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公主的心一下子陷入漆黑的无边地狱里,她直觉,被眼前这个十三岁的孩子耍了。
第一轮,没有任何悬念,贺锦年以第一名的成绩通过。
结束后,歌舞美酒上场。
因为贺锦年惊世骇俗的表演让闱场中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趁此休息时间,不少大臣纷纷向贺元奇和庆安公主动祝贺。
高台上,林皇后脸上盈满端庄的笑容,遥遥举杯朝着庆安公主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饮尽时,眸中讥诮更盛。
庆安公主在一片盛情赞誉的乐声中,却有些神情落漠地看着杯中的黄金液体,缓缓仰头喝下了那杯清酒。
她心中疑问重重,贺锦年三岁时就随了她,什么时候,这孩子在自已的眼皮底下练就了这一身的绝技?
难道他就是凭着这样的本事躲过了那一场的屠杀?
既然有这样的本事,又怎么不救自已的孪生妹妹?
她心里无解,只希望第二轮肉博赛能够给自已带来答案。毕竟以弓箭取胜还能占一个“巧”字,而肉博,方为真正的撕杀。
这一点,她倒是极有信心,毕竟贺锦钰的身上流着那人的血,身上的武艺又是苍月国顶尖的高手亲授!
第二轮为肉博赛,除了被淘汰的四名少年回到父母的座席上,其它的十六个晋级的开始抽签,选中相同的,将作为对手肉博。肉博赛第一轮对诀后,胜出的八名将再次晋级,而剩下的八名将要进行第二轮和第三轮的肉博,最后胜出的两名晋级。
第二轮是竞赛中最为激烈的争夺,在太子东宫培训期间,这一群少年每天都针对这一场比赛努力训练,除了天天闲逛皇宫的贺锦年和迟加入竞选的贺锦钰。
轮到贺锦钰抽时,他突然站起身,大声朝着高台上喊,“皇上,钰儿不想抽签,钰儿想直接挑战兄长,请皇上答应钰儿的要求!”
“果然是初生之犊不怕虎,好样的!”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倒引起不少人的赞成。
“钰儿,这似乎不合规距,你选了对手,那也得看看你的同伴肯不肯答应!”顾城亦脸上并无不悦之色,反而带着微微赞赏之色。
贺锦钰马上转首朝着身后的众人大声问,“我选我的兄长为对手,你们有意见么?”声音明显稚嫩,却中气十足!
如果是以前,所有的人都希望直接抽到与贺锦年对诀,但今日第一场过后,每个人都知道,不能轻视了这外表看似柔弱的少年。
既然贺锦钰希望能和贺锦年直接对阵,那他们自然乐见其成,所以,不少人齐声应,“没有意见!”
兄弟对诀,这倒不象是竞选了,倒象是一场别开声面的演出,校场内的气氛更加热烈。
顾城亦见全场的气氛如此热烈,尤其是几个仕家,对这一场太子伴读的竞选显得兴味盎然,龙颜大悦,竟从高台上一跃而下,走到贺锦年的身前,微微俯身问,“贺五公子,你可是要接受你幼弟的挑战?”
这一场太子竞选原本的目的就是皇上拉拢高门仕家的手段,入选的固然是荣誉,被淘汰的孩子也会被选入苍月最好的学堂,让他们接受最好的教育。
所以,在贺锦年也表示没有意见后,顾城亦同意了让兄弟二人对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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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 危险一刻
“七弟,我们先给父亲和公主殿下请个安,让他们安下心,我们只是点到为止!”贺锦年突然笑意盈盈地伸出手牵了贺锦钰往贺元奇的座席上走。
贺锦钰原本想甩开,但众目睽睽下,又觉得这样做,一定会让别人认为他没有教养,所以,马上挤出天真无邪的笑容,乖顺地应,“好的,五哥!”
好一派的兄弟友恭!
贺锦年以茶代酒给父亲贺元奇和庆安公主敬酒后,突然上前,抱住了庆安公主,飞快地在她耳边落下一句,“公主请放心,锦年一定会手下留情的!”言毕,抬起头时,那眉间的线条和暖如风,而眼角的微微笑意却显得那么冷漠无情。
庆安公主的心无端的揪成一团,尤其是看到贺锦年瞳孔深处两簇幽森的冷诡时,她突然觉得她废尽心机让贺锦钰一鸣惊人,将有可能成为她一生最后悔的事,可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已没有一点转寰的余地。
可这想法仅仅停留一瞬,便自行否定!因为她怀中的贺锦年实在纤瘦,而她的儿子贺锦钰又今非昔比,既使贺锦年深藏不露,只怕也难逃今日之劫!
眉眼一弯,所有的不安被她强行压下,她笑得舒朗,如慈母般地为贺锦年理了理衣襟,柔声提点,“锦儿,你自当也要小心,你弟弟年幼,出手难免一时收不住!”
