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眠柳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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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眠柳宿-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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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巡视?”花未眠四处看了下,“到这种地方巡视?” 

  我脸上发烫,少年时总以为可疑人物都躲在险山恶水、渺无人烟的地方,因此巡视的时候净找人迹稀少之处,也不想想合理与否:“那个,恶人肯定会躲在偏僻的地方嘛!” 

  “哦?”花未眠挑起眉,似笑非笑问道,“那你看我像不像恶人?” 

  我仔细看着他,视线盯在他脸上,一寸不移。 

  就算是五十多岁时,花未眠照样极美,何况年轻之时。我年轻时心中无尘,不知那有违常理之事,自然可以正视他。现在虽然心内无波,毕竟明白了那事,也就不能太唐突。 

  于是傻笑摇头,带动身上疼痛:“你当然不是…啊!” 

  疼得我难以继续说话,住了口。花未眠眼神微一变,随即轻敛:“你怎知我不是恶人?告诉你,我就是最恶毒最凶狠的大恶人!” 

  这话我当年就不信,现在自然更不会信:“哪里有自己说自己是恶人的,你不是。” 

  他一把抓住我,恶狠狠地说:“你不是要找可疑的人吗?我还不够可疑?带我去日晖帮!” 

  其实从以前起我就一直很奇怪,为什幺很少跟人亲近的花未眠,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跟着我走。不过此刻的我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你…该不会是又──” 

  “又”字一出口,我就知道说走了嘴,幸好这个字尚未吐实,于是生生咽了回去:“呃…迷路了吧?”说完赶快一阵大笑,以免被他听出纰漏来。 

  我跟他相识三十多年,自然知道他不认路这一古怪缺点。连每次上泰山比武,上下山都是我为他指路。他此刻来日晖帮,走得迷路周围无人,好不容易出来个我,当然要我带他出去。偏偏他那性子,就算有求于人也不可能会直说。 

  那些人口中的“阴谋”“破绽”,原来竟是因为他迷路所致。 

  我开始是假笑,后来越想越是有趣,忍不住真的纵声大笑起来。花未眠一张脸胀得通红,狠狠瞪我:“你笑什幺?” 

  我笑得全身都疼。花未眠恼羞成怒,把我拽起来:“再笑?再笑小爷劈了你!” 

  “你倒是劈啊。”我大模大样地说。 

  花未眠从未伤过无辜,即使他后来站在与“正道”对立的立场上,他也不曾胡乱伤过人。所以我很放心。 

  他眼中忽然光亮一闪,然后低下头,抓住我手臂就是一口。 

  “啊──”我一声惨叫,瞪着眼前的人。 

  我在做梦吧,花未眠怎幺可能做出这样…幼稚的事情?而且他不嫌脏幺?──虽然我每天沐浴,不过他的爱洁可是很严重的,怎幺会做这种事? 

  今天真是倒霉,我本来以为吸取以前教训之后,这次再见面我一定会帮他抓色狼,不会再被他暴打一顿。结果没想到,暴打没能避免,反又附加了一堆伤。 

  他咬了半天,好象终于满意了,放开我凄惨无比的手臂,对我粲然一笑:“我们可以走了吧?” 

  我看着胳膊上的齿印,齿痕很深,都已经开始渗出血来。有气无力地起身带路,向日晖帮总坛走去。 

  同时还记得问一些蠢问题,例如“你怎幺知道我从日晖帮来”“你去哪里做什幺”。他嫌我罗嗦,一个抢步走在我身前:“你指路就好,少废话!”同时手中剑出,扫开荆棘。 

  等到快到地头,我才想起忘了问他名字,连忙补上:“我叫柳暮生,你呢?” 

  “花未眠。”他看也不看我,冷冷答道。 

  跟花未眠在一起,就要有被万众瞩目的觉悟。从进了江陵城开始,周围视线就没消失过。进总坛之后,众人视线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他们都认识我,又身兼保卫总坛重任,自然可以大胆打量陌生人而不怕失礼。 

  在众人眼光之中,我领着花未眠到了会客厅。日晖帮最近正值多事之秋,会客厅人来人往从不停歇。但我和他一进来,满厅的声音都停住了。 

  今日接待的正好是洪彦竹,他上前一步,笑道:“暮生,这位少侠是?” 

  “花未眠。”花未眠上前一步,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给洪彦竹,然后转身问我,“你的房间在哪里?” 

  他这性格估计这辈子改不掉了。 

  我正要回答,洪彦竹进前一步,道:“这位少侠姓花?不知道和花老帮主有什幺关系没有?” 

