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熙旧事 by 平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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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熙旧事 by 平沙-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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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舒玉自然认得这套剑法,也认得萧起的起手势是“凤翔九天”,这一个收手剑势却是“不如归去”。他心里清楚,萧起是在尽最后一分努力,却没能阻止得了苏瑶。或许没人阻止得了苏瑶。 
 
萧起冷汗涔涔地倚在场中,脸色苍白,不可置信地望着苏瑶。只有他才知道刚才苏瑶毫不留情的攻击,只要他向承晗那边移动一分,苏瑶的劲力就立即排山倒海地涌来,苏瑶的功力始终不如他,但那样倾尽全力的防守,却是拼了命的在守护承晗。 
 
“何苦?”他望着苏瑶,满嘴苦涩。 
 
苏瑶淡淡道:“求仁得仁,与人何尤?” 
 
微微一笑,绯衣长袖卷若流云,起身道:“皇上,臣不胜酒力,先行告罪了。” 
 
也不等承晗答话,转身离去。萧起心中释然,心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朗声一笑,将长剑“铛”地一声扔到地上,身形纵跃,两步便跃到了苏瑶身侧,宽大的袖子卷上苏瑶腰间,但听得轻笑声远远传来,苏瑶被他一把抱起,腾挪纵跃,转眼间就已经不知去了何处。 
 
长剑落地的回音之后,体元阁中一片无声的寂然。 
 
林乔云只觉承晗的手颤抖得厉害,心下疼痛,将他的手握得紧了些。承晗转过脸来,脸色冰冷而雪白,就连嘴唇也是雪白的,不住的颤抖。他两手吃力的握住了林乔云手腕,乌黑的眼睛像要炸裂开来,死死咬住牙齿,格格作响。 
 
群臣大眼瞪小眼,全都哑口无言。“目无君上,目无君上,毫无廉耻!”一位老臣气得全身发抖,陡然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入夜的西凉殿里一片灯火辉煌的寂静,明玉打了水,服侍着承晗梳洗了,讶异地瞧了承晗一眼。承晗始终呆呆的坐着,目光呆滞,眼睛望着前方,一动也不动。林乔云向她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跪到承晗身前,轻轻替他解下罗袜。 
 
承晗低下头,看着他道:“他要杀了我。”一字字吐出来,嗓音嘶哑干燥。 
 
“不会的。”林乔云轻柔地解着承晗的衣物。他知道今日之事,在承晗看来,无论是萧起还是苏瑶出手,都是一样。苏瑶绝不会向承晗下手,这话却不能说出来。想了一会,道:“皇上是苏相的外甥。” 
 
这是他能说的极致。只要弄出一个两虎相争,必死其一的局面,输赢早已注定。承晗却不知道。正想着,突然身上一股大力,承晗将他托了起来,二话不说,重重地吻了上去。林乔云呻吟一声,不知是痛还是情欲,放松身体,迎接着这个霸道又满含痛苦的吻。 
 
承晗托住他的头,胡乱地撕扯下衣物。掠夺住身下少年的痛楚与挣扎,脑中白茫茫的一片,有很多东西在脑中蓦地闯了进来,又飞快地掠了过去。什么都抓不住,混乱成一团辨识不清的线团。 
 
昭帝刚刚驾崩的时候,就有人说萧起与苏瑶有私。有人说他们看见苏瑶与萧起在宫门处拥抱,有人说萧起经常夜入昼出苏府。他都不相信,一点都不相信。苏瑶是喜欢父亲的,不然他那么高傲,那么洁净,一定不可能忍受因为父亲的疼爱而引起的这么多污言秽语。直到大婚前夕,他都一直如此相信。 
 
“我真的不想娶苏萦。不是容貌,而是我不能娶个妒妇母仪天下。”承晗对太后说。 
 
太后无可奈何地看着他,毫无办法。最后,给他出了个不是主意的主意,道:“大婚旨意已经下了,你苏太傅丢不下这个面子。你私下里求求他,兴许他能找个台阶下。” 
 
