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忍不住瞪眼推他:“喂,请我陪你说话,怎么不说?”
他懒懒道:“你说。”
“我能说什么?”
“随便。”
杨念晴哭笑不得,没好气道:“唐公子若没事,我就先走了。”
一只手拉住了她。
“别走。”
手臂被抓得紧紧的,语气里竟似带着几分恳求。看看那双深渊般的眸子,杨念晴倒真的不忍心走了。
。
可这眼对眼没话说的场景实在很尴尬,杨念晴犹豫了一下,忍不住轻声试探:“你……怕真是你娘?”
刹那间,深深的眸子突然凌厉起来,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冷意:“我不想查案。”
沉默。
杨念晴眼珠一转,安慰道:“事情总会过去的,其实……事情很可能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知道林星昨晚已经死了吗?”
唐可忧果然吓了一跳:“死了?”
杨念晴点头:“若真是你想的那样,她怎么可能连林星也杀?还有,昨天有样东西你没看到,问题可能出在你……”
她忽然住了口,无论背叛的是父亲还是母亲,他总是要伤心的。
唐可忧呆住。
半晌。
他缓缓摇头:“你不知道,那天……”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真的知道其中秘密!听到案情关键,杨念晴立刻竖起耳朵。
谁知他偏又不说了。
深邃的眼睛望望天空,又看着池面,那种漫不经心的样子,更叫人心疼,杨念晴再也不忍心逼他,只得陪着沉默。
许久。
他嗤笑一声:“从记事起,她就很疼我与妹妹。”
母爱固然伟大,但做儿女的又何尝不顾念母亲?
杨念晴不语。
一双手忽然轻轻抱住她的腰。
他就那么斜斜坐着,倚在她怀里,喃喃道:“不说这些了可好,我不想查,母亲绝不会对不起父亲的……”
虽说得斩钉截铁,声音却毫无分量,听上去轻飘飘、空荡荡的。
他在害怕?
见他这种举动,杨念晴虽觉得有些不妥,但终究还是替他难过起来,不忍再将他推开,只得叹了口气,任由他抱着,疑惑不已。
他到底知道些什么秘密?
。
半日,唐可忧终于回过神,立即松开手臂,俊脸上竟也露出了一丝极少见的尴尬之色。
这位放荡不羁的公子也会不好意思?想到当初他调戏美女的模样,杨念晴暗暗好笑:“没事,借个肩膀给你。”
唐可忧愣了愣,目中忽然露出几分笑意:“你姓杨?”
“呃?”杨念晴一愣,点头,“是,你怎么知道?”
“听思思说起的,你叫杨李?”他懒洋洋地站起身,从石栏上跳下来,“不早了,早些回房吧,不要乱跑。”
说完他转身便走,留下杨念晴石化在原地。
杨李?!靠!
还没待她回过神,身后,一个磁性的声音响起:“唐公子果真善解人意,早已明白杨大姑娘的爱美之心了。”
李游的理由
爱美之心?
杨念晴倏地转过身,果然瞧见了那片醒目的洁白,纵然是在这萧索的黄昏,依旧格外明朗,如同春日艳阳下的白云,叫人眼前一亮,心生愉快。
起个烂名字没找你算帐,倒送上门来了!
她冷笑:“你偷听?”
“在下只是回来不见某人,出来看看而已,”李游叹了口气,转身就走,“不想杨大姑娘正在这里爱美。”
他在担心?
杨念晴愣了愣,突然惭愧起来,他一定是回来见自己不在房间,怕遇刺的事情再次发生,才会出来找人吧?这个花花公子虽然经常欺负人,其实对自己还是挺好的……何况以后这条小命还要多多仰仗他呐!
于是,她急忙跟上去陪笑道歉:“是我说错了,对不起啦……”
他不看她:“杨大姑娘爱美,有何不对?”
“小气!”杨念晴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谁叫你说话那么……我只是同情他,你难道不觉得他很可怜吗,家里出了这样的事……”
李游打断她的话:“世上可怜之人甚多,杨大姑娘都要去投怀送抱?”
继续朝前走。
“投怀送抱?”杨念晴怒了,跳上前拦住他的路,“喂,说这么难听干什么!我只是看他不开心,安慰安慰他而已……”
李游这才停住脚步,看她一眼:“不开心就该如此安慰?”
“这……”杨念晴有些心虚,“他那么伤心,我怎么好意思拒绝……”
李游叹气:“如此,何不安慰安慰在下?”
“你?”杨念晴又好气又好笑,“他那是不开心,你又来凑什么热闹!”
“在下也不开心,很不开心。”
……
。
“少装模做样,你有什么不开心的!”
