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亚菲亲昵地上前搂着她,“真精辟啊!问姐姐最后一个问题,你的爱情呢,主要元素主要根基是什么?”
“小妹妹,本人无可奉告。”
大清早,郑浩出外逡巡,迎面遇到一营二排三排正喊着口号跑步出操,他很生气,冲进广场大声呵斥,“停下!停下!你们居然还有心思出早操?”
战士们停下来,愣愣地看着他。
值班中尉向他行礼,“报告首长,我们没接到不出早操的命令。”
是啊,这不是他们的错。郑浩一时无语,恰好看到张中原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走过来,他立刻上前为自己解围,“张营长,人救出来了吗?”
“还没有。”
“那你回来干什么?”
张中原嗫嚅着,“方案还没定下来,团长命令我回来休息。”
“真是不可理喻!”郑浩拂袖而去。
郑浩径直去找洪东国,神情和口吻都十分严肃,“洪政委,人命关天。我以师前指总指挥的名义,提请大功团团党委注意:如何科学地抢险救人是一回事,但救人的态度必须端正。两个战友正埋在洞里生死未卜,这边呢,睡大觉的睡大觉,唱歌出操也照常,太说不过去了吧?人是感情动物,不是冰冷的机器。”
“郑副参谋长提醒得非常及时。”洪东国当即给李和平拨电话,“李参谋,命令一、二、三营,在主坑道险情排除前,暂停出早操,不准唱歌。”
“军歌也不能唱吗?”李参谋在那边问。
“军歌嘛……”洪东国在这边哼哼,拿眼睛瞅郑浩。
“军歌当然可以唱。”郑浩说。
“军歌当然可以唱。”洪东国对着电话筒说。
“老洪,我谈点也许不成熟的意见,生命对谁都很宝贵,但是绝不能因为抢险救人存在着危险,就畏首畏尾裹足不前。坦白地说,我对你们在十几个小时里几乎无所作为有意见。这绝不是给你们施加压力。”郑浩说完,转身就走。
洪东国苦笑一下,拿起电话要拨,想了想后又放下,走出屋去。
郑浩回到房间,拿起听筒按下几个号码,在电话将要接通时又急忙按下。呆呆地坐上一会儿,想了想,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拨通号码,等待对方的声音。
“喂,哪位?”话筒里成南方的声音也是不急不躁。
郑浩脸上顿时荡漾出笑容,“政委您好。是不是影响您锻炼了?”
“没关系。小郑大清早找我,还找到家里来,自然是有事要说。”
笑容变成感激,郑浩一脸虔敬,“谢谢政委。我急需汇报大功团抢险救人的事情。政委,人命关天,可出事到现在都过去十多个小时了,大功团依然毫无作为!我认为是石万山的指导思想有问题,他怕再出事故,既不肯投入兵力也不肯投入大型机械设备。这样会使洞里的人失去生还机会啊。我提醒过他们,可我这个师前总指挥分量不够,人家根本不放在眼里,只能求助于您了。您是否能给我一个授权,让我代表您处置这件事?”
“小郑,不要发牢骚,石万山是个老工兵,历险无数,救人他是行家,我们都要信任他。当然,今天上午我会召开师党委会,把你的反映提出来,让大家加以研究讨论。”
“谢谢政委!政委您了解我,我不是个不讲分寸的人吧?可是,或许恰恰是我凡事太谦让了,才导致今天这种局面。政委,我有负您的栽培,让您失望了,真对不起,我很难过……”郑浩几乎带着哭腔。
“小郑,这些话你就更不应该说了。你要记住,你的成长,是党培养部队培养的结果,不是我成南方个人的恩德。你的能力和品行大家都清楚,就不要斤斤计较一时得失了。你在七星谷的身份特殊,说话做事,要多识大体讲大局,对你对大功团都有利。”
“是!谢谢政委,我一定谨遵教诲!”郑浩豁然开朗。
放下话筒,成南方拿起红机子话筒,“师长,吃了吗?我想了想,觉得咱们还是暂时不去七星谷为好。我提议今天上午召开党委会,把事情先议一议。”
顾长天左手握话筒,右手拿面包,啃一大口,“行!”
“坦白地说,正是因为魏光亮生死未卜,我才觉得咱们现在不能去。我们已经离开一线多年,抢险救人,石万山他们才是行家。如果我们匆匆忙忙飞过去,基层那些出生于普通家庭的官兵会怎么看?”
“还是你成政委细致啊!不过,我们得多督促多提醒他们。”
“那是,督促他们加快进度,提醒他们注意安全,对吧?”
