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好的人,还是个令人同情的病人,她怎么能够欺骗他?
“顾爷,请你听我说,有件事情我一定要跟你解释清楚。”她着急地说道,鼓起勇气走上前来。就算是真相被揭露后,她会被毫不留情地赶出去也罢,她就是不愿意欺骗他。
“不用尊称,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他低头对她微笑,目光扫见她紧握着外衣的细致纤指,意外地看见她没有遮掩到的前襟,微微露出一抹诱人的白嫩。
他想起先前在城外的别馆里,他戏玩着慌乱如鹿儿的她,低头舔吻她胸前肌肤的旖旎春光。属于她肌肤上温暖的香气,仿佛又充斥了他的舌尖,他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
看见他的笑容,她的良心疼得更厉害。“我必须告诉你,我并不辛家的……”她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开始剧烈地咳了起来,咳得双肩不断地抖动,久久都停不下来。
芷娘天性善良,一时不忍地走上前去,柔软的小手忙着轻抚他的背部,想要让他能快些顺过气来。等到他的剧烈咳嗽略略停了些时,她才坐在他面前的红桧椅上,专注地看着他,打算说明一切。
“你听我说,我不是……”她张开红唇,盈盈大眼中满是认真的神色。
像是算好时间似的,顾炎又开始猛烈地咳了起来,完全打断了她说话的机会。
她无奈地一边轻拍他,一边在心里焦急,怀疑他若是一直咳下去,她根本就没机会解释。老天爷,她到底该怎么办?
木门上传来轻敲,石墨恭敬地站在门外,徐缓地说道:“主人、夫人,几位官家大爷们前来祝贺,请两位到前厅去。”他推开木门,让几个丫鬟捧着华丽的衣服入内。“丫鬟们会替人着装打扮。”他看了猛咳不已的顾炎一眼。
芷娘惊慌地站了起来,心里乱得没有主意。那些高官果然来了!等她跟顾炎出现时,这场恶意的作弄就将被揭穿,那些人会说出她身为名姣的身分,羞辱他一时不察,竟然娶回了一个风尘女子……她连忙想要抓住顾炎的衣袖,但是他用手轻轻拍拍她,嘴角带着笑容,声音还是那么温和沉稳。
“我先到大厅里等你。”他不容她再多说任何话,就像是有意要阻止她开口。
她还想要跟上去,石墨偏偏就挡在门前,一脸恭敬却不肯退让。“请夫人先着装。”他低着头说道。
芷娘焦躁地握紧了拳头,任凭丫发们摆布她,换上美丽的宫装,梳好丝缎似的长发,在发上盘着顾家的传家首饰。好不容易终于装扮妥当后,她连忙提着裙摆,问清楚了大厅的方向,就迈开莲足奔去。等到了大厅旁的垂帘时,已经跑得气喘吁吁了。
一个高大的男人端着茶盘,正站在垂帘之外,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伸手盖住茶壶,之后放开。说也奇怪,当他松开手时,茶壶竟然叮叮当当地乱动乱响。
“看来,还是得压着才行。”皇甫觉自言自语说道,转头看见奔近的芷娘,眼睛陡然亮了起来。“夫人。”他低下头,掩饰着眼里闪烁的笑意。
她匆促地点了点头,就拨开垂帘闯进了大厅。踏入大厅的那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恰巧听见辛大人讽刺的声音。她站在大厅的边缘,双手护在胸口不断喘息,一张美丽的脸庞因为奔跑而显得白里透红。
“顾炎,我实在不知该怎么跟你道歉才好,昨天送来的那新娘不是我家闺女,不知怎么搞的,送到你府里来的,竟是京城里那个陪过不少高官贵人的名妓芷娘。”辛大人轻捻着长须,嘴角有着得逞的笑容。“这该怎么办呢?我好心许婚,但是好好的黄花闺女却不晓得被谁换成了名妓?”
“那可真是糟糕啊!不过顾炎既然都跟芷娘姑娘拜过堂了,那也该负起责任才是。”一同陪着来的林大人也在微笑,摆明了要给顾家难堪。
顾家十多年前还是名满天下的官门,但是顾炎的父亲太过刚直,惹来了祸端,一夜之间被灭了门,就只剩下重伤的顾炎苟延残喘到如今。当初顾家还兴旺时,朝里哪个贪官没受过他爹的“关照”,也就因为如此,当顾家只剩病弱的顾炎一人当家时,那些人无所不用其极地耍着毒计,就是要顾炎难堪。
芷娘站在大厅的边缘,用力地咬着唇,几乎不敢看顾炎。他先前那么温柔地对着她微笑,要是知道这桩诡计的内情,温柔的微笑会不会变成恶毒的诅咒?
她该怎么跟他解释,她根本也是整件事情的受害者?
