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春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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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春仍在-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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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方圆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有些出神。回过头来揪起苏小哥的鼻子笑道:“好小子,又有靠山了。”
  这个久违的亲切小动作让苏子鱼一阵心暖,扯开郑方圆粗糙的大手,揉着鼻子道:“哼,不知谁是谁靠山!”语气傲然。
  司马兰廷和一众属下商议完灰狼才带回来的信息,已至丑时。因为明日要去皇陵祭拜,他稍事整理后又开始处理明日事务,才刚接班护卫的奉勇来报:郑方圆求见。
  司马兰廷没有意外,却也不曾想过他竟然这么快的找上门来,沙场出身的人到底有几分雷逆风行。
  两人寒喧两句便坐定,司马兰廷慢慢着饮茶一脸讳莫高深,但郑方圆是个直爽性子,不喜欢花花肠子弯弯绕,只好自己起了头:“王爷应该知道在下前来所为何事吧?”
  司马兰廷逼得对方先开了口,却并不激进,他倒并不想多为难这一直照顾体恤苏子鱼之人,放下茶盏道:“既然子鱼这么叫,那我也跟着叫声郑叔吧。”看郑方圆并未推辞,接到:“郑叔不必客气,我对你一直非常感激。当年要不是你舍命护送,我们两兄弟怕也没有相见的时日。”
  郑方圆一怔:“你果然知道当年之事了。不知你是如何得知的?”
  “如今,重要的不是我如何得知的。”司马兰廷的目光在烛下一片沉寂:“重要的是杨骏有认回子鱼之意,不知郑叔有什么想法?”
  郑方圆苦笑一下:“认回?他终于想起这个外孙了。可恨当年为什么又下那毒手,害得侯爷……”
  司马兰廷叹了口气,天下之人,他看得入眼的少之有少。但自从他得知当年旧事后对苏卿怀便有了一种莫名的崇敬,至情至性,至诚至伟的古人风范,可当得“真英雄”三字,他司马兰廷自然一生都会心怀感激,但眼下却不想郑方圆此刻继续分神下去,随即讲出杨骏一改初衷的原由。
  郑方圆心里苦闷,将盏中之茶一吸而尽,重重放下,惆然道:“也罢!小鱼毕竟是他亲外孙,如果他是真心的……”猛地想起什么,一拍桌子:“差点误了!不能让他得逞,即便前事不提,也不能尽信他。既然这老匹夫从前做得出通敌卖孙之事,难保今后不会又犯!”
  司马兰廷心头一震,骤然而起。他总觉得那日苏秋所言未尽,也总觉得前事之中有什么关联之处未得详实,原来是:“西秦!”

  六十五 祭祀齐王

  司马兰廷恨不得眼前的茶盏就是苏秋的喉咙,一把捏得粉碎。
  竟敢跟他耍心机。
  寻思起来倒真有些后怕,一直以来都忽视了豺狼之心的西秦,就像有的事情一旦过去太久便容易在记忆里慢慢蒙尘,有的威胁一旦存在太久便容易让人生出不足以句惧的错觉。
  郑方圆看他一语道破,反而表现出些微犹豫:“其实,也只是猜测。因为当年那些人中,有胡人和在里面。”
  “你说得不错,这老匹夫前科累累不能相信。”司马兰廷冷笑一下,他可没有郑方圆的好心,压根儿没有半分退步的想法,即便杨骏从来就只有一星半点的机会他也得捏在手里全部扼灭了:“郑叔,我看当年的事应该让子鱼了解早点清楚,别让他胡里胡涂地将来后悔不及……”
  以前的事他那宝贝弟弟到现在还自责过不去,他都不知道该找谁算帐。
  和郑方圆商议完毕后,又突然召集手下重新布置明日的祭祀,加强警戒。快到卯时众人散了才从书房出来。奉勇在外间瞪着两眼发呆,听见响动急忙备好洗漱用具,递上热呼呼的巾帕给他擦脸提神:“殿下,不如到旁边小阁再休息一会儿。”
  司马兰廷摇摇头:“我去后面看看子鱼,你去明叔那里帮忙准备今日祭祀的物件不用跟来了。”
  奉勇愕然,府内事务他一向是不经手的……
  司马兰廷只为找个借口支开他已经转身离去。
  天色尚早,只有才从烛光下出来的人才能敏锐的觉察出些微晨光。灭了烛火的屋里桌形、床帐都是些模糊的棱角。床上的人被子搓成一根麻绳,露出半截肚皮睡得正香。或许是因为若有似无的桂花轻甜,做了什么好梦,脸上还留着淡淡的笑容。
  司马兰廷不自觉的跟着放松了表情,想帮他牵上锦被,才一动,苏子鱼便睁开眼来。意识没完全清醒,人已经依着习惯擂到司马兰廷怀里,捏着沾凉带露的衣衫喃语:“你一夜没睡么?”