“自然不开心,走进园子便撞见孤男寡女抱在一起,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
杨念晴气打不到一处:“有什么,你不也抱过吗!”
李游咳嗽:“在下不一样。”
她瞪眼:“有什么不一样?”
李游不回答,却侧过身去:“看来,若是在下不开心,杨大姑娘倒不愿意安慰了?”
“少来!”杨念晴翻翻白眼,指责道,“我安慰他,那是因为他家里出了事,你却故意这样,根本就是居心不良!”
“在下只是不开心,如何变成居心不良了?”
“什么不开心,分明就是想吃我豆腐!”
“在下开不开心,你又如何知道?”
“不开心总要有原因,理由呢?给个理由我就安慰你。”
闻言,李游转脸看着她,目中渐渐升起笑意。
半晌。
他咳嗽一声:“好。”
“你说。”
不语。
“理由呢?”
“在。”
杨念晴愣了愣:“说出来我就安慰你。”
终于,李游叹了口气,指着自己的鼻子:“在下实在不明白,分明就有个李游站在面前,杨大姑娘怎的偏偏看不见?”
。
李游,理由?杨念晴瞠目结舌。
原来男人起个好名字也是很有必要的,至少在某些关键时刻,可以不必用太多语言来解释,少了许多麻烦。
“在下就是李游,”李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眨眼道,“杨大姑娘要李游,如今已有了,是不是该安慰在下?”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杨念晴简直想咬断自己的舌头。算了算了,不就是抱抱吗,有什么大不了,自己堂堂一现代女的还怕这个?吃吃帅哥的豆腐也不算太亏,反正他也已经抱过许多次。
于是,她恨恨瞪他:“安……慰就安慰,有什么了不起!”
修长的双目中闪过一丝促狭之色。
“如此,还不过来?”
“呃……过,过来?”
脸到底开始发烫了,无意的搂抱与主动投怀送抱,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因为后者更容易让人生出许多不纯洁思想。
杨念晴顿时浑身不自在,迟疑地望望四周,结结巴巴道:“现,现在不用吧,怪怪的……要不要换个地方再说……”
话未说完,一只手臂将她揽入怀中。
。
无论多么寒冷的天气,他的怀抱总是温暖无比,独特的气息令人留恋,甚至连身边扫过的这阵风,杨念晴也感觉不到丝毫冷意。
不太对劲……
心莫名跳得很厉害,一丝不详的预兆从心头缓缓升起,杨念晴慌乱起来:“现在已经安慰过了,够了吧?”
手依旧将她搂得紧紧的,没有半点松开的意思。
头上,磁性的声音传来:“不够。”
不够?
杨念晴立刻仰头看他。
修长的双目中跳跃着欢快的光芒,却又比平日多了几分热烈,竟有些灼人,渐渐地,那种许久不曾见过的、拈花一般神秘动人的笑意再次浮现……
不好!
杨念晴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刻——
温热而湿润,有东西覆上了她的唇。
。
这……这是干什么!
半空里传来“轰”的一声!杨念晴顿时全身僵硬。
暖暖的气息拂在脸上,几欲让人窒息,她睁大眼睛,发现那向往已久的、长长的睫毛已近在眼前,几乎碰到了她的脸。
他他他这是在……
老天!
只说抱抱就行,哪里想到会出这种意外……他居然亲自己,啊啊啊……初吻啊!居然会让这个花花公子吃豆腐!
本能地要叫。
热烈的目光里,笑意更盛。
她立刻发现不对,然而这种情况下,人的反应通常都会慢一步的。果然,不开口还好,一张口,期待已久的舌头趁机侵入。
第一次就见识到如此高超的吻技,杨念晴只觉有道热流迅速窜过全身,双颊滚烫——这个人绝对是经常引诱女孩子的!
不能受诱惑……
下定决心,她想要伸手将他推开,可下一刻她便发现,这具身体居然已变得软绵绵的,根本使不出半点力气!
美色果然无敌……
吻,正与他的人一样。
温柔而愉快,如芬芳的花朵与醉人的美酒,叫人迷恋;然而在那唇舌温柔的游走中,却又带着平日的张扬,尽情的纠缠,肆意的索取。
该气愤?可心里好象也不太反感呢……
终于,短路了。
眼睛缓缓闭上,在头脑完全变得空白的那一刹那,她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个花花公子的吻技是在哪里练出来的!
