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得有些不合礼数;好在这里只有六公主和夕锦两人,六公主应当也不会将话随便往外说。
六公主美眸中流光微动,良久才有动作。她轻轻扶了扶发髻上的簪子,似是在回忆什么,没有回答,反而反问:“本公主问你,你可是真心喜欢你的那个定亲对象?”
“……”夕锦没想到问题被丢了回来,一时愣住。
六公主仿佛早就知道一般,轻笑出声:“谁都想要一时平顺,随波逐流得过且过,混混沌沌地让时间过去,不是最简单了吗?你也是如此,我也是如此。”
……只不过是答得慢了几秒钟而已,公主她怎么就自己开始脑补了。
夕锦囧了一下,但大致是明白了六公主的意思。大概就是表达女人的姻缘和爱情无关,只不过是建立在平安生活的希望和其他人的安排之下罢了。
云华是最反感这种看法的,要是她在这里,估计已经要露出不屑的表情了。
琼枢还是在一旁听着的,话到了这个地方,他实在是忍不住吐槽的冲动:“……这妹纸又开始看透世俗的高贵冷艳了,本大爷深感压力很大。”
不知怎么的,夕锦从琼枢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哀怨。他那个压力是什么?呃,是对六公主的态度,还是她没有及时承认她喜欢某大爷来的?
“我和琼大人之间,并非是公主想得那样,”夕锦赶紧手忙脚乱地解释,“我和琼大人青、青梅竹马……”
夕锦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她至始至终的不太擅长编瞎话这种充满艺术感和语言魅力的技能。而且琼大人这三个字越念越奇怪,怎么好像是一位特别穷的大人……
“喂,本大爷还在听着啊。”琼枢忍不住出言提醒,“你敢不敢把你的发散性思维收回去一点?!本大爷的名字哪里不好了?!”
夕锦仿佛看到琼枢身上抽象的毛都愤怒地炸了开来。
“别说了,你可别以为本公主什么都不知道,”六公主听不见琼枢的声音,自然不晓得自己眼前的姑娘正心不在焉,她打断了夕锦的话,嗓门拉开了些,但似乎没有发怒,“本公主可没有见过有哪一对青梅竹马是像你们这样的。”
琼枢从十岁起就在夕锦身边了,至今也算已经有六个年头,虽然着实有些牵强,但算作“青梅竹马”也未尝不可。
夕锦嘴角微微有些抽搐,咳,琼枢的情况如此之特殊,如果和正常情况完全没有区别……那才比较怪异呢。
即使心里这样想,夕锦颤了颤嘴唇,却终是什么也说,只歪了歪脑袋,看向六公主。夕锦隐约感觉她抓到了什么,莫非六公主其实真有那么一个从小一同长大、绕床弄青梅的竹马?
夕锦觉得十分有可能。
琼枢的爱好就是和夕锦唱反调,他立刻表明了立场:“本大爷压一根香蕉她没有这种东西!”
……和琼枢打赌的话,有不输的可能性吗?夕锦十分怀疑。
“你可以压一根头发和本大爷赌,”琼枢好心而纯良地建议道,“之前本大爷不是送了你头发吗?你用了没有,需不需要本大爷亲自指导你使用?”
“不用了谢谢。”见琼枢话题偏到了某个难以捉摸的角落,夕锦立即回绝。
六公主却回避了解释她的上一句话,道:“本公主这些日子前思后想,顿悟来大栖前的想法甚是可笑。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十全十美的人在?只不过是外面的假象罢了。谁都有不为人知的过去,在这些污秽之物外面镀上一层金,就谁也看不出来了。只可惜凑近了还是会闻到扑鼻而来的臭气。”
“本大爷宣布她已经完成了从宅斗实业者过渡到哲学家的伟大突破。”琼枢自娱自乐地鼓掌加旁白。
夕锦懒得理他。
六公主的话,暗指张虞。夕锦琢磨出点味道。琼枢在旁边继续解释:“啧啧,你爹堪称本游戏最强悍少女杀手必须是属性值十分突出,魅力值气质值满点什么的。公主对他是又爱又恨来的。”
“……爹爹和六公主,”夕锦有几分迟疑,她对这两个人蓦然生出了点遗憾来,“他们两个人最终会如何?”
张虞倾慕夕锦的生母,可夕锦的母亲已经死了,何况他们的关系这也是所谓不伦。而六公主和张虞虽是联姻,但如果真的能培养出感情来,也不失为是美事一桩。
琼枢沉吟了一下,语气挺怅然的:“本大爷也不清楚,这两个人貌似每次结果都不太一样。一不小心从牛角尖里钻出来,其实他们两个人还是有一定共同爱好的,没准儿能喜结良缘。一不小心在牛角尖里卡上一辈子,就是这样一直僵着呗。有些事情本来就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决定的,一厢情愿没有好结果。就像你和其他十个混蛋一不小心进入了悲剧结局的时候,本大爷也不能趁虚而入啊。”
为什么琼枢的语气好像十分遗憾的样子?错觉吗?
