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春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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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春仍在-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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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是蓝的,水也是蓝的,水天一色,映衬着小湖边围似火红,似雪白,似金黄的菊花,千姿百态。条条展展,密密疏疏的花瓣间尽染风华。
  参加杨府菊花会的人并不多,因为杨太傅一向自重身份,他认为和他身份相及的不多,加之言明是亲友之聚,所以他请的主客也少。
  左将军,刘赫。
  杨骏统太尉之职,名义上军权在握。刘赫作为杨骏倚重的左膀右臂,他的脸也一向是神气飞扬的。
  中护军,张邵。
  杨尘死后,杨骏本家的男丁已经尽亡,他不得不将禁军大权交给了这位杨氏宗族中人,自己的侄孙。张邵为人粗犷豪迈,沉稳有信,只可惜不能全得杨骏信任。侄外孙毕竟隔了一层血。
  右将军,王君夫。
  王君夫同杨骏一样是武帝外戚。两人年纪相当,身份相当,不管当初是为什么勾搭在一起的,这许多年来倒一直是挚友,如今武帝已去王君夫和杨骏走动得却是更频繁了。
  建威将军,刘渊。
  刘渊本是匈奴人,杨骏也知道自己因女儿为皇后而骤贵,没有民望,更无高门士族的真心拥戴,便大行封赏,滥加爵级稳固政权,为笼络外族博求美誉,把个匈奴头领封成了天朝将军,匈奴五部大都督。
  段广,中常侍。
  常侍之位,近天子,掌机要,统管天朝一切文书和传达诏令,拥有极大的权力。这样的位置,自然放的是亲信之人,杨骏的孙女婿。
  另外,就是太子司马遹和杨骏的亲族兄弟,杨济、杨迟等。
  有这一席位高全重之人做主客,其他的,如苏秋之流不过陪客而已。这真是从上到下满朝机要尽皆杨党。
  在这样一个杨氏密友圈里,司马兰廷的出现显得突兀而岔眼。
  “小王叔!”司马遹第一个注意到转过水榭的绯红色身影,绝代风华使湖边丛丛姹紫嫣红刹那失色。他父皇司马衷的亲兄弟都外放得早,这些年皇族中司马兰廷算与他走得亲近的,是一起吃喝玩乐的逍遥之友。
  众人随他的目光看去,皆有些诧异。司马兰廷除了容貌,在司马氏族中不算出色的,他虽然也是带过军队的将领,可先皇的恩泽与其父司马攸的光辉把他的能力掩盖得严严实实。受封,不是他领军有方,而是武帝有心照拂;治理许昌有条不紊,不是他有大才德,而是齐王旧部得力助益良多。
  司马兰廷在别人心中就是一位本事不大脾气不小的风流王爷。
  当年先帝在位时,很多人都吃过他的亏。司马兰廷因为容貌极美,少不得朝堂之上,私宴之中有眼光放肆之徒,一旦被他察觉了也不管你什么身份地位,举起鞭子就是一顿猛抽。如果不服,闹到皇上面前,重的判你个不敬皇族之罪,轻的责难几句传出去也名声难保。久而久之,倒真没人敢对他有丝毫不敬了。
  而现在,先帝既去,想必这位留都的王爷日子不如以前随性了,有心依靠太傅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太傅,为何会允许?
  司马兰廷带着两分亲和,与众人见了礼,再见杨骏他已经智珠在握。
  前一次杨骏以“留都”为要胁,还让司马兰廷些微介意,在风起云涌的当口他需要留旁应变。如今却知道,为着苏子鱼的关系,杨骏非但不会赶他,只会笼络他,以期借他之力留下外孙。
  昨夜对着歧盛似笑非笑的眼眸,司马兰廷十分狐疑,他虽然早看出杨骏此人好谋无断也万万没料到他竟然会做这种类似自掘坟墓的举动。
  “可信么?”
