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完结倒计时
宏祥二十九年春;以神秘而闻名于世的玉湖庄董家因涉嫌私藏十几年前的叛贼卢氏之后人,被判满门抄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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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一;率兵成功围剿玉湖庄的皇四子豫亲王再次亲自出马;负责监斩人犯。上台后将将落座;十几名犯人即被依次拉出囚车押上刑台,验身完毕;刽手一切准备就绪,正宣读犯人罪词,一年轻男子忽的从天而降;来人十分年轻;面容清秀;却武功高强,孤身闯入刑场后便直奔行刑台,试图劫囚。那人瞬间便连伤数人,豫王见势喝退众人,亲自提剑长阵与其缠斗,双方拼了有一刻钟,最终匪徒被豫王当场绞杀,豫王也身受重伤,被一剑刺中胸肋,但其仍旧拼着一口气,完成了监斩之职。
午时到,斩令下,铡刀起落,十几颗人头整齐落地,刑台血流成河。自此,除了两年前嫁作豫王妃、再被贬为侧妃,后又因惹出与北祁之祸而被玉湖庄摒弃的传奇人物——原董逢长女、有夏美人之称的豫王侧妃董未夏外,董氏十七口人被全数斩尽。同大君国同时建立的玉湖庄,终于宣告覆灭。西郊玉湖庄一带被收归朝廷。
有亲眼目睹当日行刑过程的百姓称,当日豫亲王被刺,受伤很重,行完刑,未及验完全部死囚尸身,便当场昏迷过去,造成刑场内一时大乱。本亦是拖着一副老迈病体的皇帝在宫中听闻豫亲王被刺的噩耗,第一时间便急传了太医出宫为其诊治疗伤。
入夜,豫王府灯火通明,屋里不时传来阵阵压抑的咳声。
药力渐渐褪去,痛意逐渐开始蔓延上胸腔,君亦衍以手按住伤口,咳出一口淡色的血水来。孤身躺在床上,周遭的环境熟悉却又陌生,环眼打量整间屋子,眉头渐渐便揪成了一团。不知是不是长达两年旷无人居,总觉得这东苑里缺少了点什么,冷清的很。掩唇低咳了一阵,手抚上被布条缠裹严实的胸口,心底微微叹了口气。离别月余,不知那小东西气消了没有,可有想过他,他可是真的很想她了。
“世子爷。”邱三恭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嗯。”来人随口应了一声,推门前,却又犹豫了一下,转头压低了声地又道:“这会儿,你家爷可是醒着?”
邱三正要答,屋里君亦衍已扬声道:“永卿兄,你来了。”
秦一晗将披风摘下撂到邱三手上,这才推门入室。
扑鼻就是一股很浓重的药味和隐隐的血腥之气,秦一晗上下打量了一番半靠在床头披着中衣的男子,抬起扇柄捅了下他的肩膀,见他脸色立即泛白,并以手掩胸闷咳起来,不由皱眉道:“怎么搞成这样?”
君亦衍摆摆手,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行刺你的是那个阿免吧?”秦一晗伸脚勾了张凳子,在床前坐□又道:“下午刑场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君亦衍抬目看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胸肋:“那家伙下手真狠,差点刺穿了我的肺!”顿了顿,又道:“哎,进来时见到吴老头了么,也不知是不是他这两年在宫里头养尊处优清闲惯了,手艺也生疏了,害我多白流了许多血……”
秦一晗双手环胸,微微后仰,瞅着他皮笑肉不笑:“别扯开话题,我不是那傻妞,这招可不管用。”
君亦衍嘴角抽搐,原本作势要去揉额头的手便放了下来。秦一晗摆正坐姿,面色严肃,皱着眉沉声道:“董逢虽非你岳父,但若非是他,也成不了你和未夏的缘分,何况我听说他还赠过你一颗白离草。为何这次你要亲自围剿玉湖庄并亲自监斩,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并不是你的作风。子行,你到底在做什么?”
“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啊……”君亦衍低叹一声,这回,头倒是真的开始疼了。突然之间就意识到,这辈子,除了头顶上的“君”字,最恨的就是这个“恩”字了。他摇摇头,苦笑着从枕下摸出个长形锦盒,朝秦一晗扔过去。
秦一晗伸手接过盒子,打开来,从里面拿出一根不足尺长通体深红的枯草,他将那颗形状奇怪的草握在手中翻来覆去地打量了半晌,狐疑道:“这是什么?”说罢放在鼻端嗅了嗅,立时嫌恶地丢回盒中。他这幅身体对花多有研究,因此对香味尤其敏感。这根草味道古怪的很,乍闻是淡淡的香,深嗅之下淡香中又隐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类似于干枯许久了的血的腥味。
君亦衍接过那根草也放在鼻端嗅了嗅,皱了皱眉。才道:“是白离草。”
秦一晗目光倏地睁大,面容扭曲,讪讪半晌,道:“我以还为会是白色……”
“未经采摘的鲜草确是白色,摘下后会逐渐化为红色,颜色越红,说明时日越久。至于你闻到的腥气,这一颗草是以人血灌浇种成的,自然带有血的腥味。”君亦衍解释完,再次指了指身上的伤,苦笑道:“这回你明白了吧。”
“人血浇灌?”秦一晗诧异道:“这草也忒为古怪了,莫怪你倒腾了两年都种不出来。”
君亦衍收好盒中,依旧放回枕下,幽叹道:“这颗白离草是董逢亡妻临逝前三月用自己的血浇灌种出,而留给他的,董逢一直珍而藏之,舍不得拿出来,但无奈玉湖庄此次遭逢大劫,他不得已才同意把它给我。”
“这么说……”秦一晗摸了摸下巴,皱眉沉吟片刻,抬眼道:“你亲自围剿并监斩其实是为了方便保全董家人,刑场上死的都是替身吧,董家人事先就被你放跑了。阿免创进刑场劫人,和你拼斗,后来你在刑场装晕,都是为了搅乱官府视线,好蒙混过去。”顿了顿,他道:“子行,你冒险做这些事,就是为了这颗劳什子的白离草?”