“啊!芷娘姑娘来了,现在该称为顾夫人了吧?娶了芷娘姑娘为妻也是好事,毕竟她跟朝上众多高官都很熟悉,对顾家也许更有帮助。”陈大人看似淡然地说道,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最为恶毒,暗示芷娘先前已经伺候过众多的高官,顾炎根本只是捡了破鞋。
她倒吸一口气,因为那些话里的明显羞辱,眼泪汹涌到眼睫上,几乎就要哭出来。她虽然是风尘女子,但是从来也不曾跟那些高官们不清不白,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羞辱她?
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像是断线珍珠似地滚了下来,她站在角落颤抖,突然觉得眼前这些人好可怕。蓦地,一双包里在锦缎内的手握住了她的,柔软的帕子轻按着她粉嫩的脸颊,拭去那些泪水。
她惊讶地抬起头来,却看进顾炎的黑眸里。那双眸子里有埋藏得很深的情绪,她根本读不出来,一时之间有些呆愣了,只清楚地知道,他看着她的眼光并不恶毒怨恨。甚至在瞧见她委屈地哭泣时,那双眼里还有着某些潜藏的欣喜。
“或许我的福份就是如此,命里注定该娶了芷娘。”顾炎慢慢地说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是手却始终紧握着她。
“顾爷,我可以解释的。”芷娘慌忙地低语,握紧了他的袖子。
他只是略略点了点头,靠在她耳边低语。“我知道的,你不要慌。”
她不安而困惑,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语气里没有一丝责怪,反而像是理所当然般地接纳了她。是他真如众人所说的那么懦弱,面对巨大的羞辱也不敢多言,还是他的话中有别的的涵义?
“注定该娶个名妓?顾家的福份还真是厚啊!”辛大人冷言冷语地说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觉得茶味有些诡异,不自觉地皱起眉头,转念又想到顾家奢华成性,这说不定是什么难得的珍品好茶,逐放心地吞咽下去。
站在一旁端着茶盘的皇甫觉努力维持脸上平静的表情,将茶杯收了回来后,沉默地走出大厅,当他松开压在茶壸上的手时,茶壸继续叮当乱响。他踱步到院子里,把剩余的茶水倒进一旁的沟渠里。
当茶水流尽,一只浑身湿淋淋的老鼠迫不及待地逃出茶壶,笨拙地爬进庭院里。
皇甫觉耸了耸肩,连忙又回到大厅里,深怕错过好戏。
门前传来一阵喧闹,一个体型福泰的中年男人匆忙奔了进来,一边擦着额上的汗水,一边转头搜寻着。
“啊!陆大人也来了。”辛大人礼貌性地站起身来,先是困惑地皱起眉头,但是转眼间又露出明了的笑。“差点忘了,陆大人这几年来可是将芷娘姑娘疼入心了,如今赶来是想看看芷娘姑娘吧?别担心,就算是跟顾炎成了亲,芷娘姑娘应该还是能上陆府去陪您的。”
陆大人根本不予理会,连忙就赶到芷娘面前,担心地上下打量着她。“芷娘,你还好吧?我听嬷嬷说你被带走了,昨夜才听说你嫁进了顾家。”他猛擦着汗,肥胖的颈子还有几道抓痕。
芷娘欲言又止,眨了眨眼睛。“陆大人,我没事的。”她轻声说道,却感觉到手上陡然一紧。她诧异地抬头,却接触不到顾炎的眼光。
顾炎低垂着目光,却感受到心中意外的波动。他这是怎么了?不是明知道她先前就跟这些高官有牵扯吗?怎么看见有人露骨地关心她时,他的心里会掀起愤怒的波涛?
该死啊该死,这个女人竟然能够这么轻易地影响他!她是不是用那双无辜的眼睛,以及晶莹的泪水,轻易就夺去每个男人的神魂?
“我说陆大人,您早上急着赶来,就只是为了来看看芷娘姑娘吗?这一片深情可真让人感动呢!”陈大人挑起眉头,低头喝着茶。
“不是的。”陆大人松了一口气,正感觉口渴,环顾了四周,却看不见仆人端茶上来,只好放弃叹了一口气,表情凝重地看着众人。“我刚刚得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杨家的大人今早被发现陈尸在自家书房里,身上是密密麻麻的刀伤,每一道伤痕都深得见骨呢!”
现场所有的高官霎时脸色全都变得惨白,有的甚至开始发抖,与先前那恶意讽刺人的模样差了十万八千里。
“魅影,是魅影。”林大人颤抖地说道,三魂七魄被吓走了一半。
顾炎的目光一凛,与角落的皇甫觉接触。一身仆人装扮的皇甫觉轻微地摇摇头,两人的神情有几分的阴鸷。
两个魅影昨夜里都留在顾家没有行动,那么,杀了杨大人的人又会是谁?
第三章
阴郁的天空从早晨起就飘着绵绵的雨滴,天气有些寒冷,一个娇小的身影握着纸伞,穿过重重回廊,一边摸索着顾家内部繁复的建筑,一边在寻找着顾炎。
芷娘穿着石总管先前派人送来的新款冬衣,娇小的身子被包里在厚厚的锦缎下,绣着繁花的被风是用上好的银貂缝制,她翻起毛氅,柔软的银貂毛皮包裹住她被冻得有些通红的小脸。
她走到花厅附近,包里在锦缎下的小手帖着冰凉的雕花窗子,小心翼翼地窥探着。她好像听见了谈话的声音,那声音传入耳里,有几分熟悉,又有几分的陌生。她好奇地踮起脚尖,想要看清楚是谁在花厅内?
