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挂了个父女的名头,也好少些流言蜚语。再说的势利一点,有了这一层关系,她将来嫁人,档次也可以有所提高。
……可是她是刘家最后的血脉,如果姓了张……
罢了,或许自己应该看开点,她本就是一介女流,又无依无靠,根本不可能招赘。反正以后也要冠上夫姓,换个姓氏又能算得上什么?
想到此,夕锦不禁黯然,她刘家虽算不得多么有权有势,可到底管理一方肥沃水土,不愁吃穿……
转眼,夕锦已经踏进了张虞的屋子。
新张府没什么下人,那几个来抬行李的轿夫便已算倾巢而出,如今再加上夕锦的奶娘王嬷嬷和丫鬟小喜,也没添多少人口,何况大家都劳累了一个上午,此时都吃饭去了,便省了通报这一遭。
张虞见夕锦站在门口,便放下手中的狼毫,冲她微微一笑,道:“夕锦可是无聊了?正巧,我正在给你排课,不如你也来看看。”
“排课?”夕锦眨巴眨巴眼睛,便多了几分好奇,她在宁州的时候,素来是请师父到家里来指导的。
张虞撩起袖子,摸了摸夕锦的脑袋,解释说:“京城官家的子女多半都会送进学舍学习的,也算是为了将来积攒人脉的一条捷径。夕锦你长在宁州不晓得也是正常。”
随手将夕锦抱了起来,张虞的亲生父亲乃是武将,虽然张家是书香世家,可也不好拂了皇上的旨意,除了文业课,张虞也是习武的,并不像其他书生一般弱不禁风,撑起十岁的夕锦的重量,绰绰有余。
夕锦小脸红了红,自从搬到别院,就连父亲也很少这么抱她了。
张虞是个极为好看的男人,从侧边看亦然,又天生带着清冷的气质。便是夕锦这般的十岁小女孩,又是张虞的外甥女,也无法忽视他的魅力。
夕锦觉得胸口扑通扑通的跳,张虞身上有种淡淡的草香。明明大舅舅才是一天到晚与草药为伍的御医,可是站在大舅舅身边永远只能闻到酒气。
张虞摊开竹简,将上面的黑字指给夕锦看:“你的两位表哥和一位表姐也是在成竹书院学习的,我思量着你也还是去那里好。虽然如今我们已经分了府,可你大舅舅和外祖母却是真心疼你的。”
夕锦小时候也多多少少念了点书,还是识字的。只不过宁州小城,比起女子的才华,还是更看重三从四德,夕锦对这些风雅之物着实不算擅长。可京城有些身份的女子哪个不能吟诗作对?早些落下了,还是得学起来才行。
夕锦搂住张虞的脖子,认真地听着。
“你是正月生的,今年方十岁,入学正是时候。女子可读到十四岁,男子则要读到十六岁,方能结业。男女同班,班级按入学的年头分,一年一换。你表姐云华你可还记得?她比你大三个月,你去了便正好和她一个班级。”张虞点着竹简,慢条斯理地说着,“课我便帮你排了,明日便可入学。夕锦,你可有特别想试试的方向?”
耳边传来叮咚一声,熟悉的选择界面又来了。
进了屋子就一直沉默不语的珠子终于开口了:“四个选项,一、我想变强,修行武学;二、我想更像个女孩子些,多学学琴棋书画;三、女子无才便是德,夕锦还是想专攻女红和厨艺;四、我、我还没有想好……”
夕锦愣了一下。
她的本意是像京城里的大家闺秀努力靠拢,至少在聊天时不能一句也说不出来。
可是听到这些选项,夕锦不由得动了心思。
她的父母死于亡命之徒刀下,正是因为家人皆不通武学,没有反抗之力。若是她也能驰骋于马上,是否便也能为父母报仇?更何况她身子底不好,也的确需要强身健体,若是没日没夜的生病,岂不是给二舅舅徒增麻烦?
夕锦很是犹豫。
每当夕锦苦恼的时候,珠子这个家伙总是很会破坏气氛:“别想了,依照本大爷多年的经验,你绝对没有习武天赋,去了也就是浪费你舅舅的俸禄,老老实实看书吧。”
“……”火大。
“我选二。”
还是保持普通的好,尽管京中不是没有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可到底是少数。而这些杰出女子多半也难以出嫁,也不愿意出嫁,留在家里当老姑娘。其他自诩风雅的所谓才女也不太看得起她们。夕锦初来乍到,走这种道路实在不易,还是有颗平常心的好。
夕锦下定了决心,虽然对于这颗珠子的插嘴还是感到很不快。
待沉闷之色褪去,夕锦有些羞涩,要老老实实地说出自己所想,果然还是很令人不好意思的,她吞吞吐吐地回答:“夕锦想学琴棋书画。”
“和你大表姐一样呢。”张虞点点头,女孩子自然是对文雅漂亮的东西上心的,“明年课表可以重排的,若是改了主意,跟舅……跟我说便是了。”
夕锦揉了揉眼睛,她刚才好像恍惚看到二舅舅的耳朵红了一下,果然是错觉?