  司马兰廷看着他睡眼惺忪,嘴巴像鱼儿吐泡般张张合合吐出含混不清的字,玩味良久。笑道:“还没到卯时,你再睡会儿。”
  这会儿苏子鱼的眼睛倒是渐渐清明了,赖在怀里看司马兰廷白瓷一样的脸,明眸凝睇,双目生辉,在半明半暗间竟有种惑人的瑰丽。苏子鱼突然觉得有点面热心躁,搂着他哥的腰又擂擂,忍不住就抱怨出来:“你最近怎么这么忙?”
  司马兰廷被他拱得心痒难耐,听见这句话却勾起满腹心事微微一沉,道:“今天跟我到宗庙去祭拜父王吧。”
  苏子鱼脑袋埋在他肚子上,“嗯”了一声。
  其实他早几天就发现明叔在指挥府里的丫头小厮擦拭樽、簋、盙等器皿,准备祭祀物品。没想到司马兰廷等到今天才跟他说。想不明白司马兰廷在顾虑什么,索性翻身起来,准备漱洗后早课。回头看见他哥略微疲惫的样子,又走过去抖抖被子,硬把他按在床上躺下,牵上锦被翘着嘴说:“你躺着养养神,等我早课完了一起用膳。”说罢还学司马兰廷平日的样子轻轻抚抚他头发道:“乖。”
  司马兰廷瞪着眼睛脸哭笑不得,又不忍拂他难得的体贴,真的闭上眼假寐起来。
  八月二十八
  甲辰 收日 冲狗
  祭祀宜未时
  因为齐王死后骸骨无踪,皇陵的坟墓只是衣冠冢。司马兰廷及长,数度遣人入西秦甚至二十岁上下亲自实地探查都一无所获。因此历年祭祀都是在城西洛河河畔的齐王庙。
  苏子鱼看着前面数尺高的麒麟、降龙、狮子、天马作威仪;全猪、全羊、全牛的祭品和身后数百帐幕、兵士卤簿①第一次意识到“身份”二字。
  司马兰廷的身份,和他那缘分极浅的生父身份。
  此祭拜不同与彼祭拜。在苏家就不提了,年纪太小懵懵懂懂的,印象中也没有如此大张旗鼓。他在庐山东林寺时,每逢这种祭日都是自己准备用几样瓜果,亲上念几遍经文,从来以为这些事是要诚心便可,没想到一个家祭竟能搞出这么大动静。
  连来过数次的齐王庙今日都格外不同,庙外百丈开外已经戒备森严,士兵的鲜衣怒戟让苏子鱼有些恍惚。祭祀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和司马兰廷身着盛装依着繁复的礼节完成了祭拜仪式,可苏子鱼觉得即便只有他和司马兰廷两个人,即便只有些瓜果祭品,即便没有显示身份的祭皿,只要诚心念几遍经跟父王说说话就是祭祀了。父王难道真的喜欢这样劳师动众?人死如灯灭,这一世的尘缘已尽,对逝者来说只是去就同归,如果在天有灵,换作他苏子鱼或许唯一想知道的不过是从前自己爱护的人是否过得好,是否还记得自己。
  祭祀,不过是活着的人为求心安而已。
  这些想法他没说,他知道司马兰廷有他自己的表达方式,这是他求安心的方式,就像苏子鱼念经一样。
  临到傍晚,苏子鱼才拖着沉重的步子,腰酸背痛地和司马兰廷回到北海王府。郑方圆在厅内候着他,看苏子鱼晃晃悠悠的,哑然失笑:“累了?还是没经过世面的小孩儿呐。”
  “不累。”苏子鱼笑着,有点强嘴,更多的却想着司马兰廷在宗庙里拉着他的手,对着齐王之像郑重承诺:“父王,从今以后子鱼就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会替您守着他,爱护他。”