夕锦完全没有体会到某位大爷内心的阴暗面,而是选择忽略了这一点小小的异状。
“总之本大爷也不清楚,这个基本看命的,你也别太想当然了。”琼枢最后泼出一盆凉水,下了结论。
……
又过了几日,琼枢突然告诉了夕锦紫萝即将嫁给一位员外的消息。
太子妃的大选仍然在进行。因为过程实在过于大同小异,夕锦几度昏昏欲睡,好在旁边的六公主总会适时地捅她一下,让她不至于真的直接趴在桌上睡晕过去。
倒是有一个参选的人颇为令人意外,霍无双竟然也过来报名了。要知道霍无双年过双十,光是岁数一项就不合格,但不知怎么的还是到了这个大殿上。点名的太监一看她的名字显然也傻眼了,连话都说不利索,喘了好几口粗气儿,才把“霍无双”三个念全。
霍无双倒也豪爽,面无表情地上来,也没等皇帝皇后开口问她什么,她自己一把把腰间的宝剑拔出来,往中央一插,面无表情地又退下去了,过程十分“快准狠”,惊得一片宫女太监往后龟缩了两三步,而最尊贵的两位表情也显得很微妙。
夕锦从身边几位嫔妃的七嘴八舌中得知,霍夫人对女儿的终生大事依然抱有极大的热情,不把霍无双嫁出去誓不罢休,而且坚持认为世界上没有哪个男人配得上自家姑娘,只不过是屈就程度的多少问题而已。难得有太子这种看上去等级很高的,不试一试好像说不过去。
霍无双本人自然不甚厌烦,可也不能违了母命,只好过来敷衍一通。
她那柄插在地面中央的宝剑上刻了荧光闪闪的四个大字“微臣有罪”,让人啼笑皆非。
夕锦不禁怀疑,霍无双之所以能够过得前几关,若不是被霍无双的天下第一女官之名和她手底下的女子兵吓破了胆,就是霍夫人在私底下偷偷塞钱塞东西打点了来着……
几天的筛选下来,总算是把所有附和条件的姑娘们全大体看了一遍。六公主和其他几位嫔妃都只是撑个场子,人微言轻。夕锦更只是一个看众而已,能有一张椅子坐还得高呼皇恩浩荡,自然是说不了话的。决定权还是在一国之君一国之母手中,次之便是嫡长公主有发言权。
不过也没什么好有争议的,舒情姑娘艳压群芳,大家心知肚明。
……
桃花节是三月初十,三月初九这天,张府门前院里的桃花都已经开得笑红了脸。
清晨,便有一位访客来临,只是身份不够高贵,只能从侧门进来。来者少年模样,带着一身微苦的草药味。
据说这天琼枢正好例行在张府散步,反正婚约在身,他表示非常没有人生压力。
据说他路过侧门的时候正好听到有人敲门,当下有了不好的预感,于是十分神经兮兮地过去探头探脑了一番。
据说他瞄了一眼门外人的相貌,顿时花容(?)尽失,咆哮道:“卧槽!为什么还有混蛋会来?他不好好跟着张敏远那老兄学医,没事儿出来乱蹦跶做什么……”
来的人,正是张敏远从边关捡回来的据说很有医学天分的孩子——莫祈。
片刻之后,夕锦得到了火急火燎跑进她房间里来的琼枢真诚(?)的建议:“喂喂!本大爷记得你是不是正在烦小喜出嫁的事?本大爷在刚才看到一个好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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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锦竟是没有在第一时间想起来;琼枢嘴里拥有“混蛋”的光荣称号的少年莫祈是谁。琼枢对此情况表示非常满意,接触到夕锦茫然的眼神,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夕锦正在为小喜的亲事焦头烂额,怎么也挑不着一个好的良配;十分苦恼。既然琼枢泄露了口风,这样怎么能放人?夕锦赶紧拦住了他:“……别话说一半,那人是谁?年纪如何?相貌怎样?出身是好是坏?和小喜是否相配……”
琼枢很纯良无辜地眨眼:“不要理本大爷,本大爷刚才随便说说而已……不过就算本大爷只是随口乱讲!本大爷还是想插一句!这真的不是查户口,你别问得这么详细好吗……喂喂,本大爷真没别的意思,怎么会有个老家在南华的人叫莫祈呢;还擅长医术寄宿在张敏远家什么的这绝逼不科学啊,啊哈哈哈哈。”
……好可疑的反应。夕锦直接用怀疑的眼神;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全方位扫描琼枢全身。琼枢如泰山一般镇定自若巍然不动,脸上的表情也十分诚恳正经正派,如果不是夕锦太熟悉这家伙,搞不好也会被这种正直的神态所迷惑。
夕锦死死拽住琼枢的袖子,眼神也紧跟着某大爷,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琼枢满脸凌然:“就算你用这么渴望的眼神望着本大爷,本大爷的内心也不会有任何动摇的!本大爷是那种左右摇摆的人吗?不要太小看本大爷了,死心吧!”
