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买不买随你们的便。怕死的有,但也总有不怕死的……”
程雪嫣刚要张口,他手一挥:“降价免谈!”
老谋深算的家伙!
程雪嫣只好收了这心思,却换了句:“若是现在银子不够,能不能分期付款?”
“什么?分期付款?”房主眨巴眨巴眼睛,他还是头回听说这词。
“就是现在先交一部分钱,你将房契转给我。然后定一份契约,写明后面的每个月按规定交一点,付完为止……”
房主转转眼珠:“既然不是一次付清,那么后面的可是要涨点利息……”
程雪嫣顿时噎住,果真是老奸巨猾,这么快就领会了现代精神。
“你只付了一部分钱就住进来,我收点租金也是应该的。”他还振振有词:“况这房子多时没有住了,阴气重,也不好现在就搬进来,我还需帮你暖暖房子,这炭钱还没算你的呢……
程雪嫣看着他唇角支着的几根胡须,恨不能逐根揪下来,不过她现在的确需要这房子。原本以为即便买了房子,在这样一个时空,她一个官宦人家的女子若想出来单住也是倍受阻挠,没想到二杜倒是早有打算,如此,何不顺了她们的心意?她是懒得再和她们纠缠下去,而依现在的状况,她若是搬了出来,程准怀也未必会给她们好日子过!
她有一种报复之念。每每这种念头升起,她都有罪恶感,可是……她没法不罪恶!
签了字,画了押。
碧彤忐忑的跟着主子回去了。
主子没有说具体搬出的时间,不过看这架势应该是不远了,到时……
胳膊忽的被人一拽,她刚要出声,却见姑娘拉着她躲入一棵大树后。
此处是梨香苑,平日少有人来。因大公子大婚,按例摆酒三日,姑娘不想被人看到自己,所以虽时过黄昏,却仍拣了这边回来,可是此时忽然藏起有是所为何事?
她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却见姑娘看得专注。
循着望过去……
枝叶交错的令人只能看到衣服的边边角角,刮动枯叶,窸窸窣窣。
“嗯……别……唔……”
一个娇柔的女声令那干枯的树干顿时生出几分春绿旖旎。
碧彤不禁耳热心跳起来,偷眼瞧姑娘,却是一脸正色,神情专注。
姑娘好淡定啊!
“不要嘛……”
这声音怎么这么像……
她竖起耳朵,却又听得一个男人轻笑两声,竟似……
远处忽的传来一阵枯叶碎响之声,一个穿湛蓝百合如意暗纹衫子的女子从枝叶中跳出来:“有人……”
果真是她……秦孤岚……
“怎么会呢?”
枝叶中伸出一只胖手将她扯了回去。那粗度,那圆滚……程府里除了傅远山还会有谁呢?
她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来,这俩人怎么会凑一块?
秦孤岚又挣了出来,一边四下观瞧,一边扣着身侧的盘扣,速度虽快,却仍是被人瞥见了里面的锦茜红明花抹胸。
傅远山也从隐蔽处移出来,意犹未尽的去摸她胸前的酥软,又去解那盘扣。
“别……”秦孤岚的声音有些颤抖,忙忙的又看了四周:“你若是想……晚上到微岚阁找我……”
傅远山仍是不想罢手,秦孤岚可是不想再这么耗下去,转身跑掉。
结果傅远山手上只遗了条衣襟上的飘带,送到鼻子前面闻了闻,心满意足的叹口气,又往周围瞧瞧……
当他的目光扫过这株即便三个人合抱还很艰难的大榕树时,碧彤不禁哆嗦一下,连带着枯叶似也跟着颤动了一番,落下两片。
好在他只是看了一圈,便正了正下歪扭的袍带,不紧不慢的离开了。
碧彤好半天才敢痛快的喘气,开口便来了一句:“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这也是程雪嫣想知道的。傅远山为人好色,自然会盯上年轻貌美*体态婀娜的秦孤岚,况秦孤岚在程府身份尴尬,哪怕是真的被他占了便宜怕也说不出什么来。倒是秦孤岚,一向自视清高,即便是来历倍受怀疑也总是端着姑娘的架子,怎么会看上傅远山?且不说外貌,就是这份猥琐的人品……她是程府的人,又经常待在驻芳汀,自蕊珠到绮彤,从黎妍再到杜觅珍,她不聋不瞎也不傻,倒是精明得很,会算计得很,就算旁人再怎么说他的好,依她的智商难道就不会产生一丝丝的怀疑?怎么还……看起来这关系似乎已经许久了……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休息不好以至于脑子一团混乱,无法理清这其中的因果,却是隐隐有种不祥之感。
但凡某些事物超出了自身的理解范围,总是难免让人心生恐惧。
或许……或许傅远山真的有不为她知的好?眼下好像也只能作此解释了。
但不知那二人如此下去会是怎样的收场,若是杜影姿……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姑娘啊……”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阴阳怪气。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只可惜到得晚了一步,否则就会看到一出好戏,而她……更可以欣赏一出更精彩的闹剧。
