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图塔 作者:尤四姐(晋江vip2014.04.22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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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图塔 作者:尤四姐(晋江vip2014.04.22正文完结)-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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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铎躬身作了一揖,“娘娘说笑了,臣为南苑王庶福晋的事来,到端妃娘娘这儿打听些消息。”

    她漠然哼笑,“肖厂臣贵人事忙,如今是请都请不动了。大行皇帝的灵还奉安在玄宫里,我深居后宫不问事,不知谥册宝印都筹备妥当没有。请厂臣过喈凤宫商议,结果来了个蔡春阳,结结巴巴连话都说不利索。”她在宝座上坐定,归置了下八宝立水的裙脚,“藩王小妾的事要紧,大行皇帝的事不是事么?厂臣替皇上分忧之余莫忘旧主,才是立世为人的正道。”

    给他碰个钉子,也好解解心头之恨。本来这种露水姻缘,谁都没指望能得长久。只不过须臾之间撇得一干二净,这肖铎未免太绝情了些。

    音楼在一旁听得很有意思,转过眼看肖铎,他掖手道:“先帝入陵寝后的一切事宜都由蔡春阳监管,臣派他来回事再合适不过。既然娘娘嫌他说不清原委,那臣回司礼监问明了,再到喈凤宫回话就是了。”

    荣安皇后脸色略缓和了些,对这样答复还算满意。接过宫女奉上的茶水抿一口,又垂着眼皮道:“我记得厂臣南下前,我曾和厂臣提起过长公主下降的事。昨儿宫里大宴,还止和帝姬说上话了,似乎相谈甚欢。厂臣得空替我向皇上提一提,这事到底还需万岁爷圣裁的。”

    音楼几乎可以肯定,这位赵老娘娘来她这里,目的就是为了找肖铎说话的。也可怜见儿,以前随便一个眼风就围着她打转的人,现在渐行渐远,问个话还需三邀四请,这种落差实在叫人难堪。她也不言声,只在一旁作壁上观,宫人进来问排膳的事,她叫摆到梢间里去,好和彤云一道用。

    肖铎没那份怜香惜玉的心,听她说起赵还止就口气不善,“娘娘大约还不知道,赵还止今早被请进东厂问话了。对公主无状,这是杀头的大罪,娘娘事先没有嘱咐过么?再好再赖,管住自己的手脚,毕竟那位是御妹,不是小门小户的闺女。眼下倒好,这事查明了,恐怕还要连累娘娘。”

    荣安皇后大惊,“这样荒唐的话是从谁嘴里传出来的?厂臣该抓的是那个传播谣言的人,先掐了这苗头才是道理,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拿人?好歹是我娘家兄弟,厂臣这样做,毫不顾及我的脸面么?”

    “这是长公主亲口对臣说的,臣若是不顾及娘娘脸面,这会子应该把事捅到皇上跟前去了。”肖铎冷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原是常理,谁知赵家公子这样急不可待。臣要是娘娘,闷声不响大家安生,再追究下去,于谁都不利。”

    荣安皇后张口结舌,怔了会儿嘲讪一笑,“不是我说,这个长公主当真是少不更事。姑娘家不知道羞耻么,竟拿来说嘴!厂臣还是劝劝她,既然事都出了,不如过了门子算了。好歹名节事大,传出去,就算她是公主,哪个清白人家要她?”

    音楼听得气煞,又不好过激,便淡声道:“我料着赵公子和娘娘大约是一样想头,以为有了点什么就不得不下嫁了。可帝王家的体面摆在那里,莫说没到那步田地,就是真吃了亏,也不会这么捂嘴葫芦过的。依我看厂臣还是往上呈报的好,是是非非请太后和皇后娘娘定夺。赵老娘娘和赵还止是至亲,眼下不抽身,招来无妄之灾多冤枉啊!”

    那句赵老娘娘拍得荣安皇后半天回不过神来,她简直痛恨这称呼,她是有意拿这个来恶心她么?当即嗑托一声,把手里茶盏搁在了桌上,“往上呈报?我也觉得往上呈报的好!皇上是做大事的人,不管后宫这些琐碎。有些事是要叫皇后和太后知道,大家心里有数,将来算起账来钉是钉铆是铆,别叫谁钻了空子。”

    她恨不得把她掌握的把柄扔到他们脸上,一个不起眼的小才人,以为找到肖铎做靠山就敢这样同她说话了?肖铎是个唯利是图的人,今儿和她站在一条战线上,明儿就能打她一个漏风巴掌。当初她把他扶上掌印的位置是要拿他当刀使,现如今他有了实权,缺的是枕头风。说到底不过互相利用,自己多少斤两还没瞧清呢!

    音楼满心疙瘩,再要和她论长短,又觉得自己腰杆子不够硬。真要是闹得满城风雨,这后宫还怎么待下去?