夕锦眯起眼睛,还想再看个清楚,没想到某个烦人的混蛋又开始在她耳边嘀咕了。
“快说你想出门的事!快说快说!”珠子催促道,它真心觉得自己快要发霉了,一颗晒不到太阳的绿色珠子,真是想想都要为自己拘一把同情泪。
夕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可也知道既然之前做了选项,那么自己肯定是逃不掉的,而且如果不让它出门,这颗珠子大爷恐怕会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其实夕锦逆来顺受惯了,很少有提要求的欲望,可舅舅明显更喜欢让她自己做决定。
夕锦斟酌着开口:“爹爹,我能不能出门一趟?夕锦从宁州来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多,有好些物品需要置办。”
大栖民风开放,大家千金带着丫鬟上街实属平常,甚至到了每年三月桃花节的时候,还有向最美的姑娘和最俊的男子抛桃花的习惯。像是张虞这类下至五岁奶娃娃上至五十岁老妪通吃的类型,每年都被从天而降的桃花砸得很是狼狈。
可惜现在已是四月了,夕锦想要目睹此盛况,只能等上十一个月。
“你才刚到京城,恐怕……”张虞并不怎么放心,夕锦还小,才十岁,又是人生地不熟的,若是迷路可不好办。
夕锦却不怕,找路什么的,只要有珠子在,自然搞得定。
“无妨,”夕锦抱着张虞蹭了蹭,算是讨好,“我的丫鬟小喜已经在外面走过一圈探过路了,一定不会迷路的。”
表姐
“本大爷终于重见天日啦!哈哈哈哈!”珠子在夕锦的袖子里藏着,十分兴奋地大叫着。
夕锦被它吓得不轻,赶紧躲进一旁无人注意的巷子口,生怕被人发现了什么异状,要知道这可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好在人群喧嚷,也没人注意到有一颗珠子发出了诡异的声音,夕锦勉强松了口气。
夕锦没好气地白了珠子一下:“你本来就是个饰品,在梳妆盒里不是挺好的。”
“非也非也,”珠子一本正经地说,“你以为本大爷为什么是绿色?当然是为了光合作用!”
“……那是什么?”夕锦抽了抽嘴角,这颗珠子又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珠子道:“就是利用太阳光,补充我的能量。”
“你上回不是说你是靠我的精气活着的吗?”夕锦毫不留情的戳穿了系统大人自相矛盾之处。
珠子的口气难得的严肃:“光吃肉怎么够,当然要吃蔬菜保持营养均衡。”
夕锦:“……”
“唉,小女孩就是不懂得人生的奥义,”珠子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了一声,“等你明日开始上学了,哪儿还有如今的自由?今天不出来玩,以后你要后悔的。”
夕锦被堵的无语,说起来眼前这家伙不过是个珠子而已,竟然也有资格说人生吗。
“那么你打算往哪里走?”夕锦本无出门的欲望,自然是没有打算的。
珠子没有回答。
“别沉默啊喂!”夕锦眼角抖了抖,不好的预感从心头升起,“你不会根本就没有计划,就嚷着要出门吧?!”
让舅舅答应自己出门,的确费了不少口舌。
而且本来应该带上小喜的,可珠子这家伙麻烦得很,坚持觉得有外人在不方便,要求甩掉小喜。
这种非分要求当然应该被驳回,可是这鬼东西仗着自己是系统,有各种无耻的手段来逼夕锦就范。
比如,不停地弹出是否带丫鬟的选项,直到夕锦选择不带。
珠子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狡辩:“本、本大爷怎么会做这种事,本大爷以为,你应该去成衣铺挑几件衣服,你可以替换的衣物不多吧?”
“也好。”夕锦应了,珠子的话还有几分道理,但仍觉得这家伙只是临时想出来的反感,用怀疑的眼光都瞧了它两眼。
珠子无辜地上下浮动着,然后乖乖钻进了夕锦的袖子。
按舅舅的想法,是让夕锦自己去成衣铺看看,挑挑自己喜欢的,然后再让铺子的人上门来量尺寸。大栖不拘束女子上街,可身段这事儿,还是颇为私密,不好让他人知晓。
京城的成衣铺子不少,风格也各有花样。夕锦刚刚入京,对此自然不很了解,不过珠子大爷倒是颇为精通此道,开了个寻路的箭头,就七扭八歪地开始往成衣铺转了。
这一次,珠子倒还算是靠谱,带她来的铺子,是一家不太有名气的实惠铺子,衣服的材料说不得多么精贵,款式也算不上如何新颖,不过普通而已。
如此,却正和了夕锦的心意。
夕锦的本家也算是一贫如洗了,东西实在是不多。舅舅虽然答应要将夕锦过继,可是总不能一直劳烦舅舅。
夕锦同张虞并无血缘之亲,张虞本来也犯不着分了府还要拖个小包袱,他的俸禄又算不了多高。夕锦明白自己得感恩,舅舅收留自己已是仁至义尽了,她哪里还好意思向舅舅要钱?
