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垃圾,早知到当初就该杀了他!”
“那个垃圾不管怎样都是你父亲,没有他就没有你!”
连清篱淡淡的提醒。
舒庆瞪了他一眼,一脸愤愤:
“你就是爱计较这种无聊的事!”
“这叫伦理道德,不是无聊的事。”
连清篱反驳回去。
这件事的起因竟然是一场误会,连清篱突然觉得,自己这十年的痛苦憎恶简直像场无聊的闹剧。
他在痛苦中挣扎,舒庆又何尝不是?
想到这里,他怎么还气的下去?叹了口气,他道:
“算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哼。”
舒庆撇过头,当作默认。
他闹别扭的样子,让连清篱的嘴角轻轻扬起。
虽然屋子里开了空调,温度还是不算高,舒庆的头发此时还是湿漉漉的一团。连清篱顺手拿过他刚刚放在茶几上的干毛巾,帮舒庆擦起头发。
“烦死了!”
舒庆抱怨着,却没有动。
良久,闷闷的声音传出:
“能回到以前么?”
连清篱想了想,道:
“可以吧!”
“我想吃什么你都会给我做什么?”
“好像以前我也做不到这一点吧?”
“我讨厌吃青菜。”
“我喜欢吃。”
沉默,然后舒庆又道:
“我可以常来这里么?”
“可以。”
“我受伤的时候你还会照顾我吧?”
“对。”
“那我能不能住在这里?”
“不行!”
“为什么?”
舒庆的脸从毛巾底下钻了出来。
“我这里只有一张床,没有你睡的地方。”连清篱无奈的叹道。
“一张床不是正好?咱们以前一直都是那么睡的!”舒庆不以为然的道。
“舒庆,你已经长大了!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张床上,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那有什么奇怪的?”
“你说过你不是同性恋。”
“我当然不是,可是,这跟睡一张床有什么关系?”
舒庆的无知让连清篱的耐性彻底崩溃,他索性板着脸道:
“我觉得有关系就是有关系,反正你不能住下来!“
“你很不讲理唉!”
“你有资格跟我说这种话么?”
舒庆默然。
良久,他才嘟囔道:
“可是我很想跟你睡嘛!”
“又不是几岁的小娃娃!”连清篱颇不以为然的道。
舒庆将脸埋进沙发里,有些委屈的样子。
摸了摸舒庆的发,已经半干,连清篱才站起身,走进了厨房。
舒庆这才将埋在沙发里的脸转了出来,他瞪着突然变的空寂的客厅。然后,在沙发上打滚般的翻了个身,伸了伸懒腰,看着天花板上造型简单大方的工艺吊灯,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连清篱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舒庆还在傻笑。
“你怎么给我躺在沙发上?翻过来!”
他抬起脚踹了踹舒庆。
“躺着舒服。”
舒庆没动,看着他,一脸耍赖的表情。
“那你就躺着吧!我先去吃饭了!”
“喂!等等我!”
舒庆急忙跳到了地上。不慎牵动了身后的伤口,龇牙咧嘴了半天,他才慢慢的移动脚步,向餐桌走去。
连清篱早已先他一步,坐到了桌旁。
铺着乳白色暗花水晶板的餐桌上,放着一只碗,一只饭盒。
舒庆一看,脸便沉了下来。
“为什么我只有粥,你却有菜有饭?”
一个人分量的米饭炒菜,放在一只分隔食盒里,连清篱此举,明显是为了避免饭菜被某人抢去!
笑了笑,连清篱夹起一只白胖胖、粉嫩嫩的虾子放在口中,细细咀嚼,微眯着双眼,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然后在舒庆立刻要发作之时,才慢悠悠的开口:
“哦,这个啊……”
他微笑:
“只吃这个,大便就不会干燥,你上厕所的时候,屁股就不会烂掉。”
有人可以用这样优雅的姿势、优雅的语调说这种话么?
舒庆双手用力,“嘣”的一声,两根筷子,断成四截。
“这么大的人,连筷子都不会用啊!”
连清篱将手支在下颌,好脾气的笑道: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清澈如水的眸子微微的弯起,如弯月。
不知怎么,舒庆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发闷,他站起身子,才觉得好了一些:
“筷子在哪儿?”他问。
“碗柜上面的抽屉里。”连清篱指了指厨房,悠然道。
谁让舒庆得意成那个样子,他实在忍不住想打击一下他,以免他太过忘形!
