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她的手指看去； 只见刚才原本什麽都没有的石头缝隙发出了淡银色的光；
一株剔透可爱的六叶草赫然出现在眼前。
小东目瞪口呆； 虽然他早就认为妮卡不是普通人； 可是… …
这也未免太灵异了吧。
“真漂亮； 像透明的一样… …”小东抬手要摸；
那月光草竟瞬间失去了踪影。
“啊！ 怎麽办… …”他大叫起来。
妮卡安抚的对他一笑；
把手伸出去； 变魔法一般； 小草在她的手掌笼罩下绽放； 并顺从的被摘了下来。
“妮卡；
你为什麽会知道月光草在这里？”小东脸上尽是迷惑。
“我经常做同一个梦； 一个很漫长悲伤的梦；
可是能清晰记得的只有这个地方。”妮卡怔怔的说。“据说那些会不断重覆的梦境；
都是人上辈子或上几辈子死前的景象。”
“咦？ 是这样的麽？”小东愣然。
“嗯； 有一点挺奇怪。
在梦里； 我的视野非常接近地面； 趋近这湖水一瞧； 我似乎不是人类… …”妮卡努力回想。“白白毛毛的；
倒像雪兔。”
小东一震； 心中灵光一闪； 猎神风鸣的故事再度浮现脑海。 此时山风呼啸而过；
平静的水面被撩起了涟漪； 仿佛阵阵的叹息； 回的空荡荡的山谷间。
难怪他会和这女孩特别投缘； 小东思忖。
要是他们有著极为相似的遭遇； 那就不足为奇了。 当然这玄之又玄的真相难以追考； 不过； 他可以肯定的是；
世上若说还有谁能够挽救小西的性命； 那人非妮卡莫属。
两人趁著天未亮以前赶回家；
治疗师们聚集在楼下的客厅商讨对策； 爱丽由於悲伤过度； 在丈夫的劝诱之下；
暂时回房小憩。
小东和妮卡推开房门时； 里头只有索亚一个人。
“老大； 辛苦你了； 我和妮卡…
… 想单独陪陪小西。”小东向神情憔悴的索亚要求。
明白他们兄弟情深； 索亚也不再说什麽； 他拍拍小东的肩膀；
默默的带上房门离去。
小东立即在门上落了锁； 然後满怀希望的瞅著妮卡；“开始吧；
要怎麽做？”
“我… … 我也不知道。”妮卡摇了摇头。
他们瞪著掌中发著幽光的六叶草；
一时间没了主意。
“是不是要给他吃下去？”小东提议。
“试试。”妮卡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反正事情不会比现在更坏。
小东在床缘坐下； 小心翼翼的扶起小西的头。 妮卡将手里的植物凑近小西；
然而月光草一触碰到小西； 便马上消失无踪； 就如小东在湖边时的情形一样； 似乎只有在妮卡手中；
它才会有实质的形体。
他们反覆试了几次皆不得要领；
小东急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小西的气越来越弱了… …”妮卡担忧的道。
“不可能… …
月光草不是能医百病； 活死人吗？ 什麽破烂玩意儿！”一筹莫展之际； 小东再也忍不住心中伤痛；
跳起来大骂。
为什麽？ 为什麽老天爷要这麽残忍？ 好不容易找到的最後希望也落了空；
难道真要他眼睁睁的看著小西死去吗？
“就因为我们是兄弟； 所以注定不能在一起麽…
…”小东抬起头喃喃自语。
这一切都是神的处罚的话； 那麽… …
就罚我一个人好了！
妮卡见他神色几近癫狂； 忙上前拉住了他。 小东轻轻的推开妮卡； 重新在床前坐下；
温柔的拨动小西额上的发。
“小东… …”妮卡不知所措的唤。
小东恍如未觉；
全心全意的只看著床上和他相似的面孔。
“你这家伙脾气坏； 没耐性； 狡诈又阴险； 总是占我便宜。
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你弄丢了学费； 怕妈妈责骂； 就偷我的去充数。 明知道是你干的好事； 偏偏狠不下心揭发你；
结果害我被打了两鞭； 连晚饭也没得吃。”