承晗想了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带了几个人,悄悄的出宫。他有苏府角门的钥匙,从角门入内院只有百来步的路程。跨进内院门的时候,苏府的下人惊惶失措的叫了起来:“皇上!”满面惊恐地瞪着他,仿佛见鬼一样。 
 
他常来苏府,下人们都认得。承晗不悦地皱了皱眉,推开要来阻挡自己的下人,自己推开了门。“小舅舅——” 
 
声音戛然而止,眼睛里不可置信的映入眼前的一幕。苏瑶趴卧在床上,衣裳半解,露出一大半的脊背,和白得透明的肌肤。黑发凌乱地铺在脊背上,妩媚得让人连心底也颤抖起来。男人喘着粗气,嘴唇吮吸着苏瑶的腰间,身体沉入苏瑶的两腿,四肢痴狂纠缠。 
 
“苏瑶……?” 
 
承晗拼命地摇着头,眨着眼想看自己是不是眼花。苏瑶的眼神淡漠地看着他,如若轻云的眼睫扑扇了一下,又转回自己身上的男人。萧起喘着气仰起身来,指尖一挑,帐缦流水般垂挂而下,掩去了两人翻滚纠缠的身影。 
 
承晗站了一会,脑子里轰轰地作响,什么都看不清楚。直到眼睛慢慢又看得清东西,他一刻也不想多留,夺门而出。 
 
过了几日,册后仪上,他看着苏萦穿着九龙四凤冠,服衣,冠冕堂皇的受册,心底的阴暗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涌了上来。他想自己如果不开口说些什么,必定会疯的。他看着苏瑶,冷笑道:“有个不知羞耻的叔叔,青天白日之下就做出那等无法出口之事,也不知你教出来的侄女,会是如何。” 
 
一怒之下冲口而出,说完了其实自己也有些后悔。但是看着苏瑶无动于衷的神色,心底的火焰一簇一簇地向上冒,他气得脑中一片糊涂,三步并做两步跨下宝座,将中宫之宝单手举起,咬着牙大笑。 
 
“这个东西,我给任何人,也不给你们苏家人!”仅存的一丝理智,他总算没有吐出最恶毒的两个字。 
 
中宫之宝在墙上击得粉碎,群臣一片哗然。承晗挑衅地看向苏瑶,为他冷白的神色快意地冷笑。苏瑶冷冷地看着他,声音冰封般的宁静,道:“陛下,你的母亲是苏家人。” 
 
说罢,拂袖而去。就算是承晗的圣谕也被他置之不理。自那之后,人人都知道,外甥与舅舅,变成了皇帝与权臣。 
 
…… 
 
“为了那个男人,你会杀我?”承晗喃喃地说。 
 
苦涩地咽了口气,坐起身来,抚弄着林乔云汗湿的额发,林乔云朦朦胧胧地张了张眼睛,看清了承晗,又闭上眼,嘟囔道:“不要了……我累。” 
 
会说出累这个字来,可以想见实在是太累了。承晗心疼地看着他,将他抱起,轻轻放入早已准备好的热水。 
 
林乔云的神色就像水晶一样澄净无瑕,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秀。那时天上下着蒙蒙的小雨,四周的绿叶被洗得鲜明的翠绿,他穿着一身洁白的儒衫,从绿荫里慌慌张张地钻出来,笑容干净得不染纤尘。“呀!”看到坐在亭中避雨的承晗,他露出小小的笑容,有点少年腼腆的羞怯,点着头,向他打招呼。 
 
“你在看书?”承晗看着他手中的书,被他藏得极好,一点都没湿。 
 
“嗯。”林乔云说,“明年开春,我就要应礼闱了。在家里不想读书,在外面大声诵读,心胸开阔许多。” 
 
“真的?”承晗兴致勃勃地过去,拿过少年手中的书。那本书是手抄的集注,字体秀丽,就像眼前的少年一样,清秀纤柔。“我也想试试,可惜下雨了。” 
 
“没关系。”林乔云微笑着。承晗心中莫名一动,被他澄澈的笑容吸引住,眼睛一刻也离不开。林乔云伸出手,接住一缕雨丝,道:“雨很干净。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一样,是天下最干净的人。” 
 
“不是你吗?”承晗问。 
 
少年的脸顿时涨得通红,素白的脸庞上一抹清荷般的晕红,看得他一阵心旌摇荡。林乔云瞪着他,半晌哼了一声,掉头就走。他紧走几步,拉着林乔云手臂,看见他脸涨得更红,微笑道:“我叫韩晟。你呢?” 
 
