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繁星捕捉到了张晴妩眼里一抹闪过的讥讽之色,微微一愣,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心中窍笑:这醋也吃得太早,压根没影的事,还就防上了。
如今她的昊王府热闹非凡,每日迎来送往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昊王府卖给了开窖子的人,知道的人刚开始还有几分忌惮不敢去看看究竟,过了几日后,发现来来去去的人都相安无事,这下,城中半数的人都本着好奇之心要去昊王府的兰桂坊听听戏,看看表演,顺便查探一下昊王府和兰桂坊睦邻友好的情况。
这一来,有些消息多多少少也落到了凤繁星耳中,比如国一日不可无后,皇上要封后,皇后人选很可能从仕家里挑选,朝庭中有适龄女儿的大臣开始频频活动,而她的闺中密友韩昭卿摆在了最热门人选之首。
她和顾铃兰听了权当一笑,韩昭卿喜欢了顾城风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个流言,说景王殿下喜新厌旧,从大魏带回一个女子就放弃了这么多年的感情。
向来,流言止于智者!
而一旁的张晴妩自认为打蠃了这一场微妙的女人战争,身为后宫花瓶类的女子的劣根性又浮了上来,开始打击落败的情敌了,她故意站起身,手挡了挡太阳,眯眼瞧着前方看了一阵后,轻轻叹道,“皇上,臣妾实在好奇,这能让景王殿下亲自迎回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臣妾可听兄长说了,这一路,那大魏女子就没离过景王的专驾,便是前日景王在燕南城歇一晚,也听说那女子是被景王殿下亲自抱到行苑,这等厚宠真是前所未有的事!”
回首时,果然见韩昭卿脸刷地一下全白了,张晴妩目的达到,兴灾乐祸地坐回了原地,心中窃笑,苍月第一美人,装什么高贵,这不,马上就成弃妇了。
“爱妃莫心急,坐下等,不消一刻时便到了!”这话顾城亦爱听,虽说他心里知道张晴妩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可他不介意,后宫的女人蠢总比精明好。
顾城风不是凯旋归来,何以他一个帝王劳师动众,让一朝众臣和后妃来迎他入城?这演戏和看戏的其实心里都有数,不过是借着这个台面,逼着顾城风把他车驾内的女子亮出来!。
为此,顾城亦明知顾城风什么时辰会到燕京城门,却故意提前两个时辰,让一帮大臣在艳阳下站着等!
朝庭的两朝重臣元老不是纷纷弹劾太子无德?劝荐帝王还政于皇家正统顾城风么?就让他们睁着眼看看,所谓的皇家正统,正坐在天底下最豪华的马车,一路招摇从大魏带回一个女人
凤繁星听了心里窝起了一团邪火,要说以她的身份断不能去冒犯妩妃,可现在这女人指桑骂槐的是她的好友韩昭卿,便如揪了一把她的神经,媚眼一弯,便故意压低声音对顾铃兰道,“你那王兄真敢带回一个大魏女子,我凤繁星就劝卿儿不理会景王殿下,我们卿儿可是苍月第一美人!”
顾铃兰挑了一下眉头,她对张晴妩没事挑刺也极不满意,马上配合,“王嫂放心,我是不会护着王兄,我又不是只有一个兄长,这不还有皇兄么?只是到时候卿儿就麻烦了,只怕晋安国公府的门槛都要被人踩扁了!”
