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横竖你在朝中也使不上力,不如坐镇西北,也能鼓舞一下军心,总比你在帝都眼巴巴等消息好。”令桐喝了口茶润润嗓,“还有,我想与你一道去。”
冉于飞顿时眼一眯,精明劲又涌了上来,她愿意跟他去,他当然高兴,要不然这么久不见她得多无聊,可是,她确定她不是为了许如清才去的吗。
“你不用怀疑,我的确有一部分是为了许如清而去。”令桐十分无情的肯定了他的小心思,冉于飞脸一黑,谁让她说实话了!
“难道你不是吗?怎么说他都是为了你的天下去冒险,你去与他并肩作战怎么了,我还敢说,这会我哥要是在帝都,定也要嚷着去的,你们三个臭皮匠怎么也能顶个诸葛亮吧,如今我哥不在,我就勉强代替他好了。”
“噗!”冉于飞终于化悲痛为喷笑,忍住捏她鼻子的冲动,从闷笑到仰天大笑,一并将方才的郁气痛痛快快的发了出来。
“好!朕明日就出发去西北,但是你确定瑞国公不会杀到西北去管我要人吗?”
“呃……”令桐倒是忘了这一点,她那个爹爹,嗯大约应该她还是能说动他的。
于是接下来,冉于飞在瞒着太后的情况下让德宝收拾了所需物资,令桐则偷偷回国公府去做她爹的思想工作。其实她的伎俩无非就是她大姐白令瑶,大姐夫如今正在战场,瑞国公与许氏不担心是不可能的,而且小外甥才一岁多,听说白令瑶如今又有了身孕,令桐也能趁机去照看一二,这副亲情牌打出来,瑞国公便已松动一半。再说是圣上的意思,她一个小跟班没有不听从的道理,瑞国公只有同意,实则跟着圣上去最是安全,瑞国公深谙此理也就不再担心。
因冉于飞走的匆忙,太后还没来得及制止,他就已经浩浩荡荡准备出发了,朝臣听闻此事皆感意外振奋,自来御驾亲征要的便是这股子振奋人心的气势,是以冉于飞此行被寄予了极大的厚望,太后见此也不好阻拦,也就随他去了。
至于此行的艰难,只有冉于飞与令桐清楚,面对他们的将是西北的风沙,战争的颓势,还有许如清的生死不明。
第39章 并肩而行
胡天八月即飞雪,当京城还留恋于深秋余韵的时候,西北已是寒风漫雪。去往西安的官道漫长空寥,沉闷急促的马蹄声踏入,溅起一片凛冽。
令桐勒马停住远眺前方,僵硬的五官终于松动,虽然身体几近麻木,但她还是下意识的裹了裹身上的狐裘。生于江南的她几乎从未经受过寒风刺骨的滋味,即使在京城呆了这些年,也还是适应不来。她不知晓别的国君御驾亲征是个什么阵仗,但绝计不会是眼下这般,生生灌了一整天西北风,粒米未进,倒不是没饭吃,而是实在吃不下,这满肚子凉风下肚,哪里还有装米粒的空地,她要是个球,这会估计都要飞起来了。
黄昏余光下,冉于飞望着前面被玄色狐裘裹得严严实实的家伙,眉头不由紧了紧,他有些后悔教她骑马了,这一路凛冽,的确不是一个女娃能受得了的,这还未真正深入西北,真个要去北戎,怕不是要冻成个冰坨子了。
自出了京城,冉于飞便一改出发时的浩浩荡荡,将大部分亲卫留在后面慢行,自己带了令桐跟少部分禁卫军驱马而行,一是为了轻车从简,避免一路的繁琐应酬,二也是想尽快赶到西北军营探听情况,这才连日快马赶路。照如今的天气情况来看,早一步倒反而有利,若是被大雪封了道,怕不是要把人憋死在半路。
前面便是惠家村,今晚只得赶到此地暂歇,眼下天光渐沉寒气更甚,就连冉于飞都有些受不住,他打马上前与她站在一处,侧脸道:“到我马背上来吧,若是真冻成个冰坨子,我回去可没法交代。”
许是天冷风急,冉于飞的口气有些清冷无意,落在令桐耳朵里就十分欠揍,谁要你交代了,这种时候就不能少说几句话吗,一开口又是一腔西北风!令桐艰难的冲他摇了摇僵硬的脑袋,反正都冻麻木了,也不差这一会。
真是不识好歹!这种时候还讲究什么男女大防,冻不死冻出毛病才是麻烦,冉于飞索性也不同她废话,从自己马上跳下来又迅速跨上她的马,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令桐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已被他裹住前行了。两个人靠在一起怎样都好过一个人,而且令桐被他巧妙的裹住,几乎是受不到风的,麻木的意识渐渐回归,一股暖意也缓缓从心底生出。
“喂……”令桐刚要开口便被他打断,“千万别谢我,其实我也冷。”
……
惠家村这种小村落入夜便如同空城,他们并不打算惊动村民,只寻了临近官道的一处驿站休憩停顿。冉于飞一个天之骄子,自小到大头一次出远门,原本再怎样艰难也不会让他受苦的,这一路莫说是各处行宫官邸,只要有银子,什么样的地方住不得,奢侈排场不会比在宫里差多少。可现在,令桐瞧瞧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床铺,倒也对他生出几分钦佩之意。之前多么娇纵的一个人,现在竟然也二话不说的住到这样简陋的地方,而且身边也没带德宝小包子,她也基本不是个会伺候人的,所以一切皆要自理。
