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国师美意!不知燕王与沐梭沙王子的约定之事……”
巫王仰面打了个哈哈:
“既是年轻人自己的事,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就不必干涉了,皇上以为如何?”
皇帝被他几次三番打岔,虽然收了一份礼,但脸上仍然有些不好看起来。
—————————————————————————————————
“流云姑娘!流云姑娘!”奶妈的大嗓门惊醒了流云:下午时分,她之前练跑酷练得辛苦,吃过午饭便在床上趴下了,只说趴一忽儿,不想就睡了过去。
流云忙应着,忙忙地擦拭着脸上印出来的被单印痕,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方答道:
“进来吧!”
奶妈立刻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整整齐齐叠了一幅绣品。奶妈笑着,有点干:
“流云姑娘啊,这是王妃拖奶妈转交给你的,好给王爷陪个罪!让他别再冷落姑娘了!”
流云愣住,认出是李云兰绣的那幅龙,又听奶妈的话头,知道她心里别扭,便笑着扯住了奶妈,眼珠滴溜溜转着:
“奶妈,您这是跟我置气呢?”
奶妈一哂:
“我一个下人,敢跟您置什么气?您可是堂堂的王妃呢!”
流云吃吃一笑:
“还说不跟我置气?刚才叫我什么来着,流云姑娘,这会子,又扯出什么王妃来了!”
第九十六节 失魂
巫王看着皇帝的脸色,低低笑了一声:
“皇上不必担心,沐梭沙王子虽然年轻,却是我澜珊国的第一王位继承人,他做事看似鲁莽,其实很有分寸。至于本人此来,愿多增进澜珊国
与天都国之间的友谊,其余的争端事宜,还是建议留给年轻人自己处理吧!”
皇帝捋须颔首,思忖了片刻,忽然双眉一扬,豪迈地笑了起来:
“国师所言甚对,不过……嗨,莫如朕单刀直入吧!朕的天都国之北,坐落一国,名为呼韩叶,国师可曾听闻?”
巫王不动声色,慢慢转动着手里的酒杯:
“这个,自然听过。”
“此国与天都之间一直有边界争端,朕有心在今年对此事做一终结,但欲借助澜珊国国力,不知此事可行否?”
巫王沉默着,缓缓放下了杯子,轻轻地,他笑了。
“此事可行。”
他的面具反射出一丝曲折的银光,微微一动,犹如小蛇瞬间钻入了发梢。
“不过,澜珊国的好处是什么呢?”
皇帝怔了怔,脸上微微堆出笑容:
“好处自然……”
巫王轻轻摇头,阻止皇帝说下去:
“以本人推测,天都应该是希望借助我澜珊国海上之力,出兵远攻呼韩叶国的都城吧?”
皇帝瞳孔微微一缩,沉默了:他没想到对方竟是如此敏锐,瞬间已经推断出自己的需求。
巫王的视线盯住了自己桌上的酒杯,似乎在自言自语:
“澜珊国海岸,离呼韩叶国都城所在海岸,距离不下于三千海里。若我国果然出兵,则可谓长途奔袭,这绵延的海面上,我*士该如何补给
,如若遭遇风浪。有人手损失,又当如何?”
他的身子动也不动,声音却是慢慢越来越高:
“且,眼见就是冬季。皇上轻轻动问我国海军,却不曾想过,此去往北,冬季严寒,我澜珊国人却自炎热地带成长,怕是十分不惯。再有,冬
季沿岸海面可能结冰,冰面或许阔达数十里地。到时白冰黑水,在海岸上的人只需远远一瞧,便看见了长途奔袭而来的舰船。却如何成为奇兵
呢?怕只怕孤军深入,反成了羊入虎口!”
随着巫王的解说,皇帝的笑容慢慢越来越浅淡,他的背心甚至汗湿了,的确。有关水战的许多细节他从未考虑过。
巫王向皇帝的方向微微颔首:
“要冒的风险如此之高,我澜珊国的好处又在哪里呢?皇上,莫告诉我说,您打算封流云姑娘为公主,再赐以金银陪嫁,令她与沐梭沙王子成
婚,便是我们应得的报酬吧?”
皇帝捋须。但笑不语。
巫王轻轻笑了笑,转头拿起酒杯,向席上的皇后与德妃举了起来:
“来来来!美酒当前,莫谈国事,莫谈国事!素闻天都国美女如云,今日一见果然倾国倾城。我替澜珊国敬两位美人一杯!”
皇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巫王绕了一大圈,最后竟是毫无结论,简直可以用戏弄来形容!
他眯了眯眼睛:
“那么,国师对你我两国联手的事……”
巫王哈哈一笑:
“此事我做不得主,一切待沐梭沙王子回来再论吧!”