这话意味不明,听在各人的耳朵里联想出不同的意思。
到了张晴妩这,自然是听成,韩美人没了景王殿下,还有皇上。瞬时心里就象被猫爪抓过一样,又疼又痒,一双杏眼直勾勾地朝着凤繁星瞪去。
凤繁星马上回了一个千娇百媚的笑,脸上张扬的全是青春,蜇得张晴妩眼疼。但后宫女子再蠢,唇舌也能炼出三昧真火,马上装着一脸不知情的模样问,“星王妃,本宫听说昊王府如今开了窖子,这可了得,你这不是引昊王弟以身试法么?这苍月可是明令朝庭重臣是不得嫖娼,你可得看着点。”
“皇嫂放心。”凤繁星身子微微探向前,似笑非笑间,语声中蕴着川西女子春涟柔媚,“这娼不娼的不过是个名份有没有的问题,给个名份就是妾,嫖也嫖得算正统。我们昊王爷胸无大志,素日不过是喜欢玩个女人而已,我这做王妃的岂能剥夺他唯一的嗜好?”
这话直听得众人张口结舌,让原本听得热闹的帝王也禁不住开了口,“星王妃这一番见解,朕倒是第一次听说!”
“本来就是,这红楼女子呀,也是分上下等的。下等的自然是赚够了,从了良,依附男人而生,男人贵,女人贵,男人贱,女人也贱!上等的,赚个盆满钵满,遇到真正的好男人方嫁了,遇不到就孑然一身,落得个自在,谁的脸色也不看。”
“娼门里的能遇到什么好男人,星王妃,你以为这是在戏台上?”一边的庆安公主突然就插了句话,笑容里浮现嘲讽。
她原本没什么兴趣,她心里头挂念的是贺锦钰,近来闹得历害,直嚷着腿疼,但太医找了几次原因,都看不出哪毛病。
这正心烦着,还要听这一群女人无聊地啐嘴。
“就是,还是庆安有见地!”张晴妩马上向庆安公主投以微笑,突觉一阵清淡细腻的香风袭来,转首时,凤繁星已站到她的边上。
凤繁星神色正然地从张晴妩的胸口出挑了一丝落发,朝着她晃了晃,然后笑道,“妩妃娘娘,这你可别小觑,这戏台上唱了一千年的,总归不会是都假的吧,谁知道呢,或许那兰桂坊里啥时候窝出个金凤凰。”正当旁人听得津津有味时,凤繁星不着痕迹地将掌心中的一个珍珠梅花扣按在了张睛妩的胸口之上!
那根珍珠梅花扣原本是嵌在顾铃兰的头发上,在梅花的后面有一根长达半寸的细针,是用来固定作用的。
此时扣在张晴妩的胸口,稳稳当当的——果然这女人的胸口全塞了棉花。
今儿张晴妩穿了一件深紫色的宫裙,款式也没什么出奇之处,但那爆涨的胸口几乎晃花了凤繁星的眼,不会吧,记忆中不过是个肉包的大小,从闱场回来不到一个月,一下就波淘汹涌了?都近三十了,生了个女儿,胸部还能再次发育?她才不信!
方才有意思地探向顾铃兰说悄悄话时,就偷了顾铃兰头上的珍珠梅花扣,这种珍珠梅花扣的首饰在苍月用的人多,恐怕连男人都知道这梅花扣的后面有一根长针。而这种针能稳稳当当地插在一个女人的胸口却不见肉,可见这衣服和皮肉之间隔了多少的距离!
而这个珍珠梅花扣的位置也插得刚刚好,以张晴妩的视觉,根本无法发现,因为那梅花扣的位置适巧她的“波涛胸涌”下方,而于别人视角,却是太醒目了!
就算是张晴妩事后发现,又能怎么样?就算怀疑到她头上,“脏物”却是顾铃兰的,她敢对顾铃兰兴师问罪?
她就是给韩昭卿解气的,要不然,她才没空跟他们探讨这些无聊的话题。
目的一达到,马上正襟坐回原位,随即朝着韩昭卿扮了个鬼脸,用嘴形无声地道:一会我给你出气!
韩昭卿感激地回以一笑!
这时,城楼一角的最高处的钟鼓响了起来,人群开始喧哗热闹起来。终于在大道的尽头,看到一辆艳红的马车奔驰而来。
“皇上,来啦来啦!”张晴妩第一个站起身,挺着胸膛连声娇笑着。
“嗯!”顾城亦站身起,朝着一旁的大臣家眷笑道,“众位若不避嫌,亦可随联一同下城楼,看看这传说中的大魏美人,如何?”
