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前些日子他屁股痛得无法骑马,愤恼的同时,一股难过又一并涌上。
本该是甜甜蜜蜜的回忆,没想到现在竟变得如此可笑。
算了,就当是被狗咬一口……不对,是被狐狸咬两口好了!
从今以后,我要和你一刀两断,就算见面也当视而不见,哼!
然而当千里宝马默默驰骋了数十里后,龙四少又沉不住气,刚才在心头的誓言也早抛到九霄云外去。
他回头看向正施展轻功、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的殷非墨,才正要开口,在看见对方似笑非笑的嘴脸后,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打住。
「你……」
「怎么,又想找话聊了?」殷非墨撇唇笑问。
这一个月的相处下来,他早摸透龙望潮不甘寂寞的个性,更遑论这家伙的心事都写在脸上,无论是脑中正编排着低级思想还是少女般的美梦,全都透过那张蠢呆的脸完整呈现,无一遗漏。
「我……我哪有!」凶巴巴地回了一句,龙望潮瞥见前头有座茶棚,立时快马加鞭往那茶棚去。
对啦,我就是无聊想找人说话,但我告诉你,本四少和狗、和猫、和马,和任何一种动物聊,就是不会找你聊!
宝马在茶棚前嘶的长鸣一声后停下,龙望潮甫跳下马背,都还没说声「老板,来一碗茶」,前方便扬起一阵滚滚尘烟,往他席卷而来。
「搞什么……咳咳!」
龙望潮被沙尘呛得猛咳,眼睛都因进沙子而睁不开;等他好不容易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睁开眼,却见身前不知何时站了十来匹马与人。
那些人清一色着褐色劲装,而且个个看来穷凶极恶,然而最最重要的是,那群凶神恶煞全部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原就不算有骨气的龙四少再度在心头把刚才的誓言打破——
非墨呢?他家非墨呢?快,前方有桌椅,咱们到那里坐下好好聊个天……
龙望潮将脸转往身后,却发现一件极度悲惨的事——般非墨不见了!
身后脚步声传来,龙望潮额上淌下冷汗,表情扭曲铁青;待距离已近到可以听见后头的衣物摩擦声时,他心中只余一个想法——吾命休矢!
「是龙帮四少主,龙望潮吗?」低沉的、粗嘎的、如来自地狱的夺魂嗓音。
龙望潮揪紧了千里宝马的马鬃,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因为他全身早已僵硬动弹不得。
死亡是什么样的感觉呢?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听他一个小小请求,不要让他的死状太惨……不成,他不想在这里死翘翘。
对了,说不定又是为了「浪卷云天」,将它交出来不就好了!
龙望潮顿觉在黑暗中看见一线救命曙光,他赶忙从怀中掏出秘笈,转过身大叫:「不、不要动手,我这里有浪卷云天!」
「浪卷云天?」茶棚内有人惊呼。「是龙帮不传绝学!」
「没想到竟出现在这里……」
茶棚内顿时议论纷纷,在此的江湖人士无不露出渴望贪婪的目光,大有磨刀霍霍、上前抢夺之势。
「……」自己……是不是在不知不觉间引来更多的敌人了?龙望潮欲哭无泪。
不过在他身前的男人倒没动手,只是迅速朝后头的手下一招手。
「既然有浪卷云天就没错了。我等奉飞沙堡堡主之令,特来迎接姑爷,不过现在已无时间解释太多,十人留下,其余的随我走!」
不待龙望潮挣扎,男人猿臂一伸,抱着龙望潮一起翻身上马,并回刀挥开飞射而来的暗器,迅速朝关外驰去。
茶棚处顿时一片喊打喊抢之声,好不热闹。
一直在树上闲坐并将发生的一一收入眼底的殷非墨,忍不住低声笑叹一句:「……真是笨蛋。」
总之,还是先赶住飞沙堡与小乌龟会合,好好布一场局吧!
