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如此,就不劳烦各位了……”
话音未落,他纵身一跃,竟好似一条鱼三翻两跳的来到台前直取翠丝。
阮嬷嬷拉着翠丝要躲,情急下,脚踩住了裙边,咕咚一声扑地跌倒。
翠丝对着伸向自己的长臂不顾一切的尖叫一声,却是嘶哑怪异,满场顿时哗然。她闪身一躲……可那人的臂却不是取向她,而是……
当程雪嫣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眼睁睁的看着那只手由上往下一划,整张帘幕一下子从眼前落了下来……
一切蓦地变作清晰,但见一双深眸由怒转惊又至喜,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散发卷曲,面庞深邃,鼻若刀削,目似朗星……看起来竟似个高鼻深眼的外国人!
于此同时,一声清脆的碎瓷之音打破了不知何时变作的静寂。
那白衣男子面色苍白,衬得两道浓眉惊心动魄。他俊目圆睁,只定定的看着她,眸中是说不出的震惊……
岂止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好半天,才有人蹦出一句:“美人……”
喧哗顿起。
“阮嬷嬷,想不到今天如此安排竟是为了这个惊喜……”
“金玉楼竟藏了如此美人……”
“果真是‘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我出一千两……”
“一千五……”
“两千……”
叫价声此起彼伏,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已经炒到了八千两。
“不是,不是……”阮嬷嬷揉着腰一瘸一拐的护住程雪嫣。
还好,她还没有见利忘义。
“这是我请来的……先生,不是……”
“我出一万两……黄金。”
蓝袍人微微一笑,将阮嬷嬷的嘴巴惊作山洞,也将所有的吵嚷镇住。
他向程雪嫣优雅的伸出手……
程雪嫣已经被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弄得脑袋一片空白,心中只有一个声音不停播放着“完了……完了……”然后看到一只优美的手向她身来,茫然的看过去……白亮亮的背景下,一张英俊的脸,暖若阳光的笑……
耶稣……
她仿佛受到了召唤,身不由己的伸出手去……
“住手!”
一声怒喝霎时惊醒昏梦,方回过神,便见那白衣男子奔到了台上,一下拨开那向她身来的手臂,又一把抓住她的臂用力一甩……
她大大的向后退了两步险些跌倒,幸好有阮嬷嬷做肉垫。
二男相对,一个笑意盎然,春风拂面,一个肃颜怒目,剑拔弩张。
英雄救美……那个是英雄?争风吃醋……是为了我吗?
没人注意到一直没有离开的翠丝已是满面寒霜。
碧彤终于从堆得满地的帘幔中找到出路钻了出来,赶紧站到姑娘身边。
“一万两,还金子,你骗谁啊?美人是我的了……”
也不知打哪冒出一人来,冲上台拦腰抱住程雪嫣就跑。
惊叫四起。
阮嬷嬷“呜嗷”一声窜过来,死死抓住程雪嫣往下拽:“大爷,这……这不行啊!你要哪个姑娘,要不我把所有的姑娘都叫来陪大爷,我金玉楼今儿所有费用全给大爷免了……”
“屁费用?本大爷在乎这个?我就要她了!”大爷满下巴的胡子乱抖。
“不行啊,大爷,这个不行啊!你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这工夫,那一蓝一白两个男子就要前来搭救,却是都不想让对方赶了先,结果走一步绊一步,最后竟厮打起来。
眼见得两个帅哥不顾形象打作一团,局势顿时陷入混乱。
无数个男人企图将程雪嫣从那人的怀里抢过来,乘机上下其手。
碧彤被拦在外围,哭叫无门。
程雪嫣又挠又踢,却是斗不过这无数只手,心下慌乱,手脚愈发无力,眼前发黑……
忽然听得一声惨叫,却是不知谁抓了谁的脸,谁又踩了谁的脚,她只是一味的挣扎,挣扎……
又是一声惨叫,程雪嫣只觉身子一松,上半身霎时倾斜下来,可是那个大爷却执着的搂着她的腿,和另一人搏斗。
黑地暗红花纹的袍角扫过脸颊……
这袍角似有些眼熟。
念头却只是一闪,因为倒挂在地上的她必须拼命在一堆纷乱的脚丫子中寻找空隙安放脑袋以防被踩扁。
再一声惨叫……她终于整个落到地面。
赶紧爬起,却又接二连三的被撞倒。
那群人似乎忘记此番是为夺美而来,全不顾美人安危,打得不亦乐乎。也不清楚哪派是哪派,多是这堆人里挠几下,回头又上另一堆里踹几脚。刚刚还和这人协同作战,转眼两人便扭做一团。却是没几个会工夫的,只是王八拳和反王八拳轮番较量,手脚牙齐齐上阵,哇呀呀的乱喊乱叫。
腰忽的一紧,竟是被人抱起,她还未及发怒,便和碧彤撞到一块。
回头,却是那黑袍人,冲她展颜一笑……牙齿雪白,黑眸闪亮……这人怎么好像在哪见过?