除了自己的开销外,王嬷嬷和小喜自然也是不能劳烦舅舅破费的。可她们一心一意待着自己,也不能太亏待了她们。
如今暂时只能先花着嫁妆,能省一点是一点。
可是也不能坐吃山空,否则恐怕撑不到她出嫁,嫁妆就已经不剩半分了。
将来得想个办法有些收入才行。
衣物却是不能省的,京城这种地方,有时拼的就是面上的光鲜亮丽。少了面子,里子也别想别人多重视。
恐怕在京城本地的小姐眼里,她刘夕锦就是个乡下来的,只怕入了学刁难不会少。这里的东西虽然价格低廉,但好歹是京城的东西,若是届时被人嘲笑,好歹不会怪到她的家乡头上。
夕锦记下了几件款式大方花式简单的服饰,并招呼伙计拣个日子去张府。
正谈到一半,突然有人拍了夕锦的肩膀。
夕锦一回头,背后站着的是个与她年纪相当的少女,皮肤白皙,明眸皓齿,她身边一左一右毕恭毕敬地各站了一个丫鬟,衣着收拾虽不出挑但配在一起却显得极好。
典型的京中小姐,想必也是非家中极为显赫的类型。
夕锦蹙眉,眼前这女孩,似乎有几分眼熟。
见夕锦一时呆愣,那少女掩嘴笑了:“总算让我逮着了。你便是姑姑的女儿吧?走得可真急,若不是我昨儿凑巧远远地瞧上了一眼,怕是还认不着了。”
说完,那少女便又转向她身后的一个丫鬟,道:“以前祖母就总说我和姑姑长得可像了,又听说表妹妹和姑姑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仔细瞧瞧,我和她,有几分像?”
此话一出,夕锦便猜出来了,此女定是她的大表姐云华,亦是大舅舅的嫡长女。
张家如今还留在祖宅的,只剩下大舅舅一房,小一辈的便是嫡长女云华,嫡长子张程鹏,庶女二小姐云萝,庶女三小姐云碧,庶子二少爷张程宁。
“回大小姐,我瞧着,您和表小姐眼睛也像,鼻子也像。”那丫鬟也是个会看眼色的,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两圈儿,便笑得比花还灿烂,“不过听说刘太守夫人出嫁之前,可是女扮男装碰着刘太守的,这还是京中一段佳话呢。可见刘夫人也是个英气女子,论起气韵来,还是大小姐您和刘夫人更似一筹,表小姐虽得了几分样貌,可这性子瞧着软了。”
丫鬟口中的刘夫人,便是夕锦的生母刘张氏,当年京城众望所归的第一美人。
听了那丫鬟的奉承,云华不由得挺直了腰杆,面露自豪之色。姐妹之中,唯有她得了当年姑姑的几分影子,便是她模样最为出挑,又是嫡女长女,两个妹妹皆是庶出,云华的身份自然与众不同,难免有几分自满。
早先听家里的老仆人说,昨天瞧见表小姐了,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刘夫人回来了。
从小,云华便以为自己与那曾经的第一美人姑姑最为相似,闻言心中自有点疙瘩,本想会会这位妹妹,却不想她才住了一个晚上,一大早竟然和小叔叔一起走了。
云华的小叔叔,当然就是夕锦的二舅舅。
张虞年轻,又气质翩翩,相貌清俊,正是京中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君形象。云华自然是亲近小叔的,倒不是说爱慕什么的,有这么一位小叔,出去参加花会都比其他人要受欢迎些,让云华觉得很有面子。
张虞突然地就走了,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竟然还带走了夕锦。
明眼人一瞧便知道,推动了这俩兄弟分家的定是这个前来投奔的孤女无疑。
云华便更不对味儿了,可夕锦一走,两人的交集一下就少了,让云华只觉有一根大鱼刺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难受之极。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出来逛逛成衣铺换心情,竟让她张云华碰上了这位表妹妹。
一身布衣略显寒酸,身边全无侍候的人,定个衣服都要自己开口。若不是头上还有根成色不差的玉簪,真看不出是位小姐。
这样的装束,在京城反而更是好认。再加上她一转身,一张和自己有三分像的脸,更是让云华印证了心中的猜测。
云华从小到大的优越感终于找了回来,这么难得的机会,不膈应对方一下简直是对不起自己。
云华在家里每天最大的活儿就是找庶弟庶妹的麻烦,干起这事儿最是顺手,她脸上难掩笑意,视线在夕锦脸上轻轻扫过,话说得倒是端庄:“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