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可顿时吃了一惊,呐呐地说:“一百两能让普通人家过上两年?这……这是怎么过的?”
“小公子今后多出来走走便知道他们是怎么过日子了。”莫急说。
萧可顿时收了玩笑之心,和方文渊细细打量气路边的行人来,两个人凑在一起,不时窃窃私语。莫急不着痕迹地看着他们,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先生在笑什么?”忽然,萧子裴的身影在他耳边响起。
莫急骤然看见萧子裴的脸在他眼前放大,不由得微微一惊。
“小公子豁达聪颖,真是很讨人喜欢,是不是?”萧子裴神色黯然地看着萧可,问道。
莫急摸不准该怎样回答,说不是吧,对太子殿下有不敬之嫌,说是吧,看起来萧子裴一定不喜欢这个答案。“小人和小公子不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想了半天,他模棱两可地说。
萧子裴没有追问,牵着惊雷独自往前走去,莫急也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不一会儿,将近晌午,萧可和方文渊找了一家酒家,准备尝尝地道的东涌美食。
客栈里人不多,小二殷勤地迎了上来,把他们安排到了二楼的雅座,推荐了几个地道的本地菜肴,又问:“客官要不要听小曲儿?几位真是好运气,今天来弹琴唱曲儿的是我们东涌府有名的歌姬,平常人都听不到呢。”
萧可饶有兴致地说:“好,京城的时候没能听到红袖楼的花魁的小曲,今日来听听东涌的小曲。”
小二乐颠颠地领命去了。
萧子裴忽然微微出神,过了一会儿问:“小弟你也听说过红袖楼的烟墨姑娘?”
“是啊,文渊和我说的。”
“我听我小叔说的,花魁大赛那日回来之后,他和我说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过了一阵子,我们想偷偷央他带我们去瞧瞧,却听说烟墨姑娘已经离开京城了。”方文渊说起来不免有些遗憾。
萧子裴嘴角微微一笑,问:“莫急先生有没有听说过?”
莫急摇摇头。
“对了先生,烟墨姑娘也来自西都府,莫不是西都府的人都有一付好嗓子?先生不如也高歌一曲我们听听?”萧子裴盯着他,目光炯炯。
“先生唱曲儿,又有什么好听的……”方文渊嘟囔了一半,看看萧子裴的脸色,不吭声了。
“小人唱得不好听,怕有辱大公子的耳朵。”莫急淡淡地说。
“我很想听,听听西都府的歌声。”萧子裴目光一转,怔怔地看着窗外,仿佛想起了什么,神色怅然。
莫急张了张嘴,轻叹了一口气说:“下次将军得空到西都府去,小人认识一位女子,歌声妙不可言,说不定将军会喜欢。”
萧子裴转眼看着他,忽而微微笑了,只是笑容看起来有几分苦涩:“不必了,可能我没有这个福分。”
在座的三个人都怔了一怔,面面相觑,不知道刚才这番对话又触动了萧子裴什么伤心往事。
正说着呢,门帘掀了起来,一个衣饰华美的姑娘莲步轻挪,走进雅室,后面跟着一个抱着琵琶的侍女。只见她鹅蛋脸,柳叶眉,美目流盼之间,定在萧子裴的身上,款款地走了过去,福了一福,声音婉转如黄莺:“奴家给各位爷见礼了。”
萧可精神一振,笑着说:“姑娘会什么小曲?”
“江南小调都会唱上几句,不知道公子喜欢什么样的?”那个女子问道。
“你先随便唱上一首听听。”萧可也不知道江南小调是什么东西,随口吩咐说。
那个女子应了一声,随手拨了拨琵琶调了调弦,张口唱了一首东涌府人耳熟能详的“江南好”,声音清脆动听,宛若珍珠落在玉盆。
萧可和方文渊忍不住喝了声采,见一旁萧子裴和莫急无动于衷的样子,忍不住问:“大哥,难道那烟墨姑娘的歌声比这个还要美?”
萧子裴盯着那个女子,眼神恍惚,喃喃地说:“柔媚有余,空灵不足。”
那个女子柳眉微蹙,不服气地问:“公子可是说奴家么?奴家不才,在东涌府也有些名气,不知道公子说的那人身在何处?不如让她也过来唱上一曲,让奴家心服口服。”
萧子裴心中一痛,脸色微微发白:“她已经不在了。你唱得很好,过来领赏。”说着,他把手往莫急那里一摊,示意他给银子。
莫急默不作声地拿出了几个铜板,萧子裴冷冷地说:“不够。”
莫急咬了咬唇,又拿出了几两银子放在他手上,萧子裴在手中垫了垫,仰天大笑说:“故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姑娘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多唱几首,这些都赏你了。”
那个女子脸露喜色,走到萧子裴身边,取过银子,娇声说:“多谢公子,公子想听怎样的?”
