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溪月越说声音越小,她忽然发现现在不是说这个的好时机。虽然她确实从未做出对不起拓跋苍的事情,可是他会相信吗?若是他不信,她该如何是好……
“……孩子?”拓跋苍果然被震惊得呆住,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是,是我们的孩子。苍,求你相信我,这个孩子,真的是你……”孟溪月见状越发着急,连声想要解释清楚。话刚说了一半,便被他猛地拉到了怀里。
“孩子,我们的孩子!小月儿,谢谢你,谢谢你平安回到我身边,还带来了这么大的惊喜!”拓跋苍激动得语无伦次,刚刚紧紧拥住孟溪月,又猛地松开了她,低了头,在她的小腹上紧张地打量着。“怎么样,没有伤到他吧?”
“你……真的相信我的话?”被拓跋苍的反应弄得心中一暖,孟溪月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相信,当然相信。”轻轻抚着她依旧平坦的小腹,拓跋苍的目光坦诚而热烈。“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
“苍……”孟溪月感动至极,主动抬头吻了上去。
两人又缱绻许久,这才相携走到案旁坐下。孟溪月长话短说,将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大致讲述了一遍。拓跋苍的脸色随着她的讲述忽喜忽忧,心疼不已。
待孟溪月讲述完毕,拓跋苍也将自己大难不死被孟楚生所救并带到边城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她惊心动魄,恍如隔世之感。
“爹爹说他一直希望可以扶持你登上皇位,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真的等来了这么一天。”等到拓跋苍讲完,孟溪月长叹一声,抬眸迎上他的眼睛,望着那深不见底的黑瞳怅然道:“无心插柳柳成荫,或许这便是天意使然吧。”
虽然她的理智很清楚,拓跋苍这一条路走得极为正确,夺回原本就属于他的江山,成为大漠至高无上的王着,毕竟唯有如此,才能彻底砍断拓跋涵悬在他头顶的利剑。
可是私心里,她却宁愿他仍是那个放浪不羁的落难王爷,为她许下相守一生的誓言,从此天涯相伴四海为家。那后宫深深,她是真的不想回去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幻想着黄袍加身的拓跋苍,她总是有些害怕。当他变成手握天下的帝王,她与他之间,是否还能像现在这般亲密无间?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孟溪月侧头倚在拓跋苍的肩上,将所有的不安尽数压在心底。
“……小月儿,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做皇帝?”虽然孟溪月自认为掩饰得天衣无缝,可是还是被拓跋苍觉察到了异样。低了头看着她的侧脸,他的语气无比的认真。“若是你不喜欢,我就不做这个皇帝。即使不能找拓跋涵和辛涯报仇,我也不在乎!”
“你若是不做皇帝,怎么保护我们母子呢?”心中的阴云被他这一席话驱散了许多,孟溪月坐直了身子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别说这些了,我渴了,快点去倒水。”
“遵命。”拓跋苍也笑了起来,站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想了想,趁着背对着孟溪月的机会将手指咬破,滴了几滴血进去。轻轻晃了晃,这才端着茶盏转身走到她的身边递了过去。
孟溪月着实渴了,接过茶盏三两口便喝了个干净。抿抿嘴,微微攒眉道:”这茶味道好奇怪。”
“此处没有水井,所用之水都是从十余里外的河里运过来的。一路颠簸,可能沾了些铁器的味道吧。”拓跋苍面色不改地解释。接着话锋一转,朝着她笑道:“你与孟将军数日未见,本该好好聊聊,只是明日便要攻城,我们要彻夜排兵布阵,只好委屈你自己先歇息,等到入城之后再叙了。”
月上弦还是孟溪月
“嗯,我明白,你快去吧,不用惦记我。”孟溪月自然知道轻重缓急,纵然依依不舍,却还是起身送拓跋苍出了营帐。忽地想起一事,又道:“我的那两个族人,能不能……”
“放心吧,我这就命人带他们过来。有他们护着你,我也更放心些。”拓跋苍说着,忽地凑到孟溪月的耳边低声叮嘱:“当然,那个女子可以陪你住在营帐里,至于月卓安,只能住在旁边的营帐里。”
“知道了,你快去忙吧。”被他这酸溜溜的话逗得噗嗤一笑,孟溪月伸手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下。望着他大笑着离去的背影,满眼都是喜悦和甜蜜。
短短的相聚,还有好多话没有来得及说,好在来日方长,他们之间有的是时间……
天明时分,最后的战鼓正式擂响。
孟溪月被一群将士护卫在后方,骑在马上极目眺望着烟尘滚滚的战场。月卓安牵着马站在她的身侧,脸上平静得没有半点表情。月九儿反倒极为兴奋,不住地上蹿下跳。若不是被月卓安瞪了一眼,恐怕早就一溜烟跑到前面凑热闹去了。
就这样看了许久,月九儿对僵持的战局已然有些腻了。眼珠子叽里咕噜转了几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孟溪月的身上。
“巫女,昨天那个男子就是拓跋苍吗?”