那人也无话,转身便投入战斗。
她和碧彤瑟缩的躲在一旁,看着人与人推来挤去,寻不到一丝可以插针的地方让她们逃走。
乱哄哄中,几支墨竹于眼前一闪,还未待她发觉眼熟,就见这竹子被从人群中丢出来,恰恰落到她脚边,抽搐了几下,似是伤得不轻。于此同时,另一人披头散发张牙舞爪的扑过来。
程雪嫣定睛一看,这不正是那个死抱着她不放的大爷吗?
此大爷还顺路抄了半块桌面,红着眼睛准备将那竹子狠命拍成废柴……
她条件反射的跳起来,短短一瞬间气沉丹田力贯右腿,看准目标,使出跆拳道最优美最有力最霸道最华丽丽的后旋踢直取对方面门……
那位大爷原本眼中只盯着那竹子,这会却突然蹦出一美人分散了注意力,再一看,那美人竟抬起了腿……
他便目瞪口呆哈喇子滴下半截的准备欣赏那裙下风光,却不想……
“乓!”
迎面挨了甜蜜蜜的一记飞踹,顿时人事不知的躺倒在地。脸上虽印着一个斜斜的脚印,嘴却仍惬意的歪斜着,甚是诡异……
“啊——”
程雪嫣完美转身落脚时突然感到脚下软绵绵的,然后耳边猛的爆出一声惨叫。再一看,自己竟踩着竹子的手……
急忙移开脚:“你没事吧?”
竹子嗖的收回手,痛苦的蜷起身子。
我踩的是他的手吧……难道是肚子?这下坏了!
她急忙扶起竹子,不停的拍他的脸,又摇晃两下:“喂,喂,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竹子的乱发随着她大力的折腾在脸前一通狂舞。
“姑娘,这样是不行的……”碧彤眼见得竹子在姑娘手下愈发萎蔫,正欲出手阻止,却突然爆出一声惊叫:“啊……”
“怎么,也踩到你了?”
程雪嫣瞥了她一眼,将垂到脸旁的碎发往耳后一掖,继续连拍带打再摇晃:“喂,醒醒,醒醒,你到底有没有事?”
碧彤捂着嘴,惊恐的看着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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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猜出来了吗?O(∩_∩)O~目前白衣竹子票数领先,明天会上名字。那个……我不知道大家觉得目前这种安排是否可以,我先爬下,忐忑中……
100各有所思
突然,她一把拉起姑娘:“姑娘,快走吧……”
“怎么,你是说……他不行了?”程雪嫣脑筋转得飞快。
不行了,谁弄的?是她的一踩吗?那他也太脆弱了……那么,是留下勇于承担责任还是趁人不备逃之夭夭?她是见义勇为,如此是算作勇为过当还是误伤人命?他会不会讹上自己?要赔多少?这些日子赚的银子……心一阵阵的抽痛。她的父亲是当朝礼部尚书,靠这个关系疏通的话应该不会赔多少吧?可是……她怎么会踩伤人家?关键是……她怎么会在“金玉楼”踩伤人家……
一时间,顿觉袖手旁观方为人间正道,悔不该一时冲动害人害己……
还是逃吧,可是他会不会认出自己上衙门告状?刚刚他可是睁了下眼睛。这家伙伤得这样重显然不是自己那一小脚的威力,可万一他鬼迷心窍死赖上她偏要说是她踩的,她这一弱小女子上哪说理去?万一被杜觅珍之流得知了,那后果……
正胡思乱想着,猛的被人拽了一把。
却是阮嬷嬷,眼圈青着一块却还不忘对她挤眉弄眼。
她会意的赶紧松手起身跟着她离开,临走时还回头看了竹子一眼,可是也只看到那几支墨竹而已,因为碧彤很快跟上来挡住了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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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摇得七荤八素的白衣男子突然失去了依靠“咕咚”一声重新撂倒在地,只见雪色裙摆上一朵怒放的墨色昙花摇曳离去。他撑着地面想要坐起,却被什么东西硌痛了另一只尚未受伤的手。
移开,却见一只黄蜡小龟可怜兮兮的趴在地上,小小的头已从身子上掉了下来,只一条纤细的脖子怪异的弯曲着。
他拿起小龟,又捡起那个小头,试图将它们拼在一起,却是参差不齐,好像仍少了什么,他低头找那缺失的一段……不见,不由又看向那昙花消失之处……
“浩轩,”一道镶着暗红边的黑影轻巧的落在身边:“我正到处拼死拼活的救你,你却躲到这来了……这是什么?唉,你真是有心,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思玩这个?”
顾浩轩攥起拳狠锤了他一下,却被那肩膀硌得直咧嘴:“你还好意思说?被你爹硬是从边关上拎回来,好久没打架了吧?这回可是过瘾了,还哪顾我的死活?江渚,这群人可不是蛮子,经不得打的,又多有官职,小心一会有人去将军府上告状……”
“那才好呢,省得老头子总想把我栓在帝京,赶紧放我回去才好……我看你这似乎伤得不轻,刚刚还见那个美人救你来着,现在人呢?”