“你好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对我的心思知道得这么清楚,哈哈哈哈!”“狮子王”又亮出他招牌的大笑。
放下电话后,郑浩又拿起话筒,想把大功团目前的抢险救人实情告诉钟怀国,几经犹豫后,他还是决定暂时先缓一缓再说。他把话筒又扣了回去。
得不到魏光亮的最新消息,钟素珍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昨天上午,钟怀国秘书小吕半暗示性地告诉她光亮出事了,她当时就几近崩溃,晚上更是通宵达旦失眠。一大早,她红肿着眼睛头重脚轻地赶到哥哥家。
钟素珍蹑手蹑脚地闪过钟怀国的书房,轻轻推开钟怀国秘书的房门,进去后立刻把门关上。
吕秘书吃了一惊,赶紧站起来,“阿姨好。”
“小吕,请你给郑浩打个电话。”
“阿姨,对不起,首长交代过……”
“小吕,你现在听我的好不好?算我求你了。光亮生死未卜,他做舅舅的不着急,我这做妈的放心不下啊,”钟素珍几欲泪下,“我要听小郑说实情说详情,万一光亮有个三长两短,也好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请你帮帮我。”
不知所措的吕秘书心中老大不忍,犹豫再三后还是开始拨电话,“大功团吗?请找郑浩……”
话音未落,钟怀国进来了。
吕秘书傻了眼。
钟怀国从他手里接过话筒,用力扣下。
钟素珍的眼泪“哗”地流下来,吕秘书耷拉着脑袋等着挨批评。
钟怀国没有发火,“素珍,我理解你的心情,我难道就不着急不心疼吗?可咱们要相信光亮,更要相信部队。咱们给大功团给郑浩打电话,自然会给他们造成压力,这是很不合适的。洞里不是还有光亮一个战友吗?人家就不是父母的儿子?人家的父母怎么办?”
“哥,我实在是忍不住……你放心,我不打了。”钟素珍抽噎着。
“这就对了。”钟怀国转过头,绷着脸正告小吕,“我再说一遍,谁也不准往大功团和工程兵师打电话。这是命令!”
经过周密的分析和缜密的思虑,石万山终于下定决心,投入全部兵力和大型设备抢险救人。他命令二营长王德田,务必在四十分钟内亲自带一个加强连赶到一号洞,同时带一辆扒渣车和两辆翻斗车过来。
下完命令,石万山顿感身心轻松,他坐下来,悠然地抽起了烟。烟是向别人要来的。几年前,因为妻子汪小青和儿子石小山的强烈反对,他彻底戒烟了。他并不是怕身体因抽烟落下毛病,而是觉得妻子事事顺从自己,惟有在抽烟这事上坚持不懈地与他作斗争,不听从她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儿子是他妈妈的跟屁虫,虽然无比崇拜父亲,可只要是他妈妈反对的,他也就坚决反对,哪怕对偶像父亲。自己欠妻子和儿子太多,何况当时还有——还有那一个拥抱和亲吻被妻子撞见,使他一直愧疚在心。因而,他差不多拿出当年张学良戒大烟的毅力,终于把二十年来除了睡觉几乎不离口的香烟给抛弃了。可今天,他非常想抽一支,想得没有办法摆脱这个念头,他对自己说,就抽一支,不会再上瘾的。
吞云吐雾着,石万山感到很惬意。突然他一拍脑袋,“糟了!”
他立刻把烟掐灭,跳起来,朝供水站跑去。他一路责骂自己:你这笨蛋,你这混蛋,居然会忘记试供水系统!
石万山赶到时,张中原正好带着方子明等赶到。方子明机灵,马上打开阀门。
石万山叫住方子明,“小方,你快去洞里吩咐他们查看输水管。如果水管没被砸断,你们每隔两小时就朝洞内供水五分钟。中原,你要指派专人管供水。”
方子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如果水突然输不进去了,那就是他们把水龙头给关了,就说明他们还活着。”
“关了吧。他们要是睡着了,水会把他们给淹了。”张中原也开了窍。
看看水表的指针仍在转动,方子明放心了,他关上阀门,撒腿就跑。
“中原,这几个战士就在这儿守着,眼下,每隔一小时供水两分钟。”
张中原说,“以后洞里一定要存些干粮和纯净水,还要存些牛奶。”
“好,这笔钱由团里出。”石万山朝张中原递眼色,“你过来一下。”
两人往外走,张中原心里嘀嘀咕咕的,“团长,又有什么事啊?”
“坏事。政委让我告诉你,你家后院起火了。”
“什么?”
“强扭的瓜不甜!你小子怎么会犯这种迷糊呢?想当爹,你儿子他妈不配合,你当得成吗?”
张中原咧开嘴笑,“这么说,我真有革命的后代了?”
