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也到唐门了吗？怎么不见他人影。”
闻言唐秀秀的神色又黯淡了几分，敏锐的林悠然发觉自己似乎问了不该问的。“他被谢延斌用血雨设计，怕是被生擒回宫了。”
“听闻拜月教的术法可以驱使冥灵，最怕的就是乌鸦血和茅山符。想来那个禁军统领也是不愿与身为皇族之人的段青彦有正面冲突。”林悠然只得轻叹一记。
“我们要怎样才能从那些赤炎军和守城的官兵的森严戒备下混出城去？”面对唐谅提出的难题，几人重新陷入了沉默。
“也许我可以为大家易容？”林悠然斟酌几番后提议。“我们可以扮作患上时疫的病人，想来守城的官兵也是不愿意多盘问的。至于楚煜么，就先委屈他服下我配置的毒丹，假死个三日。我们借出城送葬之名，跟着灵车混出城外。”
☆、第九十六章 刮骨疗毒
傍晚时分，唐秀秀望着窗外渐渐消失于山峦间的如血残阳，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林悠然出去寻找用来为几人易容的材料和伤药，可几乎半天过去了，仍旧没有回来。该不会是被那些赤炎军抓到了吧？唐秀秀怀着忐忑难安的心情站在门前不停张望，虽说这个位于扬子江畔的村庄足够隐蔽，但难保不会有好事之人。屋内突然传来的呻*吟声将唐秀秀的思绪打乱。
走进内室，两位哥哥在服下林悠然配制的止血的汤药后沉沉睡去。转而苏醒的正是已经昏迷了一天的楚煜。“你醒了？伤口还疼么？”怕吵醒另外两位伤患，唐秀秀轻声问道。
“一不小心被那些杂碎钻了空子，不碍事的。”楚煜丝毫没有身为重伤者的觉悟，挣扎着就想起身，唐秀秀只得快步上前扶他在床榻上坐直身。“二师兄说过了，在他回来之前你不能随意走动。那支箭差点就伤及心脉，若是再有个好歹，你就得直接去见阎王了。”
“是林悠然救了我们？”楚煜原本以为自己这次会难逃一劫落个葬身火海的下场，谁知还是峰回路转遇到贵人相助。“也对，天下间也没有第二个人有这本事。”随即视线转向对面床榻，唐情和唐谅满身伤痕累累的睡颜映入眼帘，桌上两个突兀的陶土罐子让他暗自心惊，再看看唐秀秀哭红的双眼便明白了一切。
“节哀顺变，唐掌门和唐老前辈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向来不会安慰人的楚煜试图缓解围绕在几人间悲痛的气氛，唐天容和唐竹用自己的生命兑现了与唐门弟子生死与共的誓言，这份义薄云天、肝胆相照的气节足以令天地为之动容。
“我明白，爹和爷爷是为了守护整个唐家堡才离去的，我为他们感到自豪。”平复了波澜的心绪，唐秀秀表示认同的点了点头。
“你现在可以帮我个忙么？”楚煜瞥了一眼深深刺进左肋处碍眼的羽箭，心下有了个大胆的决定。“帮我把箭拔出来。”
“别胡说！我又不懂医术，这么做太危险了。等二师兄回来，自然会帮你拔箭。”唐秀秀被楚煜不要命的想法吓了一跳。
“再等下去我的血就流干了，到时候直接入殓都行。”楚煜明白唐秀秀的担忧所在，可眼前伤口的危急情形已经让他顾不得这么多。“若是你不愿意帮忙就去外面守着，我自己动手。”眼见楚煜如此坚持，唐秀秀只能同意，随即按他的吩咐找来木盆、烈酒、纱布、剪刀以及林悠然留下的金创药。
一切准备妥当，唐秀秀取过烛台放在两人身前，火光中楚煜惨白的脸色表明他的状况欠佳。“先用剪刀将露在伤口外面的箭尾全部绞干净，然后再将伤口里面的箭头挖出来。”生死攸关的取箭在楚煜口中好像是磨墨写字般轻松自在，随后拿起叠的整齐的方巾塞入口中咬着。