皇帝忍了又忍。终于豁然起身,一把将莉娜狠狠捞进怀里,一边冷笑道:
“既是国师只对美人有兴趣,朕便先告退了!”
他的起身,使得场中骤然礼乐齐鸣,十分喧嚣。
一直垂首不语的德妃,似乎被音乐惊动,终于缓缓抬头向巫王的方向看了一眼。一瞬间,她头上璀璨的金步摇轻轻颤动了一下,似乎什么都看见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随后,她再次垂首下去,直至宴会结束,都没有再抬起头来。
————————————————————————————————————————————
流云的房中,奶娘冷冷地把东西往桌上一放,手脚很是沉重,话语也不轻:
“要我说呀,大姑娘家家的,也许了人家了,就不要弄这些有的没的!您到底是燕王的侧妃,而我家小姐呢,是燕王正妃,有些规矩,我们家
小姐心善,不肯做,可我是看着大小姐长起来的,可看不得她受委屈!”
流云的眼珠滴溜溜转着,笑嘻嘻地往奶妈身前凑:
“奶妈,瞧您说的!我从来都敬爱姐姐的呀!”
奶妈恨恨瞅了她一眼,几乎要伸出指头戳她额角:
“敬爱我家小姐?哼,那你就把正妃的名分还给她!”
流云笑得甜蜜无比:
“我从来也没要什么正妃的名分呀!是姐姐那天自己,怕应付不来人多的场面,才……”
奶妈甩着大帕子:
“我是粗人,我不管那天的情形是什么样,我只知道,自打你那天穿了我家小姐的正妃宫装以后,王爷待你格外不一般……”
流云吃吃笑:
“奶妈乱讲,这几日王爷都没在流云屋里歇过!”
奶妈也意识到自己过言了,忙咳嗽了一声,掩饰地:
“总之我的意思,就是希望姑娘不要和我们家大小姐争!你瞧瞧你,自己惹了祸,还要我家大小姐给你做绣品赔罪,哪有做侧妃做成这样的,
嗯?可不是坏了规矩么?”
流云咳嗽了一声,试图打断奶妈:
“咳咳,奶妈,亲亲好奶妈,我早上活动了半日,现在肚子饿得很……”
“饿是吧,谁让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这么没羞没臊,还在一群大男人跟前耍宝?!这也就是燕王爷,要是我家媳妇做这等事,我先拿大棒子敲
断她的腿!”
奶妈脱口而出,她只管自己嘴痛快,终究成功地让流云的笑容越来越干,眉尖也慢慢蹙了起来。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奶妈。不说话。奶妈忽然觉
得屋子里静了下来,下意识地一看,发现流云的表情,忽然意识到自己竟是拿叱责晚辈的口气在和一位王爷侧妃说话。脸色顿时有些尴尬。
流云静静地看了她好大一会儿,方慢慢道:
“可算说痛快了?”
奶妈讷讷,赔上了笑:
“奶妈性子急,流云姑娘您别往心里去!”
流云嗯了一声,眼睛却越过奶妈的身影,看向了窗外辽远的天空。沉吟了一阵子,她悠悠道: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太不知进退了?我不过是个宫婢,得蒙一位王爷看重我,还立我为侧妃。我自该知福惜福,好好做王爷的身边人?再有
,该知道自己的身份,平日行事不要抢了正妃姐姐的风头,要谨守妇道?”
奶妈应了一声。又怕惹她不高兴,只在一边拿眼睛瞄着流云,低低咕哝了一句。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嘛……”
流云伸手轻轻抚摸过绣品,眼神仿佛穿透了周遭的一切,看到了无限遥远的地方,她的声音。终于有了伤感。
“可是我丢了一魂一魄……我的梦里,还是常常看见一个地方,我相信,那才是我的家乡……”
她的声音变得低沉:
“那里,也有绿树成荫,也有鸟语花香……春季的栀子花。夏季的荷塘,秋季的丹桂,冬季的残雪腊梅……我的家乡,夏末秋初那阵子是最美
的,有笔直的水杉从水里长起来。微风轻轻一吹,细细的树叶就慢慢飘落到了空中,又飘落到碧绿的水面上,美得像仙境啊……而且满城的桂
花那个时候都开了,慢慢沿着山路走一走,头上、身上都会落满香甜的桂花……我们还有各种交通工具,有一种叫自行车的,和朋友们一起骑
着车,沿着江边、湖边绕行,是我最爱的事情了……我们有时候去爬山,有时候去长跑,有时候尝试潜水,有时候去荒漠探险……他们都怎么
样了,他们都在哪里呢?”
