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君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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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君地老天荒-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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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何事?”齐荆问道。

“我家大人在茗馆雅阁设了座,求王爷赏脸一见!”

“你家大人是?”君亦衍皱眉问道。

小厮似有些犯难,支吾了半天,道:“王爷去了便知,我家大人下了朝就叫我等在这儿了……”

君亦衍抬脚便走,小厮急了:“王爷,王爷!”

“连名讳都不敢报上,如此没诚意,我家爷为何要赏这个脸!”齐荆说完,也欲跟上去。

小厮忙扯住他,看了眼四周,低声道:“是兵部侍郎魏大人。”

君亦衍听齐荆禀完,扯起嘴角,哼道:“想谁都不得罪,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齐荆道:“那爷,见是不见?”

“见,自是要见!本王也正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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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推开雅间的门,一名四十多岁体型微胖的中年男人便拱手迎了上来。许是怕君亦洺再坏事,这次魏元隀没有带他过来。

“魏大人。”君亦衍也拱手笑道。

魏元隀忙将他让上主位,亲手斟了茶,君亦衍端起盏子抿了一口,才放下茶盏悠悠道:“本王何喜之有?”

“王爷何须多问,”魏元隀陪着笑道:“返国三月便当朝连升,执掌整个刑部,可见圣上对王爷的器重,若王爷再娶了北祁国公主……”

“魏大人说笑了,你我这做臣子的,或升或降或赏或罚,不过皇上一句话的事,除了皇上谁也不能左右预料,”魏元隀点点头,正欲附和,却听君亦衍又淡然笑道:“当初父皇将我罢朝禁足之时,你也料不到我还能升起来吧,再说我大哥,谁又能想到父皇会忽然遣他去永州?”

眼见魏元隀面色微变,脸上惊疑不定,君亦衍用手拨了拨杯盖,执起盏子喝了一口,抬起脸笑了起来:“魏大人多心了!不过是例举而已,本王的意思是,此一时彼一时,谁也不能永保腾达,谁也不会永远落拓。”

谁也不能永保腾达,谁也不会永远落拓,这句话明显意有所指……看来,这位四皇子并不若面上的温润薄淡,心里也是存了不少争位之心的,魏元隀暗暗思量,当下即朗朗笑了几声道:“王爷说的极是!不过……在老夫看来,和亲之事实实是板上钉钉,圣上今日……”

君亦衍抬了手打断他,道:“现在道喜不免过早,北祁之事暂且不提,魏大人,今日请本王过来所为何事,不妨开门见山。”

魏元隀愣了愣,抿抿嘴道:“那老夫就直说了,请王爷过来,是为亦洺之事。”

“还请王爷示下我等,温香楼花魁之死如何结案?”

君亦衍靠在椅背上,扬起了眉:“自然是理清人证物证缉缉拿出真凶,方可结案。”

魏元隀脸色一变,叫他直说了,自己却装糊涂不松口,想了想,坐正身子笑道:“自家兄弟,王爷何苦为难亦洺?”

君亦衍脸色微微沉了下来,将茶盏搁在桌上,似笑非笑道:“魏大人这话好没道理!案子是五弟自个儿揽在名下的,收买温香楼老板作伪证、胁迫仵作验假尸,本王若要为难,随便哪一条便可治了他的罪削了他的职!何须替他捂着盖着,还宽限他这些个时日?”

魏元隀心一惊,忙站起身来道:“老夫一时心急说错话!王爷莫怪,王爷莫怪!”抬手又斟上一杯茶,眼见君亦衍面色稍霁接了茶盏搁在桌上,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准备好的银票递过去。

君亦衍在心里嗤笑一声,淡淡看了一眼并不去接,魏元隀想了想,将银票放在桌上,缓缓推到君亦衍的面前道:“王爷,柔妃宴那晚亦洺喝醉了酒,这才冒犯了侧王妃,我已严斥过他……也不知侧王妃喜好什么,这银票,权当给侧王妃赔礼……”想了想,魏元隀咬咬牙道:“花魁的案子,老夫就实话实说吧,真凶便是那右相门下的梁单,为人狂妄自大倒也有些才情,就是有一个不良恶癖,偏爱烟花之地的美艳女子不说,行事之前还要先用皮鞭铁链等器具将女子折磨一番……花魁月明,便是如此给他弄死的……”

君亦衍不出声,只用食指一下一下地敲着茶碗,魏元隀察言观色,思量一番试探道:“那梁单又是怀州富商梁甫的长子,便是早朝时圣上提过名的那个……王爷您看,永州地动边关缺粮,圣上还指着这些个富户捐粮捐钱,这梁单目前实在不好动……”

君亦衍抬眼,边摇头边笑道:“魏大人避重就轻说了半天,其实是怕抓了梁单得罪右相,也得罪了锦王吧!”

魏元隀心里微惊,很快也镇定下来,苦笑道:“王爷既然都知道,又何须再问老夫?”

