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习以为常,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老实本分地做起贴身侍仆的工作。
不过这份工作还真不太容易。
屋内,暖炕上。被周身雾气环绕的路晴天看起来非常神秘,明明是宝相庄严的面孔却有一丝说不出的妖异之感。
也许是因为他脸上那四字刺青吧。
唉,也不知自己到底迷上此人什么地方,被虐待成那样也舍不得见他痛苦。
看在你不正常的分上,上次的事就原谅你了。看,我多宽宏大量!
正常时那么温柔那么阴险的人,在走火入魔后却变得暴虐贪欲想怎样就怎样。自己大概是他第一个这样被对待的床头人吧?大概也是最后一个。
很高兴在您不正常的状态下也能派上用场。
十六滑稽地鞠了一个躬。
但说真的,在某方面他亦很佩服这个人。
就比如他现在又在试图把逆行的精气重新归位一事来说,每次失败对老爷来说都应该是异常痛苦之事,而且一个不小心,轻则很有可能就此入魔,再也回不到正常,重则血液逆流,浑身暴血而死。可他却敢一遍又一遍进行尝试,试图找出解决之法。
明知每次尝试都是性命攸关,为什么他敢这么大胆?他难道就一点都不怕……
渐渐的,路晴天平静的面孔开始有所变化。环绕在他周身的白雾也开始出现震动、溃散的状况。他看起来好像很痛苦。
十六紧张起来。
「唔……」路晴天口中泄出痛苦的呻吟。
白雾一点点散去,路晴天额头出现大粒汗珠,苍白的脸也瞬间变得血红。
端正的容颜一点点扭曲,「噗!」一口鲜血喷出,路晴天浑身颤抖着睁开了双眼。
血红的双眸!
狰狞、凶暴、徧布杀气!
此时,十六应该赶紧离开才对。路老爷也曾告诉他,一旦他失败就让他赶紧躲起来,他不会责怪他。
鬼的!我要真躲起来,你不把我翻出来整死我才怪!
十六悄悄走上前一步,见老爷没什么太大反应,又向前走近一步。
路晴天双手缓缓抱住自己的头,口中发出无声的嘶鸣。
十六走到炕前,小心呼唤道:「老爷?」
「……滚!」路晴天痛苦地抱着脑袋倒在坑上,汗湿透了他的衣衫。
十六叹口气,他要能滚早就滚了。不过他还是听话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要去哪里!」路晴天突然大吼起来。
「我……」
「……过来!」路晴天不住喘息,脸上表情凶狠的让人害怕。
任性的老爷!十六在心中暗骂,但他还是走了过去,不但走过去,他还爬上了炕。
小心翼翼伸出手,依着前次经验,把那可怜的不住往炕上撞击的脑袋抱进怀中,寻找穴位开始帮他按摩,试图减轻他的痛苦。
路晴天挣扎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更紧地往十六怀里依偎过去。
「是不是很疼?」
又好气又好笑,这种感觉是不是就叫爱怜?终归是舍不得啊……
路五不明白为什么他在老爷入魔的状态下还敢去贴身侍候,认为他根本就是在找死。十六却不能告诉他,只有此刻,他才觉得自己可以暂时拥有这个云端上的人。
真真实实地把他抱进怀中。
路晴天抱住头的双手改抱住十六的腰,把头埋在他怀中颤抖着,拼命克制着疯狂的杀念。
「让我做!」
做啥?还用问么。
「老爷,明日我们就上路了,麻烦您老给我留口气。」十六已经完全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口吻。反正他那里也别指望能好清楚了,能不得痔疮就算不错。
路老爷的回答是双手一用劲,把他身上的衣服撕成了两半。
没有赶及的路九在唐明镇外与他们汇合。
路晴天斜靠在十六怀中微微合着双眼,眼下是无法掩饰的青黑。
明明是一副疲累的容颜,可这样的老爷却给路九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和危险感。就好像被逼到悬崖边缘的野兽,随时随地都准备向人反扑一般。
然后,路九注意到了被老爷当靠垫的绝美男子。这男子有一张俊朗完美的容颜,脸色略显苍白,却没有丝毫柔弱之感。
男子正轻柔地抚摸着老爷的臂膀,做来自然,似乎已经这样做了很多次。
路九心头有一丝奇怪的感觉飘过。他认识这个人,但他却不知道他是谁。
男子对他眨了眨眼睛,路九嘴巴张开。
「基本情况我想你已经了解。」
路九收回神,回道:「是。大致情况属下已经从飞鸽传信中知道。」
「你可有应对之法?」路晴天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十六摸得他很舒服。这大半个月来他已经很少有这么平静舒适的时候。
「属下……需要知道净心的配方。」
路老爷沉默了,半晌才道:「你觉得我这次走火入魔跟净心有关?」
路九摇头,「属下不敢确定。另外还需要详细诊断一下老爷的身体状况,属下才好作出判断。」
「净心的配方我会想办法给你,等会儿我亦会给你时间诊断我目前的状况,我只想问你有没有可能在我完全闭关前,有什么可以防止我入魔?」
路九仔细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药物暂时不可随便乱投,老爷体内气血也不稳定,亦不能随便下针,目前只有老爷自己尽量保持平静宽心的状态,尽量不要让自己情绪激动,也不要想太多。一旦入魔就尽量发泄出来,不要让内魔入侵更深。」
路晴天不再问什么,挥挥手表示路九可以离开。
路九临走前回头对那男子望了一眼。
十六,你都在想些什么?