杜影姿神采奕奕,这副神态令程雪嫣对她不知是该同情还是该嘲笑。
“原只说出去一日,等到晚上遣人送膳去时却是不见踪影。怜怜在嫣然阁等了一夜,却原来大姑娘是彻夜未归。”她掩口一笑,眼梢泄下风情:“原只以为是大公子的洞房花烛,却不想大姑娘也……”
“杜先生,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碧彤当即抢白了一句。
杜影姿似是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上下打量了碧彤一番:“这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呐,只不过是在太尉府过了一夜,连个小丫头都不把尚书府的主子放在眼里了。不过,你们可别忘了,之前是怎么被人家从府里灰溜溜的赶出来的,别以为经了这一夜,就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现在开心总归是太早了点,人可要沉得住气才能成大事。不过……”
她微抬起下巴,斜乜了程雪嫣一眼:“不过是一夜嘛,以前过了那么多夜不仍是不记得你的好?所以也别有什么太大的期望,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若是再来个上吊投井的岂不是太冤了?唉,大姑娘怎么还像以前一般少算计?人家顾三公子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这今日你不在跟前,保不准哪个就顶了姑娘的缺,到时这一夜的辛苦岂不是付之东流了吗?可惜呀可惜,咱们还以为大姑娘要梅开二度呢,没想到还没等开就先谢了,唉……”
175心若死灰
碧彤气急,上前一步就要跟她理论一番,却是被程雪嫣拉住。
杜影姿以为说中了她的心事,愈发放肆起来:“都说顾三公子伤得严重,却不想照样生龙活虎的,看来也算不得什么,倒是有人想借机翻身,这小别可是胜新婚了?只是不知今日一别又要何时再见了,真是够难为人的了,不过若是肚子争气的话……”
说到这,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捂着嘴笑了半天。
程雪嫣什么也没说,自始至终只冲着杜影姿笑。
笑容干净柔和,不带一丝恶念,倒令杜影姿心中没底。
她又干笑两声,见程雪嫣不搭茬,不觉恼火:“碧彤,快带你主子回去吧,省得又犯了什么失心疯……”
程雪嫣依旧笑着,又端端的向她行了礼,施施然的走了。
杜影姿更加生疑,竟盯着那背影研究良久。末了,终于认定她不过是在顾府与那顾三闲再续前缘,自以为就此可以继续做人家的三奶奶了,可是事情能像她想的那般容易吗?
幼稚!
她冲着那模糊在暮色中的身影啐了一口,骄傲的由真儿扶着走了。
“姑娘,你刚刚为什么拦着我?就应该把咱们看见的告诉她,看她还怎么得意?”碧彤愤愤的。
“这种事……还是让她自己发现最为妥当。”程雪嫣的语气慢条斯理,不带一丝怒意。
“我就不明白了,以往杜先生为难姑娘,姑娘无论怎么艰难都能给她顶回去,可是眼下就有个最有利的打击她的机会,姑娘怎么倒谦让起来?”
“我方才说的你没听懂吗?”程雪嫣站住脚步:“你想想,就算你如实相告,在那种情况下,她会相信吗?即便没有刚刚的相遇,只是平日里说起,依你对她的了解,你认为,她会相信吗?绮彤的事……你该不是忘记了吧?”
碧彤沉默半晌:“可是……像她那样嚣张,总要打击一下……”
“这用不着咱们出手。”程雪嫣微微一笑:“你是想被别人看戏还是想看别人演戏?这种事,压得越久,爆发起来就越热闹,咱们就等着看热闹吧……”
程雪嫣说起这话时,脸上虽笑着,心底却是一片冰冷。她发觉自己越来越邪恶了,怎么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呢?可是她真的很盼望,盼望真相大白的那天快点到来,如今只要略略的想象一下杜影姿的震惊与愤怒,她的唇角就情不自禁的一翘再翘。还有哪一种快乐比去欣赏一个总是自以为是总是以践踏他人为乐却终被欺骗终被践踏的人的悲伤与暴怒更为欢乐更为强大呢?
我真是太邪恶了!她不由再次感叹并忏悔,不过这一切似乎注定她要继续邪恶下去。
碧彤倒是不能完全理解主子的解释,心思转了几转,忽然绕到先前的问题上:“他们怎么会在一起呢?秦姑娘……怎么会?傅先生……难道真的不是好人?”
肩忽然被用力拍了下,随后对上姑娘的眼,只见姑娘赞赏的看着她,认真说道:“碧彤,你终于长大了!”
