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飞云骑已迅速四处进行清理、修葺,一派忙碌。
韩君夜被抬到塌上之后,就开始全身发烫,脸烧得通红,不久后开始胡言乱语说梦话。
洛梨儿的左手被拽住,哪都去不了,只得乖乖地陪在一边。
“真是太胡闹了!”满脸怒气的胡子轲气得直跳脚!天晓得他那会儿中了什么魔怔,竟然半点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这臭小子折腾。
“都是我不好……”洛梨儿看韩君夜此时虚弱不堪样子,心中五味陈杂,不知该说什么好。
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唉,也不知那只骗子跟屁虫怎么样了……
胡子轲渐渐冷静下来,咳了一声,缓缓道:“梨儿,一直忘了告诉你。我是你舅舅。”
“舅舅?”
洛梨儿愣愣地抬头,不是说南越前朝的王族都被屠杀殆尽了吗?何时突然冒出个舅舅来?
“说来话长。”胡子轲,前朝南越洛氏王族的王子,洛梨儿娘亲兰兮公主的胞弟洛轲感慨万千地叹了口气。
“当年战清风大将不惜一人背负投敌卖国的骂名,保住了南越王朝千万子民。王上到南越之后,迅速平息祸乱,寻到了藏于暗处的洛氏王族后裔。为了稳妥,都安置到南越深山中去了,王城所剩的惟有你我二人。”
“是真的?”洛梨儿突然回想起梅林中大胡子与韩君夜说的那番话,前尘旧事,国仇家恨,直觉此人身份定不简单,当时听得稀里糊涂的,又受了很大的刺激,就没往深处想。
若是这么一说,确实……
“当然是真的!”胡子轲抬手敲了一下洛梨儿的头,“还不快叫舅舅。”
“哼,我才不叫!”洛梨儿不满地撇嘴,这么久都不认她,之前还眼睁睁地看着韩君夜处处刁难她,吭都不吭一声,此时却突然冒出来,谁知道是何居心!
胡子轲笑笑,并没有勉强。
这一天过得异常沉闷,韩君夜一直昏睡,米水不进,洛梨儿好不容易喂点清粥全顺着嘴边又流出来了,洒得到处都是,气得直想哭。被攥住的手腕疼得麻木了,皮肤上隐隐地看到一圈青紫。
这臭男人,就这么怕她跑了?
自己的肚子也饿了,可怜巴巴地蹲在塌上,正喝着一只手捧碗喝汤呢,睡梦中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对她满是宠爱嘿嘿一笑。
“小梨,你又闯祸了?”
洛梨儿惊恐万分地瞪着那男人,刚想大喊,结果他眼睛一闭,又睡了……
娘亲啊!吓死人了!她顿时没了食欲,心惊胆战地躲到塌的一角。度日如年的煎熬着,望向窗外,天都黑了。
不是吧,难道她是要留下来陪着这个诡异的男人过夜吗!
近夜的时候,雪姬终于来了。
洛梨儿一把扯住她的袖子,死活不让她走。悄悄地瞥了一眼沉睡中的男人,小声问道:“师叔大人怎么样了?”
雪姬眉头微蹙,淡淡道:“不太好,不过有子轲先生在,无性命之危。”
“那会儿看着没受伤了,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一头栽倒了?”
“他受的是很严重的内伤,只是强撑着罢了!哪里能抗得住那惊天一击呢?”雪姬面容沉寂如水,过了片刻,又接着道:“赤霄剑的威力,这天下无人可敌。王上这次若不是有赤霄剑,恐怕……”
洛梨儿突然想起那个荒唐的赌约来,焦急道:“那这次算谁赢呢?”
雪姬却沉默了。
洛梨儿心中着急,再三恳求,雪姬才极不情愿地开口,“依着他们的规矩,是谁先倒下算谁输。”
话说得很模糊。
怪不得当时两人僵持了许久,都不肯动弹半分。后来洛梨儿见韩君夜身上血流得实在吓人,自然是先跑去问他,这男人才肯放下架子坐下来让她包扎。如此一来,那么岂不是……
是韩君夜输了,洛梨儿却一点了高兴不起来。
“如果,当时我不过去,会有什么结果?”
雪姬突然笑了,“这世上没有如果。”
洛梨儿疑惑地望向笑容倾城的绝色美,陡然感到箍她左手腕的力道又重了几分。良久之后,才恍然想到,如果没有她的话,也许这两个人根本不会打起来。而韩君夜之所以会突然放弃继续僵持,是以为她选择的是他吗?