“嗯。”君亦衍点头承认。回京第一天,他就与董逢达成了协议,由他全权负责从中做手脚保住董家人,作为条件,董逢把手中最后一颗白离草给他。
“既然是做戏,何苦受下这么凶的一剑?”秦一晗瞥着他里衣内染血了绷带,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不作真些,如何骗得过现场那么多眼睛和我父皇。”君亦衍低声地道,语气略显虚弱:“我猜到阿免会闯入刑场救人,但他事先并不知我的计划。他倒不是想杀我,下的招虽狠,也只是想逼退我罢了,我却不得不受他一剑,再还刺他一剑……哦,回去之后你记得同未夏说,叫她不要担心,我无事,阿免也无事,不过现今受了些重,阿免我已派人送他到隐秘的地方将养了。”
秦一晗不答,反倒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君亦衍皱眉看他,秦一晗从凳子上起了身,转身走到桌前,右手掂起茶壶左手捞了只杯子,他给自己倒了杯水,端起来喝了一口,抬起眼来瞥着他似笑非笑地道:“为那只蛇蝎,子行,你倒真舍得下本钱!”
君亦衍一愣,眉头皱的越发深了,正要开口。秦一晗又是重重一哼,在那桌前重踢了张凳子侧身坐下,吊儿郎当地翘起腿来:“你放心,未夏才不担心,这一个多月来你不在身边,她过的不知道多闲,提都没提过你一个字。唔,就连这些日子来你写的那些信,她也一封没看,十几封原封不动还搁我书案呢,可见她是一点也不惦记你,所以这话我看也是不用带了。”
君亦衍一听之下,便有些泄气:“她当真没有提过我一回,永卿,她是不是还在为细细的事生我的气?”
听他提起细细,秦一晗顿了顿,来气道:“骗你作什么,明儿我让秦四把信捎过来,你自己瞧!至于未夏么,生气倒是不至于,反正她也已认清了自己的身份。”
“你这话什么意思?”君亦衍也听出他话中讽意来,急道:“你说清楚,什么叫她也已认清了自己的身份?”
“为那个女人找白离草而不要性命,子行,你一点也不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相反,你真是有情有义的很!”茶杯紧紧扣在手中,秦一晗嘴角含着讥嘲的笑,声音冰冷:“即便那个女人做尽伤天害理夺人性命的事,即便她是一只毒蝎子,也是你无论何时都会万般包庇的阿箩。跟她比,董未夏算什么,程细细又算什么,她们两个在你心中,一个是只猫,一个这辈子都只是一个卑贱的妾妃。所以你说,那句“认清了身份”是什么意思?”
“永卿,你听我说……咳!”君亦衍猛地掀开被子,手捂住胸口大力咳嗽,咳了半晌,吐出一口血水来,他顾不上擦,随手抹了把嘴,抬眼喘着气道:“永卿,我拼死换来这颗白离草,动机并非如你所想。”
“我承认这件事上我包庇了阿箩,但我无法……永卿,我实在无法说服自己为给一只猫报仇而杀了阿箩,即便我知细细很无辜,她是为护未夏而死,可它仍是……我承认如你说的,细细在我眼中的确是一只猫。但未夏不是,她在我心中绝非阿箩不能比,绝非仅是一个……卑贱的妾妃。永卿,记不记得当年你曾问我是否在等一个人,我现在可以答你,是,我等的那个人便是未夏。虽然遇见她之前,我都不相信有朝一日会有这么个人能让我这般甜蜜又酸涩、欣喜又雀跃,有时我甚至相信,我活在这世上,兴许就是为了遇见她。”
秦一晗沉默不语,握着杯子的手却渐渐的垂了下去。胸前的纱布上又层层渗出血来,君亦衍急喘几口气,接着道:“我生平最后悔的事有两件,一件是为抵偿恩情轻易应承阿箩娶她为妻,以至后来当我再遇上真爱的女人,无法再给她独一份的承诺,屡屡伤她的心。另一件是当年为了前程而设计未夏,私自改变她的命运,让她背上莫须有的罪名,不仅成为妾妃……”他咬牙,手撰紧床沿,闭了闭眼道:“我知道这不是让人称一句‘夫人’就可以挽回的,那些错误,我现在正在努力挽回。我拼力换取这颗白离草来,不过是想还了阿箩的命,欠下的恩也好、四年兄妹情分也罢,我要把那段过去包括那个错误的承诺彻底还清给她,彼此之间彻底绝个干净,好给未夏……给她一个干干净净完整的我。我争权夺位,除为了亦习,也是为了我与她的将来,你知道,只有当我握住了权利,才能把她失去的再还给她!”