碧彤一头雾水的看着姑娘在前面走着,心里却仍旧纠结着这种不可能。
姑娘却没有回嫣然阁,而是径直去了后厨。
她一愣,立刻明白姑娘的心意,不禁心中一动,不管发生了什么,姑娘的心总是向着她们这些下人的。
程雪嫣刚跨进后厨的外门,唐嬷嬷就像只鸭子般率先飞了过来,嘎嘎的聒噪着。
“大姑娘,有日子不见了,可好?我昨个特意做了姑娘最爱吃的卤鸭胗……早知会忙得厉害,便提前做出来预备着,晚上好给姑娘送去,岂料姑娘却不在……”
听到这,碧彤连忙给她使眼色。
唐嬷嬷是个机灵人,立刻转移的话题:“姑娘此番可是来瞧绮彤妹妹的?”
绮彤乃是受罚之人,是程府里最没有地位的一类人了,唐嬷嬷既然肯称她一声“妹妹”,自是看在程雪嫣的面子上,当然,也为了表现自己并无苛责绮彤之意。
唐嬷嬷引她们来到一间小黑屋。
“这几日,她总是无精打采的,我说请大夫来,她却说不用。她那身子骨也不经折腾,于是这几日虽是缺人手,却也没使唤她,就让她在里面躺着呢。可是这样只是躺着却不吃饭也不行啊。眼下大姑娘来了,好歹劝劝她。这心事不能当饭吃,人总得活下去不是?”
唐嬷嬷这番话说得极是实在,程雪嫣不由得感到她对绮彤也算有那么一点真情实意的。
屋子极为狭小,因为后厨的粗使下人都是住在这样的鸽子笼,只有管事嬷嬷的房间略显敞亮些,还可以带上女儿和十岁以下儿子住在里面。按理,绮彤待遇也算优越了,别的粗使丫头都是两三个人挤一个房间,而她却是单住的。
屋子很静很黑,竟好似无人一般。
唐嬷嬷点燃桌上一盏油灯,轻声嗔道:“还不快起来?大姑娘来了……”
微弱光线勉强触及的一方角落里传来一阵窸窣之声,紧接着有人忙忙的下了地,却又跌倒,顺撞翻了什么。
唐嬷嬷抢先一步冲过去扶起那跌倒的人,口里却朝这边喊道:“大姑娘仔细磕到腿……”
昏暗的灯光下,绮彤面若黄纸的靠在床边,却是努力的对她们微笑:“刚刚起的猛了些……唐嬷嬷对我很好,这些日子亏得她照顾我了……”
唐嬷嬷老脸一热:“大姑娘,你们先聊着,奴婢出去了。不过这屋里有些阴寒,大姑娘要小心身体。”
门吱呀呀的带上了。
程雪嫣看向绮彤,却见她笑道:“床又窄又脏,凳子也是蒙了尘的,就不请大姑娘坐了。”
程雪嫣只是担心程仓翼大婚,怕她又要有什么想不开,急着来看看,却又不知该说什么。若讲安慰,此刻却是最用不着的东西。道理谁都懂,犯不着自作聪明的一遍遍重复惹人心伤。
“姑娘担心什么,奴婢明白。”绮彤倒是真明白的:“我没事,否则也不会熬到现在,只不过心里不大舒服而已……”
她说的也是实话,心上人要娶别的女人了,她不但无能为力,还要去给那些个为这场婚事祝福的人烧饭做菜,想着他和她在祝福声中牵着红绸走入喜房,想着他与她的耳鬓厮磨……任是谁都无法承受此等折磨。她也可以祝福他们,可若是把心放在这祝福的微火中慢慢煎烤,实在是太残忍了。
“我过几日就好了,大姑娘不必担心。”她的表情恬淡,在豆大的灯光的摇曳下有种虚无缥缈的美。
程雪嫣仍不放心的摸摸她的额……不烫,又握了握她的手……凉的。
她又笑了:“屋里没有火盆,自然是凉的。”
程雪嫣便要碧彤去问人寻火盆点上。
“别忙了,是我不要他们点的。”绮彤淡淡道。
“你想活活把自己冻死吗?你这样……没有人会知道。”
程雪嫣不得不说出这句残忍的话,因为她实在不想看绮彤将自己慢慢虐待至死。况且这也是事实,为了绮彤的安危,程仓翼是绝对不能再同她联系,另外谁又会将绮彤的状况汇报给程仓翼?那岂不是自找死路?对于程府来讲,绮彤已经是个死了的人了,甚至有时她也会想,或许让大家把她忘掉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是啊,没有人知道,我知道。”绮彤仍在笑着:“我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待着,就看着这团黑,好像这一夜永远都不会过去……”
程雪嫣有些明白她的心思了,不由苦笑,傻丫头,你以为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可以回避外面发生的一切吗?这时不时响起的丝竹之声,这后厨不停歇的喧闹,还有这渐渐暗下去的灯光……哪一点不在宣告着时间是永远不会为了一个人而止住脚步?哪一点不在宣告着程府上下喜事盈门?你躲得了外界的提醒,却躲不了自己的心如明镜。
可是绮彤固执的看着对面粗糙的墙壁,目光似是落在很遥远的地方:“别担心,我歇一阵子就好了……”
她这么一说,倒令人担心起来,好像只要一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