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敦没想到可汗如此刚愎自用,听不得任何劝谏之言,当下高声道,“我决不同意!”
颉利指着可敦,“草原上的事,我——说了算!”
这时,有个小兵模样的匆匆闯入,颉利怒道,“谁准你进来的?滚,拖出去打!”
小兵跪下磕头道,“大可汗,有紧急军情!”
颉利正了颜色,“还不快说?!”
小兵诚惶诚恐道,“据报唐皇帝李世民令李靖为行军总管,张公瑾为副帅,宣告征战突厥……”
“什么?!”颉利不敢相信,李世民居然真的兵来打?!
战端已起,虽然这下苏雅是势必不会和亲了,但是……真的开战了,而且有名将李靖坐镇,可敦知道这不是计较往日恩怨的时候,突厥的生死,也许就在此一役,当下道,“大可汗,请尽快部署兵力,草原人一向擅长马上作战,即是李靖来战,也不必惧怕!”
颉利点点头,“可敦言之有理,这样吧,你先回去……来人,快召赵德言阿德列来商议对策……”
“大哥,二哥,看,我真的没事了吧?”幸儿昂阔步的在帐里走着,显示自己总算是彻底好转了,捱这场打,受了那么多罪不说,这么多日子不能自由行走,更是让她想疯。
李震道,“你是好了,可是还是再过些日子再弃了轮椅吧,现在还是用轮椅代步,你不要急,听我说,万一让可敦知道你已经痊愈了,把你下放到马厩去怎么办?”
仲闵也点点头,“你在帐里可以走啊,出了帐子我们推你就是。”
啊?还要装病人?不过这也是为她好,好了得去喂马,病着就不能疯跑乱跳,果然是甘蔗没有两头甜,自古事难全……
苏雅忽道,“我想穆溶现在就是在外面骑马可能都没事……”
“真的?”难道可敦变了性子?还是……外头下了石头?
李震问道,“为什么?”
苏雅看了看窗外,平静的草原不知道还能保持多久的安宁,“我早上给母后请安的时候听到她和堂舅说到中原已经对突厥开战了……”
“真的?”李震和仲闵互相看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读到了太多……
苏雅喃喃道,“是真的,我也希望是假的,母后非常着急,我从没见过她这样焦灼的样子,政道,你说,咱们草原人一定能把中原人赶走的是不是?”
政道不知该怎么说,“我……我也不知道,我只希望不要打仗。”
几个人陷入了沉默。
等苏雅和隋王被请去吃饭,帐里只剩了他们兄妹三人,李震一脸忧虑,“本以为幸儿伤好了我们就可以计划逃跑了,没想到又出了这个岔子。”
仲闵摇摇头,“震哥,你想,咱们收集的资料说不定能给咱们大唐的将领用上,也许能帮上一个大忙呢。”
李震的热情像是霎时间被点燃,“是啊,虽然遭逢战争咱们走不掉,留在这里做内应也不错,我们在这儿一样可以为大唐建立功勋!”
看着这两个说到国家和战争就热血沸腾的人,幸儿很羞愧自己没有太多作为大唐子民的自觉,能遭遇这么多波折在这个朝代活了下来,她想的是如何能活着,而不是建功立业,也许这是男女的大不同?
“穆溶,”诺拉跑了进来,打断了三人的各异心思,“我刚才忘记问你了,今儿傍晚我们要去艾依湖里洗澡,你去不去?”
幸儿听了睁大眼睛,啊,这是她到了草原以来除了生存下去之外的第二大愿望,奈何草原上的水弥足珍贵,来时又适逢严冬,每次洗都只是用一点点水,稍微擦擦聊表意思而已,渐渐的,她也不得不学会了苏雅的习惯,随身携带着不少香囊,希望以此能遮盖住她很少洗澡的事实。
“去,我一定去!”幸儿连忙答道,诺拉得了答案,兴冲冲的又跑走了,幸儿回头看李震和仲闵,两人居然都有点尴尬。
最后还是李震清清嗓子,问道,“你们几个女孩子洗澡,没人看着怎么行?”后来,又皱着眉头,“不行,你们衣服肯定放在边上吧,万一给哪个捣蛋鬼拿走怎么办?”
仲闵也附和的点点头,“不如不要去了。”
“不行!”幸儿坚决道,就是下刀子她也要去洗澡,实际上要不是一个人害怕,她早就自己去了。
李震看着执拗的妹妹,没奈何的叹口气,“少不得我去给你们放哨好了。仲闵,你和我一起去,我在附近守着,你去周围转悠着,别放捣蛋鬼过来。”
傍晚,趁着日头的最后一丝暮色,幸儿和诺拉,依珠几个三下五除二去了身上的外衣,穿着贴身的内衣,抱着膊头一个二个下了水,“啊,水还挺凉。”幸儿说道。
诺拉笑道,“所以刚才才逼着让你喝点马奶酒驱寒,你还以为我们要害你不成?”