  那一刻苏子鱼心里的划痕空嫌一下子都被填满了,他转头看见司马兰廷幽深的眼眸觉得自己很久以来或者需要的就是这么一句话。他第一次下了决定,陪在司马兰廷身边,放弃自己出家成佛,跳出三界的心愿。
  注解①:一般解释为“仪仗队”。蔡邕书中曾记载:“天子出,车驾次第,谓之卤簿。”汉代以后,后妃、太子、王公大臣皆有卤簿,各有定制,并非为天子所专用。

  番外记 苦命的厨师

  陆二板是个厨师,准确来说是个面点厨师。
  据说厨师分两种,一种是做什么偷吃什么,结果极胖;一种是整天对着食物太多,导致败了胃口,结果极瘦。陆二板就极瘦,可他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一个好厨师,如果不再热爱美食,那他还做什么厨师,他做出的食物还能美味到那去?所以陆二板虽然瘦可是热爱吃美食,热爱做美食。
  他本来就是家传的手艺,加之这么边吃边钻研年纪不过二十五,已经有一手精巧别致的面点技艺。在凤云楼帮厨三年后陆二板每月已经可以挣到两贯钱,全家上下靠这两贯钱温饱无忧。陆二板人年轻,大凡年轻人都是有些志向的。虽说现在日子还过得去,可人往高处走,陆二板的心愿就是存点钱开个自己的小铺子,然后赚更多的钱换个大铺子……
  可惜陆二板的心愿命中注定,无法完成。
  五月的某日,陆二板的命运因为某个人起了巨大的变化。一个天下闻名的人,北海王司马兰廷。
  如果各位看官记心好的,应该记得五月的时候咱们的北海王从洞庭赶回洛阳路经汝南境内。司马兰廷当然不是无缘无故途经汝南的,他和汝南王司马亮有秘会,约见的地点就是凤云楼。
  凤云楼的珍馐美味司马兰廷没瞧上眼,可吃到糕点时眼睛一亮。于是苦命的陆二板就这么被北海王看上,飞上枝头当了“御厨”。
  其实陆二板一开始的工作还是挺惬意的。虽然家人被北海王府强制迁往许昌“照顾”,但月钱从以往的两贯猛增到纹银十两,给配了三个助手,并按朝廷体制每五日休沐一日,除了日常的花式点心其他红案工作一律不用负责,他有大量的业余时间来钻研新糕点。
  可惜,好景不长。过不多久,府里来了个苏二爷。说是王爷的义弟,长得又黑又瘦。本来嘛这顶头贵人长什么样儿跟他没多大关系。没想到本以为跟他没啥关系的事,偏偏成了与他性命攸关的事。
  要说陆二板还是精乖之人,专门打听了这苏二爷出身长沙士族正想着这几天多做点湘系糕点,讨上边高兴,没想到迎面就是一道晴天霹雳。
  某日清晨,王府大总管奉明突然召见府里专门为王爷做菜的九个大厨。对三个面点师父,六个红案师父,下了一道死命令:苏二爷不吃荤腥,今后的菜肴糕点分两类做,一类按往常的菜式,该荤的荤该素的素;一类……是作假菜,顶着素食的模样装荤菜的芯儿。
  “做得好,有赏。做得不好、不用心制办、被二爷看破了,或者尝出有异的……”奉明“喀嚓”徒手抓烂一个靠手,“别怨王府不养无用之人。” 他威仪的目光沉甸甸地压在几个人身上,大厨们心头随之一颤,汗如雨下:小命难保啊……