“此处驿站偏僻简陋,入夜恐不安全,便委屈你与我将就一宿了,而且也没有那么多空屋子,所以就只能我们俩挤一挤了。”冉于飞一碗热汤面下肚,也有了力气与她说话。
“嗯。”令桐凸自喝着热汤,出门在外自然如此,她之前也不是没有体验过,倒是没有太在意的应了,横竖俩人也不是没在一个屋子待过,早都习惯了。
因日日赶路,每天有时间便要尽快入睡,这屋子除了一张床并一套桌椅便再无他物,所以冉于飞的意思她知晓,但睡觉休息要紧,令桐也不介意与他挤一挤,况且这样冷的天,挤一挤也暖和。可俩人没想到,这样一挤便彻底挤到一起了。
入夜寒凉,哪比乾元殿那样温暖如春,俩人都不自觉的找寻温暖,不知不觉间便滚到一处抱头大睡。这下可苦了冉于飞,原本睡得好好的,可被她在怀里一蹭便生异样之感,一股麻意由内而生,飘飘荡荡落不到实处。之前也不是没睡一起,但从未这样别扭过,却又不忍心将她推开,只得半睡半醒的忍了一宿,到第二天上路时,令桐睡的餍足精神好的不得了,只觉从出门起从未这样踏实过。
冉于飞就没那样好过了,昏昏沉沉十分渴睡,“白包子,你怎么反倒比在宫里睡得好?”俩人依旧同骑一骑,冉于飞嗡嗡的声音在她脑门上盘旋。
有了昨天的经验,令桐也愿意坐在前头替他挡挡风,确然是比一人独骑好多了,也就心安理得的继续同行,听他问的颇有几分咬牙切齿,也生起调侃之意,“你自小锦衣玉食未吃过苦头,哪里住得惯这样的地方,睡不着不是很正常吗,待到了西安城将军府也就好了。”
冉于飞沉吟着不接话,令桐遂又好奇道:“怎么,你莫非不想去将军府?”
嗯,白包子虽然可气,倒是越发与他有默契了,“这会大伙都在定西前线,我去一个空荡荡的将军府做什么,过来西安城一是为了稍作补给休憩,二是为了让你去你大姐家瞧一眼。”
呃……这小子还挺有打算,好吧,倒也着实应该趁现在去瞧一眼白令瑶,真要去了军营,可能还没有机会了。但俩人均没想到,白令瑶身怀六甲却跟着齐仲鸣去了定西,令桐二人去他们家扑了个空,只得继续赶往定西,如此又过了几日才算是西天取经功德圆满,倒的确快了不少,但也着实遭了不少罪。
从北戎第一场雪下过之后,双方便达成默契休兵养兵,暂时缓解了战争的急迫感,却又增加了军费的负担。但也是没法子的事,这还是杨将军只留了部分兵力在此驻守,若是一并在此,光吃都能把户部吃空了。冉于飞这样突然而至自然无人能料到,倒也起了视察的作用,若是任由他们好端端的带过来,那可就没意义了不是。
西北杨振雄素为良将,手下嫡系个个骁勇,军纪自不必说,冉于飞这样冒冒失失过来便被挡在了门外。守门兵虽身份不高,可瞧人的眼力到还有几分,冉于飞不提,只看身后几名禁卫军由内而外散发的雷霆之气也知其并非泛泛,虽未放行却也没有刁难,只派了人进去通报。
没多久便见两个年轻小将出来,其中一人只一眼便认出冉于飞,正是齐仲鸣,而另一人虽不认得他,但冷眼瞧几人身下良马,再看冉于飞并令桐所披狐裘,心中也就有了几分计较。
齐仲鸣向来机警,见冉于飞只带了几人提前到来,便知其没有大肆宣扬的意思,虽认出其身份却也不捅破,只开了门默默将他们引到主帅帐营处,待进了营帐屏退众人后这才行礼。
“小将齐仲鸣参见圣上,不知圣上亲临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旁边的另一小将乃是杨振雄长子杨沁,见状也忙下跪行礼,对冉于飞的提前而至倒无太大意外,反而对他身边的令桐起了兴趣。令桐为方便行路,只简单的穿了身男装,倒让人不大好猜测她的身份,说是男子吧,也未听说圣上身边有得宠的那家公子,若说是白令权许如清也不会这样年小。猜是内侍呢也说不通,哪有太监有这种待遇,与圣上同乘一骑不说还能用上与圣上相同层次的狐裘,这可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姐夫!”只听令桐脆生生喊了一声,杨沁一愣,这才知晓原来竟是白家的小姐,那这圣上可就有些让人瞧不上眼了,千里迢迢的赶来兵营还不忘带个女子,这才多大啊就离不得女人,将来必是酒色误事的好手,可不是又要沦落到前朝那般,杨沁这下再看冉于飞就多了份轻视之意。
齐仲鸣朝令桐眨眨眼,有冉于飞在,他显得有几分拘谨,冉于飞见状忙道:“二位不必拘谨,朕这次来不打算太过张扬,最主要的是先莫要传到北戎去,至于吃住随军便好。”
冉于飞虽这样说,可任谁也不会傻到怠慢圣上,应他要求没有将主帅营帐腾出来,只在其旁边收拾出一个帐篷供其安置,又特意言明令桐是以小包子内侍的身份而来,是以她要近身侍候,若不然一个女子在军营也不像话,齐仲鸣虽有微词但也不敢搏了圣意,只想着回头让白令瑶拿个主意。
待安置停当,又吃了一顿不算丰盛但在军营里已是极为奢侈的饭,冉于飞便迫不及待开口询问许如清的消息,“许世子到底是怎回事,可有消息?”
