《尘缘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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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缘未央-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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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校园里,绿草、花瓣上尽是冰凉的露珠。昱声一个人闷著头走在朝雾蒙蒙的校园,伸手一探,那分冰凉沁入心扉。忽然心血来潮猛一回头,但见志飞在雾中缓缓走来,水蓝色背包垂挂在右肩,老远就冲著昱声微微一笑。两人互道一声:「嗨!」接不下话题,只能并肩走向教室,一路安静无语。距离上午第一节课还有大半个小时,校园里几乎没人,几只麻雀叽叽喳喳交换著季节的讯息。走著走著,昱声忍不住偷瞄志飞,志飞似乎注意到了,也看著昱声。昱声心虚,连忙转头望向斜前方。 
  多少日子里,两人就这样不期然在清晨静谧的校园相遇同行。昱声隐约察觉到自己对志飞那份暧昧的感觉,不敢明著说出口,只是刻意紧挨著志飞,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夹住一张活页纸。志飞从不回避,像呵护小弟弟般纵容昱声。昱声被宠坏了,偶尔胆子大起来,对志飞或勾肩或搭背,志飞也任由他胡闹。 
  志飞哄小东入睡後,与昱声在客厅泡茶聊天。蝉声已歇,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落的蛙叫,和一些昱声无法分辨的虫鸣。志飞没话找话似的问了句:「你明天就回台北?」 
  「怎麽了?急著赶我走?」昱声面露笑容,像是说笑,心中却有些恼怒。 
  「我怎麽会赶你走?巴不得你多住两天!可你不是要去西安?我怕耽误你的事。」 
  「也没那麽急,後天再回去就行了。」昱声接受志飞这番解释,心中稍稍释怀,想起正事:「你不是说有事要我帮忙?什麽事?」 
  刚泡好的茶有些烫嘴,志飞轻轻吹了几口气,慢慢喝了两口:「听说你还没结婚?」 
  昱声没料到志飞会提起这事,手一抖,杯子里的茶水溢了些许出来。趁著志飞低头喝茶没瞧见,昱声用手胡乱一抹,故意带著笑脸:「怎麽忽然关心我的终身大事?」 
  「家里不会盯你?」志飞将昱声的慌乱全看在眼里,只是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喝茶,假装不知道。 
  「以前会,现在可能烦了,懒得盯我。」昱声不想谈婚姻的事,将被岔开的话题再拉回:「你找我到底什麽事?」 
  志飞一抬头,两眼紧盯昱声,看的昱声有点不自在。两人一静下来,虫鸣蛙声立刻蜂涌而入,震天嘎响。志飞将茶杯放在桌上,上身往後一躺,靠在椅背上,眼睛望著天花板:「如果我把小东托付给你,你愿不愿意?」 
  昱声傻住了,呆呆望著志飞,脑子里思索著志飞是说真的或只是玩笑话。志飞喃喃而语,像是解释给昱声听,又像是自言自语:「心芷走了,我的日子也所剩不多。我左思右想,最值得信任的就是你。而且你我都姓陈,小东不会有改姓的问题。」 
  昱声怀疑自己听错了,脱口问道:「你说什麽?」 

转自: ww3。myfreshnet/GB/literature/li_homo2/100046940/index。asp?center=100608176。asp  

☆☆☆月之海于2005…02…12 18:40:48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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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更新时间: 02/15 2005 

 