但愿是她想多了。
心情莫名地沉重了,洛梨儿还是有点放心不下她的小跟屁虫,想着腰带里还有小半瓶血凝膏,想取出来交给雪姬。不料一只手却死活解不开,用力一扯,呼啦啦滚了一塌的瓶瓶罐罐。
还好血凝膏没有撒,将药递到雪姬手中,简单地嘱咐了几句,赶紧心疼地埋头收拾她的一堆宝贝儿。
后来胡子轲、姜阳他们又来了几次,韩君夜的手实在攥得太紧,除非用强力扯开,根本脱不了身。无奈之下,洛梨儿只好让林惊弦帮忙将睡得死死的男人净了脸,正襟危坐在一旁观察伤势。
强撑到夜半,终于熬不住了,合衣蜷在塌的一角睡去了。
山里的寒冬后半夜极冷,塌上唯一的锦被盖在韩君夜身上,洛梨儿越睡越冷,蜷成一团冻得瑟瑟发抖。两人之间原本双臂相连,隔着好远的距离。她试探着用脚踹了睡得悄无声息的男人一下,没有半点反应。
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冻得晕沉沉的某女悄悄将被子拽过一角,抱在怀里,顿时泪流满面,呜呜,好暖和啊!
睡得正香呢,洛梨儿迷迷糊糊中忽听见身旁传来低低的梦呓声,似是从喉咙从深处发出来的,沉闷压抑,透着绝望。
大半夜怎么会听到这种声音呢?
被这断断续续的声音扰得睡不着,洛梨儿不耐烦地摇摇脑袋,用力地睁开眼睛,猛然望见一个硕大的黑影卧在她身旁,先是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看,竟是韩君夜!
作者有话要说: 害羞的作者君:两个傻孩子鸡飞狗跳的第一次。
☆、第三十五章:一吻定情(10月23)
他们睡在一张塌上!
这个感知顿时惊得洛梨儿睡意全无,一下子塌上坐了起来!呃……貌似整条棉被都裹到她身上了,再一看,那个浑身缠满绷带的可怜男人,正半裸着悲惨地暴露在寒夜之中。
回想,再回想,终于隐约中记起昨晚的事来,哭笑不得了!
紧裹着棉被,洛梨儿向韩君夜身旁挪近些,探出手一摸,坏了!额头烫得吓人!再大着胆子往下摸摸,身子却冰得吓人!
赶紧扯过身上的被子盖到他身上。
韩君夜这一觉睡得极不平稳,恍惚中似到了一片荒漠之中,烈日晒得人浑身如火烤般难捱,大风扬起滚烫的沙尘,绝望地无处可逃,一头栽入沙海之中。不停地挣扎,沉沦,过了许久许久,才落入一片沼泽之中,还未来得及感受忽来的清凉,已瞬间被泥沼吞噬。
黑色的污泥一寸寸没过身子,脖子,很快就要淹没头顶,他奋力地想向上越起,却越陷越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慢慢沉下去,就像很多的前那个黄昏,看着那个清澈如水的女子一点点枯萎死去……
温热的手蹭在他冰冷的胸口,如同寒冰之上燃起的一朵小火苗,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洛梨儿刚把被子拉好,身子却猛然被一只大手用手地抓住,粗鲁地按下。
两具躯体只隔着衣衫,紧紧地贴在一起,可以互相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轰”地一声,洛梨儿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额头抵在身下那人的下巴上,动都不敢动。这种感觉实在太陌生了,她还从来没有与谁如此靠近过。慢慢地抬起头一看,昏睡中的男人痛楚地蹙紧眉头,梦呓的声音从齿间传来。
“为什么……为什么……”
这声声愤怒的质问,在寂静而寒冷的深夜显得如此单薄凄凉。
洛梨儿听着听着,眸子竟湿润了,垂下头,双手搂住男人的脖子,窝在他的颈间,一动不动。
迷迷糊糊中,两人就这么紧紧相拥着,静听夜色流淌。
洛梨儿感觉到韩君夜呼吸平稳了些,身上也暖和了,这才想起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之类念头来,顿感脸红心跳,,想慢慢地从韩君夜身上爬下去,不料才稍微一动,紧拥在她腰上的手臂立即下意识地用力,反而贴得更紧了!
呜呜呜……
这可怎么办啊?心砰砰跳得厉害,根本睡不着嘛!洛梨儿苦恼地直挠头,闭着眼睛碎碎念,就当此刻一个人睡在塌上……睡在塌上……
念叨了好半天,根本不管用,忍不住托着下巴开始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认真地看身下男人的脸。
双眸紧闭,睫毛轻颤,鼻梁很高,如同斧凿刀刻一般的棱角分明,散发着凛然令不敢亲近的气息,嘴唇却不是冷酷男人常见的那种薄唇,红润饱满,嘴角还微微向上翘起,但左脸颊处那道浅灰色的疤痕又突兀地森然可怖。
这么久,这是洛梨儿第一次注意到韩君夜脸上的疤痕,不由地一怔,用指尖去碰触那道淡得快看不见的伤痕,明明只是很浅很浅的一道细线,为何她竟觉得如此刺眼呢?
忽然忆起很小很小的时候,当她顽皮受了伤时,曾有个人总会用嘴舔舔她的伤口,说他的口水就是天下最好的伤药,添过之后就很快说能好,也不会留疤。
这个大骗子!
若不是这家伙现在浑身是伤,洛梨儿非常想一脚踹飞!
