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已过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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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已过站-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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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产生了一种亲近的感觉,然后我和他在雪地里打起了雪仗。一直玩到他的爸爸打开家门,把他捉进屋去。他还在对我叫:“开学了找我玩!我在六班。” 



我开开心心的回去了。 

王闻井后来一直是我的朋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是唯一的。 



三 

我母亲发现继父的不忠,是在我初三那年。 

实际上,从继父走进我们家门开始,我就开始不断的看到他和母亲之外的女人调情。有时候是和杂货店的女店员,有时候是邻居何老头的保姆,有时候又成了我的表姐甲。我的母亲居然过了这么多年才发现,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继父被母亲发现时,已经有了一个固定的情人。这个,我也早就知道,还有钟维。当时我还在初二,正碰到学校一年一度的运动会。 

我们班的体育委员是王闻井——我们初中在一个班,他怀着恶意替我报了男子三千米、跳远、跳高以及接力赛。 

比较亏的是,三千米和跳远是连着的。 

那天我跑完了三千,被一群女生包围着往跳远比赛的场地走去。那群女生吵吵嚷嚷的让我耳朵不得安宁,她们还在为我跑了第一而兴奋不已。妈的又不是什么大事情,我知道自己的耐力是不错的,跑三千总共撑完的不过六个人,难不成老子连那几个小猫小狗都赢不了? 

我突然看到了钟维,他和她的女朋友合听着一个单放机。我从包围我的女生们肥肥瘦瘦的脸的空隙中,发现他的手放在他女朋友的屁股上,捏了一把,后者身体抖了一下,之后是无休无止的打闹。 

我嘿嘿的笑起来。刚刚跑三千的时候,其实曾有几次想要放弃,那时候,感到喉咙里塞着滚烫的猪血,又感到周游于全身上下的气,被剪刀剪的一片凌乱。如果不是他领着他那千娇百媚的女友及时出现,站在我跑过的地方大声喊:“喂,我打赌你跑不完!”真的,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能够撑完?该死的家伙,我是不会输给你的。 

我在跳远比赛上的受伤纯属偶然,那个胖子计分员眼神太差,他非说我起跳时站在起跳线前——好几次都是这样,我不得不重新跳再重新跳——我们班的女生开始和他吵架。在我第四次被他责令重跳时,脚崴了。 

我真恨当时我一不留神就坐倒了,这样,女生们尖叫着奔向我。如果我没看错,那位温文尔雅的美丽学习委员还哭了,她可能以为我要死了。我朝她笑了笑,“就崴了一下。”她的眼泪反而掉的更快。我只好视而不见。仅仅这样倒也无所谓,让我难堪的是我们又遇到了钟维。这一回,我们班最粗壮的女生正强迫我爬上她的背,她坚持要背我上医务室。她说:“你看,你刚跑了三千,脚又这样了,还是我背你吧。”她拍拍自己的背,“来!” 



钟维就是在那个时候把脸钻进了人群,已经有很多人围着看热闹了。运动会结束后,关于我和那位粗壮女生的流言铁定会传开。我发现钟维怪笑的脸后,暗暗骂了声“日你”。 

就这一次,我告诉自己。我要在钟维打坏主意前采取行动,于是我对那群女生说:“我哥么儿来了,你们先回去吧,”望向钟维,“喂,扶我一下,我要去医务室。” 

他显然愣了一下,我们的关系一直好比井水河水,不犯则已,一犯惊人。那时候,距我们最后一次“互犯”已经三个月,两人基本上不打交道的。他目光闪烁不定的望向我,这目光当然带着点俯视的意味,他初三的时候已经一米八,到了高中,想必又高了不少,而初 

二的我,不过一米七出头。他回头在他女朋友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后者走开了。 

“去医务室?”他抓起我的胳膊,又嘲笑道,“我的哥么儿。” 

我们走出运动场,逃脱了女生们的视线,我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他偏过头好笑的瞧着我,“你这人有病。” 

“那也是你传染的,”我挖苦道,一拐一瘸的朝校门口走。 

“你去哪儿?”他跟上来。 

“老子肚子饿了,去外面吃炒面。” 

“医务室呢?” 

“等脚严重了再去。” 

“你这人绝对有病。” 

“说了是你传染的!” 

“你刚才说你要吃什么?” 

“炒面!” 