夕锦默默松手:“那算了。”
“喂喂!太没毅力了吧?再坚持一下又不会少块肉!你的毅力值貌似没这么低啊?”琼枢反而毛了,痛心疾首地道,“好吧为了教育你,本大爷改变主意了。”
其实你是本来就打算说吧。→_→
夕锦没有在言语上拆穿他,而是用眼神表达了对琼枢态度的默默无语。
“咳,首先,这位少年你大约是见过一次的,”琼枢左手握拳放在唇边清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紧接着纵身一跃坐到了桌子上,很随意地一手撑住桌面,“不过是在五年前了,云华那个时候还没有开始议亲呢。因为知道莫祈来自南华,所以云华当时就去打听了一下她现在的夫家的情况。”
夕锦隐约想起来了,云华好像就是那时候被发现了手上的伤口,引起老夫人和大夫人的注意,被加快了议亲速度。
仔细一想,还真是过去很久了。
夕锦皱住眉头,使劲想当时那个男孩相貌,只依稀记得又瘦又小,看上去营养不良似的,五官已经完全模糊不清了,估计不是太让人经验的类型。
小喜的相貌也只是停留在清秀可人罢了,夕锦也没有执意非要替她寻个又英俊又有气质的,这倒不是太重要。只不过……夕锦蹙眉,那孩子年纪只怕比她还要小上不少,小喜今年已经十七了,再过几个月就满十八,若是嫁给十岁出头的毛孩子,似乎不是那么登对。
“……小喜比他大两岁半,”琼枢解释,“这点年纪差距应该还算能够接受的。女大三抱金砖什么的不是据说很吉利嘛。”
“两岁半?不会吧……”夕锦明显不太相信,那个男孩子的形象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了,分明年幼的很,夕锦甚至要怀疑他现在会不会还没到十三岁。
琼枢倒是很笃定:“……这个和他的个人设定有关系的,主要是脚本写手想要凑个正太出来,他那点变态的口味你明白的。还有小方面原因就是这倒霉娃儿不是看上去营养不良,而是他真的营养不良,不然也不会随随便便就给你大伯捡回家了。不过放心,自从进了张府,他喝嘛嘛好,吃嘛嘛香,目前身体健壮,骨骼发育良好,已经成长为高大帅猛俊朗青年一只,而且好歹跟着你大伯,也算自家人。”
“……”为什么从琼枢嘴里出来的话都隐隐有种不靠谱的意味。夕锦对此略有几分怀疑。
姑且放下疑虑,夕锦还是继续问道:“关于莫祈,还有什么别的吗?像是身世家室什么的。”
对于小喜来说的话,或许普通而有人情味的生活才是最适合她的。像是张虞这样的人,看似优秀完美,可背后的事情却不是随便哪个女人都消受的起。何况按照琼枢的说法,这个世界是个“游戏”,每个人说不定都有不为人知的过去和秘密,如果可以的话,知根知底最好。
琼枢摸了摸下巴,说:“莫祈是个人,性别男,父母是南华的游商,做生意的时候遇到了抢匪,不幸殒命。所以他是孤儿,并且从很小就四处流浪,靠各种各院的机缘勉强度日。十岁的时候被张敏远在边关捡到,因为有一个灵巧的鼻子能分辨方圆一里内的血气和产生时间,有一个十分奇葩的舌头能够尝出一颗药丸里八种草药的味道,绝逼是个医学天才,搞不好几百年一个那种,所以你大伯深以为后继有人,就给带回来了。”
夕锦听得心里暗惊,没想到世界上居然真的有这种人存在,分辨一里内的血气……这怎么听起来不像是人类能做到的。
“然后,进了张府,虽然和二少爷张程宁因为房间分配的问题而产生了矛盾,他时常会被刁难,”琼枢停顿了一下,显然话还没说完,又继续说了下去,“不过呢,这个少年懂的知恩图报,还有即使身为孤儿流落各方,但并未沾染恶习,仍懂得恭谦礼貌,对张程宁向来忍让包容……除了偶尔在忍无可忍之时在门口放个猪肝内脏之类的吓唬某胖少爷,他大体上来讲还是个品德高尚的人。”
“内、内脏?”夕锦嘴角微抽。
琼枢耸肩:“研究医学嘛,解剖个动物了解一下结构什么的,可以再次利用或是能吃掉的部分吃掉以后,总还是有些剩下来的,给张程宁当礼物不是挺合适的嘛。本大爷觉得不错,一味只会忍让也太软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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