  陆二板等人当下就准备好了三种以上的自杀方式以备需求。
  心惊胆颤之中,第一天过去了。府内没有传膳,王爷和二爷都不在家,逃过一劫。当晚大厨谭师父不堪压力,旧患复发,在陆二板艳羡的目光中被抬入王府“扁鹊堂”静养。
  第二天,噩耗传来苏二爷中午要在府内用膳。几个师父手上流血,心里流泪硬着头皮做完“最后的午餐”,然后一个个两眼无神面如白纸等待宣判。
  其实在大家恐惧万分的时候,陆二板已经有所感觉,事情并没有想象中困难。
  陆二板和红案师父不同,他的点心不是到点到刻端上去的,而是平时就备好了方便东家随时取食的。
  他昨晚上买通大明居的小丫头丝绿询问过,二爷晚间回府有食用过他加了料的鹭鸶饼,并没露馅,所以今天他又改装了天喜饼,七返膏。结果,陆二板确信:保住脑袋,没问题!
  不过是比平时麻烦点,手续繁琐点罢了。比如茄饼,加荤虽然不好加,但可以在原料上下功夫。挑拣了30只小鹌鹑加菇熬成浓汤,过滤十几次后,只用来润泡切作细缕的嫩茄,让它吸收汤料的精华。然后用盐、酱、花椒、莳萝、茴香、甘草、陈皮、杏仁、红豆研细末,拌匀,晒干,蒸过收之。用时以滚汤泡软,蘸香油炸了,根本吃不出一点鹌鹑味儿。
  再比如热点得加肉酱的,选好精肉去筋骨后碾细,用份量恰当的酱、细盐,葱白,川椒、茴香、陈皮用酒拌各粉并肉搞成稠粥,入坛,封固。晒烈日中,过十余天后,等它完全晒干了,再开坛加酒;淡了,再加盐。如此数以,皇帝舌头都尝不出半丝不妥。
  果然,大家都慢慢发现“二爷食荤”风波,乃是虚惊一场。
  心安理得过去一月,大厨们的月俸又翻涨了一倍。大总管明叔满意,王爷满意,九厨子满意,皆大欢喜之时,苏二爷找上了陆二板。
  那日天才刚擦黑,陆二板在膳食房的小院儿里炮制它那肉酱,突然树顶上有人问:“这往里面加什么东西呢?”
  陆二板随口答道“肉泥……”抬起头来一看,妈呀,吓一屁股墩。
  苏二爷蹲在树杈上,两只眼睛圆碌碌绿莹莹的发光。
  “啧,我说我最近吃饭怎么老犯恶心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苏二爷轻飘飘的从树杈上落下来,姿势都没变一下,到实地后鼻尖正好对着酱肉坛子。用力嗅嗅,苏二爷一阵反胃。
  “我说,别再往里面加肉了。”苏子鱼跟陆二板哥俩好的搭上他肩头:“我跟你们说,不管你们再怎么费劲,我都吃得出来。不是我舌头厉害,我那是功力到了这个层次,遇见荤腥就倒胃口。嘿!我算知道那魏华存的辟谷术是怎么回事儿了。说不定过几年,我也能成。”苏小哥自个儿说得高兴,完全不理人家陆二板吓得一个劲的躲一个劲儿的缩,那身躯差点就缩倒肉酱坛子里去了。
  苏小哥人聪明,就是不细心。自己犯了大半个月的恶心,也就是今天才闹明白怎么回事儿,还是他那老师祖提点的。
  “可是,明总管说了……”陆二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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