“你会不会唱一首咏杏词?”萧子裴问。
“奴家只有咏梅词、咏春词,这个咏杏词嘛……”那个女子拿起一旁的茶壶,帮萧子裴倒了一杯茶。
“那就随便唱几首吧。”萧子裴淡淡地说。
菜陆陆续续地上来了,口味和京城的略有不同,稍稍带了点甜味。几个人温了一壶小酒,一边浅饮慢酌,一边听着软语呢哝,窗外春风习习,柳絮飘飘,颇有几分诗意。末了临走的时候,那个女子十分依依不舍,亲自送出了客栈外,含羞带怯地望着萧子裴说:“奴家唤作明月,公子下次到东涌府来,一定再来捧场。”
萧可一直忍到城门口,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拽着萧子裴的手臂,羞怯怯地学着那个女子的模样说:“奴家盼了公子好久了,公子好狠的心,怎么才来!”
方文渊一下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就连莫急,也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萧子裴狠狠地瞪了萧可一眼,说:“小弟你是不是盼着这样的红颜知己很久了?不如哪天我陪你去红袖楼开开眼界?”
“不敢不敢,大哥你魅力无边,桃花一直从京城洒到东涌,要是跟着你去红袖楼,只怕没有姑娘看中小弟啊。”萧可调侃说。
几个人说笑着来到和出使队伍约定的驿馆,一些部下和使臣都在路边翘首以盼,看他们平安回来,终于松了一口气。萧浅一直有种自己的位置马上要被莫急取代的恐惧,跟在萧子裴后面絮絮叨叨地说:“公子你怎么不带我去啊,你不是讨厌那个莫急吗?”
“他刚好在我身边,就一起去了。”
“公子你小心点啊,你不是怀疑那个莫急先生是细作吗?”
“细作才要带在身边,不能让他乱跑。”
“公子不如叫那个高天看着他啊,你身边还是让我跟着吧?”
萧子裴啼笑皆非地看着他,佯怒道:“你再啰嗦我让你去看马!”
萧浅顿时不吭声了,他最怕看马,尤其是惊雷。
不一会儿天就黑了,用了晚膳,莫急照例又拿了一晚药汁来。萧子裴懒洋洋地躺在长榻上并不去接。
莫急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犹豫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了刚买的匕首递给了萧子裴。
萧子裴放在手中把玩了片刻,说:“多少银子?”
莫急恭敬地说:“不值多少钱,送给将军了。”
萧子裴不置可否,又问:“殿下的弯刀呢?收了银子了没有?”
“收了,刚好九十两。弯刀已经送给方公子了。”莫急回答说。
萧子裴点点头,将匕首收入怀中,拿起了药汁,示意莫急喝了一口,然后痛痛快快地一饮而尽。莫急松了一口气,刚想走,只听到萧子裴在身后问:“先生,难道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莫急转过身,疑惑地问:“将军你希望我说什么?该说的我都说了,你的病耽搁不得,我也不会打扰将军很久,等将军病好了我就走。”
萧子裴凝视着他,淡淡地一笑:“我知道了,这几天辛苦先生了,今天就不用先生陪夜了。”
作者有话要说:偷得浮生半日闲,疾风暴雨前大家都休闲会儿,嘿嘿,小裴有点小忧伤啊,,
争取下章让小裴撕下小芷的面具!醋妈一定能做到!!
☆、第 49 章
一行人一路前行,没几日便渡过渭河,到达大楚地界。一过渭河,入目便是楚地风光,楚人身材都比较高大,性子豪爽,喜大碗饮酒,大口吃肉。和大衍华美的建筑风格不同,楚地的建筑以务实为主,雕花、镶嵌等工艺较少,就连城墙也要比大衍厚上几分。
每到一地,萧可便拉着方文渊仔细查看当地的民俗和军备,同前来迎候的各地府尹闲聊,萧子裴看在眼里,十分安慰:纵然那楚天扬是天纵英才,我大衍也不是后继无人。
到了第十五日,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大楚京城,递交了国书,萧可和萧子裴上朝拜见了大楚天子楚寅。楚寅看起来的确十分虚弱的样子,脸色蜡黄,萧可敬献了萧帧带过来的千年灵芝和大衍太医署配置的延年丹,并奉上了萧帧亲笔的书信一封。
楚寅看完了书信,神色怅惘,良久才说:“我与你父王曾一起云游四方,此情此景,仿佛就在昨日。”
萧可恭敬地说:“我父王也十分想念陛下,多次和我提及当年的往事,说他和母后能缘定三生,也多亏了陛下。”
楚寅笑了笑,冲着站在一旁的楚天扬说:“天扬,替父王好好招待大楚的太子殿下和诸位使臣。”
楚天扬朗声说:“儿臣在大衍时多亏萧将军和太子殿下的款待,自当尽心尽力,不敢懈怠。”
萧子裴不觉心生疑惑,当初接到大楚的国书,言明了有要案和言非默有关,指名要她出使,可怎么到了这朝堂上,楚寅却连言非默的名字都没有提起?