不过； 小西偷偷藏了个鸡腿给他。 小东嘴角泛起甜蜜的笑容。
童年时的林林总总； 如今回想起来真的全是倒霉的纪录。
长大後；
他也总是负责收拾残局的那一个。
“即使如此； 我最重要的人仍然是你；
捣蛋鬼。”无限亲腻爱怜的在小西额上印下一吻； 小东闭上眼虔诚的祈求： “用我的生命做交换也无所谓； 只要你好起来 …
…”
觉得手心逐渐发热； 妮卡周身散出白色的光； 掌中的月光草飘上半空； 移到了小东面前。
两人惊疑不定的当儿； 月光草的颜色骤然转淡； 竟似慢慢的融进了小东体内。
“好惊人的气… …”一命换一命；
妮卡终於明白这其中的涵义了。 她能看到小东绿色的气正快速的转移到小西身上。
“小东！”妮卡握住了他的手；
可是似乎毫无帮助； 反而加速了对方气的流失。“停止； 什麽都不要想； 快停止你脑里的念头！”
妮卡惊恐的发现；
除了小东的念力之外； 她本身也扮演了导体的角色； 把小东的气源源输给了小西。
紧紧的拽住妮卡不让她将手抽回；
小东惊喜的道：
“果然； 我就知道你能帮我… …”
绿色； 蓝色和白色气在流窜；
能量强大得连小东也看得到。
“这样下去你会…
…”妮卡大急。
“没有关系；”小东一脸祥和。“只要小西活著。”
“不行！”妮卡拚命摇头；
试图控制导气的白色能量。“我不能这麽做！”
“请你成全我！”察觉到她的意图； 小东哀求。“你会明白的… …
你应该是最了解的人才对… …”
同样不为世俗所容许的爱情； 同样的至死不渝… …
下辈子；
小西； 我一定会找到你； 然後再和你相爱。
即做兄弟； 也做夫妻。 小东嘴唇动了动；
终究没来得及在失去意识前说出他的承诺。
妮卡热泪盈眶； 从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依稀看到了历历往事。
依旧是个模糊的影象； 依旧在快要忆起那熟悉面容的一刻；
再度变成了风中的叹息。
众人听到异向赶上楼时；
门缝底下溢出的强烈白色光线令大家的视网膜有瞬间出现空白。
爱丽夫妇被叫来用钥匙开了锁；
大踏步进了房间的索亚先察看倒在地上的妮卡。
“还好；
没事。”
另外一名治疗师扶起俯身在床侧的小东在脉搏上探了探； 顿时神情大变。
“索…
…索亚大人… …”他结结巴巴的张了张嘴；“小东他… …”
“什麽事？”索亚问。
“小东好像…
…死了。”
第十五章 （End）
妮卡在暗无天日的地牢渡过了三个月；
罪名是谋杀。
索亚来看她的时候； 她只是追问小西的情况。
“他很好； 完整无缺。”顿了顿；
索亚道；“你不问小东怎麽了？”
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妮卡幽然说：“治疗师公会起诉我谋杀；
不是吗？”
“妮卡； 你还是坚持你没有做错麽？”索亚神情肃穆；“用一条人命换一条人命； 谁该死谁该活下来；
你认为你有决定的权力？”
“不； 我没有；
可是；”妮卡直视索亚的眼睛；“神也没有。”
谁都没有这个权力；
就像没有人能够决定谁应该和谁相爱。
索亚走了之後；
妮卡仍是不断思考他的问题。
以医者的身份来看； 她的确是有违医德； 然而以朋友的角度而言； 她自认问心无愧。
小东说她是最了解他心情的人； 妮卡也觉得是这样。
就算总是看不清那道人影； 心痛的感觉却是不变的。 她和他；
前世一定有过什麽渊缘； 虽然想不起来； 但是她知道； 那个人也会愿意像小东为了小西一样； 倾尽所有； 只为了换她一条命…
…
无法为挚爱做任何事的悲伤她感同身受； 她不能让小东也陷入永劫的痛苦循环。
她和小东都尽了力； 是非对错就留待别人去评断吧。
妮卡一直在等待她的刑罚；
没想到最後竟等来了赦免令。
是科菲安萨亲自下的命令； 妮卡免去庭讯；
当场无罪释放。
那个令妮卡害怕的领主提出的理由是：“丫头拥有白色的气； 非常罕见； 她从来没有修习过黑魔法；