不知不觉,两道细细的银线滚珠般落下流云的眼眶。她几乎哽住了:
“我的魂丢在那里了,我不知道要怎么找回来……我想回去,我好想回去!”
奶妈张大了嘴,看着流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她一直认为流云是聪慧而坚强的,她最怕的是流云夺了燕王对李云兰的宠爱,虽然这宠爱也许
从未存在过。但她这一刻忽然明白,表面上看起来流云拥有一切,但因为流云的心魂丢了,所以其实流云什么都没有……她所孜孜以求的东西
看起来如此不可思议,她要到哪里才能找到呢?奶妈粗糙简单的内心第一次有了对流云的同情。
她奋力地思索了一会儿,挤出一点笑,摸摸流云的手:
“那个,心魂丢了的话,要不,我们去找位仙人来给你做做法,看看能不能找回来?”
流云一下被逗笑了,她迅速拭去眼泪,用力甩甩头:
“不!奶妈,刚才让您笑话了!流云没事,我想,只要沐梭沙能够遵守诺言,流云一定能找回自己的魂魄的!”
她的眼神重新恢复了坚定。
———————————————————————————————
驿馆的小院中,树木光秃秃地伸向天空:铅灰色的暗沉天际,正有片片雪花摇摇而下。
巫王坐在轮椅中,仰头静静眺望着天空,直至一双柔白细腻的双手,将一袭厚实的披风裹上他的肩头,伴随着软语叮咛:
“下雪了,别冻着,快回屋吧!”
半遮面的澜珊国美艳妇人轻笑着。巫王反手将她的手掌握住掌中,淡笑道:
“莉娜在宫里,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吗?”
美妇展眉,欢畅地笑道:
“您料得丝毫不差!那皇帝自宴会回去后,对您非常生气!为了泄愤,他命人将那些黑珍珠研磨了一百颗,命人试毒以后,赏赐了妃嫔一些,自己又服用了好些!”
巫王也低低地笑了,面具闪着妖异的光芒:
“试毒?那又有什么用?”
ps:
终于搞定了,希望这次一切正常~~~继续求票求订阅啦~~
第九十七节 返程
比起京都,白雪更早地覆盖了雄城。不过一夜,已无片瓦不曾着白。
一早,李玉堂骑着一匹骏马,带着数十名亲兵缓缓沿着城墙巡视。雪片仍在细密地落下,覆盖在他的铁甲上,如同他的表情一般异常冰冷。
城门开启不久,正值集市之日,周遭不时有百姓经过,纷纷恭敬地向马上的李玉堂鞠躬施礼。更有北地大胆的女子,站在路边,将一双双碌碌滚动的眼睛向他投来,倾慕、艳羡、痴迷,不一而足。
李玉堂仪容俊美,这样的注目礼早已受得多了,只管保持住了冷漠的表情,一路行去。
忽然,他轻轻勒住了缰绳,目光定在路边:两个灰衣人静静伫立在一棵枯树下,昂头向他一笑。
李玉堂的唇边也泛起笑意:
“虎峰,楚离,你们回来了!”
二人向他点点头,一身风尘仆仆,连面容都有几分枯槁,眼珠却发散着惊人的亮度。李玉堂眼睛轻轻一转,已经看明白:
“可是有大消息?”
楚离上前一步,点头:
“将军,我们已用飞鸽与燕王爷申报,他命我等不必回李家,直接来此与您汇合!”
李玉堂双眉一挑:
“哦?!看来此事非常紧急,好,你们立刻随我进军营!”
———————————————————————————————————————
屋里已经升起了炭火,门帘也都换成厚厚的夹棉材质。虽然如此,北地特有的风仍一阵阵夹杂着雪花袭扰着,空中不断响起呜呜声,显得格外寒冷。
流云抱着猫咪小爱,站在窗边皱眉看着灰色的天际,因为下雪,她没法继续训练自己了。无声地叹息着,她摸着小爱柔软温暖的身子。小声嘟哝:
“又到冬天了……看起来,就像整个世界都睡着了一样的冬天……”
她慢慢转过身,猛然愣住了:燕王不知何时静悄悄地伫立在屋子中间,就像落地生根一样站得笔直。如画的眉目间,多了一股孤寒,定定地看着自己。
流云心中猛地一跳,她迅速换上了惯常的笑容:
“王爷,您什么时候来的?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说着嬉皮笑脸地往下蹲了蹲。
燕王仍是那样冷冷的表情,他虽然人在屋内,却头戴遮风帽,身披一领长而厚的狐裘,脚下蹬着一双避雪木屐。仿佛随时准备出门远行。
流云眼珠滴溜溜转着,笑嘻嘻的仿佛没有看明白他这一身:
“听说王爷与王妃姐姐恩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