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却是猫抓心般的难受。一颗心竟是忐忑不安、心烦意乱的。仔细想想却是没有毫无道理及原委。只是恨不得立时远远避开这些变异古怪的人。
正在此时,一个黔门弟子正在拆掉寺墙,突然大叫一声。整个人自墙边向后仰去,他身后众人忙伸手去拉,但是那人后撞之力太过巨大,撞击着身后数人一流烟地向瓦砾下面载了下去。落地后余劲未消,连滚了几圈,正正滚在慕容的脚底下。
人体夹带着沙砾自墙垣上坍塌下来。众人纷纷走避。沙尘粒石打将下来,打得人睁不开眼睛。慕容朝暮眼前一瞬,脸前风声扫动,他不假思索,抬手向前按去,却是手心一空。五指之间犹如被火燎住。他暗暗叫苦,一日之间竟是连被两人轻取手中之物。这个人丢得大了。
周遭一片大乱。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诗万卷,酒千觞。几曾著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慷归去,且看梅花醉洛阳。”写此辞的宋先贤朱敦儒“志行高洁”,“麋鹿之性,自乐闲旷。”出尘入世率性而为。此诗亦是昔日中原钜子慕容容容最爱的词句。早年友人曾经将此诗题在扇面上,赠于容容,以示他志向高洁、不沾尘俗。
慕容容容天生放达不羁却又宽厚疏狂。学识渊博,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武功样样精通。仁厚德馨、品质上乘,接人待物稳妥恰当。浑然挑不出一点是非弊病。他却自言道:性喜活跃见猎心喜,固所学纷杂,由此学不得上乘武功。但是彬彬弱质之下的狂放疏华气质最最切合此诗。被誉为天外飞仙。容容由此最是钟爱此扇。遗令将此扇赠于爱子。
时隔多年,这一珍物竟在朗朗明日下易手而失。
恍惚中,庭院中不知有何时多出一人,此人站于廊下。右手把玩着一把折扇,翻来倒去得细细观瞧。他口中低声吟诗,方佛沉浸在诗词古韵中,浑然不把身边剑拔弩张的众人看在眼里。那人芊芊身形白衣胜雪,微挽黑发,自烟尘滚滚的断壁残垣中望将进去,说不出的雅致盅惑。
场中众人局都屏住了呼吸。
有两个鲁莽壮汉又忍不住伸手推他:“快滚开!”那人纹丝未动,张锡澜“哎呀”的惊叫出来。白衣人抬眼看他一眼,轻抬右手,他用一只右手顺势带过其中一人,轻轻巧巧的拉扯着身近两米的汉子,直直撞向另一人。彭的一声重击,两人如吃醉了酒般,摇晃着身体栽倒在地。
那人抬起头来。温言道:“容容观不欢迎外客,请诸位各寻方便。安然概不接待。”
安然————
诸人一瞬间张大了瞳孔。惊异的声浪。自场中波及了出去。虽然明知这已是多余,但是还亲眼看到了传奇人物,忍不住心生惊诧。这人原来未死?!庭院中数人屏住呼吸望向那人。泠泠初秋当日下,钜子长袍坠地,标志的鹅蛋脸上稚气尤存,绢丝的黛发及腰,松松的由丝巾挽住。右手打开折扇,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一言未发平地站着,竞令身旁诸人心情振荡。只是眼下脸色面孔雪白,浑然不带一丝血色。
素面朝天,当此人的眼光慢慢滚过众人的脸。人心上竟似被秋雨袭过,晶莹玉润冰凉冷淡,心情骚动。张锡澜脑子里轰然响着,自人群中望着此人。“竟然没有死啊……”不错。这样的人怎么轻易死掉呢?!
“————曾经想到过安事宁人,怎奈树静风疾。并非我不识大体,但求于无愧人心。”安然抬首望天,淡淡言道:“诸位既已恩怨已深,我今日就叫各位心满意足。”
“今日辱我墨家之人,均不得生还下山!”
满堂鸦雀无声,众人平心静气望向这年少之人。他说的虽轻缓,但是字字清润有声,令人闻之胆战心惊。不敢小窥。
言出必行。人之生死。据在一念之间。
“终于出来了吗?”
慕容朝暮看着自己的双手。他的双掌之间空空如也。
“你好。”钜子冷冷道。慕容朝暮眼前金色阳光微微晃动。身体有些不稳。试才钜子仅仅一个照面,就轻取了父亲的折扇而去。枪伤之后如此来去无影的轻功提纵术,若是……
“你…好……安…然师……兄…”
“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承蒙挂念。”
“慕容夫人可好?”
“家母还好。”
“你的公子,小姐可安康?”
