晔晴不情愿的拖着步子往最里面走，衣服上粘满了那些细碎的枯枝烂叶，而且很难拍掉。走了两步，还真的发现了一张印着“伍”字的纸条。晔晴欣喜的捡起来，回头想通知晔雨留意脚下，没想到身后不远站着的却是龙浅师兄。
他也正在四处留意着脚下，见到晔晴手里拿着一张纸条，还高兴得叫上晔岚一起过来。晔晴不动声色的向后看去，才发现晔雨根本没进到草丛里来，而是站在一棵大树下读着医书。
龙浅师兄察觉到晔晴的怪异，关切地问她怎么了。晔晴摇了摇头，“我以为二师姐在我身后呢。没想到是龙浅师兄你。”
这样带着暗示的话，龙浅师兄却没往深处想。他拨开过膝的野草，一面搜寻着一面回答：“哦。晔雨她似乎不喜欢这些事，我就让她在一旁待着了。”
*
原以为这样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任务很快就能结束，结果来来回回找来找去，还是磨蹭到了日下西山之前才回到了剑桩坪。
其实本来可以第一个回去的，没想到晔岚本来找好拿在手里的写着“柒”的纸条转个头就不见了踪影。晔晴和龙浅光是找这个不翼而飞的最后一张字条都花了不少时间。
到最后才在晔岚的袖子里找到了。原来是她顺手折好塞进去的，然后就给忘了。
拖着身心俱疲一路回去，晔晴想着如果一会他们真的是最后一队回去的，那惩罚干脆就让晔岚一个人承担算了。晔岚也有些不好意思，一直叽叽歪歪说一会万一真有什么酷刑，全都她一人扛下。
龙浅师兄自然知道他的师父虽然严格，却不至于会用什么“酷刑”。只好苦笑着安慰晔说他们不会是最后一个回去的，有的队伍也许连十张纸条都找不弃。
每次他开口说话，晔晴都会找准时机碰巧回头。带着分明的充足的理由，她的目光正好就落在龙浅师兄的侧脸上。就如他一样，那样恰到好处的将温柔的目光扫过漫不经心的晔雨身上。
事实证明龙浅不愧是身为师兄的。晔晴这一队果真不是最后回到剑桩坪的，而且还是唯二找到全部纸条的队伍。
所有人都朝他们透来羡慕或者难以置信的目光时，只有晔晴在不断试图扒拉掉身上粘住的那些烂叶子。晔岚高兴得一蹦三尺，下来的时候还险些崴到脚。慕良师叔没有显露出什么喜悦之色，只是口头上稍微夸奖了一下两支队伍，然后就颁给了他们两根细小的人参。
晔雨是最识货的，之前她的目光就跟死了没什么分别，现下忽然眼冒金光，跟诈尸了似的，手里接过细小的人参自言自语起来。晔晴听不大清楚她在说什么，不过想也知道无非就是有关这样的人参有多么难得，多么来之不易。
晔岚想要的是孜然羊大腿，对于人参她并无太大兴趣，歪着头表情有些失望，心里估计在嘀咕孜然人参是不会好吃的，不如哪天去逮只鸡扒光了毛，炖个参鸡汤喝。
晔晴没有去在意那只人参将会何去何从，她看到的只是龙浅师兄静静的站在晔雨身边，即便连晔雨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只要外界稍微用点力就能紧密地触碰在一起。
这样心酸的感觉。
*
晔雨留了一半给晔岚糟蹋，另一半她打算拿去制药用。龙浅对她擅自的决定没有表示出任何的异议，甚至还关怀的询问了声半支够不够用。
晔晴站在一旁听着晔岚跟自己不断地讲着鸡汤要怎么熬才好喝。其实从头到尾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所以等到晔岚讲到“屁股那里要好好清洗”的时候，她自顾自的打了个喷嚏，然后就听到有人重复了一遍，“谁的屁股要好好清洗？”
声音由远至近。晔晴别过脸，余光里却还是看见了他的身影。
“慕尧师叔。”龙浅师兄认得慕尧，恭恭敬敬的向他行礼。
晔岚一看自己的克星来了，赶紧把半只人参藏到背后，生怕他会直接问自己要去。
慕尧肯定注意到晔岚这样明显的动作，走过来手一抬，一气呵成，“什么东西，拿出来看看。”
晔岚只好把人参摊在掌心中间给慕尧看了一眼。
慕尧似乎没什么兴趣，只问是从哪里来的。龙浅师兄告诉他是集训的奖品，来之不易。
慕尧冷冷哼了一声，看着龙浅师兄的眼神有说不出的怪异，“二师兄出手还真大方。这样的人参谷里最多十支。”
这可把晔岚乐坏了，忍不住说道：“这么宝贝？那咱们吃了，不都能成仙了！”
晔晴翻了翻白眼，小声嘟囔道：“屁仙。”
龙浅师兄还想替他师父打圆场，说他师父是体谅弟子们集训的艰苦。慕尧却对他的说辞不屑一顾，阴阳怪气的说了声：“挺不错的孩子，就是落在二师兄手上，着实可惜了。”
气氛顿时尴尬下来，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慕尧也不在意，自顾自问了晔岚集训的内容，然后就叫了晔晴到一旁。