君亦衍笑了笑,站起身来道:“魏大人,本王只问你一句,是否想让锦王上位?”

魏元隀一惊,蹭地站起身来四处张望,君亦衍笑道:“此处还是魏大人挑的,会不安全?”魏元隀也觉得自己多虑了,想了想,心头又一震,这豫王爷果真野心不小,暗暗咀嚼着他的话中意。

“魏大人,你想多站条边是对的。”君亦衍慢慢踱了几步,站定道:“但也要每一边都能站稳了才好。”

“当年贤妃娘娘怎么死的,魏大人当是比我这个做晚辈更清楚。”

魏元隀身子一震,面色褪成灰白,牙咬的咯咯作响。她的宝贝女儿,当年进宫才才一年,生下洺儿就忽然故去,他多方打探才了解到真相,竟是生产后产婆不给她止血医治所致,活生生把血都给流光了。授意的那人便是皇后,宫里但凡坏过孕的妃嫔,多半也都遭了她的手。若不是陪嫁的丫鬟会点武艺将孩子强行抱了出来,只怕洺儿也一并被害了去,这些年,为护住那孩子,他不知费了多少心思。

让锦王当上皇帝,让那个恶毒妇人如愿,这辈子他死也是不甘的,只是,他还要顾全魏家,顾全洺儿,他闭了闭眼,再开口声音已苍老了许多:“陈年旧事,老夫不知王爷提来作何?”

君亦衍笑了笑,道:“魏大人心里比本王更不愿锦王坐上那个位置,魏大人虽一直保持中立,但五弟由德妃抚养长大,自幼一言一行站在他三哥那一边大家都看在眼里,再者,这些年你费心保护他处处堤防皇后,你以为皇后会没有觉察?若锦王日后真上了位,以那个女人的手段,还会留下魏家和五弟?况且,你态度暧昧不明,我三哥和袁将军,就没有想法吗……”

魏元隀一惊,豫王说的都对,他也曾担心过皇后会怀疑,担心过锦王上位后会除去魏家。还有袁将军,这些年,他受了袁将军不少恩惠。当年得知女儿惨死的真相后,他连夜求到将军府上发誓此生决不让洺儿争位只求保他一命,德妃娘娘才答应帮忙照拂洺儿,虽然德妃存着私心故意不严加教导,养了成他游手好闲吃喝玩乐的性子,但到底,也保他活了下来。私底下他对袁将军表过志,但明里他一直假意中立,但袁将军若知道了此事,知他怕得罪锦王而不敢抓人,未必不会怀疑他的忠心。

魏元隀坐□来,细细思量一番,淡淡看向君亦衍:“费尽心思设下这局,等我和洺儿来钻,王爷以为老夫一定会被你说动而转入你的阵营?”

君亦衍又笑了起来,边笑边摇头,道:“错!本王并不想拉拢什么人进我的阵营,实话说吧,本王只是不想锦王上位,除了他,往后谁做皇帝,都与我无关!”

魏元隀惊疑不定,心有不信,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道:“豫王若不想做皇帝,何苦费心盘算这些?”

君亦衍缓缓举起一只手,转动了下手腕,脸上的笑一分分敛去,看着自己的手掌道:“宏祥十四年,大君国有两名皇子因不孝弑母在重伤的情况下被关在祠堂整整一夜,腊月天,那两个七八岁的孩子几乎冻死,翌日被救出后医治不及,哥哥失去右手弟弟成了半个聋子。”君亦衍收回手,眯起眼睛,眼神写满恨意,面上却微微笑道:“魏大人可知,那两名皇子是受何人所害?”

魏元隀抬眼打量眼前的这个男人,当年的事宫内宫外几乎无人不知,一名皇妃成了痴呆,两名皇子成了残废,这母子三人让知情人私下唏嘘了好一阵。问何人所害,除了皇后,还有何人。只是,若说这位王爷只想报当年的仇,不想做皇帝,他是万万不信的,但凡有点野心的,谁不想坐上那个位置。

“找上你不过是你我有共同的仇敌,报了仇,你我便各不相干,置于我有没有兴趣,做不做皇帝,与此事一点关系也没有。”君亦衍淡淡笑道。

一报当年之仇,二袁将军和勤王的目标是锦王,他的目标也是锦王,联合对敌,却也让人信服。

“王爷如此说,是料定老夫一定会答应了?”

