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日记- 第6部分

江久伟走了进来，然后垂下头。他看见韩波收拾好的包，还有那个——铁匣子！江久伟的眼睛突然瞪得死大，但是韩波没有发现，因为他背对着他。　

鼓不起勇气面对江久伟说这些话。韩波拎起包裹走到门边，他深吸了口气，说吧，说出来，一切就结束了。如果说不出来，那么痛苦还要继续下去！　

“江久伟，你是个疯子！”韩波突然大声地吼了出来，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够真正地摆脱他。用绝情的语言说着绝情的话，毫不掩饰，全部说出来，这样就一了百了了！　

“你是个真真正正的疯子！我讨厌疯子！我不愿意再跟你在一起，你也永远不要再来缠我！否则，我再看到你的时候，也许我会杀了你！我不要再看见你！永远不要！”　

嘭！韩波将门一砸，全身的力量在门关上的一刻消失了。他生平第一次说这么伤人的话，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其实是个懦弱的人。需要的时候便来，不需要的时候自己就走，完全不管江久伟会怎么想。不过，从现在开始，他怎么想都无所谓了。一个疯子会怎么想？他根本就不会去想别人怎么想吧！　

空气好沉闷，好想赶紧离开这里去透透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韩波就是迈不开步子。他想知道江久伟会有什么反应。他说的话会不会伤害到了他？如果他冲出来挽留，那么他就不是疯子，如果他不呢？韩波突然之间全身发凉，不敢再想下去。他心底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背后的这扇门，是冥界的入口，那一边是希望亦或是绝望，只有打开门才会知道。他害怕门的那一边，是绝望。　

手按上把手。如果自己真正的放弃了，门那边是怎样的光景对他就应该是无所谓的，可是，为什么手在颤抖，为什么自己无法义无反顾地离开？　

因为，因为还希望着吗？　

韩波手中的包滑落在地上。他突然想投降了，为什么江久伟这样一个疯子竟然把自己给搅乱了？为什么自己会在意到发疯的地步？完了，他和江久伟一样疯了，疯得好凄惨！　

门终于开了。　

江久伟根本没有注意到韩波又打开了门，他只注意自己手中的那把已经打开的瑞士军刀。薄而锐利的刀尖，正指向他的小腹。他跪在地上，将刀举了起来。　

韩波厉声大叫他听不见，韩波扑上来他也没有感觉到，他只是用力地，将军刀对着自己狠狠地，重重地刺了下去。他只知道，这一刺，一切痛苦就都过去了。　

耳边响起震耳的叫声，那是谁在叫痛？是自己？不，不是。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个不断在自己耳边萦绕着的声音，是，是韩波！　

江久伟的眼睛瞬间亮了，韩波的手压在他的肚子上，瑞士军刀几乎齐根没入，穿透了他的手掌，刺中了江久伟的小腹。但是韩波这一挡，江久伟的肚子虽然被刺中，却没有刺得太深。鲜血沿着韩波的手掌涌出，流下来，流在血红的地毯上。　

韩波的心都被吓停了，他痛得要死，但是看到江久伟举刀自杀，他差点被吓死。幸好他反应够快，再晚一步，不知道江久伟刺了自己这一刀后还会不会抽出来刺第二刀！究竟是什么地方出错了？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们两个人要搞成这个样子？天啊，还有什么比这更疯狂的？　

一滴滚烫的水滴在了韩波的手上，立刻，刺痛钻心，居然这水滴还加了盐的！韩波抬起头正想大吼，却看见江久伟的眼睛里，大大的泪珠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江久伟哭了？　

他哭了？　

韩波发了疯似地瞪着江久伟的眼睛。是真的！那眼睛里正在落下一滴一滴的泪水，是真的泪水！　

江久伟嘴唇微微颤抖。　

“对不起……”　

他在说对不起？他从来没有主动说过话啊！韩波心里猛地燃起了烈火，心底热得快要爆炸了。江久伟不是疯子，不是傻子！他现在只想证明这一点，只要证明这一点就够了！　

“不要丢下我……不要……”江久伟捧着脸低低地啜泣着，“他们丢下我，连你也不要我了……”　

江久伟终于有反应了！韩波抑制不住心底涌上的狂喜，他用未受伤的手拨开江久伟的手，让他的眼睛看着自己，然后他尽可能平静地问。　

“他们是谁？”　

“爸爸……和……妈妈……”　

“我又是谁？”　

江久伟的眼睛里又涌出了泪珠。　

“……韩波……”　

韩波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只要再一句话，他就知道一切了，只要一句话！　

“久伟，韩波是你的……什么人？”　

江久伟含泪的眼睛莹莹地注视着他，韩波的心跳得比什么时候都快。江久伟轻轻地抓住他的衣服，随着两滴眼泪冲出眼眶，他的话，足可以让韩波大叫“My　god”！　

“他是我……最爱的人……”　