风云楼,路家堡所有。
二楼靠窗的位置,路晴天滴酒不沾,只让十六一边相陪默默进膳。
自从两人坐下开始,二楼气氛就变得很微妙。
掌柜和跑堂的紧张就不用说了,连带二楼用餐的人也都有了一种奇怪的氛围。
几乎每个人都在时不时地偷看路晴天一桌。
有人已经从路晴天脸上的刺青联想到此人是谁,再加上最近江湖上的传说,一个个又是兴奋又是害怕。
可不管再怎么害怕他们还是在偷看。
偷看路晴天么?不,他们在看路晴天身边的那位男子。
世上很少有这样俊美的男儿。飞扬的眉,微笑的眼,挺直的鼻,善意的唇。看起来多么舒适的一张脸。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脸色过于苍白了些。没有人会不爱美色,自然也没有人会抗拒这样一张脸。
路晴天的脸色很难看。
他知道这些人在偷看他,偷看他的人!
应该让每家路家堡营下的酒楼全部备上雅室才对。
哼,也就这次了。过了今晚等他达到目的,他就不会再让十六出现人前!
十六哪晓得他家老爷心理的阴暗面,还傻乎乎地笑了笑,问他要不要喝点热八宝粥。
「晴天!」
「寒蔺?」
江湖上大概没有几个人知道寒情夫人的闺名叫寒蔺吧?十六看到这位算是害死十四的间接凶手,脸上表情丝毫未动。
路晴天没有什么重逢喜悦的感觉,尤其是在他看到寒情夫人和她身边跟的那位,目光一齐从他身上转到十六身上停住后。
「路兄别来无恙乎?」与寒情夫人同行的那位总算肯收回自己目光,对路晴天拱手笑道。
「于庄主。」路老爷淡淡点头算作回礼。
如果不是接到消息,说这位戴霞山庄庄主是目前江湖上对宝藏一说最感兴趣的人之一,他也不会在风云楼公开露面坐等鱼儿上钩。
不过,他倒是不知寒情夫人会和于翰文走到一路。
「这位是?」于翰文好涵养,似一点也不在乎路晴天的淡然无礼,转而把充满欣赏的目光重新放回十六身上。
「路依衣。」
「什么?」
「当然不可能。」不等众人从惊讶中恢复,路大堡主非常恶质的低笑起来。
「十六,我堡中账房。」
十六对二人抱拳行礼。
「哈哈,真是羡煞我也!路兄本就人中龙凤,竟连路兄堡中……账房也有如此不凡容姿,当真是……哈哈!」
于翰文本想说堡中下人,但对着那人绝世无双的容颜却怎么也说不出下人这两个字。言语中,也就不无可惜之意。
一股无名怒火从心头升起,眼中红光一闪,路晴天用拇指抵住眉心。
看到路晴天面色难看,以为他伤势未愈,于、寒二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只有十六略微紧张起来。
糟了!老爷不会在此时发作吧?
「如果不是他的身高和无法掩饰的朗朗男儿气概,十成会有人把他误会成那天下第一美人。你说是不是,于庄主?」
于翰文尴尬地笑,他不否认一开始他是有这种想法。
「晴天,妾身有一不情之请,寒情山庄正好缺一名好的账房先生,不知你是否有意割爱?」
寒情夫人也许只是出于试探之意,看路晴天是不是对这男子真的有什么。也许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吧,她总觉得这两人之间不似一般主仆关系,但也不同友人之间相处。
她哪里知道路晴天现在根本禁不起刺激,别说让十六离开路家堡,就是离开他片刻,他都要想办法把人找出来拴在身边。
路晴天不想分析他现在这种心境,他只晓得没有十六他一旦入魔就完蛋!