细细的死,到底有些怨愤。原本是一气之下脱口的气话,听他这般解释,秦一晗心中早消了气,见他急的额上冒出大颗汗水,伤口也往外不断渗血,不由叹了口气。
秦一晗起身走近,坐回床前那张凳上,认真地道:“那我问你,若是将来,那个阿箩再次作恶,再与未夏再次对上,两厢冲突,你护着谁?”
“情恩两散,各不相欠,便是形同陌路,再无瓜葛。而未夏为我妻,作为丈夫,自然是一心只护我妻。”君亦衍答的毫不迟疑,微微坐起了身来,抓着秦一晗的肩膀,郑重道:“永卿,子行一向敬你为兄,而你又恰是未夏的兄长,今日我对着我与她的兄长发誓,无论成事功败,无论成王败寇,我心中、我身边只得未夏一妻。”
“好,你说的,我便信了。”秦一晗道,望着他过于郑重的眉眼,忽的拍了拍他的手臂,挑高一侧眉,笑道:“不过妹夫,适才我可不是骗你,我那妹子是真的没问起过你,你写的信她也真的一封未看。据我观察,她现在是郁郁寡欢,你再这样继续晾着她,将来很可能发展成为慢慢死心,到时候你在赶去挽回可就晚了……唔,虽然我是你义兄,但我可是她亲兄长,若论亲疏,我自然是站在我妹子那边,到时候你要是挽不回来,她决计不想同你过了,待我走时,便连她一块带走,等回到西秦,让我父皇封她个公主,以她的身份和容貌,还是行情颇俏的。妹夫贤弟,我可不是吓你,你可抓紧时间,不要到时候勿怪兄长没给你打过招呼!”秦一晗一边不怀好意地调笑,一边起身给他倒了杯茶水,让他润肺。
“你……唉,就莫来气我了,我真是没有底气了。”君亦衍接过来喝了一口,将杯子握在手中,苦笑起来。蓦地,他垂目低声道:“永卿,细细它……”
秦一晗脸色迅速僵了一僵,君亦衍看着他的双眼,接着道:“细细……在我眼中虽是只猫,但它的死,我亦很难过。永卿兄,我亦是真的不知,细细对于你和未夏来说,会那般的重要。”
我之于你,便如同细细于未夏。细细于我,也如同你之于我。”秦一晗沉默半晌,说道:“子行,你大概不会理解,但细细就是这么的重要。”
“对不住,永卿兄……”君亦衍望着他,歉然道:“我只以为细细……”
“是命,都是命……”秦一晗抬手制止他,目露一丝痛色,打量他良久,抬手按上他的肩膀,沉叹一声道:“是命罢了,你……你终究是不记得。怪不得你,方才是为兄一时激动了口不择言,子行,真的怪不得你。”
“你和她一样,永卿,未夏也是这样说的,”他目光怔然,唇角含着一丝苦笑,眼里尽是迷茫:“可我分明记得,我没有忘记过什么。”
秦一晗抿唇不语,面色复杂地望着他,眼神不由染上一丝怜悯。
君亦衍扯了扯唇角,转头看他:“永卿兄,她的过去,你知道多少?”
秦一晗沉默,片刻之后方轻声道:“很多,全部知道。”
右手紧攥床沿,他仿佛下了许久的决心,才抬目道:“任禹,那个人的事你可与我说说?”
又是一阵沉默,秦一晗抬目直视他,目光繁复至极,他说的很慢,嗓音晦暗又深沉:“那是对她很好很好的人。她称他为人鱼,他……他把她刻在心头。”
“还有呢?”他猛地直起身子,捂住胸口闷头痛咳,手中的杯子也倾翻到被上,打湿了一团。他的脸和脖子咳得通红,气息不稳地道:“他们是不是很恩爱,他们可曾私定过终身?那个男人……任禹,可是不在这世上了?”
秦一晗不答,望着他的目光越发沉重。君亦衍脸色潮红,额上涌出大颗汗珠,他胸前的血再次沁出,浸透了衣衫。秦一晗看得不忍,按下他的手臂,起身道:“我去唤吴祈过来。别问了,子行,没有意义,即便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日后你自会知道。有朝一日,等你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肥更,明天让我休息一天吧,后天更……昵称昵称
☆、184完结倒计时
秦一晗回到别院时夜已经过了半;那院子里没点灯。除了假山后一点轻微的水声,整个内院静的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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