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位小哥。你瞧瞧,怎么一脚踩到奴家要洗的衣物里?!”
一个清脆好听的女声响起,与北地女子爽朗的口音不同,却是带着江南那边软软的尾音。李二愣了愣,端详脚下,果然是一个装满了衣物的衣盆,那些仆役们的衣物都是灰蓬蓬的。倒是和土地颜色十分相近,也难怪看不清楚了。
李二悻悻啐了一口,却转瞬对那个婉转口音的拥有者有了兴趣,抬眼望去,就见一张白皙秀美的脸对着自己,娇嗔薄怒。眼尾处带着一抹粉红,端的是与北地女子截然不同的风情。
李二呆了呆,脸上不由挂了笑:
“哎呀,姐姐一向少见,一向在哪里当差呀……”
李二说着。不由挺了挺他尚未发育完全的胸膛。
李丹笑眯眯地自墙根走出来,眼风滴溜溜地往李二身上转了一圈,又自皱了皱眉,不搭理他,顾自蹲下去拾捡那些衣物。李二被她那笑吟吟的一瞅,只觉半边身子都麻了,忙不迭地跟上去帮忙,又笑着道:
“姐姐这般人才,怎的做这些粗使杂活!”
李丹见话入港,便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哎,我命薄,从江南来此,不想与亲眷们失散了,勾留在客栈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是这里的主子们慈悲收留我,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去处已是福分了……”
李二却上了心,忙忙地帮着把衣盆扛上了自己的肩头,拍着胸膛道:
“小弟不才,眼下就要去少主跟前当差了,管事面前,也能听下小弟几句话去,姐姐这样的纤纤……那个弱质,哪做得动这些呀!待小弟和管事的打个招呼……”
李丹心里雪亮,若禀明了管事,自己的苦心就要全付诸流水了,忙笑着用话打岔:
“小哥热心肠,多谢了!不过奴家这才来了几日,便闹着要调活计,怕是管事的要怪奴家是个多事之人了!”
二人说话期间,有奴婢丫鬟们自小径走过,都是行色匆匆。
李丹瞅了那些人一眼,状若好奇:
“小哥,这些哥哥姐姐们,为何这般行色匆匆?”
李二朝那些人看了一眼,忽然想起什么,顿时也是着急起来:
“哎呀,正是呢!今儿少主好像要出远门,正召集我们过去!”
说着,就把衣盆往地下一放,李丹见势,状若惊慌地一把拖住了他的袖子,声调软软:
“这,奴家洗了半日衣服,实在累得很……”
李二一呆,看着李丹楚楚可怜的眼神,泪水半掉不掉的,那带着粉色的眼皮一眨一眨的,越发动人,不由心中一震,便又自一把抄起了衣盆:
“姐姐放心,我腿脚快,待会儿我急跑几步也就是了!”
李丹这才感激地笑着,放开了手。
一路上,李丹袖着手,在旁打量李二,笑吟吟地:
“对了,咱们李家少主是怎样的人呀?奴家刚来,还没这个福分拜见主子呢。”
李二咧嘴:
“少主那可是天人下凡!我李二活这么大,还没见过少主那么俊帅的男子呢!”
李丹眼波荡漾:
“嘻,此事奴家倒是不信,奴家是江南人士,江南的士子们……”
留下半句话,余音袅袅的,十分撩人。李二咧着大嘴笑了:
“哈哈哈!那是姐姐你没见过我家少主,哎呀!”
他忽然露出可惜懊恼的神色,跌足道:
“可惜了,李二记岔了,现在已经不是那位少主当家了……不过,现在的少主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呢,哈哈!”
李丹状若不经意地笑了笑:
“奴家却是不信……这也罢了,倒是之前那位少主,怎么不当家了呢?”
李二笑得没心没肺:
“哈哈,那是因为我家少主当将军了,雄城……嘘!”
他忽然紧张起来,向四周看了看,回头道:
“这个,其实小二也不清楚,纯是胡说的,姐姐别当真哈!”
李丹笑了,这次是真舒心,眉毛眼睛全舒展开了:
“哪能呢……姐姐才不是那些没见识的人……”
眼中异彩,一闪而过。她万没想到,原来真要打探消息,是如此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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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宫内,炭火与那绿色的熏香一同缓慢燃烧着。
淑妃雪白的胳膊在皇帝身上缠绕着,气喘吁吁。
皇帝亢奋地在她身上动作,越来越激昂……
突然,一滴鲜血吧嗒滴落在淑妃雪白的身躯上,是如此醒目!那鲜血却是从皇帝鼻尖绵延而下,一滴,又一滴……
皇帝却是恍若未觉,顾自动作着,越来越快。淑妃的双眼也紧闭着,大声娇吟,两人都像困在一个醒不来的春梦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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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灯笼间,烛花又爆了一粒。小宫女取了精致的金剪刀,取下灯罩,小心地将烛花剪去。
皇后与柳贵妃面对面端坐着,两个女人的面色都是不愉。
“万岁爷向来宠爱淑妃,往日光景,一个月总要在她处盘桓个十数日的,这原也不出奇,但最近,万岁爷竟是二十天没出过淑妃的寝宫了,太子爷眼看要大婚了,他好像连动问一句的心思也没有,这到底是个什么礼数?”