也不知什么奇怪的原因,他这个影卫现在竟成了可以阻止他入魔更深的壁垒,只有在他怀里,他才能完全安心有余力去抵抗脑内幻象。
他也试过其它人,可那些人在他入魔后根本别想靠近他一丈范围以内。
「呵呵呵,」路晴天口中发出奇怪的笑声,他扫了一眼寒情夫人,「你想要他?」
寒情夫人心底莫名一寒,还没开口回答,那边于翰文也半开玩笑似的说道:「路兄,如果你真有意割爱,我戴霞山庄愿意扫阶相迎石账房。石兄,开个价吧,路家堡一年给你多少薪酬?我可以双倍付之。」于、寒二人都以为十六姓石。
十六礼貌地微笑。呵,于庄主还真是给他面子,竟然与他这下人称兄道弟。感动啊感动!人长得好看有时就是划算。
「于庄主想知道鄙堡给他多少薪酬?」路晴天双眸中的红色加深。
于翰文有所警觉,可说出去的话已经来不及收回,「开个玩笑罢了,石兄也不一定想要离开路家堡啊。」
「就算他想,他一辈子也不可能离开!他卖给路家堡的可是死契!十六你先回去!」路晴天喝道。
十六起身,担心地看了他一眼,但仍旧听令退下。
留下的路晴天对于、寒二人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今晚的目的还没达成,如果这两人的目光再在十六身上打转,难保他不会激怒下动手杀人!
「砰!」
房门被踹开,路老爷从外面杀气腾腾地走进。
路晴天当然不会想到关门,从外面带上房门的是路一。
十六连忙迎上前去,「老爷,事情都办好了吗?于庄主他们已经……」
话还没说完就挨了老大一耳刮子。
「怎么,这么惦念他们?你是想跟于翰文还是寒蔺!」路晴天双眸已经完全变成血红。
克制!克制!路晴天不停对自己说。
可脑中幻象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让他不可忍受。
他看到十六也离开他了,用一种无奈怜悯的眼光看着他,说不想再跟一个疯子受罪,说完就挽着那个叫望月的女人离开。
就同那个看不清面目的人影一样!
他还看到十六对寒情夫人笑,对于翰文笑,对所有人笑,就是不对他笑。
而所有人都被十六的美貌迷惑,所有人都来跟他抢十六!
如果他不是这么俊美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起,就越来越无法压制。
如果他没有这张脸,如果他变丑了,就不会有人来跟他抢他,他也没办法再跟别人走。
「对,如果不是你用这张脸勾引那些人,他们又怎么会来跟我要你!」
路晴天狞笑着一步步逼近,十六一步步后退。
「晴天,如果你不想再看到这张脸,我可以易容。」十六觉得不妙。
「易容有什么用,他们已经知道你长什么样!」
「老爷,你不想知道寒情夫人为什么来找你吗?」十六努力想要引开路晴天注意力。
「老爷?谁让你又叫我老爷!」
又是一个无情的耳光,打得十六一跤跌倒在地,耳朵嗡嗡作响,脸火辣辣的疼。
路晴天双腿一跨,骑压在十六身上,卡住他的脖子嘲笑道:「什么时候你也开始关心我的女人?怎么?你想跟她?就靠你这张脸?」
指尖从他右边眼角往下划,有一点刺痛,十六忍住。
「那个女人你以为你养得起?没钱没势,就靠你这张脸也只能做她面首罢了!」
「除了你我谁也不想跟,我只是奇怪她怎么会跑来找你。」十六老实说,现在能不刺激这个人就不刺激这个人,说不定他还能躲过一劫。
「她来找我无非是担心会不会少个供钱的主儿。除了我谁也不跟?你是说真的?」路晴天的表情像闲话家常一般,如果你不看他那双嗜血的双眸的话。
指尖顺着他的眼角划过他的鼻梁,有什么濡湿的东西流出。
不算太尖锐的疼痛,但路晴天却延长了让他痛苦的时间。
感觉自己的面颊被一点点划开,十六忍不住苦笑。
「笑什么!」那男人竟然又给了他一巴掌。
伤口明显裂开,十六开始担心自己以后能不能见人。
「我在笑,我怎么这么倒霉……」
「你说什么?」指尖一下子划到他下巴。
「我在说……长得一般引不起你注意,长得好看又要被你毁容。命令别人叫你老爷的是你,不让我叫你老爷的也是你。一会儿让我滚,我真滚了你又把我拎回来糟蹋。早晨说这样,晚上说那样,以前就够坏的让人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