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阿娘替我除了。
肆
是夜,我望着如豆的烛光久久没有睡意,心里空荡荡的没有着凉,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情发生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暗自愤恨自己太无能。直到阿娘唤我休息,我这次熄了灯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一闭上眼睛就仿佛看到许多张梦泽的脸,如此几番惊得我冷汗涔涔,打算起床了洗漱一番,也许便能安睡了。
到了井边正要打水时候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了几条黑影,于是在矮身蹲下,只见其中一人那了一把尖刀去挑门栓,那把刀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明晃晃的,看得人心惊胆寒。
“啊——来人啊!来人啊!有贼人!”我疯了一般的冲出院中大叫着,希望那贼人会跟着我出来万万不要进得门去害了我阿娘。
月光下我磕磕绊绊的向村后跑去,穿过树林后我才发现自己有多蠢,我怎么就忘记了村后是绝壁呢?
站在崖边我缓缓的转过身子,颤声问:“各位好汉,小女子家贫,与好汉并无冤仇,能否容小女子问个明白?”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休要多言!”其中一个大汉恶声道。
“哈哈哈。”我仰天大笑道:“所谓绿林好汉也不过尔尔!今你三人欺我羸弱女子,难道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
“杜七娘,你休要怪我们,怪只怪你命不好!”中间大汉摇头叹道:“罢罢罢,我等也要给你个说法,你且看去。”
我捡起那大汉丢过来的锦囊来看,看罢我与那人道:“乔梦泽尚未迎娶小女子过门,何来休妻一说?”
“哥哥休要与这女子多言,我等皆奉状元爷的命令而来,难道还怕她不成?待我取了她的命来!”那把刀明晃晃的光灼伤了我的眼,我不自觉的流下泪来。
那中间站的大汉似乎不忍:“杜七娘,我等也是身不由己!今日你若自行从这悬崖跳下我等定然不会害了你的母亲乡邻!”
我想起了相依为命的阿娘,以及待我不薄的高邻,戚戚道:“小女子能否知道是谁人要去小女子的性命,他日阎王殿里也好有个说法!”
“锦囊内有信物,你且看看是否认得?”
看着那绣有龙凤呈祥的的锦囊我竟然不敢打开来看。
还真是不出所料,真的是那枚玉佩,我赠与梦泽的玉佩。
“哈哈,想不到七娘还有如此命格,你等答应过我,我死以后绝对不会伤害我的母亲乡邻,尔等若是食言,七娘必化作厉鬼让君日日不得安生!”
说罢我闭上眼睛,有一滴泪滑过脸庞,毅然决然的望那崖下跳了,耳边有凛冽的风声,似乎回荡着阿娘那声苍老的叹息。
梦泽,你终于还是高中了。
真好。
…上
【伍】
“你可是醒了?”
耳边传来一个透着慵懒的声音,我缓缓的睁开眼睛,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目,我下意识的闭紧了眼,右手抬起挡在眼前。
眯着眼睛,我看到床边有大片的黑色,缓缓的移开手,看清了那人时,我兀自睁大了眼睛:“怎么是你?”
那男子笑了,眉眼生花:“怎么不能是我?”
与那日我俩初次见到时的朗声大笑不同,盈盈一笑间竟然将我这女子给比了下去。
“你此番救我究竟所为何事?”我转头不再看他。
他将我的手放到被中,掖好被角说:“待你伤好些了再与你细细说罢!”
随着那一身漆黑的离去整个房间也跟着安静了下来,我抬眼看着屋顶心道:“我这就是劫后余生了?”
心中毫无波澜,长久来的心惊胆战终于被抛下,像是佛法所说的跳出红尘外,一切皆看开。
他日日来陪我聊天,遇到日头好的时候偶尔也会扶着我出去走走,他跟我说朝廷大事,他跟我说市井趣闻,他跟我说雄心大志……却独独绝口不提乔梦泽,也就是当今状元爷的一丝半缕。
“你听说了吗?”一日窗外传来婢女丫鬟的窃窃私语,我便倾身听着
“什么?什么听说了没?”另一个丫头好奇的问。
“再过几日我们的公主就把金科状元招为驸马了。”
“那有什么好稀奇的,我们状元爷他英俊不凡,自然是配得上我们公主的。”丫头的声音里充满了艳羡。
……
我不想再听下去,如今我已经可以自己下床活动了,走出门向那丫头自欺欺人的问:“姐姐,你们方才说的状元爷可是姓乔名梦泽?”