唐秀秀知道，楚煜这么做是怕万一忍不住疼叫出声来，不仅会吵到两位休养中的哥哥甚至引来追兵。犹豫了片刻，还是咬牙拿起了用烈酒浸过的剪刀，紧贴着楚煜左肋的伤处用力剪了下去。随着一声脆响，早已浸透鲜血的箭尾应声而落。转头看向平躺着的楚煜，平静的神色看不出丝毫痛苦，倒是自己惊出了满身的冷汗。
下面就是最关键的一步：取箭头。可照楚煜如今虚弱的样子来看，他随时都有昏过去的可能，想到这里唐秀秀的手不听使唤的发起抖来，已经接连失去两位亲人的她不能再看到任何的流血和死亡。
“别害怕，把手伸过来。”眼见唐秀秀迟迟不肯动手，楚煜只得取出口中的方巾，伸手握住她拿着剪刀的手，探向左肋不断渗血的伤口，忍住锥心刻骨的疼痛用力一刺。
“你！”唐秀秀被楚煜无异于自尽的行为惊呆了，拿着剪刀的手即便被牢牢握住，依然是控制不住的簌簌发抖，她甚至都能感觉到利刃在楚煜体内划破血肉的钝声。
“找到了。”楚煜虚弱的声音结束了唐秀秀恐惧，随即手中用力一带，血迹斑斑的箭头被硬生生的拔出来，左肋处翻卷的皮肉间已是能看见森森白骨。唐秀秀面对血肉模糊的场面，顿时六神无主，手忙脚乱的扯过一卷纱布就要为楚煜包扎。
“别乱动！那支箭上有毒，等我去了毒再包也不迟。”楚煜颤抖着取出腰间的匕首，再次放到伤口处，对着有些发暗的皮肉毫不留情的割了下去，瞬间温热的血液肆意流淌，唐秀秀急忙递过木盆，看着猩红色的液体汇成细流。
“咔嚓咔嚓……”若说楚煜自行取箭的行为已是十分骇人，那么此刻为了解毒而刮骨疗伤的动作，更是让唐秀秀看得毛骨悚然，好像那具血流成河、皮肉翻卷、白骨森森的身体都不是他自己的。
看到这里，唐秀秀强忍着恐惧对楚煜道：“若是疼得受不了，就握紧我的手吧。”
“嗯。”楚煜依旧专注于手中的刮骨，唐秀秀不知道的是此刻他身下的被褥已经被疼痛而留下的汗水尽数打湿。“上次吓跑白眉枭的事，我还没向你道歉。”
“什么？！”闻言唐秀秀诧异不已，这都什么时候了，楚煜还有心情记着这档事。不过也许通过谈话可以转移楚煜的注意力，减轻些他的痛苦，只得硬着头皮道：“小事一桩，用不着道歉。”
“收回内功心法的事情，也是我太冲动了，害得你内力受损。”楚煜忽然又是没头没脑的一句，听得唐秀秀只想撞墙，难不成楚煜这厮是要在弥留之际，向老天爷坦白自己犯下的所有错误？但还是接了下去“还好我命大，吃了不少九阴灵芝，目前是没事了。”
“那…我上次给你的那块令牌还在吗？”楚煜的声音明显虚弱了不少，可还是问题不断。
“在，当然在。放心吧，我知道那是你的全部家当，所以一直保管的很好。不会让你倾家荡产的。”唐秀秀对楚煜莫名其妙的护财感到好笑，难不成将死之人都是这般古怪。
在唐秀秀的回答声中，楚煜完成了刮骨的最后一刀，带着满足的微笑沉沉睡去。
☆、第九十七章 有惊无险
“昨个以为自己是关二爷刮骨疗毒，今个又硬充不灭金刚到处乱跑，我看你你是嫌自己命长活得不耐烦了是吧？！”蜀州城郊，几个衣衫褴褛、面呈菜色的难民正推着一口棺材向城门走去，其中骂骂咧咧的老太太正是易容后的林悠然，除却那双细长如狐狸般的双目，现在挽着发髻黑痣点着的牙婆形象根本与原来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和唐谅兄同是火麒麟附体，所以恢复的自然比旁人快些。”楚煜不满的抹了一把脸上被林悠然涂上的松烟，打断了他喋喋不休的唠叨。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林悠然那个公报私仇的家伙竟然把他易容成失去丈夫的寡妇！披麻戴孝也就算了，可为什么非要束腰垫胸？