韩波扑了上去，疯狂地吻着江久伟的唇，那略带着盐味的泪珠，从江久伟的脸上滚落到了嘴里，渗到了他们的心里。韩波不想再放手了，他怎么可能放开，这一颗完全属于他的心呢？＇墨＇　








10　



真相　
　　
唇舌纠缠，唇齿相依，韩波没有让江久伟有更多呼吸的时间，他只想从江久伟温软的唇上满足这段时间的煎熬。他感激自己最后的犹豫，也感激自己有勇气将门再度打开。没有勇气从江久伟这里逃走，陷落得太深，而又不愿意自拔的人，是他。　

江久伟的眼泪流个不停，但是他仍然小心翼翼地护着韩波的伤手，几乎让它保持着不动，这样，疼痛也就会减轻不少。　

韩波轻轻地松开了吸吮着的唇。完全无法想象在听到江久伟告白的那一刻，灵魂都飞散到天外的逍遥感。那只有亲身体会到的时候才会知道有多么的美妙。　

江久伟的唇柔软而温暖，他掠夺了一次，便忍不住还想掠夺第二次。但是江久伟转开的眼神令他又开始担心，是不是自己一时昏了头？刚才的一切只是自己在幻想中？这么一想，他又吓出一头冷汗。及至看到江久伟尽心地护着他的手时，他恍然明白了。　

“好痛……”一想到痛，那透手而过的军刀就好像又划了一下似的，痛得让人受不了。江久伟伸手拿起了案上的电话，只是几下，韩波就看出他在拨120。那是医疗急救电话。韩波又一次感觉到江久伟不是疯子的证据，虽然手痛得半死，但是他觉得没有什么比这一刀更珍贵的了。　

意想不到的是，送到了医院之后，由于是伤害，医生们问了不少细节问题，韩波实在不想再有什么节外生枝，竟然在护理室大吼大叫。等到他的手包扎好，江久伟的伤也缝了针上了药，他就拉着江久伟匆匆忙忙地逃回了他们的家。他本来很讨厌回到那个家，现在那里却是他们两人的天堂。　

江久伟很久没有说过话，所以非常困难地回答着韩波的问题。随着他的回答，所有的疑团都解开了。　

江久伟并没有疯。他失去父亲之后跟母亲住在一起。母亲心情不好就打他，而且命令他“不准叫，不准哭……”他习惯地记下了母亲每天不准他说的话，不准他做的事情，那就是那本日记的作用。可是这样仍然没能使他的母亲情况更好一点。每天挨打，又不准哭不准叫，甚至不能说话，久而久之，他就形成了现在的模样。　

那时候江久伟还只是初一的学生。他的学习一直很好，学习是他生活上惟一可以安心干的事情。只要他读书写作业，他母亲就不会打他，也不会骂他。同学们的关心与否对江久伟来说，都成了过去，他的奇怪反应，他的沉默，使他失去了朋友，而他自己也从不介意。他只希望妈妈能够笑，不希望总是看到她在哭，不希望她总是狠狠地拿棍子打自己。　

江久伟的爸爸很有钱，他留下这栋房子，户头上给了自己的儿子，而且留了一笔十万的存款供他读书，自己就出国了。之后，再也没有联系过。江久伟很聪明，他知道爸爸不要他了，他现在只有妈妈了，所以无论母亲如何打骂他，他都会放了学之后赶回来，陪在她的身边。谁也不知道他每天都受着虐待，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母亲其实已经疯了。　

当他母亲有一天冲出家门，拿着棍子打人的时候，她被送进了精神科，然后疹断下来了。她患有精神病，必须住院。江久伟一个人呆在这屋子里，久而久之说话的习惯也没有了，而且常常发呆出神。他失去了最爱的父母，便失去了灵魂。　

直到那一天，当韩波因为打人而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刻，江久伟感受到了喜欢，他不断地受到心灵上的刺激，一种恐惧，一种期待，使他开始对周围的事物有了反应。他不敢反抗，因为他怕再失去心中最珍贵的东西。而那种行为，看在别人的眼睛里，他和一个痴呆几乎没两样。　

坐在床上的韩波点燃了一根烟，烟雾缭绕着上升，然后扩散在空气中。夜已经很深，但是他却没有一点睡意。江久伟仍然是个正常的人，但是又有谁有勇气想去了解他？如果他不是对自己产生了感情，也许他会这样过一辈子。　

突然觉得很热，韩波敞开了衬衫，露出他健康的体魄。江久伟的眼睛注视着他的胸口，感觉到自己的心也在不断地加快跳动。　

……这是新的连载吗？好美，好温暖，好宽阔。我终于没有失去他，而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接近他。感受得到他身上的味道，好想……好想永远跟他在一起。　

