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你们两个进来吧。”
走进石舫内,只有李德全守在跟前,屋里火盆子还没撤,一阵干燥的炭气扑面而来,我还是忍不住咳出声,康熙回了回头说:“她这个身子怎么回事?这样还往外跑?十三阿哥,朕不是准了她来养着的么,怎么倒养的这样了?”
胤祥刚要回话,被我一把拉住,稍微稳稳神,我吃力地福了一福:“回皇父的话,臣妾平日都好生呆在云涯馆,德妃娘娘照顾得十分周到,只是太医说得空时常走动也是好的,所以今儿个就出来逛逛,才刚在外面呛了风,一时在皇父面前失仪,皇父恕罪。”
康熙抬抬手:“都说今天不必恕罪来恕罪去的,坐下吧。”说完他自己转身站在窗子前眺望。我谢恩坐下后抬眼看了看康熙,从外表到骨髓都尽显老迈,听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胤祥闲聊,再不是以前犀利精明的样子,胤祥关切的眼睛闪着光,深刻地照在他父亲的身上,像是要把康熙的形象一点一点影映在脑海里,永远也不抹去。
“刚才看见老十四了?”康熙问。
“是,儿臣进园子的时候刚好碰上十四弟,说是赶着去兵部部署,明儿个就要出发了。”
康熙伸手拂了拂窗台上的尘土,突然转过身来,探究的眼光从胤祥身上转到我,再从我转回胤祥。我浑身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即使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读得懂他眼睛表达出的讯息,含着一种很深的挣扎,好像在做什么破釜沉舟的决定。
“胤祥”这一声叫我们都吃惊不小,我从没听见过康熙直接叫他的名字,此时却叫得这样语重心长,“朕,可以再信任你一次么?”康熙问,声音让我恍惚觉得有一丝小心翼翼。
胤祥慌忙跪下:“皇父说这话,儿臣惶恐,皇父吩咐儿臣,儿臣岂敢不遵?”
康熙摇头:“不用吓的这个样子,朕心里明镜儿似的,往日虽说气你防你,可是朕说的话,怕是只有你听进去了。”他走过来,手伸到胤祥眼前,抬了抬示意他起来,又说,“老十四这一去,朕也抓不住他了。胤祥,朕要你一个保证,你可愿尽心竭力?”
“儿臣原不敢奢望皇父信任,如今儿臣唯有感恩,不敢疏忽半点。”胤祥此刻直视康熙,话虽说的恭谨,神情却充满孺慕之思。
康熙把手放在胤祥头顶上,微闭着眼思索了一会,转身快步走到一侧坐下:“李德全,去把那个东西拿来。”李德全答应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黄缎子的小包,似乎早就准备好的,递了过来。胤祥疑惑的和我对看一眼,双手接过。
“朕实在希望你用不到这个东西,但是如果有一日不得不用了,朕给你四个字,好自,为之!胤祥,阿玛这一辈子,没有做别的事情,只是保我大清江山长久。朕一向自负,却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是朕的儿子,就该以祖宗的天下为己任,明不明白?”康熙说完转向我,竟微微笑了一下,“十三媳妇,呃,雅柔,朕还是不能完全放心他,但是朕愿意放心你。”
我呆住,身体里有一丝疼痛蔓延,康熙此刻的举动让这本来就昏暗的石舫显得更加诡异。很久没听过他这样语重心长又柔声细气地说话了,现在听到,却让人没有惊喜,反倒徒添悲戚。
跪安之后往外走的时候,胤祥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也没有管我,自顾自往前走。我有心跟上,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脚下越来越软,起先是秋蕊扶着我,后来竟是我快要倒在她身上了。秋蕊看了我一眼,顿时大惊失色,也不顾离石舫还很近,就用变了调的声音拼命喊:
“十三爷,您快传大夫吧,福晋,福晋怕是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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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 10:11:14 PM《穿越文合集》第二十七章 更迭
怡殇作者:凛冽
第二十八章 兵围
“哎呀,贝子爷,您快出去吧,您在这只能添乱。福晋受了些凉,身子不舒服自然使不上力,不碍的,你就外面去等吧。”收生嬷嬷不停地催促胤祥,我听着也着急,无奈疼得浑身瘫软,呼吸困难,感觉有汗珠从我额头不停的滚下来,颊上一阵酥痒,原是极难受的,可是我却努力要抓住这一点痒感,可以让我少在意一点疼痛,更能多一份清醒。