承晗低下头,叹了口气,推推睡得昏昏沉沉的林乔云,“廷美,洗澡。” 
 
“帮我洗……”林乔云模模糊糊地咕哝,睁开眼睛,承晗的脸庞映入眼中,他像是受了惊吓一样,陡然张大了眼睛。承晗没想到别的地方,只以为自己凑得太近,弯起眼睛笑着,在他唇上偷了一吻。林乔云气得脸色通红,将水一拍,借此掩饰住自己的失态,瞪着承晗。 
 
“好好,”承晗举手投降,“朕出去,你慢慢洗。” 
 
话一出口,陡然觉得不对。转回身又看向林乔云,疑惑地眯了眯眼。林乔云沐浴时不喜欢人看,连他也在内。林乔云家中只有一名母亲,没有侍从,那么,刚才他在叫谁? 
 
他一转过头来,林乔云已经知道不妙。他虽然不擅心机,却也不笨。心念电转,又瘫软了下来,整个人滑进水中,四肢软软地摊开。瞪着走近的承晗,承晗一直看着他,他慢慢红了脸,嗫嚅了半晌,道:“我动不了,找个人给我洗澡。” 
 
承晗想起他方才那句累,这才打消了疑惑。笑吟吟地解了衣物,自己也跳入足以容纳七八人的浴桶,滑近林乔云,低声笑道:“我来帮你洗。” 
 
“不要。”林乔云红着脸道。 
 
“乖。”承晗拍了拍他脸庞。林乔云滑进他怀中,任由承晗将自己揽进臂中,眼睛只望着西凉殿高大苍凉的穹顶。感觉到承晗的手在自己身上温柔地滑动,转头看着承晗雾气中犹显艳丽的美貌,心想,他实在是美得很啊。这样的美貌就算只是看着也让人怦然心动,更何况柔情万千的时候。 
 
褪去男子的锐利与深邃,他的母亲一定比他更美吧?想到这儿,心中突然少跳了一记,空空荡荡的,再也找不到着落。 
 
七、还如一梦中 
 
景熙六年四月初七,苏瑶奉旨前往庆陵,祭拜孝武昭皇帝及孝康皇太后。车驾辰时启行,京城百官奉旨郊送。快马加鞭,庆陵到平京不过三天的路程,苏瑶的意思,车驾越简越好。承晗却说不能委屈了太傅,又格外地增添了许多仪仗,这样,行路就越发的慢了。 
 
承晗亲近的臣子里,派了通政司使耿丹来送行。通政司使掌受内外章疏敷奏封驳,大有实权。到了苏瑶面前,诚心诚意一揖,道:“苏相,快去快回。” 
 
这话一出,苏瑶和萧起都惊讶地看着他。耿丹也一脸不知如何说的表情,过了一会,道:“有时候,事情推波助澜,就算是皇上也无法掌控。” 
 
苏瑶淡淡道:“你是辜恩忘主。” 
 
“那就是吧。”耿丹无所谓地拱了拱手,“下官做了圣上十几年伴读,说句大不敬的话,总还是摸得清几分皇上的心思。”就连承晗自己也不明白的,他也觉得比承晗更明白。 
 
苏瑶看了他一会,点头道:“你是个明白人。不过凡事不要太明白了的好。” 
 
耿丹笑了笑,心想这句话你对自己说吧。一揖后退,看着苏瑶与萧起扬鞭绝尘而去,被他们卷起的烟尘呛得咳了两声。 韩舒玉踱了过来,两人对面一揖,半笑不笑道:“耿兄。” 
 
“哦,是韩将军。”耿丹捂着帕子咳了两声,不好意思地笑笑,“下官有个嗽疾。”说着将帕子掖了。又咳了两声,“韩总督有何贵干?” 
 