“为什么……”韩波将烟头掐熄在床头柜上。转过头，他的眼睛深深地注视着江久伟，他也正用眼睛注视着他。　

“为什么你还能笑得出来？”韩波最不能理解的就是江久伟那毫无理由，完全不管情状便露出的笑容。　

江久伟沉默了良久。他为什么会笑呢？往事如烟，一幕幕在眼前回放，那发了疯似的情景，那不断敲打下来的木棍，那永远无法忘记的疼痛——为什么自己仍然在笑呢？　

“因为妈妈……没有不让我笑。”　

韩波的心猛地一颤。　

江久伟又露出他惯有的天真的笑容。　

“小的时候，妈妈说，不开心的时候、痛苦的时候，笑一笑，就会充满希望。”　

那个时候，爸爸还在，妈妈也还没有疯。　

如果不是带着笑容守在母亲的身边，也许，他也已经疯了，或者，已经自杀了。　

韩波伸手抓着江久伟的衣领将他拎了过来，重重地吻上他的唇。江久伟轻轻地颤抖了一下，手抚上了韩波的胸口。轻柔的触摸，冰凉的指尖，让韩波无法克制地兴奋起来。但是他们两人都受了伤，江久伟伤在腹部而他的右手被穿了个洞。这种情况下，不用人劝他也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去做太过激烈的运动……但是下半身不愿意合作，已经非常有力地准备抬头了。韩波简直不敢看江久伟的眼睛，他的脸上火辣辣地发烧，实在是好尴尬啊！　

江久伟的手因为他的吻而无力地向下滑行着，韩波慌忙离开他的唇，阻止了他的手，满脸通红，狼狈不已。　

江久伟静静地坐在他的对面，这样的情景让韩波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无奈地，他将江久伟拉近自己，环臂抱着他，脸红得可以传染了。“不好意思……麻烦你一下……”他好容易吐出这几个字，已经是心慌意乱，不知道怎么继续下文了，“……帮……帮我……”他实在说不下去，但是如果不说的话，不知道江久伟会不会明白他的意思。虽然江久伟也是个男生，但是他还很——纯情，见鬼……非要说那么明白……？真是臭大了……　

江久伟伸手解开了他裤子的扣子，伸手轻轻地拨弄着，将他的裤子向下拉。因为他的动作太慢，韩波忍不住狠狠地咬了他的肩一口。江久伟皱眉微微颤抖了一下，手一伸，握住了韩波那急欲得到刺激的地方。韩波低低地叫了一声，电击般的快感从身体里划过，他用力地用头抵着江久伟的肩。真是太丢脸了……太丢脸了……　

黑暗中，韩波的声音低低地晃荡着。　

“……向下一点……嗯……”　

“……用力大一点……啊……”　

“……靠过来……我想吻你……”　＇墨＇　






11　



永恒的微笑　
　　
　　

23岁的韩波靠在路边的栏杆上抽着烟。今天的天气很好，他身上的皮夹克显得有点热过头了。将眼睛上的墨镜压下来，一位挽着头发，一副家庭主妇模样的漂亮少妇匆匆地向他跑来。　

“你迟到了，乔大小姐。女人真是有迟到的专利啊。”韩波哈哈一笑。　

“别说我，江久伟也迟到了。”乔薇边整理包边拿出两张红帖。“这个给你们，下个月九号，一定要来哦。”　

韩波吹了声口哨。　

“艺大的校花小姐，你终于要嫁人了？连个机会也不给我？”　

“给你机会，我老公准气得跳楼。”乔薇笑着，挥了挥拳头，“你可还记着我给你的那一拳？”　

那一拳的典故是在韩波手伤快好的那天，当乔薇知道了真相感慨万千的时候，却看见韩波一脸诡异的喜色。　

“你笑得好扯。”乔薇觉得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但还是忍不住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让韩波这么高兴。　

“你知道人生有三喜吧。”韩波得意得不顾廉耻起来。乔薇没明白他的意思，掰着手指头。　

“人生有三喜是：金榜题名时——这个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乡遇故知——你这辈子别想有这福份；洞……”乔薇只说了个洞字便涨得满脸通红，她明白了韩波喜从何来，可是……这小子难道不知道，就算她能够接受他的身份，也受不了这样的玩笑吗？　

“嘿嘿……”韩波当然是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了，他只是高兴手伤终于好了，而且江久伟的伤也已经不碍事了，现在是两帆风顺，只差东风——晚上了。“洞房花烛夜……洞房花烛夜，我要去买两根红烛……”　

乔薇握紧了拳，就在江久伟出现的那个时候，重重地打在韩波的小肚子上。当场韩波就倒下去了，吓得江久伟冲过来抱着他，那眼睛又瞪得老大老大的。　

“是我错了，乔小姐，啊，不，应该叫王夫人。”韩波依旧嘻皮笑脸，那一拳头可痛了他整整一下午，差点就洞房不成了。　

“时间过得好快，五年了呢。你现在做上了营销主管，江久伟又迁就你，真是好幸福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