慕尧一离开，晔岚顿时大大松了口气，觉得整个人从外到内都重获新生。松气之余又忍不住担心起自己的小师妹，希望她可以安然无恙的回来。
晔晴本来还有些惴惴不安，结果慕尧开口就问到龙浅师兄的来历。晔晴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个“来历”。难道要她从龙浅师兄出身那年讲起么。
“我问的是他怎么会和你们一起。”慕尧又诠释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就是……见到了，顺便……组一起了……”晔晴没打算把龙浅师兄对晔雨的那种道不明的感情告诉他。
慕尧立刻打断了她的话，“谁会信？”
晔晴咬了咬牙，自己的想法简直是瞬间就被他看穿看透，晔晴很有挫败感。
“你知道这个干什么。”
“自然是为了保全你们三人的安全。”慕尧说得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晔晴暗地里“呸”了一声，觉得慕尧真是恬不知耻。最危及她们安全的分明就是慕尧自己，晔岚每晚做噩梦都叫着“师叔你别过来”，他还好意思在那里自以为是的充英雄。
看出了晔晴的不屑，慕尧也不着急解释，扳直了身体，又是一幅说教的姿态，“你可知龙浅的师父是什么样的人，在做什么样的事。”
“我怎么可能知道。”晔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慕尧深吸一口气，“那样的人教出来的弟子，能是什么好人。”
晔晴有些生气的瞪了他一眼。慕尧的意思是说龙浅师兄不是好人？再不好总比他好吧。他哪有资格说这些。
“谷里像你们三个比猪还要单纯的弟子已经为数不多了。”慕尧似乎还在感叹。
“那你的意思是……”晔晴本来打算说些挖苦的话，类似“你是猪的师叔，所以你也是猪”，可不知道哪根脑筋走错了路，她脱口而出，“你现在在和猪说话？”
慕尧憋不住，噗嗤了一声，“嗯……你要我这样认为我是无妨。”
晔晴只好忍耐着继续说下去，“那猪要休息了，师叔请回吧。”
慕尧却还不忘初衷，一本正经的继续问道：“猪还没回答师叔的问题，师叔还不能走。”
“慕尧……你混蛋……”晔晴压抑着胸口的怒火。
“猪的意见师叔可不能听进去。”慕尧却还能够淡然地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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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晔晴到底还是没有告诉慕尧龙浅师兄对晔雨的情意。
她用随意的一个借口搪塞过去。只是一句“他刚好一个人”就将所有揉成一团死死的压在心底。慕尧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却无法将她心中所想连皮带筋全部挖出来。他有些恼，却不知道在恼些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是我欠你的？”他莫须有提起这些话，侧过脸，目光死死盯着晔晴。
“哈？”什么乱七八糟的。
晔晴顿时戒备起来。她感觉得到慕尧浑身所散发出来的怒意，虽然她也不明白缘由，可她知道再不想办法自己估计就要倒霉了。
慕尧几步走过去，趁晔晴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点了她的哑穴。她现在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四肢不断地试图挣扎。
慕尧用一只手扣住晔晴不断挥动的双手按到头顶，另一只手捏住晔晴的双颊，迫使她必须仰头直视着慕尧。
慕尧的力气很大，晔晴觉得手腕那里再用些劲就要断了。委屈和疼痛涌上来，晔晴鼻子一酸，眼泪就噙满了眼眶。
“你中了合香散和我有半点关系？”他压着声音，贴在晔晴耳边说道。
慕尧冷漠的话让晔晴想要挣扎离开，可惜慕尧的禁锢让她无法得逞，只能站在原地听他继续撕扯着自己的内心。
“我完全可以放任你不管，让你自生自灭。你听懂了么。”慕尧把最后五个字说得不紧不慢。
晔晴不情愿的摇着头。服下合香散确实是她自作孽，可如果当时能够求助于师父，也许她根本不用面对后来的许多事。而那时的情况，分明就是慕尧中毒快到超过三个时辰，再不找到可以帮助他缓解毒性的人，他就要暴毙而亡。