好吧,君子不趁人之危,等他好了这笔帐再慢慢清算。洛梨儿静等了片刻,似乎这男人又陷入了昏睡之中,试着悄悄地从他身上爬下来。
终于小心翼翼爬到一半的时候,韩君夜下意识地翻身,直接将她夹到了臂弯中,然后,继续睡……
洛梨儿的小心肝颤了又颤,大气都不敢喘。
好在这男人之后就没有更过分的动作了,她头搁在他又硬又粗的胳膊上好不舒服,缓缓地向下滑,蜷到腋下,便再动不了。轻轻推了几下,没敢太用力。闷在被子里,想等着他翻身时再想办法钻出来。
结果,没等多久,渐渐困意又上来了……
第二日,洛梨儿是被一声惊叫吵醒的。
当然不是韩君夜,那家伙发了一身的汗,头上的热度退去了,睡得正香呢!她没好气从被子中伸出头,瞪了那个突然闯入的家伙,喊什么喊啊,你家主子都伤成这样了,她还会强了他不成!
整个人都被吓傻的林惊弦,脸红得绝对可以媲美猴屁股了,惊魂未定,忽见洛梨儿瞪他,竟吓得落荒而逃!
洛梨儿郁闷地从被子里爬出来,默默蹲到墙角,无语扶额,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难道是猪投胎的吗?这种情况下居然能睡着了!
其实她刚动,睡梦中的男人就醒了,静静地盯着她看了良久。
刹那,四目相对。
洛梨儿很有想一头撞死的冲动的,捂着脸不敢看他。这个混蛋,刚刚肯定是在装睡啊!不晓得他记不记得昨晚她把被子全卷走的事儿,万一找她麻烦就惨了……
韩君夜想坐起身,一用力,刚愈合的伤处如针扎般剧痛难忍,费力地用手撑起半个身子,额上就沁出密密的一层汗。
这些小伤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咬咬牙,终于坐了起来,肩头的绷带上却渗出了血丝,正缓缓扩大。
这些举动,洛梨儿从指缝中都看到了,本来也想装死当看不见。可一想到那大半瓶血凝膏,眼见着就要白费了,心在滴血啊!这才没好气地冲过去,怒道:“伤没好,乱动什么,不想好啦!”
韩君夜却突然抬手抓住她,拖到身前,眸中闪过异样的神采,“你在关心我?”
“谁……谁关心你了!”洛梨儿心跳得厉害,脑海中偏偏又浮现出睁开眼时两人紧紧拥在一起的情形,慌乱不已,脸也跟着红了。
“昨天晚上,你……”
“我不是故意抢你被子的!”洛梨儿脱口而出,心虚地向后挪了挪,这男人性子乖戾,跟他抢东西会不会被掐死呢?
“你是在害怕这个?”
“当然……不是!”洛梨儿突然语无伦次起来,“那个,实在是太冷了,所以就……那个,嗯……”
最后睡到了一起。
好吧,这个才是最关键的事!
方才还温情脉脉的男人突然冷冷地抬手,捏住了那张慌乱的小脸,唇边浮起不怀好意的笑,“你以为这样子,就可以赖上我了?”
“啊?”
“是不是,该让我对你的清白负责呢?”
“负责,负什么责?”洛梨儿的下巴被捏得有些痛,下意识地用力挣脱,“只有一床被子,太冷了,所以……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砰砰乱跳的心渐渐冷了下来,她真是太可笑了,昨晚上还念着这男人身受重伤,没敢用力推开。早知道这样,就该一脚踹到地上去!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
“对,什么事都没发生!”洛梨儿愤愤地推开手,停了一下,又补充道,“况且,就算有什么事,也不用你来负责。”
以为她是那种哭哭啼啼求着他娶她的可怜女人吗?呸!她才不稀罕呢!
“原来是这样。”韩君夜若有所思地放开了手。
洛梨儿暗暗舒了口气,心里却空落落的有些难受。正待她想趁他发呆,站起身开溜,不料脚被扯住了,一个踉跄摔了下来。
韩君夜将她又拖了回来,掰起她的下巴,将头缓缓靠近,张口狠狠咬住了那张娇嫩如花瓣的唇。
“唔……”
洛梨儿不敢置信地瞪着紧贴着她的那张脸,顿时魂飞魄散!连呼吸都停止了。等到她终于反应过来时,强吻得逞的男人已经放开了他。
“那,这算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你无耻!”
“既然发生了,你可以不要我负责,但是——”韩君夜笑容森然,“你得为此事负责。”说完,便又直挺挺地躺下了,泰然自若地擦擦嘴,那表情,仿佛刚啃完一只美味的猪蹄子。
“胡说八道!”
洛梨儿差点气晕了,正当她以为遭遇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屈辱难堪之时,“咣当”一声巨响,拉回了她因愤怒而出窍的灵魂,怔怔地转过头,对上了另一张惊恐到扭曲的脸。
门口被热水浇成落汤鸡的少年目瞪口呆,只余木盆在地上滴溜溜地打转。
洛梨儿尴尬地从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