  歧盛捏起一瓣清润金黄的桔子扔到口中,不紧不慢的回道:“这得由王爷自己斟酌。不过,可不可信有什么关系呢?”
  司马兰廷微皱的眉头舒展了。
  是。可不可信有什么关系?对方只要有一丝这种想法,都可以拿来善加利用,人家都伸出头来了,你不设个套子让人钻,也说不过去吧。
  这赏菊会就是穿针引线做套子的第一步。
  “王爷赏脸,老夫荣幸之至呐。”
  “哪里,哪里。太傅抬爱,司马兰廷愧不敢当。”
  两人一个假亲睦,一个假谦恭,客套完了相对入座。这湖边庭台上设的都是对席,各席位间花木相隔,遥遥相望。太子在上位,以司马兰廷的身份也只有和太傅对席而坐。
  “王爷言重了,不知王爷愧从何来?”阳光下,杨骏眼角额间一道道的横纹明晃晃的交织脸上。
  这句问话看似随意实际却不大客气。司马兰廷心中冷笑,这杨骏,不知是身在高位骄横惯了,还是真的脑不济事,居然如此直接。
  “兰廷当初答应太傅携弟前来,既然失言自是惭愧。”
  “呵呵,王爷明人不说暗话,好,好……”那道道褶皱一舒展,像脸上一边开了一朵菊花,司马兰廷眼波不动,心里却暗暗转道,幸好他家小鱼一点不像这老匹夫。要是小鱼脸上也开这么两朵菊花出来……呃,司马兰廷想想,还是很可爱。
  这边还在胡思乱想,那边杨骏已经接道:“只是未知王爷因何失言?”
  司马兰廷清清淡淡的一叹:“舍弟说他来找过太傅……”见杨骏脸上一暗装作没看到,继续言道:“虽然并不清楚个中原由,但他情绪颇为激愤。我知他前日接到太傅贺礼,心里其实是颇为高兴的,也不知为何突然转念。问他,他也只说是因为从郑叔手中拿到一封家父遗书……”
  “是郑方圆么?!”
  司马兰廷一副除此之外还能有谁的表情。杨骏气得咬牙切齿。当初苏秋解释,他还未全信,今日看来确实是因此坏事的。
  “子鱼的脾气,可能太傅不大清楚。他这个人本性善良,最重感情。如果不是伤他太甚,断不会有决然之措。我原想只要不再生其他事端,等事情久了再劝劝他,也就无碍了。正好,这小鬼闯了点祸,我便将他送走好让他静心想想。”司马兰廷看似拖拖拉拉解释了一大堆,其实是想断了杨骏欲报复郑方圆的念头,这是对杨骏说只要你不要再横生枝节,我自然有办法帮你劝人。
  杨骏倒很受教,他也不想再让苏子鱼怀恨自己,念头一转接道:“小孩子活泼一点是好事,不知令弟惹了什么祸,可有老夫帮得上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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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个后台真是不容易啊……

  八十四 未妨之伤

  司马兰廷看了看杨骏自大的神色,故作随意:“两个小孩子打架而已,太傅不必介怀。”说着悠悠然端起一杯水酒敬过去。他知道,越是不说杨骏越会派人去查。
  杨骏点点头,不再追问。二人此次会晤只就“互帮互助”达成了狼狈为奸的初步意向。
  北海王爷很坚定的表示:“兰廷一定尽力帮助太傅大人得尝天伦之乐。”
  太傅隐讳的回应:无功不受禄啊王爷,有要求可以尽管提的。
  但司马兰廷从头到尾都没露出半分“但有所求”的心思来,针线即罢套已做好,何必心急?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从太傅府出来,司马兰廷又和太子到玉荷院取乐直闹到月升。回到王府大明居歧盛和灰狼已经静等在里面。
  司马兰廷的内功修为虽然没说达到了登峰造极,天人合一的境界,好歹也是精纯通明,即将迈入先天之境的高手,几天不睡觉只需打坐片刻即可恢复精力的人,今日入门来却有些疲惫。
  知道没让奉祥他们跟进来,歧盛急忙站起来侍候他漱洗:“殿下要不要先沐浴去去乏?”