众贵妇自然陪笑迎合,齐刷刷地站起身时,凤繁星突然“咦”地一声,“这是什么?”眸光定在了张晴妩的胸口之上。
众人不知什么情况,自然眸光随着她的眼线瞧去,这一看,先是静静地,似乎大家一时间只觉得奇怪,脑子里正在分析这到底是哪一种情况?
从不曾看到有人将头饰当成胸花佩戴,而胸花,也从不见有人戴在胸口之下。
“怎么啦,这衣裳也是寻常,哪入得星王妃的眼了?”张晴妩纳闷地低下头,稍稍查验,只道是自已衣裙有什么地方不妥之处,但稍查验,没发现哪里不对劲。
顾城亦眸光眯了一下,眸光透出精湛地锋芒蜇了一下凤繁星,却并不支声,甚至不圆场,直接扔下张晴妩,甩手走下城楼。
张晴妩刚想跟上前,她的女儿顾宝茹怒红着一张脸,冲到她的身边,一把从她的胸口拿下那颗碍眼的珍珠梅花扣,狠狠地掷在地上,阳光下,那根明晃晃的针直直有半寸长,众人恍然大悟般地闭嘴了嘴巴,把到了喉咙边的笑声给强行压了下去。
可还是有一个,也不知是哪个命妇竟是控不住地笑了出来。
在肚兜的夹缝里做一层胸垫,这原是从兰桂坊里传出来,一下就风靡了整个苍月,如今苍月的贵族仕女也开始学着这种穿法,让自已的体形更加完美。
所以,妩妃娘娘用加隔垫的肚兜也不奇怪,但能容得下这么长的针还毫无所觉的,众人却是第一次看见。
“这——这是谁弄的?给本宫站出来!”张睛妩的脸瞬时变得酱青,怒问嘶吼间,控不住的气息化为雄雄烈火,致胸口之处的“波涛”起伏更大,惹得一群命妇神情绷得更紧,那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情更是刺得张晴妩无地自容。
一些成年的皇子和各国的质子脸上皆露出尴尬的神色,个个低了头当作什么也没看见,就下了城楼。
倒是太子顾容升停住了脚步,虽然林皇后走前,托了宫中的一个老嬷嬷传话给他,让他从此后多向贺太傅学些有用的治国之道,人前少言更不要妄语,不要让人捉了把柄,可他跋扈习惯了,在他的潜意识中,张晴妩是他母后最大的敌人。
他认为母后被逼出家,肯定与张晴妩有脱不开的关系。而她的皇姐顾宝嵌自从闱场失贞的事传遍苍月大陆后,被他的父皇责令囚在了泽恩寺。
泽恩寺是什么地方,只怕每一个皇族子弟都会知道,那里所囚的全是犯了事的皇子和公主,传闻中,被囚进去的人将一生与清灯古佛相伴,他的皇姐才十六岁,这不等于完全毁了?
这时见了张晴妩狼狈的模样,马上用最纯的的声音问,“妩妃娘娘,您的胸脯里面塞了什么呀,这么历害,针都扎不进去,能不能让本太子瞧一瞧,敢明儿本太子也做一幅,那将来谁要是用暗器伤本太子,就不怕了!”
“噗!”凤繁星笑了,她第一次觉得这小魔星这么可爱!
这下那些原先忍住笑的人,也没忍住了,压抑的笑声从人群里悄悄地传染开。
也不能怪这些人忍不住,皇上都负手不理,分明是不给妩妃娘娘面子!
可既使是再压抑再小声的笑,传到张晴妩的耳朵里也是刺得她耳膜发疼,她看着从人躲闪的眼睛时不时地落在自已的胸口之上,仿如那些眸光都化利利刃,刮着她胸口的衣裳,一丝一缕地剥下,把里面的棉絮挑了出来,让她成为苍月国有史以来最大的笑话!