君亦衍毫不迟疑道:“不错,魏大人只能答应,袁将军你不能求,皇上不能求,所以只能来求我!做了这件事,帮本王拉下锦王后,你仍旧站在你的袁将军那头,功劳也全是你的,袁将军想必也会对你另眼相加。”

有些心动,锦王若真的被拉下来,圣上八成会传位给勤王。能解了洺儿的围报了女儿的仇,还能向袁将军表回忠心,信他一回又何妨,而他的确已别无他法,打定主意,魏元隀重又换上笑脸,试探道“王爷想拉下锦王,单靠这件小案子,恐不太可能吧,梁单虽是锦王的人,皇上也不会因这一件小事就迁罪于他,除非……王爷还有别的把柄”

“不错,本王也不必瞒你,与天火有关。”君亦衍缓缓道。

魏元隀心一惊,果然粮草的事与锦王有关,难怪今早皇上听袁将军提到天火,立马转怒,遣了锦王到永州,豫王上次无故连升,怕就是将此事真相禀告了皇帝。德妃这些年在后宫明里暗里一直跟皇后较劲,勤王也暗中对锦王也使过不少绊子,奈何有皇帝皇后甚至太后相护,至今也没有撼动锦王一分一毫。这位豫王,回国短短三月便能让锦王栽下跟头,心机卖地不得不说深,实力不仅不如想象中弱,甚至有些强。

魏元隀再不迟疑,当下颔首道:“王爷想要老夫如何做?”

君亦衍展眉一笑,踱回座位,这才开口道:“如何做本王方才就已经说过,理清每一条人证物证,将凶手缉拿归案。”

魏元隀愣了愣,不敢相信要他做的事竟如此简单,迟疑道:“就这样?”

“当然不止这样,其他的由本王自会办妥!魏大人只消等着领功便可。”君亦衍站起身来一边往门口踱步一边悠然道:“不早了,本王先回刑部。”

手触上门板想起什么又折回来,拿起桌上那张银票,眯眼看了看上面的数额,两指夹着那张薄薄的纸在魏元隀眼前晃了晃道:“记得跟君亦洺说,再有下次,本王收的可不再是银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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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馆离刑部并不远,齐荆跟在君亦衍身后步行回走,看他脚步轻快,似心有成竹,齐荆忍不住出口问道:“爷,这件案子爷自己便可做主缉拿梁单,为何要将功劳让给洺王,还有魏元隀?”

君亦衍淡笑道:“是功劳苦劳还不一定,等着看吧。”

齐荆愣了愣,有些尴尬道:“属下还是不明白。”

君亦衍转过头看了齐荆一眼,叹了口气,一边走一边道:“要扯下锦王哪会那样容易,皇帝遣他去永州赈灾,面上看是罚,却也是给他机会争取民心,不然不会特意从宫里调二十名太医给他。”

齐荆细细一想,似明白过一些,脱口道:“爷早就料定此事扳不到锦王,而爷真正的目的是借此案挑起锦王和勤王之间的不合,所以这件事才必须要魏元隀和洺王来动手?”

君亦衍笑而不答,齐荆已意会出这是默认的意思,想了想,又皱眉道:“还有一事,属下一直觉得不解,欺君瞒报,私吞粮草款,延误军机,这是何等大罪,皇上为何能忍的下锦王?”

君亦衍淡淡嗤笑一声:“栽培了二十几年,要死心不是那么容易。”

齐荆疑惑道:“以属下看,锦王天资并不算出众,这么多年,皇上为何独独偏宠于他?”

君亦衍皱眉,想了想,看向齐荆:“宫中曾有一则旧闻,你也许没听过,当年我父皇杀亲弟嗜亲叔气死先皇,登基时有位老臣一头撞死大殿上,死前高呼新皇将来必遭天谴终身无嗣凄惨而死,做皇帝最怕的便是没有子嗣,倒也怪,我父皇后宫女人并不少,登基六年却没有一个妃嫔能怀上孩子,那几年,宫里办过不少法事驱逐怨灵,一直到到第七年,才有一名妃子生下君亦澈,皇帝自然是大喜,将那位难产而死的妃子追封皇后,而对这个得来不易的子嗣,自然是珍之爱之,加上,君亦澈出生后又过了五年,父皇才有了第二名皇子勤王,可是,再多的儿子也已入不了他的眼了。”

齐荆点头,君亦衍忽然停步,似笑了下,道:“不过,皇帝也不是完全咽得下这口气,叫锦王捐钱就是要他将吃进去的银子再吐出来。”

齐荆扑哧一笑道:“这下锦王怕是要急着到处弄银子去了吧!爷,听说前阵子锦王上报皇上说雾山附近有山贼扰民,亲自带了大队人马将雾山扫荡了几个来回,大概是还想把那些脏银给找回来吧,谅他也料不到,劫走那十万两脏银的山贼是爷派去的!”

君亦衍也挑眉笑了,半晌,轻哼道:“就算他心知有异,又怎么敢声张,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这件事,一晗做的实在干净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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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源一脸焦急地在刑部门口张望,远远见到他们一边奔过来一边喊道:“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心重重一跳,君亦衍沉声道:“出了何事?”

“太后将夫人诏进慈安宫了……”

太后召见,在这个时候,八成是与今早皇帝提过的那事有关,君亦衍定了定神道:“走了多久?”

“爷前脚出府,宫里的人后脚就到了……”

已有小半个时辰,君亦衍转身就走,身后钟源追上去道:“爷不用太担心,夫人走后,属下立马去通知过阿箩了……”

君亦衍脚步一顿,阴沉道:“通知阿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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