  司马兰廷摆摆手,他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时突然感到了一种心神不定的恐慌。他何尝不知道有了杨骏的自投罗网,其实比原计划更易达成目标,只是心头的愧疚让他迟迟开不了口。
  原本,就对不起那个单纯的小孩。如此一来,岂不成真正的利用了?也罢,原本就是利用,何必在意彻底不彻底。到时候,让他无辜背负的那些“罪孽”总归会替他清洗干净的。
  稍微擦拭过后,司马兰廷换了一套乳白的衣衫出来,显得整个人清澈无尘,也精神了许多。他先问灰狼:“宫里的消息怎么说?”
  “孟舍人回说娘娘那边没有问题,随时可以行动,就看王爷在宫外的安排能不能过关了。孟舍人还说,娘娘请王爷放心,无论旁人说怎么她最是相信王爷的。”灰狼一字一句的转述完,默默守在一边等司马兰廷发话。
  司马兰廷靠在罗汉椅上冷岐一笑。看来,贾谧还真是枉作小人了。扳倒杨骏他得靠贾南风,贾南风何尝不是得依靠他,这个计划是回都前就定好的,即使贾谧再怎么添油加醋乱嚼舌根也没用。只要真正的身世没暴露,苏子鱼这个人名,在贾谧眼里和在贾南风眼里意义是不一样的。
  看他阴沉着不答话,歧盛催促着:“王爷,昨夜所说的计划,究竟有决断了没有?”回来几次闲聊,他已经知道对于司马兰廷来说,苏子鱼这个人已经变成了特殊的存在。
  担心他感情用事?
  司马兰廷倏笑一下,他虽然心里隐有沟壑过不去,但昨夜歧盛提出那办法时他并没有拒绝其实说明他已有决断了,只是自己不想承认而已。人都是贪心的,既然看到一条又近又稳的大路,怎么还肯费尽心思去绕远路冒风险呢?
  奉勇、奉勤落后苏子鱼五天到的许昌。
  当初没让他们和苏子鱼一起走,一是奉喜才出事,怕他们掩饰不住悲伤被苏子鱼看出端倪。二来也方便护送侍奉苏子鱼的大队人马尾随而去,秋水连两个小丫头绫罗、绫绮,一个红案大厨一个白案大厨并两个小厨工,另有一大堆小鱼惯用的寝具、用具、饰具、书籍、药草、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拖了九个牛车浩浩荡荡。
  但不管怎么样,奉勇奉勤怎么也没想到一到许昌会看到这样的情景——苏子鱼在公堂之上发飙。
  话说苏小哥在叔叔郑方圆领导下,威风凛凛神气活现进了许昌城,屁股还没坐热一个“郡国副都尉”的头衔就落到了头上。
  郡国都尉就是比国相小上那么一点点,可以说是郡国最高的官衔之一了。当然,在他哥哥的地头上,他其实领个什么官衔都没差别,不过是为了威慑下人而已。
  原先的郡国都尉裴嘉,立马眉开眼笑地表示自己虚领多年、才不胜任,今后凡事都请苏小公子多出主意。傻头傻脑的苏小哥官职权责还没弄清楚,就热血沸腾的要求前去剿匪。
  国相、郡丞、功曹史、五官掾、郡府属官拖着给他接风洗尘,可惜拖不了一天被他软硬兼施脱围而出。
  苏子鱼领着洛阳带来的三百栩军另一千许昌兵士、一百贼捕士追风赶月开赴流寇山匪出没的紫雾山。
  层层叠叠冷峭巍峨的山峰; 连绵不断,一遍苍苍莽莽。最阻碍的人是山脉四周雾气很大,远远看去尽是紫灰之气。
  一众将官都收到了国相下达的拖延命令。
