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飞打了那通电话,单飞是做不到,但是得到一瓶产于美国的处方药对谢擎来讲易如反掌。他不去假设谢擎的反应,他也不在乎任何跟自尊或者羞辱相关的东西。只要给他一瓶该死的药!
比他所期盼的还顺利,单飞还没开始哀求对方就一口应承。谢擎没耽误一秒钟,甚至亲自送货上门。
就在开门的那瞬,单飞空白的大脑中终于舍得运作了——他想起谢天麟曾经告诉过他,谢擎说过他会立刻杀了谢天麟,如果后者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所以他坚决拒绝放谢擎进来,从对方的手里抢夺了药瓶后直接关门送客。
当然,那个气愤的客人没那么轻易离开。所以在单飞喂失去意识的谢天麟吃下药片,到痉挛停止,单飞终于松了口气的半个小时里,狂怒的拍门、踢门、砸门声一直都没停过。
不过在单飞明确地表示,自己宁可换一扇门也不会开门之后,谢擎终于悻悻地停止了失去身分的暴行。
「很好!非常好!」
那是上次「会面」谢擎的最后一句话。
单飞有理由相信,那不是谢擎在夸他。
尤其在他被责令倒掉第八碗「垃圾」之后。
「你别告诉我,你今天一上午的日程就是在这里坐着品粥!」单飞将第九碗重重地摆在谢擎面前,一脚踩在旁边的椅子上,威胁地道。「如果再说不,那么就等死吧」的意思由内而外地从他的姿态中显示出来。
阿七对单飞的脚翻了翻眼睛。
「那要看你笨到什么程度了。」单飞的暴怒显然一点也没有影响谢擎的情绪。他依旧慢条斯理地拿起精美的羹勺,慢慢地舀了一点,送到口中。
「这一次怎么样?!」单飞几乎是屏气问道。不管设施再怎么完备,他也绝不想再回到那个华丽的厨房一次,并在整个厨房里所有眼睛的关注下完成他的第十锅!
「看起来,你对自己不太有信心。」谢擎瞟了单飞一眼,讥笑道:「不过粥还可以。」
在单飞还在犹豫自己是应该对讥讽反击,还是对肯定表示欢欣鼓舞时,长者对两个保镳点了点头,「不介意的话,坐下一起用餐?」
阿七道了声谢,飞快地坐下身来——虽然有点不合规矩,但是那味道确实闻起来不错。
「尝都尝饱了。」单飞嘟囔着,「更何况对着这么恶心的人。」
「那么,好。」谢擎微笑道:「你可以进去卧房收拾房间了。」
「……」已经放弃反抗了,单飞显得非常冷静,「我来替你说:为了防止窃听啊、监视器什么的,我们要对卧室进行彻底的搜索,而且从今往后你的卧室就只有我们能进出,所以当然要交给我们……确切地说,是我一个人来整理了。」
「其实,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在这里休息,所以给你安排点事做。」谢擎假笑道:「不过既然你帮我找了这么好一个理由,我没有道理否认。」
单飞眯着眼睛望着谢擎,一个与谢擎极其神似的微笑在他唇边绽放开来,「没问题,你的房间会非常安全……而且干净。你们慢慢吃,千万不要着急。」
☆☆☆
阿七预料到了,他发誓,他只是行动慢了一点。
当他们听到非比寻常的声响,从餐厅赶到卧室外的那个宽敞的客厅时,已经太晚了。
不,收回,那个客厅已经不再宽敞了。
简单地说,卧室里的东西已经几乎全部被转移到了那里,除了一张床。
一张非常干净的钢架床。
那个意思就是说,除了钢架和钢丝,没有任何东西在上面。
「我已经彻底检查过了,」单飞双手抱胸,站在床边,面无愧色地面对着门口的一堆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非常安全,你绝对可以放心的住在这里。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找人把那一堆垃圾扔掉。」
谢擎面无表情地看着单飞,下巴微微扬起,「现在,」他沉声说:「午饭。」
「乐意为您效劳!」单飞拉出一个笑容,「看起来午饭你不打算吃白粥了?让我想想……意粉!」
「意粉。」