胤祥就坐我身后,用手捧着我的头让我枕在他腿上,对于嬷嬷的催促他置若罔闻。一波疼痛过去后,我咬着牙抓住他的手:“出去吧,呆会德妃娘娘来见了像什么样子,该说我轻狂了……”短短一句话,竟好像使尽了力气,我不住的大口吸着气,如同离了水的鱼一样随时可能窒息。
“好好好,等会娘娘来了我就走,你别说话,你省点力气,你疼得很么?要不咬着我的手?还是……我怎么着你就不疼了?”他额上亮亮的,似乎比我汗还多,嘴里只管语无伦次地胡说着,倒惹得我想笑了。
收生的赖嬷嬷在一旁直翻白眼:“好爷,您怎么着福晋也是照样疼,您就先出去侯着吧,福晋又不是第一次生产,就是碰上这小主子磨人,不碍事的。”她刚说完,就有丫头进来回说德妃娘娘来了,就在外面坐着,我赶紧动动被他握着的手说:“求你了,快出去吧,别让我说话,我快没力了。”
他答应着慢慢站起身,赖嬷嬷过来推我的肚子。一阵剧痛,胤祥还没完全放开的手被我下意识地攥紧,慌得他急忙回来,扑通一声跌在脚踏上。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点点模糊起来。一块参片被强塞进我嘴里,清苦的味道混着空气里的血腥味在我的呼吸里蔓延,耳边都是“用力”的呼唤声,可我想睡,我的腿在哪,我怎么找不到了……
手上一痛,我猛地醒过来,转头一看是胤祥咬着我的手,我身子一紧,赖嬷嬷惊喜地喊:“看见头了,再一点就好了。”被咬住的手又紧了紧,好像要把他的力量传递给我,我大吸一口气,继而抿住嘴,堵上所有的力气腰下一挺。随着那种抽离感,一声响亮的啼哭传进我耳朵里,我轻松的咧了一下嘴角,偏头睡去,任什么我也管不着了。
“娘娘,福晋醒了。”睁开眼就看到德妃提着衣摆在床边坐下来,手握着帕子抚了抚我的额头:“可算醒了,小阿哥洗三都洗了,你这个做娘的都给错过了呢。”
“让额娘担心了,是,是个小阿哥?”我忍不住眼睛在屋子里找,德妃拍拍我说:“这会子在外面,皇上当时就赐了名,说这孩子长的自有那么一股子清新文雅的样子,笑起来又暖和人,就圈名‘弘晓’,可是个有来头的名字呢。”
“弘…晓…”我嘴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真熟悉啊,好像史书上大大的记上了一笔,但他现在是我的孩子,贤愚好歹可就难说了呢,想到这我笑了一声。德妃打趣说:“看把你乐的,我去叫奶娘把小阿哥抱了来给你看看。老十三在皇上那,晚半晌就过来,他那天冒冒失失地在跟前裹乱,足叫皇上训了他半日呢。”
德妃说完就走了,外面传来胤祥的声音:“儿子给额娘请安。”只听德妃说:“行了行了,进去看看你媳妇吧,她已经醒了,你都是多少孩子的阿玛了,可不兴再慌里慌张的了。”“是,儿子知错。”
又过了一会,想是德妃走远了,胤祥大跨步地走进来,坐到跟前只是看着我,也不说话,我低头看看手上的伤,哀叹:“十三爷不愧是属虎的呢,牙还真利。”
他红了脸,竟站起来从奶娘那把孩子接了过去。我靠在床头看他笨拙地晃着手臂,忍不住说:“爷,咱不是抱孙不抱子么?”
他好像没听见,自顾自说着:“他长的太好玩了,像我,特别像我,呵呵,他是我的干珠儿!”
“胡扯,你就长得这么皱皱巴巴的?”
他坐下把孩子放进我怀里,说:“早晚有一天我也是皱皱巴巴的,可是他再大点就能眉清目秀,肯定是个了不起的孩子。”
我逗弄着弘晓,心里忽然有点沉,我说:“是不是了不起就不知道了,我只希望他能安全的活着。”
胤祥敛了笑容,一挥手,奶娘把弘晓抱走,周围的人也都出去了。他坐到我身边,从怀里掏出那天那个小包,打开一看,是一个巴掌大黄澄澄金质的小牌子,上面刻了一个“令”字,背面是很多满文,牌子下还挂了明黄色的穗儿。“你可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他问。
见我摇摇头,他小声说:“别看就这么个小牌子,它可以调动我大清所有的绿营兵!各地提督只要见了它,都要整军待发,唯命是从。这原是皇父随身带着的,只有在他御驾亲征的时候,为了方便调兵支援才会留给最亲信的人。当年太子监国也从来没拿到过。”
我倒抽一口冷气:“那这个,为什么要给你?”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最近的绿营兵就驻在南苑附近的丰台,虽然不多,但也足以占了皇城。况且,我拿了这个牌子,就是宫城禁军也拦不住我。”他皱起眉头,脸上是迷惑不解的神情。
我用尽所有我知道的努力思考着:人之将死,其行也异,其言亦奇,康熙难道是预见到了什么?为什么他说抓不住十四?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想等十四回来,又怕等不到,于是就把选择权交给了胤祥?可是康熙了解胤祥从前的心思,又怎么敢如此信任到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他?