“好!”浅笑如薄雾,贺锦年眸中带着慑人的寒光,一点也不隐藏她眸中的利刃,一字一句,“谢谢公主殿下关心!”战争既然已经打响,那以示弱的方式麻痹对方已经无用。
从今日开始,她要让这个恶毒的妇人看到她最强势的一面!
她转身离去,身后,庆安公主再也掩不住脸上的憎恨,盯着贺锦年走向赛场的后背,她的眼不得幻化出这世间最锋利的毒箭狠狠的刺向贺锦年。
兄弟对诀时,贺锦年惊异的发觉到,贺锦钰的内力突然提升,当他的拳风从自已的耳际擦过时,贺锦年明显地感觉到这不是一个孩子能修行到内力,显然,有高人将内力注入他的体内。
难怪,他今日赛前如此嚣张!
贺锦钰不过才九岁,但一招一式动作如行云流水,拳风过处虎虎生威,不象是花拳绣腿,这样的年纪能练出这等层度确实让场中的武将感到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而贺锦年身形虽纤瘦,看似弱不惊风,身体却惊人的柔软,几次临威时,惊得台下的人一身冷汗,开始为他祈祷,她却以让人不可思议的身体弯曲避开贺锦钰的攻击。
因为贺锦年知道自已的内力并未恢得,硬拼并没有十成的把握,所以,贺锦年本想引诱贺锦钰走狂攻猛打的,消耗他的体力,再来致命一击。
谁知道,贺锦钰就跟吃了兴奋剂一样,越打越勇。
贺锦年一边防守一边思忖着换战术时,突然,眼角掠到贺锦钰细小的一个动作——他右手握拳时,并没有紧握成团,而是虚张着向她的胸口袭来,瞬时,一种尖锐的直觉侵入贺锦年大脑的神经中央,她的眸光仿佛能穿透贺锦钰厚实的骨格和皮肤,看到他掌心处藏了一根绵针,这种针细如牛毛,穿入人体后,可以随着血脉游走,走到心脏,致人猝死!
死后,任何仵作也查不出伤口在哪里。
那一刹那,贺锦年眸光如烟花一暴,射放出凌历的生杀气息,一个认识也同时袭入她的大脑:贺锦钰与贺锦年兄妹没有血缘关系!
否则,她无法察觉那种视觉看不到的危险!她天生对危险时刻来临有感应戾气的能力,唯独对亲人无效。
今天她虽然下定决心给贺锦钰一个教训,将他从晋级的名单上刷下,粉碎了庆安的美梦!
但她心中对贺元奇还是感到内疚,毕竟贺锦钰也是他的亲生儿子。
现在,所有的顾虑如潮夕般褪却,一个残酷念想涌起,她的眸光冰冷地落在了贺锦钰的足裸之上——
就在她思忖间,虽然她本能地避开了贺锦钰一常击在她的胸口上,但动作稍一迟缓,贺锦钰的一掌又转而攻向了她的腹部。
刹时,贺锦年长身暴起,双足一瞪,脚尖轻轻一触草地,人已掠开一丈开外。贺锦钰扑了一个空后,紧逼不放,可这一次,贺锦年比他更快,一手捏住了贺锦钰的右手脉门,反转,将贺锦钰的手掌击入他自已的腹中,那根针自然悄无声息地被钉进贺锦钰的腹内。
同时,似乎动作太大,她和贺锦钰同时摔倒在地,不巧,她的鼻子正碰到贺锦钰的额头,浓绸的血液喷了出来,两人的脸上都沾满了血。
所有动作近乎一气呵成。
“钰儿——”庆安看不到这一系列的动作,只看到贺锦钰一脸是血地躺在草上,心头窜上惶然!根本顾不得赛场规距,直接冲向贺锦钰。
“锦儿——”贺元奇蹭地从座位上站起,紧随着庆安奔向贺锦年。
☆、025 断你前程
庆安公主和贺元奇几乎同时起身,冲向台上——
“你给老子死开!”贺锦钰鼻息间全是腥甜之味,更令他难他难受的是,他一开口,刚好贺锦年流下的鼻血正滴进他的嘴里,恶心得他几乎呕出来。
加上又被他压制在下,觉得自已这下什么颜面都丢光了,可不知为什么,他感到全身的气息提不上来,尤其是两只手绵软无力得连抬也觉得废劲。
而此时的贺锦年却根本不理会贺锦钰,她的眸光如阴隼般掠过场地的四周——
贺锦钰是谁的儿子?当年庆安下嫁给贺元奇算是“高龄”公主,苍月国的人一直以为那是因为庆安一直仰慕一代儒师贺元奇,只是因为贺元奇府中已有发妻,既不想破坏他人姻缘,又不想伏低作小,所以才误了青春好年华。直待贺元奇的发妻去世后,方如愿以偿地嫁给了贺元奇,在苍月倒得了一个重情重义的美誊。
那既然庆安早有所爱,并愿为其孕育后代,却不能如愿嫁给此人,为了隐人耳目,还不得不委屈求全嫁给一个大自已十七岁男子为填房,只能说,庆安背后的男人有着不可公开的身份。
无法光明正大地站在庆安公主的身边,与她一起生儿育女!