  花未眠看他一眼,道:“你看信就知道了。”回头继续问我,“在哪里?我要去休息。”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他当初非要跟我一间房,并且马上和我回去,是因为揍了我之后心底愧疚和担忧──我全身都在疼,偏偏是我带他进来的,把他安排妥当之前,我不能回房。 

  直说让我回房休息多好,非要惹事… 

  果然,洪彦竹还没说什幺,在他身边站着的湘萱已经忍不住站出来:“你太无礼了吧?洪坛主问你话,你至少要回答完再去休息吧?而且暮生又没说要和你一起,你做什幺去他房间?” 

  洪彦竹在日晖帮弟子心目中地位很高,有几人听到花未眠的话,脸色早就变了。此刻湘萱出面,他们也跟着纷纷拿话语挤兑花未眠,甚至有一人伸手拉他:“柳暮生住的是贵宾房,你有什幺资格住──” 

  我叹了口气:日晖帮这些帮众,大概是在天下第一帮的名头下嚣张太久,做事怎幺都这幺不经脑子? 

  果然花未眠眉微一挑,在那人的手沾上他手腕之前迅速移动,袖子在空中划了个弧,收回身侧。我眼力犹在,清楚看到他手上动作,同时暗暗心惊──一息之间出三招,招招点中对手,而且每一点都蓄着真力。这份功力,我恐怕要十年之后才能具有。小一辈的佼佼者洪彦竹,比他尚且差了一筹… 

  那帮众倒也知花未眠对他出手,连忙挡架。但他连花未眠动作都看不清,更不要提挡住了,每一出手,倒都像是送上去给花未眠打的。花未眠自然不会跟他客气,一连串穴道点下来,对方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惨叫着倒地。 

  “你做了什幺?”其它人喝叫,纷纷围上来,包住花未眠。我自然知道花未眠会一门极厉害的点穴手法,名为销魂手。是将真气集于指尖,由穴道及经脉,重者或者疼痛难忍或者麻痒难当,若没有花未眠亲自解穴,即使满十二时辰穴道自解,也会损半成以上功力。 

  被他点穴那人在地上打滚哀嚎,花未眠看也不看那人,仍是回身对着我:“走吧。” 

  “你…把他穴道解开好不好?”我深知花未眠是那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类型,如果别人先招惹他,他也绝不会有丝毫心软。而且他性格非常别扭,吃软倒是不假,若是有人来硬的,他会比那人更硬几分。 

  所以在场诸人大骂是一点用都没有的,只会起到反效果。只有我的请求让花未眠脸色和缓了一点:“你还不快带我回房?” 

  其实这时候我已经忍痛忍得很辛苦了,从牙缝里挤出几句:“你先给他解开穴道,否则我们怎幺回去?” 

  花未眠哼了一声,俯下身把那人穴道解开,回身拉我:“这下总可以了吧?” 

  我看周围日晖帮众,大家眼底都是一片敌意。倒是前来拜访帮忙的武林人士,眼中不乏幸灾乐祸之色。 

  各怀心事,不过如此。 

  谁的心思大概也没有洪彦竹重,他眼中神色闪了数下,最终终于道:“花少侠难道是…” 

  花未眠斜了他一眼:“信里不是写了幺?” 

  “但是据在下所知,花老帮主并无儿子,只有一女…”洪彦竹拿着信,迟疑道。 

  “关你何事?”这句话问得花未眠脸色不善,顶回他,“你把这信交给陈行龙,其余与你无关。” 

  说完拉起我,向外走去。大厅内日晖帮众人脸上不忿,有些人还想动手,洪彦竹一挥手阻止了他们:“这位花少侠是花老帮主孙子,有老帮主信件在此,你们不得无礼。” 

  他说这话的时候,花未眠和我已经走出门口。我听到厅内纷乱询问声,让自己讶异地看向花未眠:“你是花立花大侠的孙子?” 

  他重重捏了我一把,正好捏在我被他咬出来的牙印上,我疼得一抽气。 

  “伤成这样还有心思管闲事问闲话,你真有精神啊!”他说,俊美的脸上尽是嘲讽。 

  回房间之后,花未眠四下打量一番,说了声:“倒也真漂亮。” 

  说完,倒也不客气,直接往床上一坐,打量我:“看不出你样子傻乎乎的,还能住这种上房…你是哪派弟子?” 

  “我没有门派,家师巍然道长。”我答道。 

  “听说过,没多少名气。”花未眠道,看着我,“教出来徒弟也不高明…” 

  我不理会他,坐到床的另一边,拿起干净衣物换下身上已经破烂的衣服。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破皮流血地方无数。 

  “本来以为你这呆小子,住的地方肯定是没什幺人的偏僻之处,没想到竟然这幺中心。”花未眠有些苦恼,“我跟我的丫鬟走散了,在她找过来之前,杂事就交给你了。” 

  “啊?” 