  「我是癌症末期,医生说大概只剩一个月的时间。我必须在一个月之内安排好小东的事。我找过心芷的大哥,可是她大嫂不肯。我不想送小东进孤儿院。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可以托付的人。」 
  昱声彷佛遭到电击般,半天说不出话。虽是盛夏,夜里山区仍有凉意。昱声打个寒颤,感觉鼻子有点酸,忙掏出手帕掩住。两人阔别十几年,昱声大老远赶来见老朋友,万万没想到面对的竟是志飞即将死亡的讯息。昱声既心疼又慌乱,无法接受现实,不由一股无名火往上冲,霍地站起:「这算什麽?我一接到电话,立刻从台北赶来。你知不知道我这麽匆匆忙忙赶来有辛苦?当年你不告而别,这十几年来没有任何消息,我像疯子一样到处打听,没有人知道你在那里。现在好不容易见面了,一见面就告诉我你要死了!你怎麽可以这样对我?」 
  志飞没料到昱声会是如此反应,先是一慌,很快镇定下来:「对不起!」 
  昱声刚发完脾气就後悔了,他不是来和志飞吵架的,也不该如此落井下石。但脾气已经发过,後悔也无济於事,又不能接受志飞即将死亡的事实,只觉心境起伏不定,泪水就要倾泻而下。昱声一咬牙,转身向屋外走去。 
  没有路灯,屋外一片黑暗,什麽都看不见,但闻蛙声如战鼓,叫得昱声更加心烦气躁。昱声紧握右拳,狠狠猛击自己左掌,一叠声「啪!啪!啪!」压不下震天蛙噪。身子一软,无力颓坐在地。缓缓抬头,满天闪亮星斗一如他与志飞初次并肩而坐的夜晚。 
  大一那年,系上办迎新,昱声与志飞双双自无聊的舞会中逃出来,坐在学生活动中心门口阶梯上吹风。志飞教昱声认北斗七星,昱声左看右看找不著:「那有什麽杓子?看不出来!」志飞笑昱声缺乏想像力,抓起昱声右手,引著他的食指向天上一指:「哪!你沿著这个方向看过去,瞧见没?」昱声依然认不出北斗星,志飞磁性的声音和厚实的手掌却令他不由心跳加速。 
  那是昱声第一次与志飞靠的这麽近,也是昱声第一次发现志飞的手掌如此温暖有力。 
  志飞悄悄跟出屋外,坐在昱声左边,轻轻拉起昱声的左手放在他左掌上,右掌跟著叠上:「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当初我和心芷闪电结婚,然後躲到这个山上来,其实是有原因的。」 
  昱声等了半天,志飞却迟迟没有解释原因。志飞两眼茫然,像发呆,又像是想什麽事想到出神。昱声左手被包在志飞温暖的双掌中,失落已久的记忆如禁锢千年的灵魂被揭去那道符纸,幸福的感觉骤然释放,不安分的蠢动著。昱声但觉心里甜甜的,渐渐气消了,开始感到有点困,又舍不得将左手抽出来,撑了半晌撑不住,不知不觉竟靠在志飞肩头睡著。志飞查觉昱声睡著,怕他著凉,也怕吵醒他,小心翼翼抱著他上床。待要帮昱声盖棉被,忽地瞧见昱声雪白胸口一个平安符,红色香火袋已有些褪色。志飞望著平安符发愣,心中七上八下闪过几百个无法确认的念头。一股冲动,志飞差点低头去吻昱声。 
  想吻,没吻。志飞挣扎一会儿,想到自己来日无多,不该再去吹皱一池春水。摇摇头,叹口气,帮昱声盖好被子,便到隔壁房陪小东睡。 

☆☆☆月之海于2005…02…15 09:58:1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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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缘未央(六) 
更新时间: 02/19 2005 

 

  这一夜,昱声睡的并不安稳,迷迷糊糊感到似乎有人抱著他上床,心中很不踏实,沉重的眼皮总睁不开。不知何时,自己来到河边,双桨一摇,小船在碧绿河面飘飘盪盪,杨柳拂面,清风送爽。志飞在前方另一方小舟上对著昱声笑,挥手招呼他。昱声一阵欢喜,加快速度想赶上志飞,却忽地失去志飞踪影,四下茫然看不见河岸。 
  昱声找不到志飞,正自心慌,小船不知怎地漂流到大海中。茫茫汪洋隐隐传来风笛声,夜雾中如歌行板是庄严的安魂曲,志飞模糊的身影在海平线上飘忽不定。昱声又惊又急,双手死命拨动船桨,汗水潸然如雨下。不多时太阳东升,日光刺得昱声睁不开眼,一急之下猛地翻身坐起,四周如此陌生,昱声不由惊出一身鸡皮疙瘩。 
  慢慢定下心神,仔细回想,忆起昨天来到南台湾见志飞,这才明白自己在志飞房里做了一夜奇怪的梦。昱声定下心来,听见童稚娇嫩的声音念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想是小东在背唐诗。昱声不由一笑,掀开被子正要下床,一股寒意毫无预警袭来。昱声打个喷嚏,急忙缩回被窝里。志飞听见喷嚏声,知道昱声醒了,赶忙进房:「醒啦?小心著凉。山上日夜温差大,夜里和清晨特别冷。」 
  原以为盛夏天气必然热得恼人,昱声并未带著御寒外套。志飞找件自己的夹克让昱声披上,略显宽松。昱声忽觉自己像个城市来的土包子,腼腼一笑。志飞领著昱声在屋外山涧洗脸。面对哗哗啦涧水,昱声感觉新鲜,从未想到可以如此漱洗。涧水冰冰凉凉,昱声一霎时全然清醒。 
  吃过早餐,昱声背著志飞打手机到台北,取消西安的行程。来到屋後,见志飞在种菜,小东一旁用泥巴捏著一团团看不出形状的东西。昱声顺手拿起一团泥土:「小东,这什麽啊?」 
  小东头也不抬,很认真的捏著:「喵喵。」 
  「原来是猫咪啊?」昱声仔细一看,这才发现真有几分猫的模样。 
  志飞转过身来:「昱声!对不起!我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小东的事我另外想办法,明天早上我就送你下山。下午我陪你四处走走,山上风景不错。」 
  「小东的事我没有拒绝。我也不急著明天回台北。」语调有几分抗议意味,怨志飞又要赶他走。 
  「你要去西安,早点回去准备准备。」 
  「西安不去了。取消了!」 
  志飞讶异的望著昱声,两眼打著问号。昱声双手一摊:「原本同行的人忽然说有事不能去,刚刚打手机给我。」志飞淡淡应了声:「喔!」听不出是信还是不信。小东举起刚捏好的泥团:「爸爸!」志飞走上前,接过泥团端详著:「哇!好可爱的小兔子!」 
  昱声一开始没认出那是兔子,待注意到俩耳朵才恍然大悟。清晨的寒意渐渐散去,开始热了起来。志飞额头微微有汗水冒出来,昱声递张面纸给他,志飞笑著接过面纸:「谢谢!」顺手一擦之後就往地上扔。昱声笑骂:「喂!怎麽乱丢纸屑?你是老师欸!」说著捡起面纸,进屋里丢在垃圾桶里。 