飞沙堡——
?堡主白奇坐在椅子上,黑黝黝的脸笑得灿烂亲切。
「贤婿一路奔波跋涉,真是辛苦了。」他顿了顿,疑问:「不过怎么不见其余护卫……还有聘礼呢?」
「路上来的时候遇见杀手,护卫全让黑煞门杀了,聘礼也被夺去。」
一想起陈则正他们,龙望潮脸上仍是掩不住的伤心。
「什么?」白奇一拍扶手,怒道:「叶承天好大的狗胆,我立刻让人……」
「不用了,叶承天好像被人杀了。」
「可是那浪卷云天……」白奇问出他最在意的事,
「喔,这个倒没被抢。」龙望潮笑着要将秘芨掏出,但总算脑袋灵光起来,想起兄长的叮嘱,连忙顿住手,改为掏出一纸合约。「白堡主,家兄有交代,得先签合约才行,这个协议你应该没忘吧?」
这次的联姻,飞沙堡能得到秘笈「浪卷云天」,而龙帮则获得飞沙堡协助,拓展关外贸易,每年自飞沙堡引入美酒、玉器到金陵贩卖。
「喔,这我怎么会忘呢?」
白奇呵呵一笑,拿起合约细瞧了一会儿,便命人拿来笔墨签上名字并盖上大印,见状,龙望潮也才将秘笈拿出,还了一身轻松。
见龙望潮将合约收妥后,白奇笑道:「对了,贤婿你只看过绘像,还没亲眼见过月雪吧?我让人带你去见见她,两人顺便培养点感情。」
白奇招来下人;龙望潮也就起身随那名下人往后院走。
一踏入幽静的小园,便见一貌美女子坐在小亭内;只见她眉目如画、气质高华,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
「四少。」白月雪起身一福身,声音娇脆,如黄莺婉转。
要是在以前,龙望潮肯定会眉开眼笑地迎上前。佳人美眷,还用这天籁般的声音唤他「四少」,如何不快乐似神仙?但现在的他却没有半点开心的感觉。
龙望潮回以一礼,便在白月雪面前坐下,口中饮着关外美酒,眼里看着白月雪美丽的脸庞,心中却不断想着——声音太尖,没那个人优美好听;长相太女气,没那个人英气;眼睛太大,换成凤眼比较好;,眉毛太细,换成剑眉比较好:笑容太甜、样貌太弱不禁风、长得不够高、胸部更是太大!总之,都没有那个人好……
在发觉自己竟然把白月雪拿来和殷非墨作比较,而自己竟然还一面倒向殷非墨时,龙望潮心头更是闷到最高点。
呜……难不成自己就算是被骗,也无法对那家伙忘情吗
龙望潮,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没骨气哪!
心中愤懑,洒更是一杯接着一杯喝。
「四少,你有烦心事吗?」白月雪再度替龙望潮的酒杯斟满酒后,柔声问。
「嗯……」不只烦心,还很伤心啦,呜!
白月雪微微—笑:「在关外,我们有个小方法,可以帮助我们忘掉烦心的事,四少你要试试吗?」
「真的……有效吗?嗝!」龙望潮打了个酒嗝。
「心诚则灵。」白月雪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张白纸,桌上更早已搁上文房四宝,墨也已经经磨好。
她将那张纸放到眼已发懵的龙望潮面前,解释道:「这是我们关外的习俗,纸上那些字类似咒语,是助人忘记烦恼的,这四少你就毋需多理会。只要在心头想着那些令你烦心的人事物,然后在纸的左下角写上名字,再吹一口气,烦恼便会在隔日忘却。」
「唔……喔。」
早喝得意识模糊的龙望潮醉醺醺地点个头,见最后两个字写着「烦恼」,不疑有他,迟缓地拿起笔在白月雪指的地方写上名字,要吹的时候又打了个嗝。
纸被白月雪收走,空掉的洒杯又被倒满酒,龙望潮再度仰头痛饮;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觉得坐在眼前的人似乎不再是关外第一美人白月雪,而是那杀千刀,却又让他无法忘怀的修罗狐狸!
不过,好像有些不同啊!
那个笑容不是邪肆,而是记忆中的温柔:那双眼睛不是戏谑,而是记忆中的澹定;这个人,是他记忆中的……
「非堙!」龙望潮放下杯子,踉呛起身冲到那人身前,一把抱住,哽咽哭道:「你回来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你才不是什么狐狸、什么非墨捏造出来的人,你是真的存在的人,对不对?你也是真的喜欢我的,对不对?」
多日的委屈再也隐忍不住,他抱着莫非堙哭得好不凄惨,而对方只是任他搂着,任他尽情宣泄。等龙望潮哭累、再也耐不住酒力,这才在对方怀中沉沉睡去。
唔嗯——好舒服啊……这是什么呢?不仅大小刚好、软硬适中,就连温度也恰到好处,还带着点淡淡的清爽气味,虽然不同于他那条被子,可是感觉上却比它还要令他安心哪!
