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隐隐担忧蓦然明晰起来,聂臻心中的某处不自觉颤动了一下,曾经在云中城学医的时候,从城中典藏的珍贵书籍中,看到过一种办法,像子麟这样的情况,可以通过注入新鲜有活力的血液,来激发他身体内部的能量,重新焕发出他的生命力,但这种方法,凶险至极,聂臻只是听说过,却从来没有亲自实验过!
究其原因,一是因为不是谁的血液都可以的,必须与子麟的血液相溶,而子麟体质特殊,难有匹配者,聂臻也曾经尝试过,却从来没有遇到血液相溶者,而且典籍上记载,成功率极低,一旦失败,不仅子麟立刻丧命,就连输血者也元气大伤,聂臻头脑中霎那间敞亮如雪,难道无忧恰好与子麟血液相溶?
聂臻一想到那么小的无忧,难怪他脸色苍白,脸色也没有以前那么红润,心都疼了起来,喃喃道:“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头脑嗡嗡作响,这难道是冥冥中的注定?当初自己不要无忧,子麟以命相胁,要她生下孩子,这个和子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天生亲缘深厚的孩子,却成了子麟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一想到无忧那小小的身体受过的痛苦,聂臻就有揪心的疼,君玄影宽阔的身躯紧紧抱着聂臻颤栗的身躯,眼眸里面有熠熠星光,当时师尊说成功几率不足三成,问他是否愿意一试?他也觉得浑身冰凉如雪,此生从未有过这样纠结的两难时刻!
聂臻发现他的手也如此冰凉,怪不得他会这样憔悴,这样疲累,换了是她,当初面对师尊的时候,一定愁肠百结,痛苦不堪,子麟,无忧,伤害任何一个,她都万般不愿,那她到底会怎么做?谁能来告诉她?
“臻儿,我知晓你心中一定会万般难过,手心手背都是心肝宝贝,伤害任何一个,你都会痛苦万分,我便擅自做了主,宁愿你恨我,也不愿意你经历这徘徊痛苦的折磨,我宁愿你永生都不再经受那样悲伤的时刻!”
聂臻闭目,泪水潸然滑落,喃喃道:“无忧,我的无忧……”
他的身子僵了一下,声音有淡淡骄傲,“我们的儿子很勇敢,我问他,抽取身上的血液会很痛,而且也不一定能救子麟舅舅,他愿意不愿意尝试,他很懂事,很坚定地和我说他愿意,他说若是子麟舅舅回来了,娘就会真正开心了!”
☆、第四十八章 聘礼
她曾经在无忧面前提及过他的子麟舅舅,每次提到子麟的时候,她言语中总有无法抑制的感伤,总以为无忧那么小,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却不知在他幼小的心灵中,已经埋下对子麟舅舅的期盼和想念!
这种上古的异术,到底需要多少新鲜的血,根本无法估量,无忧还那么小,母子连心,一想到当时的情形,聂臻的心就一阵阵抽痛,而且还要面对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聂臻不敢想象,如果失败了,会是怎样惨痛的结果?子麟会立即死去,无忧也承受了极大的伤害,这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冒险这样一赌?
聂臻本身是大夫,见过了无数看着亲人病痛而伤痛欲绝的家人,面对一个成功率极低的冒险,聂臻可以想见,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他是怎样度过的?
这个时候的他,不是宁国的中流砥柱,不是权倾朝野的亲王,而只是一个心痛的父亲!
最坏的结果,是子麟死去,无忧重创,自己恨他入骨,面对极有可能出现的三下结果,他还是毅然这么去做了,同时承受自己所有的怨恨!
聂臻看向自己冰凉的指尖,听到了心殇的声音,幽幽道:“这是世上最难做的选择,无忧还那么小,子麟的时间也不多了,如果是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眸光怜惜,“这一切都是最初的我造成的,所有的责任都应该由我来承担!”
聂臻想起无忧脸上的苍白,无意识地摇摇头,“我觉得很愧疚,那个时候,我这个当娘的应该陪在他的身边!”
他握着聂臻的手,无限温柔,“无论你在不在他身边,他都知道你爱他,你一直都在他心里,你看无忧现在不是活蹦乱跳地回来了吗?不是还有师尊在,师尊不会让无忧有事的!”
可越是这样说,聂臻越是觉得对不起无忧,小小年纪去承担本来不应该由他承担的东西!
似是知道她心中想法,他微笑道:“我们儿子本就不是一般人,责任是与生俱来的,你不知道,当听师尊说子麟开始呼吸的时候,无忧眼中那种骄傲的眼神,我这个当父亲的,一生都难忘记!”
聂臻木然而笑,他演得那样逼真,连她都骗过了,现在心乱如麻,他这样地保护她,不让她去体会那中如行走在刀锋的两难和选择的痛苦,自己却每天在心底将他诅咒一万遍,咒他不得好死,却不知道背后他承受了这么多为人所不知的苦楚!