第 11 章
其实连清篱做的粥味道非常鲜美,里边放了虾仁,葱花,只是看着,也觉得赏心悦目。
舒庆连吃了三碗,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筷。
收拾干净,已经是晚上十点。
舒庆的衣服也已经洗净烘干,连清篱将衣服拿出,放在舒庆面前。
还好这种休闲服不怕皱掉,省了熨烫这道工序。
“换上吧!”
舒庆一脸不情愿的看着他,没有动。
“太晚了,你该早点回去休息!”连清篱耐心的劝道。
“什么啊!平常我这个时候才要去看场子呢!”舒庆不悦的嘟囔着。
连清篱一愣:
“我忘了!你的作息时间跟我的不一样。”
舒庆看了看他,有些迟疑的道:
“你不喜欢我混黑道,是吧?”
摇摇头,连清篱笑道:
“我喜不喜欢不重要,只要你喜欢就行!你现在是大人,完全有能力决定自己要做的事,我不会干涉!”
他直接将衣服拿起,塞到舒庆手中,推他进卧室:
“别婆婆妈妈的,又不是以后不来了!”
“知道了!”
舒庆不悦的应道。
换好衣服,走出卧室,正看到连清篱捧了一只碗,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人未到,味已经扩散开来。
“把这个喝了再走。”
果然是一碗酸辣汤。
又酸又辣的呛人味道,只是闻着,就呛得鼻酸眼涩。
舒庆无言的看了看那碗汤,又看了看连清篱,不解的皱眉:
“你怎么总是让我喝这个?”
虽然他是有点怀念,可是现在吃的饱饱的,哪里还喝的下?
“你刚刚淋了半天雨,必须喝点东西发发汗,如果你生病了,我会很担心。”
连清篱话音刚落,舒庆已经接过碗,将汤乖乖的喝了下去。
“好了!这样你晚上就不会发烧了。”
“我从来不发烧!”舒庆瞪了他一眼。
“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喂!你自己一个人行不行?”眼神落在连清篱吊在胸前的左手上。
“这么多天,我不都这么过来了,有什么行不行的?”
舒庆难得关心一次人,听连清篱这么说,便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踌躇半天,才冒出一句:
“我明天会过来。”
“嗯。给你磁卡。”
这样一来,舒庆可以直接进房间,就不会再吓倒其他人。
将磁卡装进衣袋,舒庆想了想,又道:
“我明天要吃红烧肉,香辣蹄花,咖喱牛排……”
见他越念却起劲儿,连清篱忙出声打断他:
“喂!你的要求是不是过份了点?我只有一只手!”
“两只手!”舒庆皱着眉纠正:“不过就是个骨折,过两天就好了……”
“那我打断你的手,看看过两天会不会好!”连清篱没好气道。末了,又加上一句:
“你是害我骨折的罪魁祸首!不小心忏悔也就罢了,竟然这么嚣张!”
舒庆转开头,不服气的嘀咕:
“又不全是我的责任?要不是你脾气不好,根本不会弄成这样!”
“我脾气不好?”连清篱额头冒起青筋,冷笑两声,怒道:
“舒庆,你明天不用来了!”
“喂!你讲点道理好不好?”舒庆抗议,然后在连清篱冷厉的瞪视中,改了语气:
“好吧!算我不对好了……”
“本来就是你不对!”
吼完,连清篱才懊恼的意识到,自己跟舒庆的争吵简直无异于小孩子闹别扭!
真是太幼稚了!
急忙抬手阻止舒庆继续发言。
“好了,我不跟你说了,你快走吧!”
他伸手按下电梯按钮。
舒庆不再出声,低头看着他,一双野性的眸子,此刻显得无比专注。
他突然伸手,似乎想碰触连清篱,确定他是不是真实存在,被他闪开,露出懊恼的表情。
“电梯到了。”
连清篱微笑着将舒庆推进电梯。
“等等!”
舒庆伸手撑住将要合拢的门,低声道:
“我明天会跟石头一起来。”
虽然用了肯定的语调,眼神却写满讯问。
连清篱想了想,点头道:
“好,只有他一个就没问题。”
“那……再见。”
电梯关上,红色的数字闪烁,很快便到了一楼。
连清篱反身回到屋里,关上房门,突然觉得房间似乎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
只要有舒庆在的地方,真的很难跟冷清扯到一起!