龙望潮迷迷糊糊的想着,尚在梦中还舍不得醒来的他,不禁将手臂伸得更长,好把身旁暖烘烘的棉被抱得更紧。
「舒服吗?」
嗯?棉被还会说话,真是奇特。
龙望潮将脸蹭了蹭,满足地笑开脸。「嗯,好舒服……」不对!棉被怎么会讲话?他猛地睁开眼,望进一对漆黑如墨、深不见底的黑瞳。
「你醒了?」黑瞳的主人微微一笑。
是真?是假?是梦?是幻?在他眼前笑得温柔的人,真的是……
「非堙——」龙望潮激动地大喊,双手伸长要将对方抱得死紧,却在下一瞬松开,改压到殷非墨身上。「哼,你当本四少会这样叫吗?骗子狐狸,谁准你用这张脸装成非堙的?不准你侮辱他,给我换掉!换掉!」
越说越气,他忍不住伸手在殷非墨俊俏的脸蛋上胡扯揉。不准破坏非堙在他心中高贵神圣的形象,哼!「……你好大的胆子哪!」殷非墨抓住龙望潮揉的手,眯起漂亮的凤眸。
「信不信我一掌毙了你?」
「你杀啊!反正非堙不在,我也不想活了!」
龙望潮的嚷嚷让殷非墨好笑地松开眉头。
「都说了我就是莫非堙,你这呆子还想怎么样?」
「呜啊啊——我不想听!不想听啦!」龙望潮伸手捣住耳朵大叫。
「……」怎么?这是伤心过度所引发的不愿面对现实吗?殷非墨一弹他额头。
「你再任性吧,等一下有你苦头吃了。」
龙望潮抚着被弹痛的额头,恨声质问:「你说什么?」
「喔!不如来说说咱们现在这种情况吧。」殷非墨抬手勾住龙望潮的脖子,眯起眼、弯起唇,模样狡猾得像只得意洋洋的狐狸。「你说,咱们现在这样子若被看到,该怎么解释?」
什么情况?龙望潮怔然地看看殷非墨——他的衣裳虽然凌乱,但尚称完整:而自己呢——「为……为什么我没穿衣服?」他后知后觉的大叫:「你对我干了什么?」而且,殷非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要真干了什么,这里该会痛不是?」殷非墨勾起唇,一手罩住龙望潮光溜溜的臀部。「都做过两次,你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吗?」说着,长指竟还不断往下伸去。龙望潮涨红脸正要怒叫,门外便传来一声惊呼:「啊,你们……」龙望潮立时转过头,却见本该合上的门竟被打开,而白月雪正与两名婢女站在门外,一脸惊讶。
「我们?」
龙望潮未及反应,已有一名被婢女往大厅的方向跑去。
当他想起自己现在的姿势太暧昧,正要从殷非墨身上爬下来时,得到通知的白奇已铁青着脸出现在门边!
好轻功啊……等等,现在不是赞叹的时候啊!龙望潮连忙解释:「等一下,我们没有……」话末完,飞沙堡堡主已震天价响地虎吼出声:「龙望潮,你们两个大男人脱光衣服抱在一起干什么!」
「……」
这下子,全飞沙堡的人都知道他们两个男人脱光衣服抱在一起干什么了。
第九章
白奇沉着一张黑脸,坐在飞沙堡大厅内的主位上,龙望潮与殷非墨则站在大厅中央,像等待被问讯的犯人;而门外,则挤满听闻未来姑爷是断袖而跑来看热闹的飞沙堡人群。
有必要这么慎重盛大吗?龙望潮苦着脸看看四周,随即气恼地白了负手而立、一脸悠哉的殷非墨一眼;殷非墨竟只是似笑非笑地对他眨眨眼,简直气煞人,白奇沉痛的问:「贤婿,我以为你虽然花名在外,但至少未闹出什么不名誉的事,没想到你竟然……和男人在一起?」
「我没有!」龙望潮无辜至极地喊冤,
「那么刚才是怎么一回事?你敢说你真的没和男人在一起?」
「我刚刚真的没有嘛……」龙望潮回答得很心虚。
刚刚真的没有,可是之前有过就是了。
见龙望潮作贼心虚似的,白奇气得浑身发抖。「龙望潮,你品行如此恶劣,要我如何将女儿嫁给你!」
「爹,您先别激动。」白月雪低下头拭干泪水,柔声道:「毕竟这是女儿的终身大事,就让女儿来问明白吧。」
「月雪……」见自家女儿柔弱却强作坚强的模样,白奇更是不忍;
白月雪盈盈走至龙望潮身前,启唇问:「四少,请问你可是真心要娶月雪?」
「……」确实不是真心的,可是……
「所以,你心头忘不了的,可是男人?」
「……」好像是这样没错,可是……
「那么,你真心爱着的,可是男人?」
「……」我喜欢的的确是男人,可是……
「所以四少你对迎娶月雪这件事是毫无诚意,甚至只是一时冲动罢了,是不?」
你说的都没错,可是……这和刚才发生的事有什么关系嘛
龙望潮总算发现事情症结所在,他忙张唇辩解:「我刚才和他真的没做什么啊!」急得眼眶都要红了,他气呼呼的指着闲站在一旁的殷非墨。「是他趁我喝醉时脱掉我衣服,又爬到我床上的……」
可惜大厅上已没人愿意听他说话,因为白月雪一连串的问题下来,已让白奇与观众归结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未来的女婿(姑爷),不想娶他家女儿(小姐),而且还真的有断袖之癖。
白月雪掩面低叹一声,退回白奇身边。「爹,您都听见了,难道您忍心让女儿嫁给他吗?」
这下子,倒换成白奇为难起来了。
毕竟这桩亲事是两桩利益互换,他不想放弃龙家绝学,但也不愿女儿年纪轻轻便守活寡;嫁给个有龙阳之好的男人,这……该如何善了、如何抉择啊!看见白奇为难的模样,一直默不作声的殷非墨往前一站。「哪,想必白堡主不想让女儿受委屈吧?」
「没错。」白奇恨恨横他一眼。「我倒忘了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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