韩江渚以手搭凉棚故作夸张的四处望:“说起来,我还……”
顾浩轩一把打下他的手:“我都伤成这样了,你不说送我回去,却还要找什么美人……”
“我是说我见过……”
顾浩轩挣扎起身:“这工夫还有心说闲话,还不快走?要等官府的人来吗?我可不想再添伤,我爹这几日心情正不顺……”
韩江渚与顾浩轩是发小,年二十又四,长他二岁,十年前与他爹韩梁将军闹了矛盾,赌气参军戍守边关,今春刚被老将军以重病不治骗回,闲来无事便去找顾浩轩,却不想这家伙十年不见仍可将胖胖的顾太尉气个半死,自己却没捞到好处,被打个半死。
他咧嘴一笑,白牙一闪:“准备好了吗?”
顾浩轩郑重点头。
于是他便像扛麻袋似的只一甩就将顾浩轩搭在肩头,稍一运气,足下便像生了风般,只眨眼工夫便从乱哄哄的人群中三转两转的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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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彤小心翼翼的查看姑娘脸色。
姑娘全身被抽去力气般倚在车厢内,眼睛无神的对着那忽哒忽哒飘动的暗纹车帘。
姑娘在想什么?她是不是记起什么来了?
碧彤有点紧张,不觉坐直了身子,却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阮嬷嬷。
阮嬷嬷也是面色无神,黑着的眼圈愈发青肿,牵着嘴角也歪斜着,看去甚是滑稽。且一反来时的喋喋不休,安静得好像连呼吸都停止了,而如此的平静却让她愈加不安起来。
姑娘在想什么?她是不是记起什么来了?
她脑中反复回想姑娘“救治”顾浩轩的点滴……
姑娘若是记起了那顾浩轩,应是不会去管他的吧?原因自然很明显,可姑娘偏偏是善良的,再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姑娘临走时又回头瞧了他一眼,难道只是觉得这人面熟?
宋冠曾说过,如果遇到巨大刺激姑娘是有可能恢复记忆的,那么这个顾浩轩会不会就是个巨大刺激?姑娘若真是记起了他会怎样?宋冠还说过,一旦突然忆起往事,一是可能恢复记忆,一是可能发狂发癫。姑娘这是……发狂发癫的前兆吗?
若是姑娘真的发狂发癫了,会不会胡言乱语?到时给金掌柜设计首饰样子赚钱,交待自己踅摸合适的房子,教金玉楼的姑娘唱曲,最可怕的是竟然亲自去唱了曲……这哪一宗哪一件没有她碧彤的事?老爷若是知道了……
她只觉有人狠狠的掐了她一把,压抑了许久的担心和恐惧顿时纷纷冒头张牙舞爪的叫嚣。
那句“姑娘你是不是记起他来了”就要跳出嗓子眼,却被自己生生掐断。
万一姑娘只是受了惊吓发呆而经她这一提醒倒真的想起了什么……
观察,还须观察……
可姑娘若是真的只是受了惊吓一直发呆下去可怎么好?今晚在堆秀山上还好好的,怎么不出两个时辰人就傻了?老爷若是问起来,她碧彤又怎么可能逃得了责任?
最关键的是,即便姑娘记不起那顾三闲可顾三闲未必失忆吧?今日姑娘明晃晃的亮相在他眼前……
天啊,他这总逛青楼的人如今发现自己曾经的内人竟出现在青楼,会作何感想?当初他不管不顾的死活要休妻,虽是因姑娘没有给他们顾家继后香灯,可如今添了这事他岂不是更理直气壮了?现在外面的人没一个说他的好话,他若是想扳回一局还不得四处宣扬为自己壮声势?如此……
无论怎样,她碧彤总归逃不了干系!
虽是初秋,夜风却是凉的,她身上冒出一层又一层的汗,却被风一次又一次的吹干,眼下只觉一会热一会冷,突的哆嗦一下,打出个大大的喷嚏,人变得有些迷糊起来……
这一声喷嚏倒惊动了两个发呆者。
程雪嫣滞滞的调转目光:“是不是着凉了?”
阮嬷嬷微微抬了抬头:“今日这事……对不住大姑娘了……”
然后再次各自无语。
车晃了晃,停下来。
碧彤先跳下车,却是像踩了空,险些摔倒。
她勉强靠着车厢,扶姑娘下来。
车停了会,阮嬷嬷终于没有再说话,于是咕噜噜的驶走了。
她一脚轻一脚重的走了两步,身子一歪。
程雪嫣急忙扶住她,忽然觉得她的手好烫,再摸下额头:“你发烧了?”
碧彤朦朦的看了她一眼,人便往下一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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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已是艳阳高照。
睁开酸胀的眼,却见姑娘倚在床边,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姑娘,”她一个翻身坐起,顿时头晕眼花,却是什么也不顾的抓住姑娘:“你……守了我一夜?”
程雪嫣见她醒来,大为开心:“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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