皇后皱着眉尖,手指不停地在茶几上敲击着。
柳贵妃低了头微微叹了口气,捏着帕子仔细擦拭着自己手里茶杯的边沿:
“……姐姐问得有礼,妹妹也正困惑不解呢……此事,若是我们宫里头的姐妹们去提醒皇上,怕是皇上反而不喜,要怀疑宫里的姐姐妹妹们是有了醋意……”
皇后眼珠转了转,究竟是母仪天下的女人,她忽然轻笑了一声:
“妹妹倒是提醒姐姐了,来人呀,去请柳丞相入宫来见哀家,要快!”
说着话,反手过来笑眯眯地握住了柳贵妃的手:
“妹妹也许久不曾见父亲了,正好,于公于私都极合适!”
柳贵妃眼睛亮了亮,这些日子显得过分苍白的面颊上终于浮出一层淡淡的喜悦,敛裙起身向皇后福了一福:
“全屏姐姐想得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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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节 千年
满天的星光加灯光映照下,燕王府后花园亮如白昼。
沐梭沙和穆伦、瓦纳玩得兴起,一盏一盏放得不亦乐乎,每放一盏便是一阵孩子般的欢呼。
王府中终于有了反应,郭老紧皱双眉,带着侍卫和家丁们始出现在他们面前:
“诸位,你们这是做什么?”
沐梭沙瞧着郭老,顽童般的神气陡然一收,敛袖向郭老一拜:
“老先生,此乃澜珊国的习俗,每住进一地,便放灯祈福!”
郭老狠狠盯着这个异族王子,使劲按捺着想一掌劈死他的心情:
“王子看来真是将王府当成自己家了!”
一回身,眼睛威胁地向身后诸家丁、侍卫扫了一眼:
“今日是谁‘伺候’沐梭沙王子?”
他已动了怒,决定要在沐梭沙面前上演一出杀鸡儆猴,将看守他院落的家丁在他面前活生生打杀!
不想沐梭沙湛蓝的眸子闪了闪,笑得白齿尽露:
“啊,正要麻烦诸位去解救那几位小哥呢,他们都在地上躺着,天气怪冷的,躺久了不好!”
说着,沐梭沙袖子一甩,哈哈大笑着就往外走。
穆伦和瓦纳也朝郭老像模像样地拜了拜:
“回见了,老人家!”
郭老气得银牙咬碎!
沐梭沙正往外走着,眼睛忽然一定:花园月亮门处,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影,在几位侍女的环拥下静静伫立着。怀中,一双蓝眼睛折射着幽暗的光芒,轻轻发出了喵的一声。
沐梭沙的嘴唇缓缓向上弯起,弧度越来越大。
一盏孔明灯正好漂浮到他的上方,将他和她都笼罩其间。
一眼,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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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姬坐在自己的屋子里,静悄悄地抬头看着那漫天孔明灯。
自得知流云又有独院居住。香奴立刻找个由头便往那头去了,她的屋里依旧是几个说不上话的小丫头片子、老妈子。而且那些个愚笨的妇人们,瞧着漫天的孔明灯,就说不出的欣喜。雀跃着聚在窗边指指点点,一副蠢样!
燕王,自打回府,便没进任何一个女子的宅院,一头扎进了书房,这个消息让丽姬稍稍心安。
但丽姬就是有些想不明白,怎么自己的一番安排,好像就是收不拢这王府里面的人心呢?她暗暗叹息着,转首想到自己买下的那套头面,心里打定主意要进宫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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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娘娘。您该歇息了!”
奶妈和绣月一道冲着立在窗边的李云兰开了口。
李云兰蹙着眉尖,扭头向奶妈道:
“你们说,这是那个异族王子带着手下放的?”
“正是呢,依奴婢看呀,流云刚因为摆平了烈王府那头的事儿。得了王爷看重,可这事一出,她怕是又要挨罚了!”
绣月将李云兰自窗边往床前拉,说出自己的判断。
李云兰轻轻摇了摇头:
“这多不好……流云妹妹,那样聪慧的一个人,怎么就老是不平顺呢?”