对于二人的异口同声,表示出惊奇的只有怔怔地看着他们的阿七。
「海鲜的。」
「但是胃寒的人不可以多吃。」
「我会小心。」
「但愿如此。」
「打断一下,」阿七插口了,虽然不是一个适当的时刻,但他想他不能忍耐了,「你是打算把我的人训练成一个保姆吗?」他看着谢擎,目光带着些危险,「去照顾一个……呃……你们两个都知道,但我不知道的人。」
被质问的两个人相互看着对方,反应绝无仅有地一致——保持沉默。
「我不在乎这是一次任务还是一个委托,」阿七冷静地继续,「但是我需要被知会,而且我必须确保我的人安全。我希望你们两个都明白,最重要的是,我不希望任何人在我的眼皮底下接私活,尤其是从危险人物那里。」
「你看,」单飞开口了,声音干巴巴的,「我需要这个工作,所以我不会破坏这些规矩。」
「当然,」谢擎也开口了,但显而易见仍然在措词中,「出于某种原因,我也不希望单先生失去这份工作。不然我就不必在只需要一个的情况下,去花四倍的价钱请贵公司的四名保镳……」
「容我插一下嘴吗?」阿七礼貌地打断道:「你一个也不需要,我的经验这么告诉我。」
「至少需要这一个狂妄的笨蛋。」谢擎哼了一声,道。
「而你花了三倍的价钱,只是不想让我猜到你在想什么。如果这能帮助你保持尊严,我可以配合你。」单飞反击道。
「现在让我们从头来过,」阿七坚定地保持住了他的理智,「用一种大家能够理解的方式叙述。」
诡异的沉默再一次蔓延开来。
「好吧,从我开始。」阿七吸了口气,「你们俩人显然很熟,但绝对不是友好的那种。」
他甚至都没费心用疑问的语气,因为这很明显。
另外两人不是很愉快地哼了一声。
长者保持了空白的面部表情。「你认为了解得更多对你会有什么好处?」他慢慢地说。
「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个最简单的事实,」阿七冷冷地道:「我是在提供帮助,而这完全是看在阿飞的面子上。
「无论是从理性上还是感性上,我都希望我的人能摆脱包袱轻装上阵。保镳这份工作很危险,他不该为任何事情分神。如果他有问题需要解决,那么我会全力以赴。至于你,谢先生,我尊重你不过是因为你是我的大客户,仅此而已。」
「跟你不同的是,我对你的尊重仅仅出于我的涵养。」谢擎冰冷地假笑着,「我会始终尊重你,因为它不耽误我作出其他任何决定。」
「我不介意你作出任何决定,」阿七毫不在意地说:「只要你不会做出触犯我的事情。」
诚然,作为一个保全公司的老板,他显得过于狂妄了,但是单飞有理由相信阿七不是一个鲁莽得不顾一切的人。他能说出来,只不过是因为他有把握应付。但这背后的秘密不是单飞感兴趣的东西,就他目前的夹心人地位来讲。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抢在谢擎发言之前,单飞道:「你是为我着想的?」他对阿七认真地道。
沉默地注视着单飞几秒钟,阿七点了点头。「你知道,我是你的老板。」
「而你,」单飞转向谢擎道:「真的很……关心……我是说,他。我想你现在不用否认,我并没有模糊过你对我的厌恶,不是吗?」
谢擎并不是太信任阿七——应该说他完全不。审视地看着阿七,他并不回答。
「如果你能相信我的判断力,」单飞坚定地道:「而我绝对相信阿七。」
阿七胜利地挑起眉毛。
「……或许不是很确切,」谢擎思忖了一下,慢慢地说:「针对你的那一部分。顺便说一下,我不相信你的判断力,我相信我对情况的控制力。」
控制力,他的意思是如果有什么不对,那么就会有命案发生。单飞明白,但他相信现在不是跟谢擎讨论道德的时候。
低头想了想,单飞抬起来头笑道:「我坚持……无论如何,我想我们三人没有矛盾,当然,或许有过节。」
他看了一眼谢擎,再转向阿七,「老……谢先生跟我同样在意一个人,所以,阿七,为此谢先生也不会对我不利,你不必担心。但是,除非那个人自己愿意,否则我不会对你说出他的任何资讯。我不会做出任何……是的,任何,违背那人意志的事情。因为我实在非常……在乎他。你能谅解,是吗?