“尚未娶亲,未有子嗣。”
“哦?原来如此,有些可惜。”
“家父四十尚未娶妻,朝暮不敢善先。”
安然调转眼光,无声的一笑:“容容钜子孤芳自赏,这点不需学习。”
慕容朝暮反问道:“安然师兄何以尚未成家?”
安然的目光透过他,望向他身后的张锡澜,冷冰冰笑道:“我的美人枪伤了我,你却来问我?!”
啊…………张锡澜瞬间石化。
慕容朝暮竟然伸手拉过了他。亲自伸手拂拂他肩上的尘土。口中温柔的说道:“请你莫要见怪。早知是自家人,我会亲自送你上容容观和大哥成亲的。”
两人客气斯文犹如做假,旁人早已看得眼花缭乱。慕容朝暮却是全身都在戒备,安然素来面热心冷,慕容朝暮最是心黑手辣。他二人都已知晓。寒暄说笑已必,即可即将以命搏杀。果然,朝暮伸手挽袖,握住了长刀。
“师兄,你长兄如父,对朝暮有养育大恩,朝暮此生难忘。”
“不需客气。家师遗命,安然不敢不从。”
“你亲手教我武功,朝暮的全身本领都为师兄你所传授。师兄你未受伤前,武功胜我百倍。”
“师兄两字不用再提,十余年前你反出墨家,武功是你自身修炼,不干系墨家一点关系。”
“钜子临危受命,执掌墨家。数十年苦心经营。我对钜子万分敬仰,此乃真心之话绝无半句虚假。”
安然一笑:“我对不起容容钜子。驱他爱子于黔门之外。好生惭愧。”此人面如止水瞬息间神情张扬,他长眉斜飞,神采飞扬道:“此番掘坟三尺意欲何为?爽快点说出来罢!!!”
“————安然身犯我墨家三条大忌!敬请自裁。否则,朝暮就以墨家律法予以处死!”
钜子13
By款款(钢金属的教皇)
大凡人生存于世,最心寒齿冷的只是简单几样事项。知己佳偶反目成仇,亲朋好友天人两隔,欲求不满者奢望无法满足,天生疾病贫困生死两难……假如这四种事态合而为一,就算是人生最大的悲哀了。人们都能够深切了解这种道理,但是却参不透生死、欲望、悲喜离合。亦或者说是,拒绝接受这种痛苦。
相里婴附身在远处高墙后面,低首望去。脑海竟是这般的想法。他尾随着安然来到此地。爬上高树向下张望,看到容容观中人影攒动。于是,犹豫着终于还是爬下树来。慢慢贴近围墙错近些观瞧。他深知矮墙里面均为当代一流高手,因此,小心翼翼不敢弄出一点声响。
庭院众人眼见的事情行进的越发稀奇古怪,越是看得津津有味。此下都大睁了双眼,不想漏过一点遗憾。
慕容朝暮脚踏青石,环视四周,唯一抱拳。昂首朗声说道:“安然,身为墨家钜子,却再三违反了墨家的法规羞辱墨家。这其一,就是违反“非攻”。私自带领墨家闯入奈良柳生之里,抢夺物品,不符合于墨家非攻思想。想我墨家祖师墨翟昔日游说战国,曾阻止强大的楚国进攻弱小的宋国,实施“兼爱、非攻”的主张。而安然却身为现今钜子。先行进攻柳生之里与理无通!反墨家其道而行之,实乃藐视我墨家法则。二是违背“非乐”大礼,纵容属下大肆收敛横财积累财物,好逸贪财安于享受。昔日祖师墨子“孔席不暖,墨突不黔”,墨子像孔子一样为天下事而终日奔劳,连将席子坐暖和将炉灶的烟囱染黑的功夫都没有。他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着葛衫草鞋串足胼胝,面目黎黑以吃苦为高尚品德,过着极其艰苦的生活。墨者即使成为高官将相,也要取其傣禄交给墨家,谁的行动违反了墨家精神,谁就可能被处罚!即使是钜子违反了墨者精神,法则至上亦可得而逐之。更甚者安然大兴土木,建立禅院,将慕容容容厚葬。违反了墨家的“节葬”“节用”之大礼,墨者死了,三寸薄桐木板做就简陋棺材,丧礼及其简单。死者厚葬,国家必贫,人民必寡,刑政必乱!!”
“——————墨家‘损己而益所为’,‘任,为身之所恶以成人之所急。所以谓之任侠!————由我墨家开始,中国才有‘侠’字!!兼爱、非攻、尚贤、尚同、节用、节葬、非乐、我墨家数项大典,安然尽数违背…………于墨家钜子,已名不副实!今日,在此点香敬告历代钜子,剥夺安然钜子之位!”