“嚷你个头,耳朵要炸了。”他恶狠狠的瞄着我。 

“日你!”我同样恶狠狠的。 

“我日你!”他右手抓起我的衣领,作势要打。 

“我日你!”我搬起他的左手,眼看要咬上去。 

“是我日你!”他松开手。 

我向前逃去。 

钟维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 

出了校门。 



然后,我们看见了我的继父,他的兄弟。 

他和一个女人挽着手,钻进了一辆出租车。 

那个女人我上回也见过,上上回也见过,这么说…… 

“他终于有个固定情人了么?”钟维在身后说。 



我母亲发现丈夫另有新欢之后,哭了一个晚上。 

决定和他离婚。 



四 

继父起初不同意和母亲离婚。他试图用甜言蜜语打动她,可她态度坚定。那时候,她正处于一个女人一生中衰老最快的时期,皮肤每一天都在往褶皱里变,眼睛水肿,仿佛两个热水袋悬在脸蛋上,乳房呢,也不再高耸——有一天晚上,她起床上厕所,赤裸着身子,两 

只乳房明显开始与身体脱节,随着她的走动,它们横向晃动,仿若钟摆。继父也注意到了她的变化,也许比谁都深刻。他没有继续抗议。在一个晴朗的周末,他带着他的兄弟离开了我们家。 

从此之后,我只见过他几面。 

听说,他并没有和那个引爆离婚导火线的情人在一起,在我们那个城市的边缘租了一间房,又在我们城市的另一所中学的校门口,同别人合伙开了一个网吧,名叫“下游”。 

彼时,我的初三已经过半,因为是教师子女可以直升高中,我不怎么热衷于读书。我开始和我们的学习委员谈恋爱。总的来说,他们的离婚与我毫不相关。 



高一的暑假我和王闻井去了湘西,他有亲戚在那里。 

王闻井的外婆家在一个叫做永顺的小城,我之所以会去,完全是上了王闻井的当,他告诉我那个城市有土匪,劫富济贫,喝酒赌博,嫖娼杀人。结果很让我失望,在那被梧桐树叶淹没的街头,我只看到了和我们城市没有两样的小混混,一个个委顿不堪,借他刀子他都不敢拿。 

唯一的安慰是一条名叫“猛洞”的河。它经过这个城市的中心部分,在这个部分,它的水黑漆漆。可是,顺着河岸一直走,不管朝着哪个方向,你会发现河水越来越优美清莹。渐渐的,开始有健壮的妇人洗衣洗菜,小孩子一群群的跳下河,头没入水中,消失片刻,又 

猛然戳出水面。 

几乎每天我都泡在河里,王闻井起初也和我一样,多了就受不了,他湿淋淋的趴在河岸的鹅卵石上,催促我快点穿衣服回家,或者随口扯点其他什么,比如林月然(我女朋友)的电话我为什么不回,比如我是怎么在高一一年长高了十公分。罗嗦不堪。 

河面的风从上游刮到下游,那一段长长的路,并不曾剥夺了它的半点凛冽。两岸成堆生长的芭茅掣动着绒绒的身子,就像放大镜里的狗尾草。麻雀和云雀飞过上空,发出不同的叫嚷,阳光涂满了它们的羽毛。 

我有一次,站在水中心,目送河左岸公路上行驶的卡车。我看见了一个年轻人,骑在卡车的车顶上,头发像海底的带状植物那样舞动招摇。他那高瘦的身板,蓝白色的牛仔裤,突然让我错觉他是钟维,我已经一年多没有见他(他转到了另一所中学),我突然想起。 



我呆呆的思索了恨久,为自己的白痴想法感到不好意思。那时候,不知道处于什么原因,我突然感到很急躁,连荡漾的水都让我觉得像是一锅糊粥,我走上岸,心神不宁的穿好衣服,早早的回去了。 

两天之后,我和王闻井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怎么不给我回电话?” 

“哦,回了,你那边占线。”眉头也没皱,我敲击键盘,撒谎。 

“真的?那边好玩吗?你现在在哪儿?我来找你。” 

我不想见林月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姣好的轮廓我甚至回忆不起来,“我在亲戚家,出不来。”又撒谎。 

“哦,我在网吧呢,十中门口。”她回复道。 

“哪个网吧?” 

“不知道,没看。” 

“你去看看。” 

“干吗啊?你又不来,我懒的动。” 

“去看看。” 

“不去,我在听歌呢,你要听吗?很好听的,我把网址发给你。” 

“你先看看你在什么网吧。” 

“你想来吗?你等等啊,”我想象她如何奔出网吧的门,如何仰起头,如何照着那名字念了一遍,如何重新走进屋内,她很快的回复到:“下游。” 

我将键盘一把推进去,“下游”,我跑了出家门,我跑了出校门,我跑在燥热拥挤的街上,我跑向“下游”。 

我不知道我在追寻什么,那时候,只是感到追寻就是追寻。 

只是感到慌,一阵阵的慌。 

于是, 

在慌和懵懂中追寻。 



林月然站在“下游”的门口等我。 

她一看见我奔跑的影子,便快乐的像一只小鸟。 

她羞涩的看着气喘吁吁的我,绕住我的胳膊,“我们走吧。” 

她拉着我,一步步走向粘稠的夜,“杨麓,你回头看什么?” 