「无论如何,情况在掌控下,没有任何私下的交易,老实说,他所做的一切……」单飞指着谢擎,神情是愤懑的,「是为了……我好,虽然……我还是无法……我讨厌他。」
「相当好,」谢擎接口,「这正是我能想像的智商和情商。」
阿七思索地看着那两个怪人,神色郁闷。「好吧……那么,我们的支票什么时候能够兑现?」最后,他问。
「在他能够学会的时候。」谢擎看了看单飞,道。
「那么,」阿七两手抱胸,看着单飞,「你要提高效率。」
「相信我,」单飞耸了耸肩,「我比你们每一个都想回去。我恨不得飞回去!」他转身走向门外,「意粉,是吗?」
「我猜是海鲜的。」阿七嘀咕着随后走了出来,「你知道,无论是什么情况,」他挑了挑眉毛,诱惑地对单飞悄声道:「我都能接受。在你之前,我的一个人跟他的主顾发生了点什么;另一个人,带着杀手私奔了。你看,我接受得很好。」
他看着石化的单飞,「他们统统都是男人。」最后,他补充道。
单飞坚持保持石化的状态,这使得阿七很无奈。
「喂!」将手在单飞的眼前晃了晃,阿七问:「说话啊,想什么呢?」
「我在想,」单飞摇了摇头,又眨了眨眼,「我应该换个老板了……」他诚恳地说。到目前为止他已经足够标新立异了,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都实在无法承受更猛烈的冲击。
「嘿,老实说,」阿七叹息着,「你不说我也猜得到,只不过我从前真的没得到过一点消息,谢擎有私生女……」
私生女?单飞扬了扬眉毛,看起来阿七的接受能力还不算高。兜里突然的震动打断了他的评论,单飞向阿七摆了摆手,然后掏出手机。
速归!
只有两个字。
阿七注意到单飞得面色骤然转为苍白,身子似乎有些摇晃。他唯一会做的动作就是一遍遍地拨打那个号码,然而电话的那端却始终无人接听。
「该死的!怎么不接电话!」
☆☆☆
谢擎在饮茶,这是个很陶冶性情的爱好。
现在他需要陶冶性情,尤其在每次他的视线接触到客厅里的「杂物」时。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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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擎放下茶杯,有些恼火地看向门口。一个面色苍白,眼中燃着怒火的单飞正大步走进来。
「你把他怎样了?!混蛋!」显然已经丧失了理智,单飞从肋下抽出枪来,「是你这混蛋!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对你还抱有一丝希望,我以为你多少还有点人性……是我的错!」他几近语无伦次。
「天麟出事了?!」从破碎的言语中,谢擎唯一能拼凑出的只有这个资讯!他猛地站起身,「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他厉声道,完全无视单飞手中那把子弹上膛的手枪,疾步走过去,「谁给你的消息?现在情况怎样?!」
「你还装蒜!」单飞狂怒道:「他少一根头发,我剐了你!」
「冷静!」阿七抬手盖在了单飞的枪上,「现在谢先生在我们掌控中,无论什么,我相信都可以解决。」
「如果我想做什么,」谢擎冷哼了一声,「那晚我只要不送药给你就好。」
「不是你?」单飞迷乱地摇头,「那会是谁?只有你知道他在,只有你……」
「到底怎么回事?我需要更明确的描述。」谢擎不耐烦地道。
「他发短信让我立刻回去,我打电话给他,但是没人接听。」
「他当然不能接你的电话。你打电话给他有什么用?」
「乖,这么危险的东西,我替你收着。」阿七忙趁着迷乱的空档,将单飞手中的枪接了过去。
「我必须立刻回香港!」单飞蓦地注意到了阿七的存在,咆哮道。
「没问题。」阿七立刻道:「你冷静一下,我去订机票。」
「我想包机更有效率。」谢擎插口道:「以谢家的名义。」
「好主意。」阿七在消失之前道。
「他只要接通电话,让我知道他没事也好!」单飞混乱地说,恨自己不能飞回香港,「妈的,我为什么要跟你来这该死的日本!不是你又能是谁?」
「你闭嘴!」谢擎蓦地大怒道:「首先要弄明白他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不是像个废人一样崩溃!」
单飞愤怒地抬起头,看着谢擎,「我没有崩溃!我只是……很愤怒!因为无论发生了什么,我居然不在他身边。」他的声音渐次低沉,整个人颓然靠在门框上。「……不能立刻赶到他身边。」
谢擎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又张开,「天麟不会有任何事,」他的声音甚至是柔和的,「因为你和我都不会允许。」
「在千里之外?」单飞苦笑道:「我们期待神迹?」他不能够,谢擎也不能够。他们甚至都不能委托一个人去看一眼。
多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只会令谢天麟处境更危险,更艰难。
「我们制造神迹。」
谢擎的声音冷酷而坚定,他让单飞回忆起了什么。是的,谢擎,他偶尔是一个紧张的、暴躁的父亲,但多数时间他是一个帝王,黑暗的帝王。
「我们需要一个着手点。」谢擎的镇定无形中平复了一定的焦虑,它让单飞的情绪转移到了另一端,「在没有你的人和我的人插手的情况下,我们首先……应该得到点情报。现在我们几乎一无所知——发生了什么,怎么发生的,谁干的。」单飞沉思着说。「我想,我应该能做点什么。」
谢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