柳生袖云大喜。“柳生剑派从未于墨家结怨,假若愿意归还手骨舍利,我愿意前嫌尽逝,于中国武林重归于好。至于你墨家私事,决不插口。”他这两句场面话一丢出来,身边众人纷纷阖首,直觉此人不愧为一代宗师之后,果然说话做事颇有法度,光明磊落的作派。
满场目光都聚集在中间一人身上。
这个人神色自若。他回身望望围墙中间屋倒树塌的容容观。天边的流云自头顶滑翔飞过,悠悠然说道:“…………此山被称之为凤兮山,是为远古昔日有一樵夫曾在树下小憩。梦中偶遇一仙鸟,那仙鸟口吐人言。'此地凤静林秀,适合于凤凰栖息。所出之人,入世者均为学者大家,贯通古今名留镌牍,入道者开山立派,为宗为师神志可于神佛对话,长生不老几入仙道。'那樵夫醒来,果然大澈大悟。而后成了一代的高僧先道…………”众人听了均感奇怪,这慕容朝暮逼宫一幕即将上演,为何安然拉扯起了闲话。莫非这小子理屈词穷,想打声哈哈,乘机溜走?
张锡澜自人群中望着安然。安然周围十数尺之内,无有人影站在他的四周。慕容手下诸人,柳生的日本剑客们十数人却是,远远的在外围围绕着他。个个持刀拔刃,严阵以待。这个人却是闲停漫步,悠闲自若的像是迎接多年不见的好友,轻松镇静波澜不惊。安然神色闲淡款款叙谈。人影交错闪现,这个人的半张脸在人群中交错。他突然随意抬起右手挽了一下脸颊侧面倾斜下来的娟丝墨色长发。
张锡澜突然心念一动……
这个人,真是生的好生娟秀啊
眼瞳黑中泛蓝。长眉斜挑,朱唇映齿。五官有些稚气但是身形修长柔韧,气质脱俗出尘,美奂美仑冰山一般深稳怡人心魄。令身边众人自渐形惭退避三舍,不敢近身前。若不是半徜着胸口,露出胸口枪伤伤痕,疏狂傲慢的气质有加,犀利口齿多有咄咄逼人,就难免失之柔弱了。究竟是哪里不对呢?为何看起来怪怪的?他死死的盯住安然的脸,像是了解他的想法似的,人群中目光游离间,安然犹自给了他一个微笑。
啊…………
面赤。这个人就算是死到临头,还会先撩拨他人后再忏悔自己的罪行吧。
怎生是好?
“此地是我墨家神圣之域,养育历代钜子。安然不才不敢妄为。”
安然仰面望天,粼粼流云掩映光辉,流光溢彩:“致歉天地!此身已不为自身所抉择。我,决不退出墨家!”
“你不肯认罪,就不用再废话!”慕容朝暮声未决双手已握刀,一越至前,向着安然当头劈了下去。他一直斯斯文文的叙话,猛然间动作起来,真恰如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安然后退缩身,让过此袭。两人已再不搭话,唯有动手一途。中原墨家名声虽胜,但是在外人面前极少动手,更不用说是当代掌门与同门相互较技。由此众人看得目不暇接。但是细细却看来,却是令人称奇。两人用的都是最最简单的长拳,却是以快对快,单单几分钟之间,就拆借完整套长拳。招式相同唯有速度,力道些许相差。慕容朝暮貌似斯文,武功却是刁、狠,准,下招干净利索,决不拖泥带水。“往复须有折叠,进退需有转换”,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承、开、合,动作连贯顺遂,用内功的虚实转换和“内气潜转”来支配外形,所以神宜内敛,招式先在心,后在身,以心行气,以气运身,意动身随,意动气随,意到气到,意到力到,意力不分,达到意、气、
形三者合一。众人看到这墨家武功果然于起、落、钻、翻、退、摇、转、踢、打、摔、拿等连环技击招法上有独到之处。其中踢、打、摔、拿,手法,腿法,身法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但是这两个人武功套数因为同门相互传授,早已互相了如指掌。胜负之间的关键就是,武技的娴熟与速度之间。掌握了武术搏击胜负一瞬间和毫厘之差。
慕容朝暮武功精湛,早已达到“不期然而然,莫知之而至”的快捷和迅速,亦能体会“拳无拳,意无意”的真谛。达到了“阶及神明”的上乘功夫。身列中国武术的一流高手行列。但是安然却未见怎样动拳法,只见这个人左手挡在胸口伤处,右手拆招。随意见招拆招,化解刀式,吹毛利刃的长刀自他身边堪勘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