“你们两个小点声，待会到城门时记得用假声。”唐谅有些无奈的看着身旁暴跳如雷的林悠然和极力忍耐的楚煜。原本计划是让重伤的楚煜躺在棺材中假死装作出殡离城，谁知昨晚那小子竟然狠到自己刮骨疗毒而且不可思议的很快愈合。所以假死的任务就光荣的落到双腿被砸伤行动不便的唐情身上。
平时话最多的唐秀秀倒是异常安静，跟在几人身后一言不发，可只有身为兄长的唐谅才知道，这安静便是伤心至绝地的无声哭泣。此时几人用来脱身出城的孝服，亦是对唐竹和唐天容的吊唁。“离开蜀州城后，我们打算去哪里？”唐秀秀扯了扯唐谅的衣角小声问道。
“去杭州找到郁兄之后再做定夺。”耳力出众的楚煜解释道。“唐门之事洛师叔他们已经知晓，如今郁兄也兼程返回杭州，那里便是我们最后的一道屏障。”
“可郁师兄是皇商，如此一来岂非是牵连郁家陷入困境？”思索之下唐秀秀顿觉不妥。
“放心吧丫头，要是郁师兄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他也不可能成为郁家家主。”林悠然挥了挥从村庄老太那里借来的手帕，笑的“花枝乱颤”，可在其他几人眼中跟老棉花乱颤没什么区别。
唐家堡从蜀州城一夜间消失成为废墟的消息已经在整个城内传的沸沸扬扬，人们众说纷纭，甚至有胆大之人俨然前去寻找蛛丝马迹，可城中突然多出些身着黑色官服的士兵盘桓在大街小巷，对来往的人群进行严格盘查搜身，更是将唐家堡的灭门之灾成为讳莫如深的不解之谜。
眼看城门就在眼前，唐谅推着灵车的双手紧紧握住车把，生怕自己忍不住动手将这些不共戴天的仇人屠戮殆尽。感觉到丝丝杀气的楚煜暗中推了推唐谅，示意他千万别意气用事，如今还不是报仇之时。
“站住！你们几个出城是干什么的？”几人刚靠近城门，守卫的官兵立刻双矛交叉阻挡住他们的去路。
“哎呦喂，几位军爷。”林悠然见状立刻用手帕掩面，装作痛不欲生的神色凑上前去。“我那个倒霉的不孝子半年前到辰州给人当帮工，谁知在那里竟然染上了时疫，回来的时候就剩半口气了，还没几天就被阎王爷勾了魂。我可怜的儿啊！”
看着林悠然声泪俱下的样子，唐秀秀不得不佩服起他的演技高超。就连原本面无表情的楚煜，也被林悠然呼天抢地的扮相镇住了，真没看出来这家伙什么时候学的这等本事。
“辰州时疫？！”守城的官兵一听到时疫二字便瞬间变了脸色，怎么会碰上如此晦气的事情，即便上面有令严查来往每个人，可若是不小心被传染，可是得不偿失。毕竟自己的性命，比上面的命令宝贵多了。
“赶紧走赶紧走！”两名士兵对望一眼，不耐烦的冲几人挥手示意放行。原本扯住士兵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林悠然闻言，偷偷露出狡黠的笑意。就凭守城官兵那几个猪脑袋还想拦住自己，简直是痴人说梦。没想到如此顺利过关的几人连忙加快了脚步，生怕被其他人看出什么端倪。
“那边推车的站住！”正欲走出城门的唐谅忽然被一名身着黑衣的官兵喊住，只见他拿了副画像踱步向几人走来，唐秀秀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即便是柴夫装扮，二哥唐谅身上依然能看出几分习武者的姿态，更何况他常年为唐门奔走在外，蜀州城见过他的人数不胜数。