    肖铎却哂笑,“娘娘且消消气,报不报都是后话,回头臣让人送样东西请娘娘过目,娘娘瞧过之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荣安皇后探究地看他,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暂且按捺下来,对音楼道:“我来是为传句话,过两天潭柘寺进香,我另安排了大殿给先帝超度。你眼下虽晋了位,好歹曾经是先帝的宫眷,侍奉今上也别慢待了亡主。一没殉葬二没守陵,万事总要说得过去才好。”言罢也不愿再逗留了,站起身道,“到那天穿戴素净些,珠翠满头不好看相,跪在那里涂脂抹粉的,不成个体统。”

    几乎就是训诫的语气,吩咐完了叫人搀着,一摇三摆地去了。

    音楼直瞪眼,不是厉害人,不懂得反唇相讥,只是鼓着腮帮子嘀咕:“这算什么呢!”

    肖铎无奈地笑,“笨嘴拙舌的,没能声张正义,最后还被人反将一军。罢了,你去用膳,后头的事交给我。往后见了她不必畏缩,她不过是前皇后,还管不到你头上。”

    她站在那里脸色不豫,他心里怜爱,在她颊上捏了下,不能再耽搁,匆匆撩袍出了宫门。

    荣安皇后果真没有走远,站在夹道里等他,眯觑着两眼,把身边人打发开了,回过身道:“我原以为你回了宫至少来瞧我,没曾想我连个闲杂人等都不如。今儿我要是不过哕鸾宫来,恐怕还不能同你说上话呢!我问你,还止的事你打算站干岸么?”

    他背手看着她,“娘娘想让臣怎么做呢?”

    荣安皇后隐约有些动怒了,“我刚才说得很清楚,最好是能捋平了,合德帝姬下嫁,皆大欢喜。”

    他转过头去,对着广阔的天宇森森一笑,“娘娘知道我是看着帝姬长大的,不可能让她嫁给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这事我劝娘娘不要再过问了,您在后宫安享尊荣有什么不好,偏要混在泥潭里。今时不同往日,江山易了主,不认也得认,就算让赵还止尚了公主,又能怎么样?千帆过尽,日子还是照旧,何必生出那么多事端来!”

    由头至尾他都没打算帮她一把,以前那个有求必应的肖铎早不见了,有了新主子,把老主子忘到脚后跟去了。荣安皇后凝眉看他,“肖铎,费尽心机栽培那个小才人有什么用?你该不会想把她扶上后位吧!只是这趟用力过猛了,假戏真做,对你有好处么?”

    他眼里浮起严霜,“臣其实还是给娘娘留了余地的,只是娘娘没有发觉罢了。娘娘在臣背后动的那些手脚,您以为臣不知道么?坏了臣的好事,娘娘眼下还敢挺腰子和臣说话?”他拱手一拜,“娘娘回宫去吧,安分些,臣念在以往还有些交情的份上不为难你。倘或你不知好歹一意孤行,饿死的张裕妃只怕就是你的榜样!”

    他愤然一震袖,转身扬长而去。荣安皇后被他几句话弄得呆怔在那里,又是愤懑又是心慌,腿脚颤得站都站不住。

    “这个阉贼,敢这样同我说话!要不是我当初可怜他,他这会儿还在酒醋面局数豆子呢!”她气疯了,狠狠攥紧了双拳朝他离开的方向怒斥。

    她跟前女官怕惹事,压着声儿拉扯她的衣袖,“娘娘千万息怒,闹起来对咱们不利的。您才刚没听见他的话么,他是打算饿死咱们呐!”

    荣安皇后奋力把她格开了,尖声道:“没用的东西,叫人一句话吓成了这样。真饿得死你么?拿我和张裕妃比,瞎了他的狗眼!”

    她气急败坏,调过头来往喈凤宫疾行,进了殿里见东西就砸,好好的瓷器摆设,转眼成了渣滓。

    扑在床头痛哭流涕,觉得什么都挂靠不上,她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曾经说过的话全不算数了,原来甜言蜜语是用来锦上添花的,到了穷途末路,周全自己都来不及,还念往日的旧情么!

    可是说狠话也罢了,没想到他干的也不是人事。

    临入夜裘安送了个匣子过来,点头哈腰说是督主给娘娘的赔罪礼。她白天的气倒消了不少,心想他要是退一步,自己顺着台阶下,重归于好对自己也有利,便叫宫人把匣子呈上来。女人喜爱的左不过是珠宝首饰,再不然就是零零碎碎的可人小玩意儿,肖铎一向懂得揣摩女人心思,料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她是满怀期待的,谁知道打开盖子,像一记重拳击在她脑门上,把她吓得魂飞天外。

    居然是一双眼珠一根舌头,血淋淋的,拱在锦缎的垫子上。

    她尖叫一声扔出去,眼珠子骨碌碌滚到门槛那里,舌头高高抛起来,啪地落在了脚踏前的青砖地上。她捂住耳朵叫得声嘶力竭,殿里的人都吓坏了,女孩子们上下牙扣得咔咔作响,紧紧抱成了团。

    裘安站在那里,脸上带着呆呆的笑,灯下看起来有点恐怖。他往前两步,捏着嗓子道:“督主让奴婢带话,娘娘最看重小双的舌头和眼睛,督主叫人把它们归置起来,一并给娘娘送来了……怎么,娘娘不喜欢么?”

