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游侧过身,似乎有些得意:“所以上次他没捆住我。”
“那你现在又敢回去了?”
“自然。”
“为什么?”
“因为他只会捆你。”
杨念晴大惊,来不成他老爸是虐待狂,见人就捆?
“捆我做什么?”
“换人。”
“换谁?”
李游看看她,好象对这个问题很失望:“自然是孙子。”
她目瞪口呆:“我?”
“对,”他一本正经道,“生个孙子,老爷子一高兴,就不捆咱们了。”
“我……”
“在下自然会帮你,”李游打断她的话,忍住笑,眨眨眼,“你总不会以为一个人就能生孩子吧。”
……
杨念晴实在很不甘心地脸红了,瞪着他:“喂,一个大男人说这种话也不脸红,难道不觉得很不好意思吗?”
李游点头赞同:“在下原本是很不好意思的,但一想到更大胆的话你都敢说,或许还对那些事很好奇,就觉得好意思多了。”
。
“哼,原来你这么重男轻女!”
“在下倒无妨,只是没有儿子,老爷子只怕不放我们走。”
“万一……是女儿怎么办?”
“接着生。”
“还是女儿呢?”
“再生。”
她瞪着他,吼起来:“喂!当我是母猪?”
他一本正经道:“母猪配懒猪,岂不正好?”
“……谁要跟懒猪在一起!”
李游似乎很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在下要变勤快些了。”
“觉悟还挺高,”杨念晴立刻冲他不怀好意地一笑,俯身揉起腿,“那好,现在我走累了,你背我走吧。”
闻言,李游愣了愣,瞪眼望望四周,苦笑:“杨大姑娘,如今是大白天,在下怎好背你?”
“白天怎么了?”
“咳……在下是男人,怎能在大街上背女人?”
“男人不背女人,难道要女人背男人?”她暗暗好笑,倚着他的手臂不放,“我走不动,不走了,你背不背我?”
“不。”
“什么!”
“还是抱吧。”
“呃?”
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人已经躺在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
俊逸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又黑又密,却根根分明,潇洒而妩媚地翘着,随步伐微微颤动,格外迷人。
李游抱着她,边走边叹气:“麻烦姑娘的手不要老是摸我的眼睛好么?”
“你的睫毛太好看了,”杨念晴郁闷地摸摸自己的睫毛,无奈地摇头,“我从没见过一个男的有这么长的眼睫毛。”
“是吗,”李游停住脚步,咳嗽一声,“那你以后倒可以多摸摸,但在下还是觉得鼻子更好看,若是看不见路,只怕会被人撞扁。”
帅哥扁了鼻子的确影响美观。
她遗憾地点头,抱着他的脖子:“好。”
李游嘴角一弯,又继续朝前走。
步伐平稳,很舒适、很安心的感觉。一缕长长的黑发自然地垂下来,在脸畔轻柔地摩擦着,拂得人心似已醉了。
大白天的,一个大男人居然抱着个女人在大街上走,想不惹人注意也难。
回头率200%。
杨念晴发现自己的脸又开始烫起来,看看李游还是面不改色,不得不承认,这个人不是脸皮比自己厚,就是修为比自己高。
。
“何璧怎么不见了?”
“他是男人,办完公事自然要回家陪老婆。”
杨念晴失声:“他有老婆?”
“当然。”
哟,那样一个冷冰冰的人居然已经娶了老婆,真看不出来!
杨念晴好奇:“那个……他老婆是什么样的?”
李游想也不想:“很美。”
色狼!
翻翻白眼。
李游看她一眼:“还很温柔听话。”
温柔听话?
撇撇嘴。
李游自顾自叹气:“还很聪明,话也不多,脾气也好得很,还很会伺候丈夫,不会做难吃的蛋糕,不会撒娇要丈夫抱,不会惹丈夫生气,不知道男人的‘三从四得’……”
重重地“哼”了声,拳头已经捏起来了。
看着那拳头,李游立即咳嗽一声,道:“而且,也绝对不会揍丈夫。”
……
。
阳光越发明亮了,白石街道反射着日光,有些刺眼。
优美轻软的歌声又飘来,古老的诗经,道尽了青年男女们朦胧的爱意:“蒹葭苍苍……道阻且长……宛在水中央……”
躺在温暖的怀里,听着美妙的歌声,杨念晴有些心热了。
“你有没有这么抱过别的女的?”
李游停下脚步:“说实话?”