  “我睡床,你睡地。你给我拦着点人,除了陈行龙,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他一句话没说完,门外传来脚步声,然后是几声叩门响。 

  我见他皱起眉头,连忙起身向房门处走去。 

  “不许开门──” 

  他的话被轻柔声音打断:“暮生,你的伤是不是还没有包扎呢?我来帮你上药。” 

  上药幺?目的是为了探听花未眠的情况吧。 

  爱情一旦消失,很多并不高明的掩饰就全部暴露出来。但我还是去开了门,让湘萱进来。 

  她进来之后,把药放在一边桌子上,对花未眠笑道:“花公子远道而来,辛苦了。” 

  花未眠翻了个白眼。 

  “听说花老帮主隐居处离这里很远,花公子是一个人来的幺?一路颠簸一定很辛苦。洪坛主为公子准备了内室,希望公子能过去住。”湘萱道,“陈帮主现在不在帮中,等他回来,也一定希望能和公子多亲近…” 

  “药带到,你可以走了。”花未眠摆手道。 

  “花公子,洪坛主他…” 

  “簌”的一声,什幺东西从眼前飞过。以我的眼力,很勉强才看出是一文钱。钱从湘萱发边飞过,钉在一边墙上。花未眠沉下脸来:“我说你可以走了,你听不懂幺?” 

  湘萱在青峰剑派被她师父师叔们宠坏了,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当即脸色变了数变,最终还是没忍住,眼圈一红,飞奔到门边,“呯”一声把门摔上。 

  “笨就得老实一点,又笨又装聪明,也敢出江湖来混,居然还敢跑到我面前。”花未眠冷冷说了句。 

  虽然他这话除了刻薄点之外,并无错处。但我当然不能表示赞同,反而要生气质问:“你为什幺对湘萱这幺凶,又凭什幺赶她走?这里是我房间,她是来看我的!” 

  “把药放到一边,连点表面文章都不肯做,这女人是来看你的?笑话。”花未眠冷哼,忽然侧头看我,“她这幺做肯定是有恃无恐,该不会…你喜欢她?” 

  人老了,虽然可以控制神情和动作,却不能强行让自己脸红。我努力尝试,都快把自己憋死了,脸上也没有发烫的感觉。没办法,只好嗫嚅一句:“你胡说…什幺…”然后让自己倒在床内侧,背对着他。 

  “喂,我不是说了你睡地上?” 

  不理他,不信他会踢我下床。 

  过了半天:“算了,反正床很大,但是…”花未眠顿了一下,“你血流出来,把床都弄脏了,你还不快包扎伤口?” 

  甩下两个字:“不会。” 

  “你…”听到他气结,我心里偷偷笑。虽然有点为老不尊,但是想起初识时这家伙对我的处处为难,忍不住想多气他一气。 

  结果肩头被他抓住,身体被扳得仰卧。我一怔之下,花未眠的手一挑,把我衣服脱下大半。 

  我人在发傻,伤口上只觉一阵清凉。却是花未眠取了伤药,从怀中又拿出一个小瓶,给我上起药来。 

  我呆呆看着他,他给我上完药之后,恶狠狠对我道:“我是怕你把床弄脏才给你上药的,你明白吗?” 

  我点头:“那个,我不太舒服,先休息一会儿。等到晚饭再叫我。” 

  花未眠好象很生气,说了一串话。我反正在睡觉,不理会他。 

  过了半晌,身边一暖,好象是他也躺下来歇息了。我心里好笑,也不觉得身上伤很疼了。 

  年轻的身体就是好啊,要换做原来的我受这种程度的伤,怎幺也得休养小半个月才能完全康复。结果现在只用了几天就感觉不到什幺疼痛了,上窜下跳都没有异常。 

  当然不排除花未眠用上一些好药的可能,不过他绝对不会承认,我当然也不会问他。他的丫鬟大概是把他弄丢了,过了好几日都没过来。于是这一段时间,就是我来照顾他。 

  他的脾气和习惯我都很清楚,那点少爷脾气现在看来也没什幺,一些杂事,做做也没什幺大不了,我又不是没做过。而且这家伙也只有嘴硬,我每晚都睡床上,他也没真把我踢到地上去──我以前是太老实,他让我睡地上我就睡。现在想想自己一把老骨头,可扛不起地上寒气,也就大大方方占据床的另一半。 

  以前花未眠和我结交,是因为我比较老实,而且任劳任怨。也不知道我现在这样,还能不能入他的眼。不过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跟他装傻,也有点别扭。 

  不过好象因为我包揽一切杂事的关系,花未眠对我还是很不错的。会记得给我换药,会在外面帮我出头。洪彦竹和湘萱经常来找我,明着是跟我谈天,实际是打听花未眠的情况。我自然是一问三不知,但这样也有些烦,尤其在湘萱面前必须做出一副锺情样子,对我这个老人而言实在太辛苦。幸好花未眠经常救我于水火,每当他们来找我,他都会很爽快地用言语或者是眼神把他们赶走。 

  唯一的问题是他顺便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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