而她的枕边人,明明皆看在眼中,却公然抛下了她!
她全身战粟着,抬起泛着血红的眼眸狠狠地看关顾铃兰身后的凤繁星,如果她没记错,方才凤繁星曾触碰过她的胸口,可她苦于没证据,只能气喘息息朝着凤繁星厮叫,“大胆,你敢冒犯本宫,是活得不耐烦了!”
顾铃兰感到身后的凤繁星轻轻用指间戳了一下她的屁股,马上会意,上前几步,从地上捡起珍珠梅花扣,一脸急色地喊冤,“皇嫂,这……我珍珠梅花扣是我的,但我也不知道是如何跑到你哪!皇嫂,铃兰发誓这不是我故意的。兴许是上城楼时,皇嫂曾与铃兰并肩而行,这珍珠梅花扣或许就是那时不慎掉下的!”
顾宝茹虽然年纪小,却很精明,她上前扶了一把张晴妩,轻声道,“母妃,父皇在城下,女儿还是陪您下去!景王叔的坐驾马上就到了,女儿陪你去瞧瞧那大魏的女子是什么模样!”
她是旁观者清,这事能查出个结果才怪,再呆下去,也是丢人现眼!倒不如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开!
众人一瞧,果然那马车已近!
站在城门左边下角的候着的贺锦年神色木然地看着前方,灵魂仿佛不在这里,空洞洞地好象飘到另一个时空。此时的她,说不清自已内心的感觉,这种体会甚至无法借用言辞来形容,她只知道,申皓儿来了,她会执着地狱审判官的长鞭挥向申氏一族——
同时,她看着自已前世的肉身一步一步地在接近自已,目光里透着祭祀的庄严!
既然顾城风能带回申钥儿,说明他已经知道了申钥儿才是真正的申苏锦,那么,今日她就要让申钥儿这个名字永远刻印在苍月百姓的心中,数于申苏锦的荣誉,她要一点一点的收回!
她要让站在皇城上与众皇子一起等候的秦邵臻知道,这么多年护着他的,为他九死一生的人是申钥儿!尽管这一世秦邵臻知道这一切已毫无意义,但前世中梗在胸口至死也没有道出口的委屈,终于可以悉数全番放下——
而她的姐姐,申皓儿,为了鸠战鹊巢,和郭岚凤一起阴谋策划,终有了今日千里迢迢来接秦邵臻回大魏一行,可惜,她申钥儿重生了!
既然她如此迫切地想要取代申钥儿,如今心心念念地想与秦邵臻并肩而站,那她就成全她的姐姐——
贺锦年给她的第四策冠上一则典故:古有花木兰代父从军,今有申皓儿续成夙愿!
马车来的速度很快,停时却很稳,景王的护卫齐齐下马,一脸肃穆地站在马车后面,当马车的帐帘揭开时,帝王已步下城楼,站在了城门前方的三丈处,等着景王殿下携美人下来三叩九拜!
令所有人意外,包括顾城亦也没有料到,顾城风竟丝毫不顾不利的流言缠身,他竟怀抱一个白衣女子步出了马车——
他与怀中的女子竟是一样的白衣,一样镌绣着繁复不知的章纹衣襟和广绫长袖,基至那女子长发亦如他一样用一根白色的玉带绾着,轻风卷起他们的青丝玉带,在金日暖风交缠漫舞,如一轴画卷!
那一瞬,天地化为零!
韩昭卿全身一震,心瞬间竟像被什么利物一剜,然后挑起皮肉,深深钝钝的疼,再也迈不开原本想追逐过去的脚步!
凤繁星一把捉住韩照卿的手,从她的手心里感觉到了她的冰冷和恐惧,心中涩然。这世间再超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