视线还没能看穿薄纱,木门却陡然被打开了。她低呼一声,因为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门上,当门一打开,她狼狈地跌在地上。
“夫人。”石墨站在门旁,恭敬地拱手为礼,即使看见摔跌在地上的芷娘,脸上的表情还是很平静,只有那双眼睛,泄漏了些许笑意。
“啊,石总管。”芷娘连忙站起身来,美丽的小脸羞得通红。
“没摔伤吧?”花厅内传来沉稳好听的声音,顾炎坐在木椅上,低着头的模样看不出是在咳嗽,还是在掩饰大笑的冲动。
她包在锦缎里的小手拍拍羞红的脸,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没事。”她屈膝福了一福,对顾炎漾出微笑。“顾爷,这房子好大,我四处找着您,光是走路就花了半晌的时间。”她喃喃地说着,想化去被发现帖在门上偷听的尴尬。
“日子久了你就会习惯的。”顾炎说完之后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芷娘连忙走上前去,轻拍着他的背,担忧地揪着他,发现他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
“你还好吧?这些天变冷了,我在想着你的身子不知撑不撑得住?但这些天却总是见不到你,今天索性就出房来找你。”
她褪下包里小手的锦缎,柔软的掌心轻抚他的喉间,单纯地想替他稍微止咳,让他能够好受些。但是她的手一触摸到他的肌肤,他反而咳得更厉害了,她无辜地收回双手,这次只敢轻拍他的背。
“主人因为身体不适,平日里都在内院休息。”石墨代替顾炎回答,态度仍旧不改平日的恭敬。“以后若是夫人想见主人,只消跟我说一声就行了。”
“那么,就让我到内院里去照料他。”芷娘说道,担忧的情绪毫不隐瞒地全显现在脸上。天气这么冷,她担心顾炎的身体是不是又撑不住了?
自从他们成亲之后,经过那些高官们的恶意羞辱,顾炎对她的态度却意外地没有任何改变,仍旧吩咐顾家上下仔细关照着她。她有满腹的疑问,却没有机会亲自询问他。
顾炎像是有意在躲避她,白昼里她找不奢他,而入了夜,他也不回新房里,就让她困惑又紧张地度过了好几个夜晚。
是他刻意避着她,还是他的身体真的那么糟?
芷娘想着想着不由得担心起来,双手握得紧紧的,弯弯的柳眉也紧皱着。她是被用计硬逼着嫁到顾家来的,他受了羞辱却没有责怪她,她不断地想起他温和好听的声音,以及友善的微笑,认定了他是一个善良的好人。
再怎么说,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他不嫌弃她出生风尘,还在那些恶毒的高官面前,紧紧握住她的手,让她觉得好温暖。那么,就算他是个朝不保夕的药罐子,她也该认定他是她这一生的夫君,克尽职责地照料他。
“主人的身体虚弱,所以亟需静养,大夫曾经慎重交代,除了照料主人的奴婢之外,一般人最好是别入人院。”石墨技巧性地拒绝了芷娘的要求。
“芷娘,你到了内院来也没有帮助,整日看我咳咳喘喘的,你心里必定不好受。”顾炎又是一阵猛咳,而当她的手在他背后无意识地轻抚时,他的咳嗽停了停,倒是呼吸有些不稳了。
“真的吗?”她不再轻拍他,收回双手,低下头以唇帖着指间,努力思索着自己究竟能替他做些什么。在沉思的时候,她竟闻到指间有淡淡的水粉香气。
她困惑地看着指间,不解地磨弄着不知何时沾上的水粉。那不是她用惯了的荷花香粉,可一时却又不晓得,自己是在何处沾上的?
“你放心,我没有事的。”顾炎点点头,看着她包里在毛氅下的美丽脸儿。“你急着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他问道,突然对自己感到愤怒。只是一张美丽小脸,竟然就能影响了他!
芷娘的视线仍旧低垂着,没有抬起头来。她有些不安地握紧双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紧张得掌心都在流汗了。虽然说她的动机并没有不纯正,但是为了防止他引发不必要的联想,她还是决定先撒点小谎。
“我想要出门一趟。”她咬着唇想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看他,红唇上的笑有点僵硬。“我……我……我约了人,所以必须……”她吞吞吐吐地说着,只觉得说谎是好困难的一件事。
顾炎的眼神稍稍变冷,轻易地看出她的隐瞒。“约了什么人?”不知为什么,当她不安的时候,他脑海里就想起,她先前面对陆大人时,那不同于一般的态度。
愤怒的情绪在他心里累积,他勉强克制祝
“是……是卖胭脂花粉的小贩,我约了……”她不安地说道,第一次遇到需要解释行踪的状况。她知道如今已经是他的妻子,不能随便出门见人,但是她真的也是迫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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