走到壁橱前,他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酒液微微晃动,在灯光的映照下,潋滟出艳红的波光。
虽然身体已经非常疲惫,但是此时此刻,连清篱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慢慢的踱到窗边。
雨已经停了,但是空气中依然充满着湿冷的气息,连路灯的光,在漫天的水雾中,也变得氤氲起来。
他的眼神突然被一点红光吸引——似乎是香烟的火光。凝神一看,那个倚在梧桐树下,微微仰着头,口中叼着香烟的人,不正是舒庆?
他的头发总是那样半长不短,乱糟糟的一团。
舒庆不喜欢理发,总到头发长的不行了,才会自己弄把刀子胡乱割短,偶尔被自己逼着坐进理发厅,他也会用眼神威胁理发师,几分钟后,他又会顶着一头参差的乱发,得意洋洋的跑出去。
洗澡也是。每次让舒庆洗澡都得威逼利诱,用尽手段,然后硬压着他给他洗头洗背,每次洗完,筋疲力尽的人都是自己,但又不得不做,如果舒庆自己洗的话,即使泡上一个小时,指甲缝里的淤泥也不会减少一点。
之前可能是为了不让自己引人注目,刻意弄成那种邋遢的样子,哪知后来却养成了习惯。
不过现在似乎好多了。
连清篱清楚的记得,刚刚他并没有自舒庆身上嗅到烟味,他显然是洗过澡才来的。
他的鼻子非常敏感,不喜欢刺鼻的烟味,舒庆原来一直都记得。
突然觉得指尖有些微微的发热,那种残留的肌肤触感让他的心跳突然加快了几拍。不同于十年前少年纤细的背脊,现在的舒庆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粗糙的肌肤,坚实的背肌,每一寸线条,都充满了力与美,连肌肉的颤抖都生动的不可思议……
脸颊一阵红热,他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进,压下那阵躁动。
他在想什么?
闭上双目,他强迫自己忘记刚刚那场激烈的交欢。
即使是因为药物的原因,那种激昂的、诱人沉沦的快感也是不被允许的——禁忌的快感!
他睁开双目,恰好看到舒庆将烟蒂扔在地上,然后转身,走到他的下方,仰头看了过来。他似乎一直就知道自己站在这里,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他无法移动,怔怔的隔着五层楼的距离,与舒庆对视。
光线阴暗,他看不清他的表情,许久,舒庆冲他挥了挥手。
他机械的举杯示意。然后,舒庆便转身离去。
他看着舒庆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有种虚脱般的乏力。
他坐到在阳台的凉椅上,仰起头。
今夜无月,天空一片没有尽头的黑。
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刚刚开始就已结束,然后那个恨了多年,怨了多年的人,又变成了那个让自己无法不去关心的孩子——真的太快了,让他有种恍若梦境的感觉。
舒庆,我……该拿你怎么办?
莫名的,这个问题就这么涌上了连清篱的心头。
似睡非睡,辗转一夜。
即使疲惫,也得照常上班。
这几年事务所的名气越来越大,同样出名的还有他。
接不完的案子,见不完的当事人,整理不完的卷宗,让他根本没有一点可以浪费的时间。甚至连生病请假都是一种奢求。
早上,向来是事务所最显忙碌的时间。
因为这个时候,除了出差未到的,事务所所有的律师都会在场。
“阿篱,你的手怎么样了?”
这是何筝近日来,每天见到时的连清篱第一句话。
“好多了。”他的回答也是五天如一日。
何筝进事务所的时间,要比连清篱晚三年。
但是她主修的是刑事案件,大案要案自然接触很多,短短一年来,已经闯出不小的名气。
明眸皓齿的美丽女子,面对公事时,立刻会变得精明锐利,何筝变脸之快、变脸之彻底即使卫空远也叹为观止。
“阿篱,你偶尔也撒撒娇嘛!这样才能体现出我身为女朋友的价值,你总是那么独立,害得我都觉得自己简直太没用了!”
连清篱的回答显然让何筝极不满意,她水亮明媚的大眼瞪的圆圆的,插着腰、站在连清篱面前,一点也不在意来往同事的诧异目光。
“我们的何大律师不知为多少人洗清冤屈,怎么会跟‘没用’这两个字扯到一起?”
连清篱微笑着抚了抚何筝柔软的发丝。
“你这是在讽刺我么?”
“你知道我不是。”连清篱柔声道,直视着何筝的双眸,清澈醇净,满是宠溺。
何筝瞪了他半天,突然跨下脸来,沮丧的道:
“我又胡闹了是不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是想发火,明明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没有办法照顾你,可是却总是找你的错……”她抬手蒙在自己脸上,羞愧的低嚷:
“呜……我都要没脸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