。
案上,一副画卷,画中是位女子的正面肖像,题款,是个繁体的“风”字。
案边,围着四个人。
何璧沉声道:“三幅我与南宫兄都看过,都画的同一个女人,笔迹也是相同的,我只拿了这正面的回来。”
李游喃喃道:“你也开始变懒了。”
南宫雪摇头微笑。
何璧并不生气,却瞧瞧杨念晴头上那支蓝田玉簪,冷冷道:“一只懒猪突然变得勤快起来,倒也奇怪。”
神捕是何等眼力!李游立刻不再言语。
杨念晴却脸红了。
闻言,南宫雪微微一愣,转脸看着她,待瞧见那支玉簪,凤目一黯,随即又转回到了那幅画上。
。
原来是何璧的牌子起了作用,官府本就对这类无头案件头疼得很,闻得他要插手正是求之不得,立刻如获大赦般将林星这件案子移交给了他们。
杨念晴喜道:“你们今天既然是正大光明地去查,有没有查到什么线索?”
何璧不语。
南宫雪道:“林星的卧房有间暗室,里面竟是女子闺房的陈设。”
接下来不用说杨念晴也能猜到众人的想法了,说不定那个“林妹妹”就藏在里面,唐惊风每次说去找林星,其实都是去找她!
“她怎么会一直都躲在里面?再说人总要吃饭,那些下人丫鬟难道都没见过?”
李游苦笑:“问题就在这里,据说唐堡主每次过去,林星都是将下人丫鬟们支到外院,他们根本就从未见过这个女子。”
杨念晴立刻道:“不是说水井巷还有个黄老伯吗,当初跟着林星来的,怎么不问问他?”
“两个月前已死了。”
无语。
运气这么背?
南宫雪也有些好笑:“无论如何,看来林家实实在在住着一个女人。”
。
再看看那画中女子,眉目间的妩媚风情竟少有人及,透着种成熟女人的韵致,相貌虽酷似林星,却又感觉比林星美了许多。
这样一来,叶夫人与唐堡主吵架就很好解释了,林星为了维护亲人,自然要说谎,不想最后还是被灭了口。那个“林妹妹”到底是谁?现在只留下个空房间,她的人又跑到哪里去了?杨念晴心底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难道这一切真是叶夫人因为丈夫出轨而进行的报复?
半日。
何璧忽然开口:“你们不要忘了一件事。”
杨念晴立刻道:“什么事?”
“画究竟是不是唐堡主所作。”
愣了愣。
“这个好办!”
。
人虽已去,案上却依旧干干净净无一丝杂尘,笔墨纸砚等物摆放也十分整齐。墙上挂着些字画,字倒是浑厚有力,但那些画却尽是些残山剩水,雾蒙蒙的一片,色调阴郁,看上去叫人心中发愁发闷,无端生出悲凉之感。
睹物思人。
唐可思黯然:“这就是爹爹的书房,娘每天都要过来坐坐的。”
见她似又要哭了,南宫雪沉默半晌,温和的凤目中又渐渐透出许多悲哀之色:“既杀了许多无辜之人,凶手终究是逃不过的,姑娘何必伤心。”
听到他亲口安慰自己,唐可思立刻红了小脸。
李游却看着那些字画摇头。
“好好的风景,为何总要添上这许多愁暗之色,原来唐堡主偏好此类,”他看了半晌,转向南宫雪,笑道,“南宫兄以为如何?”
南宫雪默默点头。
何璧立刻皱眉。
在书画方面,南宫雪下的结论自然不会错,与墙上的字画相比较,看来那三幅画果真都是唐堡主所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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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可思并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一直嘟着嘴,原来她自萧铃儿那里打听到所谓的“李杨”就是李游以后,对杨念晴很不满。
她悄悄看了看李游,凑到杨念晴耳边:“什么李杨,铃儿姐姐说那就是李游公子,你连我都骗!”
杨念晴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李游忽然转身道:“敢问唐姑娘,令尊在世时,日常提起最多的是哪些人?”
唐可思愣了愣:“就是娘和林叔。”
“除了他二位,就没有别人?”
唐可思想了想,道:“还有,就是陶伯伯。”
。
李游迅速与何璧对视一眼。
唐可思却只当他们不知道,解释:“听说我与哥哥还未出生时,陶伯伯便不在了,爹爹这几年时常思念他,有时候还独自关在房里伤心,娘说,那是因为爹爹没有为陶伯伯报仇,在自责。”
当年陶门门主陶化雨与唐惊风、柳如合称“把臂三侠”,情同手足,叶夫人那时也寄居在陶家,可惜后来陶化雨被告谋反,满门上下一百多口尽数被诛,叶夫人侥幸逃脱,才嫁与了唐惊风。
提起此事,众人皆面露惋惜之色。
李游又看看那些沉郁的画,轻声叹道:“二十几年,陶门事件真相始终未明,当初‘把臂三侠’情同手足,也难怪唐堡主会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