“哎呀,今日只你我几人就罢了,他日姑娘万万不可直呼状元爷名讳了,以后状元爷成了驸马那定然是无比显赫的,哪里是我等可以妄自议论的?”那丫头看四下无人才拍了拍胸口:“屋外风大,姑娘还是快些回去罢!也免得我们做奴婢的为难。”
“谢谢小姐姐,我回去便罢。”
【六】
焚了一支香我坐在案前看着铜镜里自己的容颜,犹记得当年一云游道士的话:“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姑娘日后定然俯瞰天下!不过姑娘他日有一劫难,历的过劫数自当是人上人,若是历不过……只怕姑娘会香消玉殒。”他的一番话将阿娘弄的喜忧参半,忧愁了许久。
如今想来还当真是相信不得。
仔细的将一头青丝梳理好,寻了一块方巾系好,坐等着他回来。
“七娘今日可是好转了?”他见我坐在案前,欢喜的问我:“可有那里不适应的?”
“公子,救命大恩七娘必报!”我给他沏了一杯茶递与他,朝他欠身道:“如今还请公子以实情告知。”
“七娘如今可真的是规矩的很。”他小泯了一口与我笑道:“我还真是不甚习惯呢!”
我听不懂其中意思:“公子心有鸿鹄之志,七娘虽是一女子但愿为公子的宏图大业略尽绵薄之力。”
他拍掌大笑:“好好好,他日定要七娘与我一起俯瞰江山!”
“多谢公子抬举,七娘不过是一羸弱女子,只愿不会拖累公子。”
自那天后他天天教我舞蹈,让我读书,甚至到找府中姬妾教习怎样能眼波流转,媚态滋生。
我心中不平只道:“公子若不是准备让七娘卖身为妓,为公子挣来钱币?”
他正喝茶,说话不及被口中茶水呛到,剧烈的咳嗽起来,我帮他拍着后背:“怎地如此不小心?”
“七娘真真是误会我了,我教你看兵法,你还不能理解,如今我有璞玉在手,怎能不加以雕琢?”他缓了缓笑起来。
见我不说话,他继续与我道:“你可知三十六计为何为古今英雄沿用?美人计、离间计、独独看来威力不大,可是若美人计之后施以离间计,岂不是如虎添翼?此为连环计,古有貂蝉,今有七娘!何愁大事不成?”
我默默无语,只好愈加发奋学习。
一日夫人问我:“姑娘可知道最厉害的武器是什么?”
“兵和刃。”我看着那半躺半坐自榻上的美人,只觉她媚骨自生,只消看上一眼便如同坠入了销魂窟一般,有些不寒而栗。
“姑娘错了,最厉害的武器是女人,可叫兵不血刃凯旋而归!”我看她掩嘴而笑,消瘦的肩膀肩膀轻颤了几下,连带着身上的轻纱一阵飘荡。
“怎么说?”我知道自古美人计多用,可应该未曾有如此威力。
那美人随意的撩了下额前的发丝:“不管什么样的男人都有对应的女人,只要寻对了方法,自叫他铁血也要化作绕指柔!”眼中的狠辣与其美艳丝毫不符。
【柒】
“七娘,明日乃公主大婚,我要你一鸣惊人!”他好似是喝醉了,将头埋在我的脖颈,呼吸均匀的洒在我的周围。
“是,七娘定当不负公子所托!”望着漆黑的夜空我目光坚定。
五更时分,我被人唤起,容婢女丫头给我换上了大红色的长袍,替我梳理云鬓。
“公子,竟然公主大婚,我若是穿这样的袍子出现在当场,她定然恼羞成怒,只怕会降罪与您。”我看着镜中的他道。
他正替我带簪子,听到我这样说随即一笑:“七娘莫怕,我只叫你远远的舞上一曲,定不让状元爷见你,哦不,是驸马爷了。”
我垂下眼帘,再不多言。
今日集市甚为热闹,大家都想一睹驸马爷的风采,街上熙熙攘攘使我的马车行驶慢如蜗牛。
“刘伯,街上人多我们还是抄小路走吧!”我对车外赶马的刘伯说:“若是迟了,耽误了公子大事,你我都承担不起。”
“好嘞!姑娘你且坐稳了!”
到了城楼下,我在车中稳坐嘱咐刘伯:“有动静务必要告诉七娘!”
“姑娘放心!”
听着震天的乐器声,心中酸涩,想起那时他在村头与我道:“七娘定要待我回来娶你!”如今朱颜未变,心却沧海:“梦泽啊梦泽,你怎地如此糊涂!当日你对七娘背信弃义,幸得老天垂怜,如今你也休得怪罪七娘!”
“姑娘你可以出来了!”刘伯的声音传进来打断了我飘远的思绪。
我整理了一下仪容:“七娘这就出来!”
登上城楼之前,刘伯与我道:“姑娘万万小心!”
我朝他颔首。
抚摸着城楼上的青砖,远远的看到驸马府的上空有烟花开发,虽是白天也丝毫不减其魅力妖娆,我踏上城楼边缘,单脚着地,一脚抬至头顶,青丝垂地。火红的衣裙在这苍白的天地间更加显眼,我眼角滑落一滴泪:“梦泽,别怪我!”