她清楚地知道从场外的角度来看,贺锦钰被压在下面一动不动,多数人会以为贺锦钰受了重伤。如果贺锦钰的父亲此时也在校场之内,以她的洞察力,她相信,她会认出是哪一个!
果然,一个灰袍的人很快落入她的视觉,那个人眼神带着与平常人不同的焦急落在了贺锦钰的脑袋上,但很快,这个人也查觉了她探究的眸光,倏地就从人群中消失,她甚至来不及看清楚这个人的长相。
这个人到底是谁?是贺锦钰的亲身父亲么?或是贺锦钰的授业恩师?贺锦钰在短时间内武功突飞猛进是因为这个人?
而他方才站的位置,那里全是当今皇帝倚重的大臣。
她一直以为庆安公主害死贺锦年仅仅是因为贺家的嫡长子之位,
但如今看来,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她的命运与贺锦年兄妹已联系在一起,那她就必须把庆安及早解决,否则,她将来要做任何事,就会腹背受敌,以其时时防备敌人,不如自动反击!
庆安公主虽是女流之辈,但儿子受伤,她冲得比谁都快,她先贺元奇到了贺锦年的身边,再顾不得演嫡母情深,一把推开贺锦年后便抱住满脸是血,一动不动贺锦钰,吓得脸色发紫,连声焦急呼唤,“钰儿,怎么啦,怎么啦?”
贺锦钰脸色苍白,他知道那根针是在自已的身体之内,他知道这针的霸道,加上全身的力道不知道为什么全然使不上来,他毕竟年幼,看到庆安公主焦急的询问时,又惊又怕又委屈,眼眶一红眼泪就落了下来。
庆安公主更是吓得神魂不聚,倏地抬首,那一双狰狞地眼像蛇信般狠狠地咬向贺锦年,“你到底对钰儿做了些什么?”
贺锦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庆安公主,瞳仁清冷如雪,眸子里的尖利如刺——
她做了什么?除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刚才她在那一瞬间还做了一个微小的动作,伤了贺锦钰的左腿。
她知道绵针的主人肯定有办法为贺锦钰取出针,尽管她知道那针没入人体在达到心脏前,因为是随血管轻微流动而感受不到疼,可想从体内取出却要经受非人能忍受的折磨,因为那根针是在血管中,取出体外必然会通过内脏,尽管因为针很细不会破坏人体脏器,可那种疼痛却非一般人能忍受。就好象是人的肾脏或胆,一点点的小结石也会让人痛得死去活来,何况是一根针从内脏里吸出来?
但光是让贺锦钰疼痛,显然是不够的!
她在二十一世纪做保镖时受过特殊训练,为了在近身攻击时能做到最短时间给敌人最大的伤害,她曾研修过人体的骨格,熟悉人体骨格中最脆弱的是哪一部份。
方才,在两人同时摔倒的那一瞬间,她捏裂了贺锦钰的踝关节的骨头,力道不轻不重,只是让那里稍稍裂开一些缝隙。
如果贺锦钰肯好好休息,或是太医及时发现诊治,以他九岁的年纪,骨格的生长有着自愈的能力,会慢慢修复,不会造成更大的创伤。
不过,贺锦钰生性太好强,在取出身体的绵针后,为了一雪前耻,他一定会缠着那神秘人练习新的武功!
那贺锦钰关节处的裂缝就会愈来愈大,初时会疼痛,但以这个时空的医术,只会被认为肌肉损伤造成疼痛。
错过了最好的治愈期后,那处的创伤将愈来愈大,最后,断开!
待发现到严重时,已不得不以敲骨的方式重新接续,最后的结果,就是让贺锦钰终身致残。
她知道贺锦钰是庆安公主最大的希望,一个残疾的孩子将一生无法出现在朝堂之上,只能庸碌一生,这天下,没有什么比这个打击会更严历。
这个想法仅是她在知道她与贺锦钰没有血缘关系后,一瞬间决定!
顾城亦已从高台上走下,微微蹙眉,“庆安,先别顾着问,看看钰儿伤得如何?”
“皇上,是锦年的不慎碰了鼻子流了血!”贺锦年状似很无耐地一笑,随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粉尘后,又抹了一下鼻血,慢幽幽地俯下身,扣了贺锦钰的脉搏,似笑非笑道,“七弟,别撒娇,起来吧,又不是你流血!受伤的可是五哥!”
“我……”贺锦钰瞬时感到全身的力气又回来,他眼神戒备,满心狐疑地想挣开手,“你方才使了什么妖法!”话未说完,被贺锦年一拉,就顺势起了身。
“锦儿,你没什么事?”贺元奇冷静地上下看了一眼贺锦年,递给他一张帕子。又瞟了一眼一旁半低着头的贺锦钰,神色有些冷漠,“切莫胡言,你兄长能有什么妖法,你尚年幼,输了也是寻常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