居然能无师自通； 可见她天赋异禀； 假以时日； 必定会成为东达百年以来最厉害的魔法士。”
不过；
由於她确实触犯了治疗师的大忌； 所以科菲安萨封住了她导气的能力； 以免再度发生类似的事件。
“算你运气好；
小东他… … 活著。”索亚沉痛的说。 如果… … 那样的状态能称之为
‘活’的话。
妮卡的眼神飘向等在不远处的奥利亚； 接著回头看著索亚说；“要是他… … 那边那个人也快要死了；
而你又有能力用自己的命来交换； 你会不会去做？”
索亚愣住了； 直到妮卡的身影走远；
奥利亚走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他还是没有答案。
妮卡离开地牢的第一件事； 就是去看小西。
她从大家口里知道小西很好； 很健康； 身上简直像从来没有受过伤似的； 连一条疤痕都没有留下。 问题是；
他不肯承认自己是小西。
精神科的治疗师来鉴定过好几次； 除了要别人把他当成小东之外；
其馀例如智商和沟通能力等等都非常正常。 小西每天照旧工作； 回家； 晚餐後会到他们家新扩建出来的小屋去；
一待就是一个晚上。
妮卡造访时适逢他们一家人在用餐； 爱丽夫妇立即热情的招待她坐下。
“小西；
给妮卡拿碗汤来。”
“妈！ 你又弄错了； 我是东东；
不是小西！”正吃著烤肉的小西不高兴的纠正。
爱丽和温斯特对望一眼； 无可奈何的改口：“东东乖；
帮客人舀汤。”
“妮卡不是客人； 让她自己来。”小西断然拒绝。
妮卡先是一怔；
下一瞬间忍不住笑出声来。 什麽嘛； 只有外貌相似而已； 内在依然是那个不折不扣的小西。
不晓得为什麽；
这麽一想心情反而豁然开朗。
饭後妮卡跟在小西後头一路喂著松鼠；
来到了和小西二楼房间连接的小屋。
“介意我去看看他吗？”妮卡轻声问道。
小西没有说话；
迳自走了进去。 妮卡把这当做默许； 也进了小屋。
中间的床上； 小东静静的躺在那里； 彷佛睡著了一般。
没错； 小东 ‘活著’； 只是他永远都醒不过来。 当然； 他的亲人们还在等待； 等待一个奇迹； 或者应该说；
一个神迹。
“小西； 你准备这样下去？”妮卡很不给面子的直呼他的名字。
小西居然没有抗议；
他在小东身边坐下； 轻轻摩挲著他的脸。
“可惜你的能力被领主大人封住了； 不然就叫你再来一次；
让这自私的笨蛋也嚐嚐独自被留下是什麽滋味。”
妮卡苦笑；“你很生我的气；
对吗？
“气啊！”小西抬起头； 一脸认真的表情。“不过要是我死了； 这家伙也活不下去了吧； 结果是一样的。
说来很不可思议； 哥哥心里在想什麽； 濒临死亡的我全部一清二楚。”
当时小东的伤心； 後悔；
绝望和痛楚就像发生在他身上似的； 他们的波长重叠在一起；
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
“我明白的。”无论是硬要别人唤他小东的小西； 还是帮助小东完成心愿的自己；
妮卡觉得那都是寻找支撑枯萎心灵的手段罢了。
沉默的走到门口； 妮卡打开门离开了小屋；
她相信今天将是小西最後一次以 ‘小西’的身份和她对话。
漫天云彩的烘托下； 夕阳反射著雪的光芒照进小屋里；
窗外的风景则融进了逐渐降临的夜色中； 缓缓流逝。
痴痴的看了床上的小东好一会儿；
小西开始为他进行例行的擦身和按摩。
折磨人的伤痛日渐沉淀； 他的心在小东沉睡之後从此转移到了另外的世界。
每每在教人孤单欲狂的清晨中睁开双眼； 发现依然只有他一个人面对每天的日升月落时；
结束的念头就会油然而生。
喂喂； 继承了我的生命；
怎麽能随意浪费！
小西几乎可以想像哥哥会数落他什麽。
以小东的身份活著； 代替他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