“怎么这位掌车的小哥看着眼熟，昨天晚上去干什么？”此人乃是蜀州城的捕快李长信，昨夜唐家堡的灭门他也是有所耳闻，即便心里有些疑惑，可他仍然坚决执行上面的命令：将潜逃的三名唐门残余捉拿归案。
唐谅自然知道这话是在试探自己的虚实，当即装作结巴断断续续道：“买、买、买，棺…棺材。”
“官爷他是我家伙计顺子。昨日看他有些脚力，便让他去城西买棺材了。”林悠然顺势就挤到了二人之间，揩了把眼泪道。
“唐门一死人你们就买棺材，真是巧合。不知道这口棺材里装的是什么人？来人！开棺验尸。”李长信看了几人一眼，挥手示意。
“可是大人，那人是得了时疫才死的，要是把那棺材打开岂不是大伙都得被传染？”闻言几个守城官兵变了脸色。
“军爷，我的儿死得惨啊，您就行行好别再让他走不安了。”林悠然立刻哭诉道：“别让这倒霉病脏了您的眼。”袖中的判官笔已然在手，若是真有个万一，就算杀了这些守城人也得硬闯出去。
楚煜更是按住了腰间的穿云刀，眼看几人的身份就要败露，情急之下左肋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唐秀秀忽然凑上前硬是将一锭银子塞进李长信手中，并且恭恭敬敬道：“我家连襟死得惨，若是能遇上军爷这样忠于职守的郎中，说不定就能平安无事了。”
李长信满意的垫了垫手中的银两，不耐烦道：“一群晦气鬼，赶紧走！埋得越远越好！”此时的化险为夷着实让几人松了口气，庆幸之余更是抓紧时间出城。
“现在就连秀秀也学会江湖上这一套了。”走在郊外的小径间，林悠然颇为满意道。
“亏你们还一个个的自称老江湖，怎么连贿赂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明白？”唐秀秀白了几人一眼不悦道。
☆、第九十八章 将星陨落
听着身旁玉漏滴落最后一粒沙的声音，段青彦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自从那晚在蜀州被谢延斌设计擒获，已是整整四日过去了。那些赤炎君在火攻唐门之后便立刻日夜兼程的赶回洛阳，看来这些眼中只有命令的杀戮人偶也知道有些事是见不得光的。想起那日兜头泼下的血水，段青彦就怒火攻心，以七皇叔的为人定然不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离间自己和唐门，恐怕谢延斌听命的另有其人，而知道自己的拜月术法唯独畏惧乌鸦血的人在这宫中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吱呀——”紧闭的宫门被人打开，跳跃的火光中四名侍者缓缓将一顶无盖软轿抬入内殿，段青彦看清来人正是重病中的十三叔段青寒。“你们都退下，我有话要与青彦说。”坐在软轿上的人即便面色惨白、骨瘦嶙峋，可气若游丝的话语中仍带着不可僭越的威严。
“十三叔你怎么来了？”惊讶之余段青彦立刻上前想要扶起虚弱的段青寒。
段青寒幽幽的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段青彦的肩膀：“唐门的事我也听说了，真是可惜，你可要放宽心。”
“唐门何辜？！洛前辈何辜？！”段青彦握紧的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