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调·碧玉箫 by 优轩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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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调·碧玉箫 by 优轩主人-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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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袖和她一起坐在房间靠窗的位置,中间隔着的是小孩的摇篮。 

披袖就只是点点头,心里有点酸酸的。 

“怎么回事呢!就算是以前也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啊!我还说,渊儿满月的时候没有办酒,如今快百日了,找他商量一下宴席的事情呢,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雅儿那状似不经意的抱怨,其实是想引出披袖隐藏起来的话。 

披袖嘴唇动了动,却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你要说什么就说啊!”雅儿微笑的说。 

看披袖还是迟疑,雅儿笑说:“看你的什么事情最后还不是要告诉我的。” 

披袖脸一红。 

雅儿也咬唇,憋住笑声,实在是……哎,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孩子。 

“你认识云苏么?”披袖问。 

雅儿惊了一惊,笑说:“我只是听说过,但却没有真正的见过,我嫁过来的时候,那些事情就已经好几年了,要不是因为他总是对我不好,我也不会缠着那些下人们去问那些事情,他跟你提云苏了?” 

披袖安静了很久,问:“那你知道当时的事情咯!” 

雅儿笑笑:“怎么,你想听?” 

披袖点点头。 

“我只知道那云苏是他的丫鬟,听说也曾是个官家小姐,后来云苏的父亲犯了事,云苏就被买到洪府来了,云苏很漂亮也很聪慧,与当时的几个丫鬟比起来,自然就有一份小丫鬟没有的才学了,洪宣很喜欢她,后来,因为他父亲不同意,就将云苏给派出去嫁人了,说起来,都已经是…我算算,十六年前的事了。”雅儿偏头看窗外,淡淡的笑一下。 

“真是奇怪,都那么久的事了,以前你都不问的,今天怎么忽然问起来?”雅儿笑笑的问。 

披袖静静的,很久之后,说:“云苏……是我娘!我不是陈铁匠的儿子。” 

雅儿呆了。 

直到……披袖哇的一声吐出一口的血,染红了摇篮里孩子的软被,雅儿才惊醒了般的尖叫一声,慌乱的站起来,一边扶昏倒的披袖,一边嚷丫鬟进来安抚哭起来了的渊儿。 

终于,雅儿将披袖扶上了床榻。开始强迫自己静下心。 

看着床上昏睡着的披袖,雅儿觉得全身在颤抖,抖啊抖的,就是停不了。 

雅儿想哭。 

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给他们太多的阻拦,是不是因为洪府里的人对于这件事看的太过平淡,让老天不甘,所以,就降罪了? 

不知道披袖这孩子承不承受的住,那次只是一件戏服整个人就凝固了,如今,这件事情的打击,会不会就此不醒了? 

雅儿想着的时候,披袖醒了,睁开的眼里,雅儿看见,苦苦的。 

“披袖!”雅儿担心的喊,连雅儿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孩子有着这么多的怜惜。 

“他是我爹……”披袖的眼中空茫的。 

“披袖!”雅儿已经乱了,她已经说不出劝慰的话了。 




撕裂 

“他是我爹……”又一声的低喃之后,披袖扑到床边,地上,又一滩的鲜红。 

雅儿慌了,冲到门边,失却了往日的平和温雅,往外面大喊:“马上派人到容安堂去请大夫,剩下的,给我去把老爷请回来。” 

洪府的二夫人发怒了,为的是洪大人的那个妾室因为洪大人的冷落而病倚床榻了。 

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洪大人也才刚刚跨进了府门。 

进南院,雅儿一脸铁青的站在门口,冷冷的瞪一眼洪宣,冷哼一声,泪水一漫,扭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洪宣进房,披袖虚弱的躺在床上,眼闭着,呼吸急促且不均匀。 

多久了?多久没有敢正眼看这个孩子了? 

足足半个月了啊! 

那眉、那眼,那样的勾人心弦,却从此不能再去碰触了,那样牵动他心情的孩子,是他的骨血啊! 

看这是,天罚他。 

闻这屋内,淡淡的散着药香,丁浩说,大夫来过了,说披袖,受了刺激,气急攻心,只要情绪稳定了,许就好了。 

开了镇静的方子,吩咐要按时吃药,还开了大补的方子,说披袖身子太虚。 

看着披袖,洪宣心中一阵阵的痛,终于,还是禁不住的伸手,抚,那唇、那脸。 

眼睫扇了扇,睁开一双清透的眼,眼里映出洪宣的影,一阵欣喜,却也一片愁。 

挣扎着,想要起身,洪宣扶住了,往他身后轻巧的搁一个软垫。 

披袖的眼里,慢慢的凝起一泓秋水,珍珠一般的坠下来时,人已经扑到了洪宣的怀里,细细的呜咽传出来,洪宣将他拥紧了又放,放了却还是拥紧。 

心里,五味瓶翻了,再也扶不起来。 

怜惜的,抚那一头剪了,如今又长长到肩后的发。 

久久的,披袖平静了,抬起头,一双红红的眼,难得的,没有以往锐利的气。 

依然清清澈澈的,看着洪宣。 

唇动了动,一埋头,进了洪宣怀里。 

哽咽着,问:“你疼我,是因为我是披袖还是因为我是岩儿?” 