    小双是她安插在提督府的人,从端妃进府开始就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无关紧要的一个低等婢女,混迹在杂役里根本不会引人注意,没想到肖铎居然把她挖了出来,还用了这样的极刑。

    她已经没法说话,倒在宝座上浑身痉挛。脑子里嗡嗡有声,眼前天旋地转,只是心里都明白,肖铎这回真要冲她下手了。他现在胆大包天,西厂不在他眼里,他又回到了原来权倾朝野的时候,莫说后宫的女人,就连内阁的首辅都要看他的眼色行事。他这是杀鸡给猴看,为了那个步音楼,翻脸来对付她了。

    裘安继续慢条斯理地劝谏,“娘娘,不是奴婢说您,见好就收的道理您得懂。您是尊贵人儿,到今天这地步,有意思么?以前的皇后,再怎么荣耀也是以前了,俗话说英雄末路、美人迟暮,您不服不行。这宫掖,虽说是万岁爷当家,可掌人生死的毕竟还是督主,您得罪谁也别得罪他不是……”觑眼瞧,座上人抖得发疟疾似的,看来说什么都是打耳门外过。他摸摸鼻子也不打算多费唇舌了,旋过身踱出喈凤宫,回掌印值房复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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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大家的赏,鞠躬~~

 第77章 俯眄乔枝

    潭柘寺进香是每年必有的一项活动;通常在中秋之后;叫“酬月”,是为答谢皓月常照九州。虽然今年老天爷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但是该有的礼节不能少;得罪不起只得妥协;谁还能和老天爷对着干么?

    这些不愉快暂且不去论;宫眷们对出行仍旧抱有极大热情。九门都戒严了;锦衣卫清路;御道两旁拉起了黄幔子。潭柘寺在门头沟东南;从紫禁城过去有程子路,皇后和太后有她们专门的卤簿,各色华盖凤扇、各式香炉、金杌、金唾壶……排场大得惊人。宫妃们呢;自有自己的快乐。邀两个要好的同乘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带上几个贴身的宫女太监,混迹在浩浩荡荡的仪仗中,没有太多拘束,心境格外开朗。

    音楼是队伍里的异类,说到底忌讳她是先帝遗孀,晋了位也没谁真的爱搭理她。好在有帝姬,帝姬喜欢和她凑作堆,请她坐她的金凤辇车,车轮滚滚里给她介绍潭柘寺的历史和有趣的地方。

    帝姬倚在窗口点着手指头道:“有句老话叫,先有潭柘寺,后有北京城。据说紫禁城就是仿照潭柘寺建成的。历代的后妃又在那里斥巨资修缮,不知道多少回了,花出去的银子堆成山,才有今天的格局。”

    帝姬今天梳个挑心髻,髻上压葵花宝石簪,头发高高挽起,称着朱衣上的素纱领缘,那脖颈显得异常玲珑。这样如玉的脸孔,窗外是连绵起伏的山麓,像流动的画卷里落了枚朱砂印章,鲜焕而贵重。音楼看着她,不由生出许多感慨来,年轻就是好啊,自己比她大不了多少,现在打量她,居然像隔了一代,有种日暮沧桑的感觉。

    “今天的布施是朝廷出银子,我打听过了,统共三十五万两白银。”她蹙眉摇头,“三十五万两啊,够一省百姓吃半年的了。不是说修庙不好,可积德行善也得看时候。如今国库连年亏空,把钱拿出来干这个,还不如用来扩充军需。咱们女流之辈,不方便妄议朝政,听说厂臣倒是劝谏过,结果运了一脑门子气。我那哥子不会当家,这么下去怕是不妙。前几天淑妃撺掇着建个揽仙楼,说登得越高离瑶池越近,这种祸国的谬论,皇上居然大感兴趣!真真家业越大败起来越尽兴,如今就瞧阁老们怎么进言了。”

    音楼没想到她对政事还有见解,直起身道:“自那天音阁进宫后我就没见过厂臣,前朝的事我也没处打听。皇上拨款修建潭柘寺他出过面了,建楼再制止,怕皇上心里不称意。”

    辇车已经到了山脚下,芦潭古道上山风阵阵,帝姬转过脸看外面景致,惆怅道:“皇上的脾气我知道,他何尝愿意听人劝?自己决定的事,悄没声的就去办了,办完怎么收场他也不管,横竖底下人会帮着料理。以前为王的时候是这样,现在做了皇帝,这毛病更改不掉了。”

    好好的出游,被政事搅得不高兴起来。这么庞大的帝国,要腐烂也是从芯子里开始。歌舞升平,气数将尽,元贞皇帝时期起就是这种惨况。不过时间消耗得久了,人渐渐的麻木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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