尘缘未央(七) 
更新时间: 02/22 2005 

 

  閒著也是閒著,昱声帮著志飞种菜,小东就在一旁玩泥土。昱声笨手笨脚,分不清杂草和菜叶。说帮忙,其实是帮倒忙,而且还坚持非帮忙不可。志飞笑昱声土,却没赶他走,任由他在一旁胡闹。 
  午饭後,小东照例要午睡。志飞安顿好小东,带著昱声在附近閒逛。山岚四处浮动,飘著飘著,横过昱声身边。昱声看著极为新鲜有趣,伸手去捞,却不知是山岚由指缝中穿过,还是双手在岚气中浮动。远处山间迷迷蒙蒙白云如棉絮,层层覆住山脉,隐隐透出墨绿山色。高耸的山头罩著薄纱,增添些许神秘感,昱声不由幻想是不是住著神仙。 
  两人信步来到志飞任教的小学。山上小学不兴补习,一放暑假,学生都不见了。上午还有几个职员到校处理公务,下午也各自回家休息。整个学校空空荡荡不见人影。秋千在微风中轻轻晃动,跷跷板在阳光下静静躺著。山间日夜温差果然极大,两人在教室前的骑楼躲避阳光。志飞走到三年级教室前停了下来:「开学後,我看不到这些学生了。」 
  昱声还不死心:「会不会检查有错?你要不要到别的医院再检查看看?」 
  志飞摇摇头:「看过三个医生,都是一样的答案。学校工作我已经辞了,现在唯一放心不下就是小东。」 
  「小东交给我。我会把他当自己的孩子,你放心吧!」 
  「如果不放心,我就不会找上你。」 
  「志飞──」昱声欲言又止。 
  「嗯?」 
  「你──」考虑一下,终於鼓起勇气:「跟我回台北,好不好?你的病──」 
  志飞双眼凝视昱声,看得昱声很不自在,似乎所有心事都被看穿了,不得不转身背对志飞。一转身,不期然一对彩蝶打他眼前飞过。昱声百感交集,脱口念道:「蝶飞燕舞春归迟,东风何必曾相识?」声音很低,原是自己念给自己听,不料志飞顺口接著:「花落水流秋讯杳,冷雨怎堪无尽思!」 
  昱声原只是信口吟成的诗句,并不高明,志飞往下一接竟正中昱声心事。昱声惊骇得说不出话来,更加不敢转身面对志飞。昱声正自感到窘迫,志飞忽然冒出一句:「你为什麽会跑到山上来?」 
  昱声闻言不由有些气恼:「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我让你来你就来?你要写论文,应该是忙著收集资料,不是吗?」 
  昱声猛然转身:「你没想到我肯来?还是你根本不希望我来?」 
  志飞没有直接回答:「你为什麽取消西安的行程?」 
  「没跟你说吗?我朋友有事,他说──」 
  志飞打断昱声的话:「你说谎!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在说谎!」 
  昱声强作镇定,冷冷一笑:「我为什麽要说谎?」 
  「其实你是怕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我!」 
  昱声彷如站在冰丘上,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渐渐蔓延到全身,说话完全不受控制的带著颤音:「你说什麽?你想怎麽样?难道我这麽做还不够朋友?」 
  「你不是把我当朋友。」志飞两眼如神,紧盯著昱声:「或者应该这样说,你不只是把我当朋友而已,对不对?」 

尘缘未央(八) 
更新时间: 02/26 2005 

 

  一句话问得昱声哑口无言。昱声像吃了麻醉药,又打了麻醉针,全身麻痹动弹不得。志飞下定决心要把事情弄清楚,毫不放松继续追问:「你为什麽不结婚?十几年没见,我一通电话你就立刻赶来,为什麽?昨天晚上你为什麽发脾气?今天一早气又全消了,为什麽?昨晚为什麽靠在我肩膀睡著了?西安的行程根本是你自己取消的,对不对?为什麽这麽做?」 
  志飞句句逼问,昱声阵阵心慌。昱声满腹经纶,饱览群书,平日上课信手拈来尽是话题,此时此刻却找不出一句适当的话可以回答。年已四十,阅历不算太浅,在志飞面前却如三岁小童般手足无措,只恨不能立刻化为无形,避开志飞咄咄逼人的追问。 
  汗水自昱声额头不断渗出,回应著夏日正午的高温。 
  不知何处冒出一阵蝉嘶,引来另一处蝉鸣相和。不多时,蝉声四起,唧唧复唧唧好不热闹,随著微风吹送,在山谷间回盪。唧唧蝉声节奏分明,一声一声不疾不徐,彷佛冥冥中上演一出大自然神秘剧。 
  昱声一身大汗,但觉虚脱无力。怕只怕守了二十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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