幸儿笑道,“是我想岔了。”不过,就算是再凉的水,能彻底洗回澡也是值得的。
“穆溶,这个油膏给你,”依珠递了块滑溜溜的东西给幸儿,幸儿拿过来,颜色挺污浊的,但是看诺拉已经愉快的就着水用油膏擦胳膊了,幸儿方相信这东西可能就是她的“沐浴露”了,幸儿把浸到水里的头用油膏擦了擦,又用湖水冲掉,果然……湖水变浑了……幸好湖域广大任我驰骋,幸儿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穆溶,说起来还得感谢你呢,要不是你一起来,你那日不离身的大哥二哥怎么会跟着来保驾呢?”诺拉笑谑道。
幸儿道,“好啊,给你们放哨你还要嘲笑我!”幸儿把身前的水朝诺拉泼去,依珠脸上尽是溅起的水珠,她也不甘示弱的反击,水花四溅,几个女孩笑作一团……
仲闵在林子四周徘徊,心里总像有个不安分的小鹿一样咚咚跳个不停,听到伴着水声传来的女生的嬉笑,仲闵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走近了湖边,隔着草丛看到了幸儿的背影,黑黑的长披在身后,水面上露出的一方雪白的肩膊竟让他心跳不已,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仲闵告诫自己,可还是忍不住,看着幸儿被水泼的转过了身,滴着水珠的脸庞,雪白的脖颈,玲珑的肩头,嫣然巧笑,仲闵的心头有些激荡,硬生生转开了目光,但是刚才的画面一直在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
可敦毡帐。
“说,现在情势怎么样了?”可敦脸沉如霜,不怒自威。
杨善经道,“先是有九名草原的将领率三千骑兵投了李靖,后来,拔野古、仆骨、同罗、和奚部落的领率部众也降了。”
情势竟如此严峻,可敦道,“那大可汗打算怎么做?”
“大可汗说要先下手为强,趁他们还没有部署完好之前,打乱他们的计划。”
可敦点点头,“这倒也不算错,怕就怕李世民在边境上都屯结重兵,想打乱他们不易啊。我不是让你给我抄了份地图?快拿来,我要看看四周形势。”
杨善经把地图递给可敦,可敦在桌上缓缓展开,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大哥,天气越来越冷了,你今年可一定要注意保暖,一定不能再犯了嗽疾,”幸儿叮嘱着李震,秋意渐浓,草原上的气氛也越见紧张,他们兄妹三个隔几天就在湖边开个“碰头会”,交流战况信息,看有没有可乘之机。
幸儿已经又回了苏雅身边,和依珠一起伺候公主,本来她想着能歇着也是好的,但是李震说隋王那边的消息不多,反不如可敦这边可经由苏雅侧面得知,苏雅在一次请安时趁可敦和杨善经商议事情的当儿,随口小声提了一句要穆溶回来,说是依珠一个人不够伺候的,可敦随意的嗯了一声,根本没空在意。幸儿怕引起可敦恶感,每次凡有和可敦碰面的场合都让依珠去,这些日子过去,倒也一直相安无事。
“我会注意的,”李震道,“万一咱们有机会投了李靖将军,我还要跟他一起奋勇杀敌呢,怎么能让嗽疾拖累了?”
幸儿道,“隋王他们有什么打算?”
“太后好像念佛更频繁了些,别的没什么异常,问起隋王,他只是说跟着祖母走,别的什么也不想。”李震道。
这祖孙俩倒是颇得老子真传,安贫乐道听之任之,幸儿有些讶然。
“李靖将军没有贸然率众来战,好像在等什么似的,看来他这次是有备而来啊。”仲闵道。
“是啊,就是不知道父亲来了没有……”李震悠悠道,假如能和父亲并肩而战,即算是战死沙场,那也值得了……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第六十九章 阴错阳差】…………………………………………………
晋阳城四海酒楼。
天朗已经在酒楼干了几个月了,有在工坊的经历打底,又得了小李掌柜的推荐,他这几个月干的越来越顺手,上上下下都对他不错,常来的客人见他口甜手快,往往也会多打赏他几个钱。
“客官慢走,下次再来啊!”天朗拿着手里的几个赏钱,这个月工钱不少,过两天给琬小姐买个什么玩意逗她开心好呢?
“小朗啊,二楼雅阁里有客人要添茶水,你快去。”掌柜的吩咐道。
天朗应了一声,拎着茶壶上了二楼雅阁,有位客人临窗独坐,他恭敬的添了水,那客人随口问道,“贵店有什么特别的茶点吗?给我上几碟。”
天朗应道,“小店有五仁糕绿豆糕,牡丹酥……”
客人道,“来碟绿豆糕。”
天朗躬身答应了方抬头看了眼客人,中等年纪,形容儒雅,眼眉之间甚是熟悉,尤其是那把胡须,怎么这么像……?天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一时愣住了。
客人见天朗还立在桌前,问道,“我已经点好了,小兄弟还有什么事吗?”