“披…岩……”想喊他抬头,却发现此时的一个称谓,意义长久。 

长长的,叹一口气:“都有!” 

“你骗人!”披袖忽而大力的推开他,瞪着洪宣深沉的眼,低低的,控诉:“你骗人,你说你喜欢我的时候,根本都不知道我是你的孩子!” 

“披袖!”洪宣不知道这个冷静平和的孩子也可以如此犀利,但那表情,却将那犀利掩盖了,看在眼中时,只有一种怎么也抹不去的酸。 

“你听你,喊我时,都是披袖!”披袖一垂眼,双肩也挎下来,一时间,跪在床上的他,竟变得好小。 

“我……”洪宣哑口无言。 

“你把我买回来的时候不是因为你是我爹,你对我好的时候不是因为你是我爹,你说你喜欢我的时候不是因为你是我爹,你为我挡箭的时候不是因为你是我爹,你去接我回来的时候也不是因为你是我爹,你从来就没有做过我爹,你做的事情,好的坏的,我都记得,你要我叫你爹,我做不到,我从没有叫过你,在我心里,我喊你时,不是老爷,不是洪大人,是洪宣!是洪宣!”披袖的头抬起来了,带着哭音的声音静静的说着,不知道是诉说还是控诉。 

“洪宣!”披袖,静静的看着他,说:“我不是墙头的草,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 

“我师父曾经说过,要想将戏唱好,就必须每一场都尽全力,人只有一辈子,虽然这一辈子中,做为一个戏子要唱很多场的戏,但,这一辈子,我在那个角色中,在那个场合中,在那个时间中,我只可能扮演一次,唱出去之前,必须想好我要扮演的角色,想好每一个细节,没有机会给我反悔。因为,我在人生这场长长的戏中,这一次,只有这一次机会。而且,每一次也只有一次机会。你走上我的戏台的时候,你已经选好了你的角色,你在一台戏中只能扮演一个角色,你选了,戏开场了,就不会停了,要换,来不及了。” 

洪宣看着那小小的孩子,惊讶他说出那么强大的话语。 

“你选了,洪宣,而且,你也让我做了选择,你让我选的,不是我爹,是……是…是爱人,不是爹!”声音在最后的时候,被哽咽掩盖了。 

披袖的脸,被泪水淹没了,披袖的眼,却清晰的在洪宣的眼中显出沉痛来。痛,来源于爱。 

然后,也终于明白,人,走过了,就不可能再提什么当初,就如同披袖说的,必须想好每一个细节,没有机会反悔。 



披袖哭了,洪宣却一直没有再说任何的话。 

说什么,都是伤害,说什么,都不能解决问题。 



雅儿来看披袖,披袖静静的,竟反而没有洪宣的那种焦躁。 

雅儿在那时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披袖对于人性,懂的也许没有洪宣多,但是,披袖这么一个一路艰苦的走过来的孩子,与那个只在云苏那里受过伤害的洪宣比起来,在人生中,懂的却也不见得少。 

人性让人圆融,却在同时,也让人在想事情时学会拐弯抹角。 

所以,披袖想通了,洪宣却还在拐弯抹角。 

披袖对雅儿说:“为渊儿好好的办个百日喜宴吧,让这屋里热闹些,我不喜欢这凄凄惨惨的氛围。” 

雅儿看披袖,竟日日渐渐的憔悴了,于是点头:“好!” 



洪宣想,办就办吧,披袖的身份早早的吐的明白了,自己许也就轻松了。 

洪渊的百日喜宴于是就办成了。 

虽说是没有大张旗鼓,但终究洪宣是个京官,而且,还是刑部尚书的左膀右臂中的一员,人称刑部侍郎的那种。 

连刑部尚书也要来为他喜得贵子贺喜了,这喜宴办起来,轻易的就办了百来桌。 

喜宴当天,雅儿早早的就将渊儿抱出去了,众人欢欢喜喜的道恭贺,雅儿也欢欢喜喜的回礼。 

洪宣和来了的宾客招呼着,心里却想着仍被安置在南院的榻上养病的披袖。 

和洪宣一样是刑部尚书步泰钦左膀右臂中一员的周启在闲聊的时候笑着打哈哈的问:“听说洪兄如今金屋藏娇的纳了个美妾,这种大日子怎么也不见带出来透个脸?” 

洪宣一脸的惶恐:“这话可别让雅儿听到,这事也是断断没有的!” 

众人一阵轰笑,却看见洪宣的表情在下一秒停住。 

众人顺着洪宣的视线看过去,一个漂亮孩子站在南院的门口。 

府上的筵席办了百来桌,却惟独没有往南院里摆,来的宾客只以为是因为南院是主院,而主院里居然跑出一个没有人认识的漂亮孩子,那孩子是谁? 