“哦,没什么。” 

我没有走进“下游”,终究。 



五 

“同学们,今天下午,学校组织我们去北辰电影院看电影。”班主任在上午第四节课下的时候走进教室,占据了讲台。 

“好啊好哈,老师,什么电影啊?” 

“《爱科学*反邪教》,好的,赶快回去吃午饭吧,下午每个人都必须到场。” 

“……” 



“下午你去不?”我走到王闻井旁边。 

“我疯啦?去看这种片子?”他叫道,“你去?别告诉我你真的去。” 

“嗯。” 

“……你这人有病吧。” 

“十中的也在。” 

“十中?你是说,周浩也在?” 

“嗯。” 

“那我也去吧,对了,你中午上哪儿吃饭?” 



周浩是我和王闻井在一次群架中认识的。 

王闻井因为一个女生的关系,得罪了十中高三的一个家伙。那个家伙追那女生很久了,她却让王闻井一个小小的媚眼勾去。他召集了一群小混混,在我们学校附近的公园门口围住了我和王闻井。 

那家伙根本不讲道理,更别说江湖道义。 

他既不按照群架的惯例事先通知王闻井,让后者也有准备的时间;等到业已围住我和王闻井,他也不置一词,猛然就领着十几个家伙疯扑过来。我和王闻井简直不明所以,在他们挥舞拳头的最初,我们还以为他们是认错了人。 

周浩是其中最勇猛的一员。他的拳头像牙齿一样的凶狠,落在我背上,我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 

本来,我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时刻准备开口让双方把事情说清楚,被周浩那么一揍,我火也上来了,一错身,对准周浩的小腹就是一脚,他吃痛向后一仰,我立马上前,又是三拳青了他的下巴。 

王闻井在那头杀的也是双眼血红,一开始他见我还心存顾虑,就颇为不满,此刻见我也凶起来了,连忙叫好:“继续干!杨麓,咱拼了!” 

“你叫他什么?”周浩突然停了手脚。 

谁也没理他,我见他呆呆的样子,果断的乘人之危,又是一拳砸向他肚子。 

他斜了我一眼:“卑鄙。” 

“老子乐意!”我舔了舔嘴唇。 

“操!刚才问你叫什么名字呢,说!” 

“大爷我杨麓,听清楚没?”他明显又是一愣,目光浑浑噩噩的缠在我身上,我再次乘人之危,使足力气,飞踢他的小弟弟。他“嗷”的朝后翻倒,骂道:“我操,你这么凶悍,还需要人罩吗?!” 

我顺势又是一脚。 

他抱住我的腿,“钟维是白痴啊?嘱咐我罩着你,妈的,日他娘,你这架势……谁罩谁难说呢!” 

“钟维?” 

“不是你铁哥么儿吗?” 

情况就变成了周浩劝架——他在十中似乎还算个人物,那档子人虽然不服气,却终究还是散了。 

周浩说他和钟维是兄弟,钟维上大学去了,他则因为高考落榜,今年还在复读。 

我本来还想详细的问问他,可他身上伤的厉害,尤其小弟弟遭我攻击之后,痛的他呼天抢地。我不好再折磨这么个伤员,和王闻井送他上医院,一切作罢。 



我和王闻井走进黑乎乎的电影院,巨大的荧幕上正上演着自焚事件。 

我们很快找到了周浩,他的嗓门实在太大。 

他似乎对那片子也很是不满,正和几个人玩牌,大嚷道:“耍赖,你!不行不行,重来!” 



周浩没想到会遇见我。 

他先是天南海北的乱扯了一通,终于说到了钟维。 

哎,他实在是个不善语言辞的家伙,我相信,他和他之间的故事肯定很有滋有味,他也一再的表明:“我们一块儿经历的,真是腥风血雨啊!”可是具体内容呢,他要不因为语言凌乱而描绘不清,要不则支支吾吾似有所隐。 

最后他只告诉我钟维就读的大学、院系、女朋友的姓名和三围(这他倒记得很准)。 



六 

我刚进初中那会儿,带着激情,加入了学校的篮球队。 

我们学校的篮球队不太正经,大概也是因为没什么比赛的缘故。 

每周一次的训练安排在周六,这让多半的队员心生不满,认为占用了过多的休息时间。教练的答复一律是:帕累就退出。 

他的回答其实是对自己的标榜。说到累,倒也不累,教练他自己对于这训练,也颇为消极。因他同时还要训练学校的体育队,那项任务相对于训练篮球队,显然比较重要。体育生们只消在什么比赛上夺取个把奖,他脸上也跟着贴金。故而,所谓的“周六训练”,并没有真正的持续多久。 

到了后来,就变成了临时遇到什么比赛,教练便跑到队员的教室,拉人去比赛,自然,派的也是那几个高年级的大个子,彼时身高不足一米七的我,于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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