天朗结结巴巴道,“没事没事,”跑回楼下跟厨房交代了一声,脑海里一直在天人交战:不可能,不可能的,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过是人有相似而已,对,是这样。但不知怎的,总是有点心不甘,好像另有一把声音告诉自己:也许当时弄错了,也许老天有眼,他还在人世?……可是,当初,自己是亲眼见到灵柩下葬又怎会有假?
“小朗,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怎么你看起来神色不对。”掌柜的看见天朗三魂不见七魄的样子,上前问道。
“没事,”天朗遮掩道,“我去看看绿豆糕好了没,是楼上的客人点的。”
天朗把糕点端上了桌,那客人吃着糕点,见天朗又是不退下,因笑道,“你年纪轻轻想必生活也不易,来,拿着。”说着,从荷包里拿了几枚铜钱赏给他,天朗躬身称谢,却没有勇气问出疑虑,当时自己年幼,所记得的容貌会不会有差错?万一不是的话,会不会惹恼了客人?
天朗既痛恨自己的胆小,又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位客人结了帐,走出了四海酒楼的门口,看着人群中他的背影,天朗又涌上一阵悔意,人海茫茫,难道今日的一线机会就这么错失?他不知哪来的一股勇气,转头跟掌柜的说有事情要出去一下,没等掌柜同意,就向那位客人的背影追去,跟着他穿了几条巷子,天朗看四周无人,想来即算认错也不会太过尴尬,因大声喊了一句,“客官!”
前面的人转过头来,看着天朗,“是你喊我?”又道,“你不是刚才酒楼的小二?莫非我落了什么在酒楼里?”说着就开始检查自己身上之物,天朗走近两步,施了一礼道,“因为客官您长的很像我的一位长辈,所以冒昧询问,如果有失礼之处,希望客官不要见怪。”
那位客人听了这话之后,上下打量着天朗,渐渐的,他的神色也起了变化,眉头微皱,语调有点激动,“你所说的长辈可是姓方?”
天朗睁大了眼睛,“正是,客官您怎么知道?客官您……您……是姓方吗?”
客人抓住天朗的手,上下打量天朗,从他的年岁得到一个大胆的猜测,“我姓方,方怀文,你……你……你是不是朗儿?”
天朗一听,惊喜之下,又不可置信,“您真的是……?”扑通跪在方怀文面前,顿道,“父亲大人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方怀文蹲下身子,扶起天朗,久久注视着他,哽咽道,“为父以为……这一世都不会见到你们了,没想到……上天待我方怀文实在不薄,我纵使今日闭目而死也无憾了!朗儿,快起来,跟为父说说,你娘呢,还有晴儿呢,怎么你会到晋阳来的?还流落到在酒楼当小二的地步?”
天朗看到父亲泪眼纵横,想起娘的遭遇,想起和妹妹的流离,也禁不住泪如雨下。
方怀文拉着天朗,“来,朗儿,前面就是咱们家,为父带你回家,咱们到家里说话……”
天朗跟在方怀文后面进了一所庭院,“爹,这就是您府上?”他四周围看着,只觉每一步都像走在云端一般不踏实,跟着方怀文进了正堂。
方怀文道,“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朗儿,这是老周,府里的琐碎事儿都给他管着。”他指着进来奉茶的仆人对方天朗说道,又对老周头高兴的说,“老周,来,你来,告诉你,我终于找到我儿子了!看,这就是我儿子,天朗!”
老周要对天朗磕头,天朗连忙扶起他,“周管事,无须多礼,多承你一路照顾我爹。”
老周笑说,“恭祝老爷少爷父子团圆,我这就让厨房准备好酒好菜。:ap.bsp;方怀文安坐在椅子上,着天朗走到身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越看越感慨,“朗儿,你都长这么大了,为父当年离开家去赶考的时候你才只有这么高,现在已经都……,对了,你娘和妹妹呢?她们都还好吗?她们是不是也在晋阳?快快告诉为父她们在哪儿,好等为父把她们接来我们一家团聚!”
天朗不由跪在方怀文腿边,“爹,娘……她……,当时旱灾严重,娘就带着我和妹妹出来乞食逃荒,开始还能讨得一食半餐,后来讨食的人越来越多,娘听说晋阳城繁华,就带着我们乞食到这里,谁知到了不久就……就去了,娘都是饿的啊,她把吃的都分给我们吃,骗我们说她不饿,等她走了我们才知道娘一直都在骗我们,爹,我……孩儿不孝,没有照顾好娘,您责罚我吧!”
方怀文心中大恸,没想到刚刚找回儿子,就得知了妻子已逝的消息,他拭着眼中的泪水,“朗儿,起来,这件事不怪你,都怪爹,怪爹没有早日找到你们,都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