  栩军队主说:“都尉大人,我们需要入山寻查山匪踪影,找到他们的老巢再作定夺。”
  许昌统军说:“都尉大人,入山寻查至少需要十天半个月。”
  贼捕吏说:“都尉大人,入山寻查由我等负责,请诸位军士守好附近村寨即可。”
  苏子鱼由着他们安排妥当,然后不容反驳的决断:“我要同去。”
  于是寻查时间因为苏二爷的加入,由十天半月锐减为一天。苏二爷在山中直接用的神识搜索,带队才刚进入第二座山,即发觉出异况,直接把人领到了山凹里的“悍虎”寨前。一个时辰后,山寨前后地形被弄得一清二楚,山匪数量被“小神通”苏子鱼一览无遗。
  由于滥用神识,心力耗费过甚,让苏二爷过指挥瘾的袭击会议才开了个头,突然两眼一黑栽倒在地。等他悠悠转醒已经是两天之后。
  悍虎寨一干悍匪早已剿清,两百二十三名匪寇伏诛四十五人,其余诸人受缚押回许昌定罪。既然拖延之术无效,放开了手脚的虎狼之师踏平山寨只花了一个时辰,算是给昏倒的苏子鱼报仇。
  清醒过来的苏子鱼听说匪寇已平,虽有些怅然若失,也只得认命。他本打算深入虎穴探清山寨由来,内外接应尽力将伤亡减至最低的。好在任务已经完成,他心里还想着,神速回去洛阳,可以给他哥司马兰廷一个大大的惊喜。
  结果,押解回来的一百多山匪才是真正让苏子鱼头痛的大麻烦。

  八十五 殚精竭虑

  郡国府的大总管叫奉福,是个很有和泰意味的名字。单看名字不看人,你会猜测名字的主人身形发胖,圆圆的脸上带着和气笑容,可实际上奉福瘦得跟竹竿似的,脸上的表情虽然够不上阴冷却绝对是不苟言笑的。
  苏子鱼头晕脑胀的醒来,正对着这张严肃的脸,半天无语。
  苏子鱼现在的情况就好比这样,有一潭清泉,本来可以缓缓沁润周边方圆十丈远的生灵,它偏偏要一次性倾倒出来泽及遍野,那下场可想而知:泉涸水干。所以晕睡两天醒来的苏子鱼仍然觉得疲惫不堪,身体像拖着千金铁般的沉重。
  出事那天,他才被属下送回郡国府时还伴发了高热,上下一众属官吓得脸青唇白,也弄不清楚他是中毒了,还是突然宿疾爆发了。请来大夫来一摸脉象,也只道他是气滞血逆,蒙蔽浊窍晕厥过去而已。开了副平肝泄热,镇心定惊豁痰启窍的药剂,煎好后拿去喂,一碗药也只灌得下十之二三。好在虽然人没清醒,倒是慢慢的退了热。
  郑方圆虽不如其他人这般忙无头绪,猜到大概是运功上出了问题,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算知道苏子鱼身上带着些好药,因为分不清药性,也不敢乱用。一面对众人谎称是劳累过度旧疾迸发,一面由得意识不清的苏子鱼被人灌药施针。弄了两天苏子鱼果然醒过来了。
  一双黑亮的眼睛毫无预警的突然睁开,和奉福大眼对小眼。
  后者端着药碗的手没有出现一丝抖动,稳稳的一手端碗一手慢慢盛出一勺药剂。黑中透亮,泛着沉沉的苦涩之气。苏子鱼头皮发麻,一个冷栗从脊椎窜上头顶百汇穴。勉强吞下一口唾液才觉出自己口腔里存留的怪味,他不觉得自己有病,既然醒了便不会再吞什么不明汤药,于是苏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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