明明是为了他自己而已，却非要摆出这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她这一生最不该遇到的就是慕尧了吧。实在是不知道倒了几辈子霉。
晔晴的抵触情绪让慕尧加重了手上的劲。他又重复了一遍，“你听懂了么。”
灼热的泪早就溢出了眼眶。晔晴在池陵谷生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没有为什么事流过这么多眼泪。心里有太多的恨和无奈。忽然之间好想师父，想他能立马出现解救自己。
慕尧一只手仍然扣着晔晴，另一只手却松开了她的脸颊，反而覆上了她的胸前。
“你这样讨厌我，却必须忍受我对你的触摸。你心里一定想将我大卸八块了吧。”他竟然轻笑出来，“如果你真的有所谓的骨气，就试试下次毒性发作时不要来找我，自己咬牙忍着，怎么
样？”
晔晴张口就要去咬慕尧的手，没想到慕尧反应极快，一把擒住她的下巴，眼里带着残忍的笑意，“想要了？现在就可以给你，我是没有意见。”
晔晴立马往后站了两步。手臂因为拉扯而生疼。
“你和我犟是没有胜算的。”慕尧视若罔闻，冷冷丢下一句，自己往外走了出去。
晔岚见晔晴没有跟出来，赶紧和龙浅师兄赶了过来，见她正抬手不断地抹着眼泪，着急的问道：
“晔晴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慕尧师叔他欺负你了？”
刚才一直压抑着的恐惧终于在见到晔岚的那一瞬间平复，晔晴抱着她反而哭得更凶了。
龙浅师兄见到晔晴这副样子，又气又急得在想办法，“不如我告诉我师父，让他给慕桑师叔送封信去。”
晔晴一听，摆了摆手，她和慕尧之间的事可不能闹大，“不用了。小事而已，别让师父大老远的还操心。”
晔岚一边忍受着晔晴把眼泪鼻涕抹在自己的衣襟上，一边安慰她说道：“以后师叔再单独找你做什么，就让我们也跟上。看他那副样子就不是什么善类。这回真是大意了。”
*
集训的第二天，因为前一夜的事情，龙浅师兄稍微分出了一点精力去关心她。她心情的低落没有被整夜的雨冲淡，却又在一早随着升起的日照恢复。
所以晔岚和龙浅在前面切磋武艺时，晔晴就跟着晔雨坐在一旁休息。
慕尧一早并没有再来看他们。他仿佛早就洞悉到晔岚和龙浅对自己透彻的敌意和厌恶，也不打算去解释或者改变什么，就那样全部接受。
晔晴对慕尧的敏感已经到了一听见他的名字就会觉得浑身毛孔放大到可以塞下一个鸡蛋的程度。她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会在这样的恐惧中抽搐而亡，还是死不瞑目的那种。唯有坐在身旁的晔雨能给她一点安全感，因为晔雨向她无声的保证过，如果她真的不幸倒下了，晔雨一定会竭尽全力保存她的尸身，让她永垂不朽。
中午休息的时候龙浅师兄替晔雨和晔晴打了两份饭菜。晔雨平时吃得就少，而晔晴接过饭菜，只吃了两口就觉得恶心反胃。其实从早晨开始她一直就是这样。看到什么吃的都犯恶心，就连闻到香喷喷的肉包也差点吐了出来。
晔岚只当她是身体不适，还让晔雨给她把把脉。
晔晴当时就震惊了，差点没把自己给吓死。她这个月的月信还没来，该不会是……
她都打算好了，一旦晔雨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她绝对当下立马就咬舌自尽，然后趁着最后一口气之前一定要把那个该死的慕尧一起拖上。她一定要用最恶毒的词语形容慕尧的禽兽行为，还要用最夸张的语句描述自己胸中的悲愤。
“只是内心烦闷所致的气息浮躁，脾脏不适。无大碍。”晔雨说完就放开了晔晴的手腕，继续吃饭。
晔晴愣愣的看着晔雨，满腔热血被一下子放空。
“哦，那就好，我还以为慕尧师叔把晔晴吓出什么毛病了呢。”晔岚没有注意到晔晴眼里的惆怅，还抚着胸口一副安心下来的样子。
晔晴经过这一吓，气血值基本快到临界点。她看着那些泛着油光的饭菜，都像在嘲笑她似的蠕动着。
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晔晴顿时觉得胸口更加沉闷，终于忍受不住，扶着一旁的树走到后面隐蔽的地方，“哗啦哗啦”的吐了出来。
因为并没有吃什么东西，晔晴吐到最后只剩胆汁可以吐。她觉得身上的血都在往脑袋上涌，双腿都有些发软。
这下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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