“朕还是不太放心他,但是朕愿意放心你”康熙最后的话在我耳边晃过去,我好像有一点通了,只是多了恐惧。
见我沉默不言,胤祥端起我的下巴,换了个轻松的笑容:“好了,不要胡思乱想的,皇父不是说最好用不到么,你再歇两天,我们回家去。”
我贴上去圈住他,紧紧地。
即使是我这个从不注意时光流逝的人,在这暗潮汹涌的康熙六十一年,也不得不踩着日子过了。康熙却在这一年里显出了前所未有的活力,千叟宴、行围、巡幸、一刻不停,只是从那次离开畅春园后他就再也没召见过胤祥,胤祥却很高兴,他以为之前康熙的身体不豫精神昏聩只是偶然,其实我知道,这是一支老烛最后的光亮,熄灭前的迸发恰恰都是最耀眼的。
从十一月初,康熙就病倒了,之后从畅春园发出的第一道命令竟是授了十二阿哥一个镶黄旗都统,十二之前已然掌管正白满蒙汉三旗,况且又是出了名被排除在夺嫡之外的人,镶黄本属皇帝自驾,此时交了给他不能不叫人多添一份揣测。这边暗里还有给胤祥的绿营兵,究竟是要谁制约谁?谁又襄助谁?得了这样的消息,胤祥明显陷入沉思,我跟他之间也渐渐无话,常常都是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冷,连园子里的梅花都开得比从前畏缩,我穿着银粉滚毛边的棉服坐在树下端详着,想要自己琢磨出一个梅花样子来,其实也是为了压抑自己的心态。做一个半吊子先知始终不好受,这不是白纸黑字的史书,而是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按着他们的步伐真实进行着生活,我也一样,毕竟这也是我的经过,我的历史。
弘晓在奶娘的怀里咿咿呜呜地闹着,我把他抱过来,用手紧了紧襁褓。他的眉眼已经展开,的确像极了胤祥,此时兀自吮着手指,津津有味。弘暾从院子另一头跑来,跪下便说:“给额娘请安。”
我点点头:“回来就这么匆匆忙忙的,去哪啊?”
“阿玛给儿子定规了每天下学回来就要去给阿玛检查学问,去迟了生怕阿玛恼呢。” 暾儿紧张兮兮地回话。
我深知胤祥对待儿子的严厉,就抱着弘晓陪他一起去。胤祥看见我,扭头对弘暾说:“今儿个你自去念吧,阿玛跟额娘有话说,放过你了。”
弘暾如蒙大赦,请个安就猴急地跑了。我对着他的背影笑,胤祥走过来,伸手捏了一下我怀里弘晓的小脸蛋,说:“听说德妃娘娘身子不爽,你是不是去看看,抱着干珠儿去。”
我正自犹豫着,穆总管跑来回话:“宫里来了人,说有皇上口谕,要主子前去接旨。”我们俩听了一刻不停连忙迎了出去。走到前面,来传旨的竟然是与康熙形影不离的李德全,我顿时有一种极不好的感觉涌上来。胤祥紧皱着眉头跪下去,只听李德全说:“奉皇上口谕,宣十三贝子即刻去畅春园见驾。”
“儿臣领旨。”胤祥的声音有点发抖。站起来以后李德全又说:“十三阿哥,皇上还有句话要老奴转告十三阿哥。”
“谙达请说。”我在一旁听着,心里七上八下。
李德全满脸严肃地说:“皇上说,要十三阿哥,好自,为之!”
胤祥听了猛一抬头问,“李谙达,皇父是单宣我呢,还是连其他人都宣呢?”
李德全略略靠近他,小声说:“老奴只奉旨到这来宣十三阿哥,其他的阿哥们好像是也去,只除了在外祭天酬神的雍亲王。”
“你是说雍亲王不去?”
“这……老奴就不知道了。”李德全说完,偏头看了我一眼,就带着人转身走了。
颤抖的手捏住纽襻又滑下,如此反复,半天我连一个都没给他系上。胤祥低头看着我,抿嘴一笑,接过去自己系上了。我手抚着他的衣襟、披领,眼睛直定在一处。心里这会乱得很,再也理不出一点头绪,特别是当我看到他从书架夹层里掏出那块金牌的时候,心脏简直像变了秤砣一般沉到脚底。此时的畅春园将会有怎样的变故?为何一定要带兵觐见?康熙啊康熙,你把他带离我的视线,放心我又有什么意义?
他拿在手里掂量了片刻,终于还是挂在腰间。我跟着他走到廊子口,除守门的侍卫以外,其他的都集合好等待调遣,胤祥回头看了我一眼,终于一挥手,带着人从回廊往大门走去。我的心剧烈的不安起来,不知怎么的,四爷的眼中曾经闪现的精光在我脑海划过,“他想什么做什么,都在我眼里呢。”这句话在头顶绕了几绕,便如重锤一般砸醒了我,没有多想,我便跑下台阶,跑进回廊,跑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