孟溪月的注意力都在战场之上,完全没有留意月九儿的话。直到她提高嗓门问了第二遍之后,这才回过神来笑着回答:“是的。”
“天底下这么多人,为什么你会看中他呢?”月九儿侧着头,满脸都是不解。“虽然他出身显赫,长得也确实不差,可是毕竟是个落魄王爷,衣食无着居无定所。若不是这次被众人相助得以反~攻,他只能带着你浪迹天涯东躲**过日子。且不提卓安哥这样智勇双全样貌出众天下无双的男子,就连那个惜月王爷都比他强上许多。结果偏偏选中最无能的拓跋苍,难道你不后悔吗?”
此言一出,身边那些守护的将士顿时脸色一变。能被留下保护孟溪月,自然都是拓跋苍选中的心腹。听到月九儿如此过分的话,纷纷转头怒目而视。若非是碍于孟溪月的面子,恐怕早就动手惩罚她的无理了。
月九儿心思单纯,完全没有注意到目光不善的侍卫们。她是真的难以理解,为什么孟溪月会对拓跋苍如此专情铄。
没想到她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出这样尴尬的问题,孟溪月被心直口快的月九儿弄得哭笑不得。有心想要含混过去,又怕她纠缠不清再牵扯出其他更难以回答的问题。只得策马挪到了月九儿的身边,视线依旧锁定那喧嚣的战场低声道:“这种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只是天下虽大,我却只想留在他一人的身边。纵然浪迹天涯居无定所,也好过囚禁金屋强颜欢笑。这一生,只要他不负我,我便无悔。纵然粗茶淡饭,亦是甘之如饴。”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放着好日子不过,一定要去自讨苦吃呢?”听了孟溪月的解释,月九儿越发一头雾水。执着地盯着她的眼睛,打破砂锅问到底地追问着。
被这个丫头盯得头皮发麻,孟溪月急中生智终于想到了一个完美的回答:“我对拓跋苍,就如同你对月卓安。这样解释,你明白了吗?”
“原来如此啊,我这下明白了。”月九儿恍然大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反应过来,小脸瞬间飞满红霞。“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是说如果我是你,就嫁给卓安哥这样可靠的族中男子,外面的这些人口是心非,大多藏了一肚子的坏水……”
“即使你不是我,一样可以嫁给他啊。”被这个小丫头冷言冷语地敌视了一路上,孟溪月此刻好不容易抓住了她的小辫子,哪里肯就这么放过她。笑眯眯地继续逗着她,意有所指地侧身朝着身后那个男子望去。
“你……你胡说什么?我才不想……才不想嫁给卓安哥呢。”被孟溪月弄得面红耳赤,月九儿情急之下声音不由自主拔高了许多。话出口方觉失态,连忙涨红着脸偷眼向着月卓安瞧去。见他平静的面孔依旧如常,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安下心来的同时,又有一股惆怅涌了上来。
明知道月卓安的眼中只有巫女,可是她却还是傻傻地缠着他,哪怕得罪族人众叛亲离,亦是无怨无悔。如今唯一可以庆幸的,是这个巫女的心已经被别的男子夺走。否则若是多了这么一个劲敌,恐怕她连跟在月卓安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了。
“九儿,你怎么了?”见月九儿忽然陷入沉默,孟溪月有些不知所措。“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突然觉得越看你越顺眼了。巫女,我能直呼你的名字吗?”月九儿没有回答孟溪月的话,反倒是没头没脑冒出来这么一句。
虽然不知道月九儿哪根筋突然搭错了,不过孟溪月对于她忽然友善起来的态度还是相当欢喜的,当下好不迟疑地点头应允道:“当然好了,叫我月儿就……”
“那可不行!”不等孟溪月说完,月九儿已经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的话。单手叉腰,伸出食指戳在她的心口上郑重道:“以前你失忆了没办法,既然现在已经想起来了,就不能再用外族人的名字来称呼自己。身为巫月最神圣的巫女,你要时刻牢记自己尊贵的身份。记住,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叫上弦,月上弦!这是上一任巫女赐予你的名字,绝对不能亵渎!”
“……是,对不起……”被月九儿噼里啪啦责备了一番,孟溪月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反驳的话。虽然孟溪月这个名字已经用了十年之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上弦这两个字却更加让她觉得自在与温暖。不只是一个冷冰冰的称呼,而是深刻在骨髓中的悸动。
为什么……会这么大的差别?