“呃……”齐仲鸣杨沁二人面面相觑似有为难,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他们这副反映落在令桐与冉于飞眼中便是心底一沉,已经不自觉的做了坏打算。
第40章 小脸沦陷
不知是否是军营所处空旷,这里的风就硬是比别处揪心,给冉于飞准备的营帐不大,但规格很到位,可令桐站在里面还是感觉外面的呼啸声似在耳边,不自觉的又裹了裹狐裘。
“圣上,我们已经无法获得许世子的消息。”
齐仲鸣的声音透着无耐自责,还有隐隐约约不愿言明的可惜,融进这呼啸的风中尽是飘零之意。
“他走了多久了。”冉于飞沉声问道。
“将近两月,他走的时候只带了几名禁卫军还有我们派去指路的小兵,原想多派些人手跟去,但是许世子说人多反而不利谈合。他取大同出关,走了没多久便遇北戎大雪,之后就没能再与我们派去的人获得联系,直到又传出他被扣押的消息,我这才与杨沁亲自带兵去营救,无奈遇大雪封路无功而返,不过据潜入的探子回报,并未获得许世子被扣押的准确消息,可是又找不见他人,竟是凭空消失一般。”
冉于飞的眉头紧了又紧,是好是歹也罢总要有消息,这样干瞪眼没消息,是死是活都不知晓,根本无从下手啊。
“朕打算亲去北戎走一趟,这事不能宣扬,也是只带几个探路兵即可,如今双方不能打正是良机,若等明年开春起了战事,我们就更加被动了。”
冉于飞的意思大家都听得懂,许如清一日没消息就危险一日,若是他不在对方手里或是已然遇害,至少不能被北戎利用做筹码,怕只怕他们知晓许如清的身份,妄想利用这点来威胁圣上就麻烦了。若是确定他在对方手里,早些营救也是有利,所以冉于飞才打算亲自冒险。
“圣上万万不可,您万圣之体怎可亲身冒险,此族人彪悍无状,并非圣上所能想象,是以这种事还是派我们去比较妥当,您可千万三四啊!”
冉于飞摆摆手,“朕不能放如清一人在那,也打算亲自去见识一下,你们去只能强攻或是偷袭,并不能正面交涉,除了拉长战线损兵折将并无太大好处,倒是后方接应比较妥当。”
齐仲鸣哪能不知这道理,换成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拦着,可如今去冒险的是一国之君,这岂是他一个小将能做主的,别说他,就是杨主帅在此也断不会同意的。可圣上如今执意要去他又能如何,情急之下只得拿眼神求助一旁令桐,瞧圣上对她的亲近依赖程度,她说话说不定还有用些。
一旁杨沁觉得圣上毛头小子实在不自量力,眼高于顶的去送死,知道他去的是什么地方么,知道北戎一族有多不可测么,要是那么好对付,他早杀过去灭了他们了,还等在这干受鸟气。他顺着齐仲鸣的眼光一并瞧着令桐,这家伙是被猪油蒙了脑袋么,居然去跟一个小毛丫头求助,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令桐也的确收到了齐仲鸣的眼神,她方才一直不说话也是在思索此举的可行性,见此方开口道:“我同意圣上的说法,或者你们要是不放心,我代替圣上走一趟也可,总之这一趟是必要走的,如清一日没消息我们就要做最坏的打算,拖越久变数越大。”
这都疯了吧,杨沁瞪大眼珠子看着二人,说他们胆子大呢还是说他们没见识呢,都未出过京城的人,是真不知战争险恶怎么着,若非当着圣上,他都想骂祖宗了!
齐仲鸣一拍脑门,他怎么给忘了,冲令桐与许如清的关系,能去阻止圣上么,这下好,一个没劝住还又搭一个,就是令瑶那也没法交代啊。唉,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