…
六横馆是大楚招待国外使节的,一共三十几间房,小桥流水,鲜花绿树,别有一番景致。萧子裴带了亲手挑选的一百亲随,将六横馆四处巡视了一番,和高天一起商定好了布防任务。
这一阵子车马劳顿,大家都十分辛苦,这一下子放松下来,除了担任守卫的护卫,其余的全都睡到日上三竿。萧子裴也不例外,享受了一下这一年多来难得的闲暇时光。第二日午膳过后,他在园子里巡视了片刻,刚回到房里,就听萧浅来禀告说楚天扬来访。
大厅里楚天扬和萧可正在聊天,一旁站着他的随从楚易正好奇的瞪着眼睛打量着萧可,一看到他进来,拽了拽楚天扬的衣袖。
楚天扬笑着说:“萧将军可算来了。将军近几年来名声大噪,手握重兵,连我们楚地的小孩儿都听说将军的英雄事迹,心向往之。”楚天扬笑着说。
萧子裴心里微微一凛,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萧可,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不敢,太子殿下才是声名远播,楚地的百姓一提起殿下都一脸的景仰。”
“是啊,还要请太子殿下多指点指点。”萧可神色自若地说。
楚天扬皱了皱眉头说:“小殿下,你我之间就不要生分了,言弟既然称我为兄,那我也可算得上是你的兄长,朝堂之下不如我们兄弟相称如何?”
萧可欣然说:“却之不恭,那我就尊称一声楚大哥了。”
楚天扬含笑点点头:“一年不见,萧弟越发英朗了。”
三个人坐在大厅里寒暄了几句,楚天扬话锋一转:“我听说我那言弟是个女红妆?”
萧子裴怔了一下,说:“此事连我朝中的大臣们都知之不详,太子殿下从何听说?”
楚天扬神色郁郁地说:“实不相瞒,我自回朝后,对言弟的风采难以忘怀,忍不住派人打探,这才得知了这件秘密,当时真是喜忧参半啊。”
萧可难过地说:“楚大哥,你就别再提了,我们为了非默哥哥的事情,都很难过。”
楚天扬摇头说:“萧弟,你就不要骗大哥了。”他指了指萧子裴,笑着说,“将军对言弟情根深种,当初就算是断袖也愿和言弟结那秦晋之好,如果言弟被你父王赐死,我就不信,将军居然还会甘愿俯首称臣,为你父王固守江山?要是我,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此言一出,萧可和萧子裴两个人顿时脸色大变,萧子裴顿时明白了楚天扬此来的目的,从一开始在萧可面前出言捧高,到现在的暗语挑拨,楚天扬这是打定主意要在未来君王和他之间播下怀疑的种子。
细细想来,当初萧子裴痛失爱侣、缠绵病榻的时候,不是没有恨过萧帧;听闻西凉人犯边的时候,也并没有存着尽忠报国的心思,他那时心如死灰,只盼着能到战场上一洒热血,跟着言非默一起去了,却没想到,要战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太子殿下,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殿下以楚人之心度我衍人之腹,岂不可笑。”萧子裴冷冷一笑,淡然道。
楚天扬也冷笑一声:“萧将军,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是不信我那言弟已经死了,萧弟,我知道你最敬仰的就是你的非默哥哥,只怕你也是被人蒙在鼓里了。”
萧可的心砰砰乱跳,狐疑地看向萧子裴,颤声问:“萧皇兄,楚大哥说的……是真是假……”
萧子裴进退两难,放在以前,他要是听到楚天扬这句话,只怕也会欣喜若狂,可现在,楚天扬在一旁不知道对言非默安的什么心思,对大衍也有不轨之心,他怎么可能将所有的一切和盘托出?可是如果此时不说,将来说不定便会被萧可怀疑记恨,此乃君臣大忌,尤其是他这种手握重兵的皇族……他的脑中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心一横,冷然说:“殿下休要听信他人胡言乱语。”
楚天扬阴冷地一笑:“将军既然否认我也无话可说,待我找到证据再来拜访。萧弟,愚兄先告辞了,改日再请萧弟到府上一聚。”说着,拱手便往外走去。
萧可心神不宁,送楚天扬走到厅门,只见楚天扬凑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萧弟你宅心仁厚,可要提防有人要取而代之啊。”
萧可在门口呆了片刻,这才回到屋子里,萧子裴坐在椅子上,正盯着手里的茶出神,半晌才抬起头来问:“他走了?”
萧可心里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