“对。”
“有。”
说完,他又开始朝前走了。
杨念晴若无其事道:“不只抱过,还为她们画画作诗吧。”
“老何实在很会害朋友。”
“他只是怕我被某个花花公子骗了,你怎么就没给我画过画写过诗?”
“你不是她们。”
听到这句话,杨念晴立刻心情好了许多。
可他后面的话又不对劲了——
“无论是画还是诗,在下实在都很难将你与它们想到一起。”
“那我和什么一起?”
“缸。”
她愣住:“缸?”
“对,缸,”李游停下脚步,一本正经道,“不然这许多醋往哪里放?”
杨念晴怒视着他。
半晌。
她正要开口,李游却突然变了脸色。
。
“不对!”
他倏地放下她,不由分说拉着她快步走上了旁边一家十分显眼的高级茶楼,并挑了一个临着窗很显眼的位置。
“就在这里坐着。”
杨念晴莫名其妙:“怎么了?”
李游喃喃自语了片刻,忽然低头看着她,神情有些紧张:“这里人多无事,你就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要乱走。”
她奇怪:“你去哪里?”
“来不及了,我如今也无把握,只怕……”李游略一迟疑,神色又凝重起来,“我要赶去一个地方,你就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明白么?”
见他这副神情,杨念晴知道他的确有急事了。
于是,她点头:“你快点回来。”
李游转身走到柜台边,拿出些钱跟掌柜说了几句话,立刻就见那掌柜满面堆笑地接过钱,望着杨念晴点头。
出什么事了?杨念晴暗暗疑惑。
交代完,李游又走回来:“这里人多,记得不要乱跑。”
见杨念晴答应,他放心地点点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还有,若有人来找你,你也不要离开,就算是老何老邱也不行。”
杨念晴好笑:“知道了,快去吧。”
。
时已过午,茶楼生意也愈发兴隆,谈天说地,热闹十分。宋人爱品茶,一壶上等好茶,两碟干果,如此好天气便不算虚度了。何况这地方还有来自五湖四海的人物,有名的,无名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可以轻松地搭上话。
座位临窗,阳光斜斜射入,那断断续续的歌声也不时飘进来,然而杨念晴此刻已经不再觉得那么舒服了。
不要离开,不要跟别人走?李游莫名其妙说这些话,还那么紧张做什么,难道他又发现了什么秘密?
一切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想到那双忧伤的眼睛,好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痛起来。
临桌,有人在说话。
。
“想不到南宫公子外面仁善,竟是那样一个人,唉,真是看不出来。”
“假仁假义!”
“就为了生意上的事,便要害人性命?”有人似不相信,“南宫别苑不已经是第一豪富了么?”
“这人啊就是难知足,唉!”
“……”
“啪”的一声,有人一拍桌子。
“你他娘的血口喷人,”愤怒的声音,“我王成是不信的,那年丢了镖,若非南宫公子慷慨相助,我只怕早已作了个吊死鬼,一家老小也不知落到什么田地!这许多年他并未要我回报一文,哪里假仁假义了!”
停了停,他又忿忿道:“想当初我亲眼见过他,那样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凶手,必是受人诬陷!”
“诬陷?”有人冷笑,“是何璧跟李游查出来的,难道会有假?”
那叫王成的立刻噎住。
有人起哄:“哟,凶手还是你看出来的,哈哈……”
众人哄笑。
王成恼怒至极,站起来大声道:“反正在我王成眼里,南宫公子永远都是我王家的恩人,这些事凭你们怎么说,我是不信的!”
说完,他竟不再理会众人,大踏步走下楼去了。
。
有人如此信任他,他会不会觉得欣慰?
杨念晴默默垂下头。
为了活着的人,他选择了掩埋真相,甘心背上这个骂名,那样一个善良的人,纵然听到了这些话,也一定不会介意的吧?
他做错了,但完全是朝廷草菅人命,才有了陶门之冤,才造成了如今的一切。只不过,这个公道背后的力量太强大,强大到没有人可以反抗,没有人能为陶门作主,这个时代,她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无能为力。
想到临去时那只轻轻握着她的手,还有那双眼睛里透出来的纯净的解脱之色,那种目光她曾经见过一次,就在带她回南宫别苑的路上,那时,他是真的想回头。
然而他不能放过他自己。
在强忍蚀心附骨散的巨大痛苦时,他紧紧抱着她,叫她“不要回去”,神色是那么真切,那时他心里是不是矛盾至极?