“枪法不错,但你别高兴得太早。朱彩云刚才来了,详细情况你抓紧问她去,这儿我先帮你盯着。小高是个有脾气的人,这事你要小心处置。”
朱彩云带着两辆大卡车进山,把大功团急需的方便面和矿泉水送过来。为表负荆请罪的诚意和官兵们诚挚的谢意,洪东国专门领着李和平等一干人马到广场上迎接。一见妻子,洪东国立刻伸手过去,“朱经理劳苦功高,这些东西我们正急等着要呢,你真是我的贤内助,大功团的好军嫂……”
“少来这一套!够不够?”朱彩云把他巴掌拨开。
“要看进度了。明天再弄些白糖和牛奶来吧。小李,你们抓紧把方便面和矿泉水送上去,我先陪你嫂子回家一趟。”
李和平鬼笑。洪东国瞪他,“笑什么?瞧你那不怀好意的样子!别想歪了。”朱彩云腾地脸红起来。一进家门,朱彩云把高跟鞋一扔,往沙发上一躺,“还是这个家里舒服。哎,救出来没有,人怎么样?”
洪东国给她端茶倒水,“三天了,还没什么进度,只怕凶多吉少。”
“这可就麻烦大了。那件事呢,你给张中原说了没有?”
“什么事?”
“高丽美怀孕呀。”
“还没顾上呢,我把情况告诉老石了。你的工作做得怎么样?”
“前天晚上没找到她,昨天和今天又忙乎这些事,没工夫。回去后我再找她去吧。我说,你们最好还是让张中原回去一趟。”
洪东国坐过去,摩挲着她额前浓密的头发,“这火烧眉毛的,他能走吗?”
“后院的火都烧到他头发了,他不管行吗?何况先是他的错,他也得负荆请罪!不然,把你们惯的……”话被咚咚咚的敲门声打断,朱彩云赶紧起身坐正。
洪东国打开门,张中原一脸的难为情,“政委,嫂子刚回来,本来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但团长比我还急……”
“中原,你说的什么话呢,跟我们还见外吗?再说我们老夫老妻的,怕打扰什么?快进屋来,你不来我还要找你去呢。”朱彩云把他拉进屋。
“嫂子,她怎么样?”张中原坐立不安。
“这两天没见到她,放心,明天我一回去就去找她。”
“这儿实在离不开,全拜托嫂子了。嫂子,不管什么软话你都先替我说了,她想怎么惩罚我你都先替我应承下来。只要留下这个孩子,这辈子我给她当牛做马。”
“瞧这话说的,我都快掉眼泪了,丽美也不会是铁石心肠,你就放心地等着当爹吧。”
张中原站起身,猛然一个鞠躬,“嫂子,谢谢你了。”
“这是干什么?使不得,使不得!”朱彩云赶紧拉他。
洪东国责备道,“中原,你这是干什么?你日夜奋战在抢险一线,这点事情,你嫂子还不该帮你吗?”
夫妻俩把张中原送出门外,一回头,洪东国立刻说,“哎,老婆,见了高丽美,过头话也不宜说多了。当牛做马的这些就别说了。”
朱彩云白他一眼,“说又怎么了?这就伤你们男人自尊了?这种话当然是假的,可女人都爱听,知道不?”
“行,行,行,怎么说由你。不过,生孩子是女人应尽的社会义务,张中原想要个儿子,用心也不是坏的嘛。”
“谁说是坏的了?我不正绞尽脑汁想帮他嘛。”
洪东国亲她一口,“谢谢老婆给我生了个好儿子!我走了,虽说是久别胜新婚,但这种时候我不能躲在家里跟老婆亲热。”
“谁让你躲在家里跟我亲热了?你不走,我还要赶你走呢!”
石万山张中原以及洪东国夫妇,全都低估了张中原后院这场火的火势,他们显然忘记了世上不乏喜欢火上浇油的人。
得知张中原并没在高丽美的通牒期限内赶回来,王辅文暗自窃喜:事情正朝自己希望的方向变化着。他不失时机地出现在高丽美家里,对坐立不安忧心忡忡的高丽美进行攻心战,“丽美,你好好考虑考虑,你真的不去医院,我就马上回公司。”
高丽美不说话,只是不断地唉声叹气。
王辅文拎着包站起来,做出要走的架势,“丽美,不是我挑拨你们夫妻关系,确实是太说不过去了。你电话打了口信也捎了,他就是远在美国,但凡心里有你和这个孩子,也早该飞回来了,对吧?”
这话触痛了高丽美的神经,她咬着嘴唇看着他,终于开口,“你等等。”
王辅文知道自己的话切中了要害,他不能让她再犹豫了,“我只是提个醒,主意你自己拿。今天是星期五,做了,你可以休息两天,下周一就能上班。你再犹豫一次又得等到下周。那时胎儿都两个多月、了,除非你把他生下来,否则只能引产,一般的人流手术不行了。你别觉得难为情,我是当过丈夫和父亲的人,有过经验教训,给你说这些,是不愿意你吃更多的苦头:”
“王经理,你是人事部经理,请你告诉我,为什么公司非要规定我们五年内不准生孩子呢?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