猛的一个弹起,我的水袖甩出,在尺丈宽的城墙上盈盈而立,水袖软弱却也听得使唤,在墙面上砸出一个血色红点,我在楼上旋转,红色的汁液不停得飞溅,泪水弄花了精致的妆容,以袖为笔颤颤巍巍的写下八个大字在城墙上。
我不忍再看下去,慌张的收了水袖回来,狼狈的拖着衣摆在城楼上走了几步朝下喊:“刘伯转告公子,七娘只能帮他至此,如今功成身退再不欠他!”说罢欲纵身跳下。
“七娘切莫做傻事,公子说了,你若这样说就给你看这个!”刘伯费力的举起手中物件,隔着数丈高墙我看不真切,只依稀得见刘伯手心一点莹白。
见我迟疑,刘伯与我说:“姑娘还是快些下来,我们速速离去,其他的事情容后在谈!”远远的似乎看到朝这边涌过来人,我再不敢迟疑,匆匆随刘伯离去。
刘伯将那玉佩小心的交给我,我如获至宝,仔细端详后突地心中一痛。
我的那块上面隐约可见一个俏字,而此枚却遍寻不着。
【八】
自那日以后我便见不到他,日日有人名为侍候,实为看管的软禁起来,我得不到外面的消息,终日郁郁。
一日刘伯送饭与我,我急忙拉住他:“刘伯,刘伯你可怜可怜七娘,告诉七娘究竟发生了什么?公子为何一直不显身出来?”
刘伯挣开我的手:“刘伯也是个下人,不过七娘不必太过心急,公子今天应该会回来的。待他回来你细细问他便是。”
我颓然的坐在地上:“梦泽,我是不是害惨了你。”
二更天的时候我听到门卫的声音:“公子!”
我慌忙跳下床,鞋子来不及穿拉开门栓,看到他正一脸笑意的站在门前,我跌坐在地:梦泽,我还是害了你。
“七娘,你不问我结果如何?”点亮蜡烛,他笑着看我。
“我若是问了公子就一定会告诉我?”我失魂落魄的坐在床沿:“天降恶来,江山易主!呵呵,有没有把皇上吓个半死?”
“说得是呢,公主大婚之日,有天使来曰‘天降恶来,江山易主’当真是很不吉利,不巧的是御花园竟然被挖出来一块原石上书‘乔贼无良,锦为不孝’所以我们的驸马爷就在大婚当日成了阶下囚了。”他掩嘴而笑,媚态胜过女子。
“皇帝的来江山不易,定然宁愿错杀一千也不肯放过一个,太子锦因极力营救乔梦泽加之原石矛头所指而落难,公子你不是说用美人计吗?怎地……”我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千古美人计,美人皆不知,七娘还以为自己很清楚,到头来也还是一样!一样。”
“七娘重情,我只是以防不测。”他来到我身边坐下:“莫要怪罪。”
我自枕头下拿出那枚玉佩:“这是何解?”
“这个不急,待明日我带七娘去解恨之后再告知七娘。”他笑得一脸神秘。
他让我身着村姑布衣,素面朝天一如我最初的样子。
他带着我兜兜转转,给我买各种小玩意,逗我开心。
他……
来到市集中心,我看到了他,我的未婚夫婿乔梦泽。
“那皇帝为何如此糊涂,只因那几个字就要处死金科状元,罢黜太子?”人群中有人愤愤不平。
“休要胡言,据闻在乔贼府中搜出书信乃是与太子锦密谋逼宫一事,这个贼子怎能留他命来?”
他带我走到梦泽身边,我蹲下身子,用随身携带的绢帕替他擦拭污渍。
“七娘,你还活着?”梦泽看到我很是吃惊,可我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欢喜。
我替他梳理头发:“是的,七娘还活着,天叫七娘来报仇的。”
“报仇?什么仇?”梦泽很吃惊,是真的吃惊。
我戚戚然一笑:“君曾许诺七娘,若是高中必然会来娶我,非但没有实现诺言,还买通凶手来害七娘性命,如今难道不敢担当吗?”
“没有,七娘我没有!我高中之后就立马派人回去接你,寻你不见,公主告诉我只要我娶她,她就告诉我你葬在哪里?我不过是……”
梦泽,我们终究还是错过了。
…中
【玖】
梦泽被斩首示众后我夜夜被梦魇缠身,渐渐形容枯槁,有时还能咳出血来,我却没有害怕:“这恐怕是七娘大限将至了,也罢,七娘本应该自坠崖那日离世的,如今多活了这么久,七娘已经很知足了,公子莫要为七娘操劳了。”
“不!红俏你不能死,你是我的!你是我的皇后!你日后要母仪天下的!”他像是着了魔疯一般喊着一个陌生女子的名字。
此时的他已经是当朝太子,身份显赫,为我张贴皇榜,遍寻名医为我治病。
秋天的时候我的身子大不如前,容貌丑陋,自不愿视,他来的时候,我以绢帕掩面:“七娘如今病入膏肓,太子还是不要过来了。”
他扯下绢帕,捧着我的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