痛极,反而没有眼泪了。
他是凶手,却始终是个善良的凶手。
当初他可以有许多机会害李游与何璧,他们一死,秘密必定不会这么早就揭开,或者永远都没有揭开的那一天。
他没有那么做,他们是他的朋友。
他曾经对她用了毒,还骗了她,一定很内疚吧?
她并不怪他的。
。
杨念晴长长吐出一口气,扭头望向窗外。
楼外,阳光亮得刺心。
一切都坦荡荡地曝露在阳光下,街道上人来人往,不断有新的面孔闪过,如同电影里的背景画面,带着些做作的真实。
冥冥之中,仿佛有种神秘的力量在指引她,带着她的目光移到了一个角落。
并不显眼的角落。
帅哥的变化
一棵大树。
树冠很大,枝上旧叶未掉光,又长上了嫩嫩的新叶,因此显得格外茂密些,在阳光下掠起一片不小的阴影。
树下空荡荡的。
这么不显眼的一个角落怎么会引起自己的注意?杨念晴暗暗奇怪,再仔细看了片刻,确认没有什么特别之后,就要移开视线——
目光忽然凝住了。
刹那间,她看到了一双眼睛。如同鬼魅般,就在她眨眼的时候出现在了树下。
一双熟悉的凤目。
。
怎么会是他?!
不对,一定是在做梦,还是眼花了吧?杨念晴终于反应过来,迅速伸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再往那里望去。
人来人往如流水。
水流的另一岸,一个优雅的身影负手而立,全身都笼罩着一片孤独的气质,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树荫下,隔着往来的人群,望着楼上的她。
杨念晴直直地望着那双眼睛,心中狂喜。
真的是他!
可他不是已经……怎么会在这里?
来不及等她细想,那个人已不再看她,转过身缓步走了。
是他,不会错的!杨念晴站起来就往楼下冲,然而刚刚跑到楼梯口,就被一脸着急的掌柜给拦住了:“姑娘,那位李公子交代过,要你在这里等他。”
杨念晴一怔,果然想起了李游的话:“……若有人来找你,你也不要离开,就算是老何老邱也不行,知道么?”
但那不是何璧与邱白露,是他啊!
李游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跺跺脚,焦急地望望窗外,眼看着那个熟悉的人影已隐没在转角处,这一走,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实在矛盾至极。
一个人若真想找借口,是很容易的。
她果然寻思起来:李游只是说别人来找的时候不要跟着走,但他并没有来找,这只能算是自己去找他,不能算跟他走吧?
终于——
“没事,他若是回来了,麻烦你老帮忙跟他说一声,就说我看到……一个朋友,我去找他,很快就回来。”
说完,她不顾拦阻飞快走下了楼。
。
站在大街上,明亮的阳光几乎晃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许多陌生面孔如走马灯似地闪过,也不断有陌生的眼睛朝她看过来,然而却再也没有见到那双明亮熟悉的眼睛了。
或许是阳光太暖的缘故,头脑也开始恍惚。
杨念晴简直怀疑刚才是在做梦,然而,心头又有个声音清楚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没有死!他去哪里了?为什么不肯和她相见?难道是因为何璧他们?是的,他已经是个“死”了的人,肯定不愿意再生风波,不想再让李游他们看到吧。
虽然他做错了事,但发自内心,杨念晴还是希望他好好活着的,看看四周,她失望地叹了口气,准备转身回茶楼。
一道优雅的身影在人群中晃过。
杨念晴想也不想,立刻拨开人群追上去。
不论她怎么加快脚步,那道熟悉的背影总是在离她二三十米远的地方缓缓而行,悠闲而典雅,隐隐透着些威严,步伐依旧那么从容。
她想张口叫,却又意识到不妥,只得紧紧跟着他。
终于,二人拐进了一条深深的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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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已渐斜,两面高高的墙挡住了阳光,巷子里显得十分阴暗,与外面街上的明朗相比,俨然是两个天地。整条巷子里没有一个人,冷冷清清的,透着片阴寒之气,一走进这里,杨念晴就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全身都冷起来,几乎要怀疑这里就是地狱的入口。
那个人居然不见了!
巷子的另一头没有出口。
明明见他走进来的!
站在空荡荡的巷道间,杨念晴有些发抖,当初亲眼见到他自尽的,而他也已真真切切长眠在南山阵中的那片竹林里,他们还在那里守了十多天才离开,她绝对不迷信,但一个死了的人,又怎会出现在这世上?
更重要的,他走进了这条巷子,那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怎么现在又突然不见?难道这个地方真有诡异之处?
不论他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