忽然想起师哥每次提起他抢走无忧的时候,似乎总有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聂臻问道:“这件事师哥知道吗?”
他剑眉一挑,淡淡道:“凤鸣虽然不知情,但应该有所察觉吧,到了冬天了,云中城越来越冷,不利于无忧和子麟身体的康复,本应该直接回宁国的,但你在这里,我们就先来接你了!”
聂臻鼻子一酸,忽然很想哭,恼怒道:“君玄影,你剥夺了我选择的权利!”
他目光如炬,“这种权利,我宁愿你一辈子都不再拥有!”
经历了这么久的提心吊胆,这么久的辗转反侧,不眠不休,听到师尊说子麟开始有了呼吸的时候,顿时觉得整个天空都明亮了起来,真好。
不是所有的两情相悦最后都能与子偕老,他亲吻她的丹唇,“臻儿,所幸我还有你,嫁给我好不好?”
聂臻嗔怒看他,“才不嫁给你呢,这么善于演戏,指不定哪天就把我卖了!”
他的大手摸上聂臻的小腹,脸上有舒心愉悦的笑意,“你这丫头,不演得逼真一点,话不说得狠绝一点,哪里能瞒得过你?都有我的孩子了,还说不嫁给我?”
聂臻不甘示弱,“有孩子了又怎么样?难道我就不能养活孩子?你一次又一次地骗我,我想想都觉得不甘心!”
他的容色恢复了往昔的俊朗和高贵,笑着掐了一下聂臻的脸,耐心地哄着她,“怎么才肯嫁给我?”
聂臻强忍住笑,“怎么都不肯嫁给你!”
他看到她狡黠的笑意,才知道被她耍了,轻轻咬了一口她裸露的香肩,“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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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臻看到子麟坐在淡泊光影中,身姿如诗,无忧正坐在他的身旁,两人正在下棋,他的小脸映照在暖阳下,似乎多了一抹血色,不似昨日回来的时候那样苍白,聂臻的心忽然一疼!
“姐姐!”子麟雪白的脸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看见姐姐过来,冲她微微一笑。
子麟的神色不似昨日那样疲倦,眼神也恢复了神采,但还需调养很长一段时日!
聂臻看无忧缠着子麟舅舅,叮嘱道:“无忧乖,舅舅需要多休息,等以后身子好了,再教你下棋好不好?”
子麟微笑,漂亮白希的手指抚摸着无忧的小脑袋,满目爱怜,“无妨,无忧很聪明,有他在,我也能少许多无聊!”
无忧见娘来了,抬了一下头,无意中看见冉冉升起的太阳,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舅舅,为什么太阳总是从东方升起的?”
聂臻笑道:“这个问题刚好问你舅舅,也只有你舅舅能回答!”
无忧偏着脑袋,无限崇拜地看着舅舅,“为什么?”
子麟脸上有温润的笑意,“你先赢了这盘棋,舅舅再告诉你!”
无忧像是得到了鼓舞一般,“好,舅舅可不许耍赖!”
子麟轻笑,面对这般可爱的小家伙,眼底有深深愧疚,“姐姐,对不起,若是我…”
聂臻伸手制止了他下面的话,她那么了解子麟,怎么会不知道他下面要说什么?子麟纯善至极,若他是清醒的,怎么也不会让这么小的无忧冒险用自己的血来救他,这是他断断不能容忍的!
看着正在潜心研究棋盘的无忧,聂臻柔声道:“放心吧,我已经给他检查过了,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好,没有大碍,再说还有姐姐在,你完全不必担心!”
她不要他背负着歉疚生活,用平静舒缓他的不安,看着眼前温润如水的子麟,儒雅而清绝,他身上干净的气息,不染一丝尘埃,恍若云中城的雪。
聂臻忽然想起可宜郡主,那个活泼可爱的小郡主,若是知道她暗恋了这么多年的公子,如今已经好端端地在眼前,心中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欣喜?只是,子麟还会记得当年那个马车上的小女孩吗?
子麟和姐姐对视间,无声胜有声,两人一起看向那个皱眉思考的极为俊俏的小男孩,身体里面似乎蕴藏着连自己这个母亲也没有察觉到的力量,聂臻在心里道:“谢谢你,我的儿子!”
“父王!”无忧忽然欢呼一声,从石桌上跳了下来,看向层峦叠嶂中缓步而来的两位孤高男子!
一样的高贵,一样的深沉,一样的锦衣华冠,只是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唇角暗勾,暗藏微笑!
凤鸣看到聂臻的时候,紧皱的眉峰微微舒展了一下,冲她一笑,“臻儿!”师哥最近很忙,聂臻几乎没怎么见到他,奇怪的是,师哥怎么会和君玄影一起回府?
子麟优雅地站了起来,看向凤鸣,“师哥!”看向君玄影的时候,忽道:“姐夫!”