“去坐坐?”韩舒玉哼哼地笑。 
 
“请。”耿丹将手一让。 
 
马车的帘子在春风里温柔地掀动着,从轿帘的缝隙里看出去,一路的绿荫若隐若现,绿至了极处,着实诱人。苏瑶半倚半坐在萧起身上,从深吻中透过气来,双手揽住萧起的颈子,笑道:“我们好好玩一个月。” 
 
萧起用手指画着他嘴唇,笑道:“不去庆陵了?” 
 
“不去。”苏瑶咬住他手指,吃吃地笑。眼角上挑,说不出的妩媚,萧起的手抚到他身下,他轻轻一声喘息,倒在萧起身上,道:“我们玩遍天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不告诉你。”苏瑶笑得眯着眼睛。用膝盖蹭着萧起下身。 
 
萧起一声急喘,瞪着苏瑶,满脸不可置信,“你想在这儿?” 
 
“试一试不也很好么?”苏瑶喘着气,跨坐到萧起身上,俯身咬上他耳垂,“我说过,好好玩一个月……” 
 
不半晌,粗重的喘息声和断断续续的急促吸气声在车厢里响起。马车一颠一跛,赶车的车夫面无表情,快马加鞭,把左丞相苏瑶的仪仗远远地抛在身后。就这一驾马车,带出一点烟尘,在转角处绝尘而去。 
 
 
苏瑶一离开宫城,整个平京就像炸了锅。就连平京城的老百姓都觉得这空气似乎有些不对劲,每天都有骑兵在街道上驰骋,看他们的衣饰,都是皇帝直属的十二上直卫。金吾禁闭,一入夜就严禁人行,就连夜夜笙歌的醉红巷,近来也摘了几个灯笼,人人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 
 
“苏相离京了。”终于有人找出了事情的源头,在茶馆里小声地议论。 
 
“苏相。哼哼。”旁边的人古怪地笑,那意思是说,靠着上男人的床爬上去的宰相。 
 
坐在窗边的人听得一笑。付了帐,漫步走下茶楼,到了楼下,随手搭住一人的肩膀,“耿丹,今天抄了几个人的家?” 
 
“大都督府的左都督。”耿丹说。 
 
“就一个?”韩舒玉哈地笑了一声,打着扇子漫不经心地走,过了一会,笑道,“听说发往苏相行在的廷寄,全数被原封不动打了回来。说是人不在。问去了哪儿,也说不知道。” 
 
耿丹跟在他身后,道:“正是。皇上气得暴跳如雷。也难怪,这次苏相行事太嚣张了。” 
 
“恐怕正如皇上所愿吧。”韩舒玉眉眼笑得弯弯的。 
 
耿丹也古怪地笑了笑,道:“苏相得位不正,口碑本就不好,朝野里对他心存不满的人,其实很多。”只要适时挑拔,就能拉拢。更何况此时苏瑶与萧起两人行踪不明,人心更是惶惶不安。朝廷百官并非皆是愚笨,其实只要静下心来仔细一想,就看得出诸多疑点。不过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候,又有谁静得下这个心来。更何况当年苏瑶宁愿与承晗翻脸,也不肯还政于帝。谁会相信他不恋栈权位。 
 
“名份啊,名份。”韩舒玉拿扇子拍着手,笑着说,“先帝总是对的,苏瑶总是错的。皇上是天经地义的,苏瑶是篡权夺位的。” 
 
耿丹瞥着他,道:“你这是大逆不道。” 
 
韩舒玉打了个哈哈,道:“京营里我几乎都制住了,苏瑶手里,只有京卫三十三卫。” 
 
皇城宿卫都在十二上直卫手中,直属皇帝。三十三卫管的是内外城驻防,隶属大都督府,由大都督亲掌。萧起一走,就是大动手脚的机会。 
 
耿丹心想,苏瑶还真是考虑周全,什么都双手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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