奶妈撇了撇嘴:
“我说大小姐,您便是菩萨心肠。也不用这样!她左右是个外人,哦,还是个失了心魂的外人!”
“失了心魂?这是怎么回事?”
李云兰诧异了。
奶妈替李云兰宽衣,一边絮叨:
“大小姐,您以为就您心肠软呀?我们呀,都劝过流云那个丫头。好好的定下心来,在这王府安身立命也就是了!您是正妃娘娘,菩萨心肠的人,王爷又喜欢她,我瞧着呢。那些下人也都亲近她,她在王府日子必是滋润的!嗯,自然,我也想着,凭着她的聪明,可以多帮衬帮衬娘娘您,哎呀,不是我说啊,大小姐,您的心肠再好,也得分人哪……”
李云兰竖了竖手指:
“打住,打住,说流云!”
奶妈一愣,笑着打嘴:
“哎哟!瞧我这嘴碎的!人老了,上了年纪,就是这样唠唠叨叨的……”
绣月实在听不下去,咳嗽了两声。
“哦哦,流云说,她失了一魂一魄,所以心神就是定不下来,她找回那魂魄前,不拘是谁,她也没法下这个决心跟住。”
李云兰秀气好看的眉毛拧成一团,愣了半晌,忽然道:
“如此说来,我需进宫一趟了!”
奶妈和绣月都是一怔:
“王妃娘娘您说什么?!”
李云兰的脸上,罕见的流露着决心:
“奶妈,绣月,你们不晓得,云兰的婆母,也就是燕王爷的母妃,是位神异之人呢!”
她的眼底忽然掠过一阵娇羞:
“……其实,云兰刚来王府那阵子,王爷,王爷也曾对我好过的,许多事,他那个时候告诉过我,也曾亲自带我拜见过母妃……”
奶妈的嘴张得老大,忽然大为欢喜:
“哈哈!好了,这下好了!原来我就怕大小姐您身后没个帮衬的,现在看来是老身想窄了!快快快,不管用何等理由,马上安排拜见燕王母妃吧!”
李云兰露出不解:
“奶妈,您怎么突然这么高兴?”
奶妈气得打跌,重重戳了她一指头:
“你个不开窍的大小姐哟!奶妈这都是为你打算哪,你倒好,一天到晚为那个流云操心,她是你什么人啊,您犯得着这般对她吗?!”
李云兰定定地看住了奶妈,表情渐渐变得严肃。奶妈一愣,有些讪讪地安静下来。
李云兰悄声,然而坚决地道:
“奶妈,云兰就当您人老健忘了。流云,她是云兰我的救命恩人,也是云兰我的结义姐妹。不管奶妈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云兰心底,是真这么想的。”
奶妈紫涨了面皮,一时说不出话来。
绣月看着这主仆俩。扑哧一笑,上前扶着李云兰,向奶妈道:
“好了,天色已晚了,绣月这就去安排进宫的事,争取这两日便能成行。至于奶妈,您真别怕王妃娘娘吃亏,若是有人想暗害王妃,别人先不论,我们这些当下人的定不能让他们如愿——说起来。正是因为知晓王妃娘娘是这样一片真心待人的,我等也才愿意肝脑涂地的呢,不拘主子,奴仆,这世上。谁又是真傻子了?”
奶妈看着李云兰,忽然落下泪来:
“这便好,这样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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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之北,大片茂密的树林绵延在山脉之上。这里,被称为龙脉。
零星几座猎人小屋,点缀在树林的中间,在这夜晚。小屋的窗口反射着微乎其微的光芒,投射出屋内的灯火。
其中一间最大的猎人小屋,窗口人影憧憧,显然正在聚会。
这间屋子不过里外两间,内屋陈设简陋,一张大火坑上头铺设着只有猎户才常用的粗糙皮具。又有猎户常用的弓、箭、弩之类的武器在墙上挂着。
外屋正中摆放着一张长桌,纯以大型原木从中劈开,形成硕大半圆形切面,再将树芯部分翻转,略抛光。当成了桌面。
桌边摆放着几条树桩改造成的木凳,上头坐满了面色悲戚的粗豪大汉。
坐在主位上的一人,却是眉目如画,风采卓越,正是燕王。
桌上摆满了粗劣大碗盛装的烈酒,浓烈的酒香遇着屋子里同样浓烈的兽皮味道,端的是异常刺鼻。屋中的男人们却仿佛毫无感觉,燕王带头拿起面前的酒浆,沉声开言:
“诸位都是平康一家的家将,平康是本王的妹子,本王未能好好照顾她,是本王的罪责!本王向诸位兄弟领罚,赔罪!”
说着,将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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