抬眸望向杀声震天的战场,孟溪月埋在心底的不安再一次蔓延开来。之前与拓跋苍相处时间太过短暂,她有很多事情没有来得及问。比如为什么隐瞒武功高强,还有他和她分开之后发生了什么。
被久别重逢的喜悦冲昏的头脑,现在渐渐冷静下来。细细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越想越觉得不安。与其说拓跋苍是因为战事紧张而离去,倒更像是为了避开和她相处而匆匆离开。
虽然他的目光依旧炙热如火,却掩饰不住其中的暗流汹涌。只是他温暖的怀抱和甜蜜的情话迷惑了她的心神,让她当时无暇多想。
拓跋苍,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上弦快看!他们攻进去了!”
孟溪月的思绪被月九儿一声惊叫蓦地打断,回神凝眸望去,只见那坚固的城门已经洞开,守城的士兵溃不成军,被追杀着逃回城内。不多时,一道红色烟柱在城中直直升起。
“胜负已定,请娘娘随我等入城。”见到烟柱,一直静静守在旁边的兵士们面露狂喜,带队的将领走到孟溪月身侧低语,态度恭谨而客套。
“……嗯。”
风声呜咽,尸横遍野。直通大漠皇宫的十里长街,已经被尸体和杂物占满。隐隐有些刀剑交鸣之声,从被风声卷着送到耳边。
马蹄踏踏,很快来到了皇宫门前。
被鲜血浸润的宫门,仿佛一张巨口般狰狞地张开着。往日里最是戒备森严的禁~地,被践踏得一片杂乱。
孟溪月策马穿过那阴暗的门洞,一阵寒意立刻缠绕上她的身子。纵然已是六月,依旧让她禁不住地打了个寒噤。等到重新出现在阳光下的时候,竟然令她有些眩晕。
数月之间,孟溪月已是第二次走入这个宫门。故地重游,已是恍如隔世。在汉白玉的台阶上站定,她居高临下地顺着将领的指引望了过去。
锦绣繁华的大漠皇宫,被刀剑上的寒芒和血色占据。原本是文武百官山呼万岁的殿前广场,此刻站着的却是另外一群人。
曾经妆容明媚的嫔妃们,在凶神恶煞的士兵包围下,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从容,如同筛糠般抖个不停。胆子小的,更是瘫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柔妃亦是脸色苍白,却紧咬着牙强撑着站在拓跋涵的身后,视线决绝,已然存了必死之心。媛妃素丽的衣裙满是血污,直直地跪在众人之间。长发披散微微遮住了那绝美的容颜,却别有一番楚楚可怜的动人模样。
瞬间反目
拓跋涵身着黄袍,昂首站在众人之前。虽然身边只有十余个残留的守卫,却依旧沉稳傲然。视线漠然地扫过面前的敌人,一抹冷笑缓缓浮了起来。
“一群不知死活的狼子野心之徒,终于露出了爪牙吗?”
“你这篡位谋逆的贼子,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
没想到一个亡国之君还敢如此狂妄,旁边站着的一个副将恼羞成怒,大喝一声提剑刺来,却在迎上他冰冷目光的瞬间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瑚。
那种由内而外的威慑,竟让他有了一种老鼠遇猫的畏缩。
“蠢货,闪开!”这个副将是魏忠文的心腹,见此情形他急忙大喝着提醒,可惜为时已晚,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片刻,拓跋涵长剑脱手掷出,将那副将当胸刺穿。
“再敢对朕出口不敬,这便是下场。”拓跋涵脸上冷笑更甚,将重新视线落在正对面的拓跋苍身上。“此一时彼一时,当初的落魄王爷今日竟然成了千军之首。早知如此,朕就不该顾念旧情养虎为患。”
“呵呵,真是说得比唱得好听。”拓跋苍越众而出,在孟楚生和魏忠文的左右护卫下走到拓跋涵身前站定。看着那张与自己如出一撤的脸,露出一个充满戾气的笑容。“既然顾念旧情,为何在得到免死金牌之后要对我赶尽杀绝?若不是机缘巧合得到了这些忠勇之士的相助,恐怕我早就成了白骨一堆。当年你设计篡位,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朕’这个称呼,今日该还回来了!铄”
“一个案上鱼肉,何必和他说这么多。还是尽早诛杀了他,免得横生枝节才是。”魏忠文面目狰狞,满眼嗜血之色。说完之后抽出腰间大刀,越过拓跋苍向前走去。
“站住!”就在魏忠文擦肩而过的瞬间,拓跋苍冷冷开口将他喝住。斜眼瞥着他猖狂嚣张的嘴脸,似笑非笑地沉声开口:“朕还没有下令,魏统领何必急成这幅摸样?”
被拓跋苍的话噎得面上一红,魏忠文这才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当下僵在当场,强自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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