这一句“姐夫”让聂臻蓦然红了脸,狠狠瞪了一眼若无其事的始作俑者,以子麟的颖悟,绝对不会这样突兀地叫他“姐夫”,定然是知道了什么,十有*知道她又有了身孕!
当初聂臻深恨师哥的欺骗,子麟却善解人意地说师哥是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师哥一直欣赏子麟的聪慧绝伦和品行高洁,师兄弟再次见面,恍如隔世一般!
很快,殿宇楼台中就只剩下君玄影和聂臻两人,他看着气呼呼的臻儿,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凤鸣已经同意把你嫁给我了!”
聂臻看都不看他,冷声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可是用凌霄日月璧做的聘礼!”他勾唇浅笑。
凌霄日月璧?聂臻听说过,被奉为“无价之宝”的“天下所共传之宝”,色绿如蓝,温润而泽,是宁国三大镇国之宝之一,据说此璧一半的颜色灿烂如日,另一半的颜色温润若月,能趋吉避凶,益寿延年,见过的人都啧啧称奇,用“价值连城”都不足以形容它的珍贵,居然拿这个来做聘礼?
聂臻斜斜觑了他一眼,“我才不相信,一块破璧,师哥就把我卖给你了?”
他忍俊不禁,“当然不是,凤鸣之所以答应本王的请求,是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不过主要还是被本王的一片诚心所打动!”
聂臻嗤笑了一声,“我师哥才不会这么幼稚!”
他柔声道:“都有我的孩子了,还在闹脾气?太子府再好,也终究不是你的家,我的王府才是你的家,我会用十里红妆来迎娶你,让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聂臻笑谑道:“那你的这些话有没有和师哥说过啊?”
相思如织,此生不渝,他*溺一笑,声音温醇而柔软,却又弥漫着盛年成熟男子的沉稳和霸道,“不用我说,他也知道,要不然,他怎么会同意?”
☆、第四十九章 花好月圆(正文终章)
一月后,宁国,豫王府。
豫王爷册妃之礼,轰动京城,富丽堂皇的豫王府,张灯结彩,花灯锦绣,所有的曲径长廊,亭台楼阁,都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整座王府都沐浴在一场旖旎喜庆的红色之中!
今天,是豫王爷和豫王妃大婚的吉日,前来道喜的王公贵族络绎不绝,豫王妃聂臻,晋国皇族后裔,身份尊贵,还带来了一个俊俏至极的小男孩,据说一到宁国,王爷就册封这个小男孩为王府尊贵的世子!
两年前,豫王爷曾经追封已逝的宁国太傅聂臻为妃,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现在的王妃听说闺名也是聂臻,到底是同一个人?还是单纯的巧合?实际情况扑朔迷离,尽管有些人对个中缘由大为好奇,但有慑于豫王爷手上的无上权势,无人敢置喙,也无人敢非议,毕竟皇家的事不是他人能够想明白的!
喜房内,大红的鸾凤帐,丝滑的鸳鸯枕,龙凤红烛渲染出*的颜色,水晶杯,琉璃盏,一应俱全!
聂臻头上的凤冠压得她头疼不已,好不容易应付完了各种仪式,现在被喜娘扶到*边坐下,肚子里的孩子开始抗议了,还好在师哥府上精心调养,还有在回宁国的路上,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现在胎相已经彻底稳定下来,要是换了以前,她可支撑不了这么久!
“参见王爷!”一双红色镶金朝靴踏步进来,今日的王爷,一身火红色锦衣华服,身材颀长挺拔,一身王者气息肆意流淌,俊美如铸,气宇轩昂,有着天生的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照顾到她已经有了身孕,交杯酒换作了一杯清淡的水酒,他欣喜地揭开臻儿头上的大红盖头,一位仪态万方的美人顿时出现在眼前,凤冠霞帔,面若桃花,似瑞雪出晴,目如明珠,又似春水荡漾,雾鬓风鬟,气质高雅,倾国倾城!
见他直勾勾地盯着她,聂臻的脸微微红了,嗔道:“你看什么?”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凤眸中流淌着脉脉情意,“臻儿,我终于得到你了!”
聂臻美丽的脸泛着红晕,娇羞动人,咬紧莹润的唇,“儿子都这么大了才成亲,会不会被人嘲笑?”
他轻笑出声,“你是本王的女人,有谁敢嘲笑你?除非嫌自己命长了,带着儿子拜堂,反倒会成为一段佳话,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呢!”他的言语充满霸气和威严,还有淡淡温柔,让聂臻的心彻底安定下来,嗔怒地看他一眼!
他看着聂臻尚不明显的小腹,惋惜道:“最大的遗憾是不能和你在这样的洞房花烛夜好好享受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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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和娘今天拜堂成亲,不对,父王说以后要叫母妃了,无忧撇撇嘴,不以为然,叫了这么多年的娘,改叫母妃,总有点怪怪的!
这样的喧闹,他又一向喜欢热闹,跟着闹了一整天,到了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兴奋,半分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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