披袖躺在床上,听院子外面一点一点的热闹了起来,想着房里的清冷,心里一阵酸。 

想着时,爬起来想要喝杯水,而房里的壶却是空的,喊人来添水,却是平白的没有人应,披袖没有办法,披了衣服起来,却发现整个南院也是空的,忍不住就往院子门口来。试探着拉开了门。 

门拉开,恰看见洪宣和一群人寒暄,而那门拉开的声音,却正好将洪宣的目光给拉到门边来了。 

而人们,竟因为洪宣的目光,而转回了头。 

披袖一阵尴尬,且不管洪宣是怎么和众人说他的身份,光这一身衣衫不整,也够丢脸的了。 

披袖面色一白,转了身就往南院里回,却偏巧不巧,人一急,衣摆被门栓挂住了,本来他腿脚就不方便,如今这一磕碰,人便跌翻了。 

没得遮挡,重重的便跌在了地上,虽是忍了,呻吟声还是很清晰的传到这边一小片密切关注他的人群中了。 

披袖顿时难堪的只想找个地方钻了算了。 

而洪宣,在披袖看着要跌倒时,就在众人的目光中往披袖跑过去了。 

这一小片的异样,使的周围的人群都往这边看过来了。 

洪宣本身矛盾着,是否让披袖出来呢?是否该对众人说这是自己的孩子呢? 

而如今,披袖却自己出来了。 

冥冥之中像是指示一般的。 

心里因他的出来,霍得开朗了一节,却也在同时,为将要割舍掉的那份爱意而痛的剜心。 

他的披袖,他的儿;同时,他的岩儿,他的爱。 

沉的、痛的、怜的、恋的、想的、爱的,如今,该放了。 

在众人的注目下,洪宣将跌倒了的孩子扶起来了。 

洪宣对披袖说:“岩儿,将衣裳穿起来吧!”心疼的搓一搓披袖跌红了的手,再弯腰捡了地上的衣服起来,细心的为披袖穿。 

衣裳整齐了,洪宣将拘谨的披袖横身一托,往大厅走去。 

四下里,一时寂静了。 

周启在心下问:是个男孩啊,难不成便是那传说中的妾么?太夸张了吧!那不是大条了,这刑部尚书步泰钦和洪宣的岳父大人佘敬酿,如今都在那堂上坐着呢! 

佘敬酿问出了周启心中的疑惑:“承宪,这大庭广众的,你做出这种事,没个解释可不行!” 

语气实在是说不上和善,任是哪个人,其实也是难得和善的。 

来吃外孙的喜酒,却见自个儿的女婿堂而皇之的抱了个如花似玉的人儿望这大厅里走,心里可不火还能是什么?而且在那之前已经不知道听多少人说了这女婿如今是纳了个妾了。 

事情当然不可能发展到失控。 

佘雅儿,终究是与洪宣做了十年夫妻了,看他抱披袖出来,一切,明明白白。 

轻悄的,往自己的父亲身边走,笑一笑,声音不大,音尾却上扬:“爹,您这是生什么气呢?这孩子,是渊儿的大哥啊!” 

“什么?”再发问的人,是步泰钦。 

“我是承宪的二夫人啊!那个漂亮孩子是夫人与他的孩子呢!”雅儿笑笑的,看不出什么吃味。 

洪宣抱披袖上了大厅,放披袖下地,说一句:“这位是雅儿的父亲,岩儿,叫外公!” 

披袖乖顺的敛眉,说:“外公好!” 

再来是步泰钦,洪宣的父亲在世时,步泰钦尊他为一声叔,如今,洪宣尊步泰钦为一声兄,轮到披袖,洪宣说:“岩儿,叫步伯伯!” 

披袖挪步,脚下,一阵颠簸,人却是抬头挺胸,不失骨气的喊:“步伯伯好!” 

步泰钦看披袖,朗朗一笑:“看着孩子,眉眼忒得精致了,本在说可不是偏的秀气,如今看着气度,竟俨然如你洪宣,一番虚怀若谷。” 

步泰钦往场下发话:“洪宣,寻得了长子,又喜得贵子,却不是双喜临门,今日,可得每人喝到他一个双杯。” 虽说是洪宣与夫人的长子,但真正知道的人本就没几个,又隔了这么多年,谁也不记得了吧。 

场下一片喧哗,原本的安静一下子又喧闹了,正应了这个喜气。 

堂上,免不了一番寒暄。 

步泰钦,朝堂上自是倚重洪宣;这平常中,自然也就免不了也有几分拉拢。 

却听他问:“你这孩子多大了?” 

洪宣答:“今年是十五了。” 

“却也不小了,怎么没有听见你为他请位先生回来!” 步泰钦问。 

洪宣答:“身子将好就不好了,还没有来得及呢!” 

“是这样了啊,那不然,我看呢,待他病好些了,放到我府上,我家老四鞠明那孩子也就大他那么一点,送他与那几个半成器的小子一起识几个字去,说不准,还能闹出一番学问来!” 步泰钦一番话,寻常吩咐,却没有逃开训诫。 

洪宣能怎么样回呢。 

雅儿说:“我看倒不错,大夫不是说是抑郁成疾么?多和同年龄的孩子一起,说不准岩儿的身子就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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