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鱼啊你点头,点头也行!”洛梨儿又不死心地戳了几下。
“梨儿姐姐,你真善良。”一旁的小念很诚恳地称赞道。
“她善良?不知是谁一天不吃肉就浑身难受呢!”
韩君夜不知何时站到了后面,他知道梨儿是生气了,却只单纯以为是因为不给她书看的缘故。想来这事儿也是他不对,但刚才的情景,出于男人的微妙的自尊心,只能死扛着。
鲜嫩的处子自然惹人怜爱,若是在前面加了个老字,那味道就完全不同了,骄傲的南越王怎肯在一个黄毛丫头面前丢丑呢!
“要你多话!”洛梨儿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这个人真是太讨厌了!
冷着脸不想理他,帮着小念使劲往炉子底下扇风。
“梨儿姐姐,炉火不能太大哦,酒会烫不均的。”小念看看你,看看他,知道这两人是闹别扭了,却不知如何劝起。
“烫死了才好!”洛梨儿将腮帮子憋得鼓鼓的,吹的更卖力了。
韩君夜负手而立,长眉一挑,笑了。
洛梨儿心里憋着气,想留下跟小念一起吃饭,却不料那男人一直耐心地等在一旁,大有你不动我也不动天下与我共在的忘我精神。外面天冷,那厮却只穿着单衣,到最后她实在看不下去了,黑着脸气咻咻地回房。
今儿菜真心不错,满满地摆了一桌。
故作清高地趴塌上看书,不一会儿肚子就咕咕乱叫起来。洛梨儿偷偷伸头向外望了一眼,韩君夜一如往常地执着银樽细细轻啜,神情很是惬意。
凭什么她饿肚子?哼,白让那个坏人看笑话!
洛梨儿悻悻地从塌上爬起来,若无其事地坐到案几旁,夹起一块鱼肉狠狠地咬了下去,愣是把吃饭吃出了浓浓的杀意!
韩君夜憋笑憋得好辛苦,轻咳了一声,道:“慢些吃,这桌上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洛梨儿夹起一块猪蹄,不理他。
“你要是真想看那书,吃完了给你看就是了。”虽说有些不自在,但这些事她总是要知道的,其实看看也无妨。当然,韩君夜唇边扬起,若是让他亲自来教就更好了。
洛梨儿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继续无视。
“明日的狩猎……”
“韩君夜,你太讨厌了,你知不知道!”洛梨儿忍不住炸毛了,这种被吃得死死的感觉好难受。
“怎么讨厌了,你倒是不妨说说看。”韩君夜倾身向她旁边靠了靠,一脸兴趣盎然。
“从上到下,哪里都讨厌!”洛梨儿撅着嘴,感觉好委屈。有时候你有多喜欢一个人,就会有多讨厌那个人不属于自己的感觉。
“是吗?”韩君夜垂下眼眸,将银樽放在手中轻晃,“原来你这么讨厌我啊?可是我现在有点喜欢你了,该怎么办呢?”
“啊?”
韩君夜俯下身子,抬手扶起洛梨儿的下巴,将脸慢慢靠近,温热的气息如羽毛般轻抚,看着羞怯的少女慌乱的模样,浅浅一笑,张口咬住那两片柔软的唇,然后,一口酒吐到了她的嘴里。
片刻之后。
“韩君夜,你混蛋!”洛梨儿想杀人的心都有了,直咳得五脏六腑都拧成了一团,才将被灌下去的酒吐个干净!
“记得你小时候挺爱喝酒的啊?还经常跟我抢酒喝呢!”韩君夜拿过一条锦帕,漫不经心地丢了过去,玩笑是不是有些开大了?
天晓得,怎么看到小女人,就忍不住想捉弄一番呢!
洛梨儿知道这人极爱干净,心一横,直接扑到他身上,将吐出的秽物通通蹭到雪白的袍子上去,看着那张俊脸骤然变色,顿时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哈哈哈!
闹腾了一中午,两人都乏了,在温泉中洗了一番之后各自躺在塌上休憩。整整一下午,直到晚上,洛梨儿都没有从暖阁中出来。
韩君夜捧着书,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书上的半个字都没进到眼里去。
相安无事地到了第二日早上,天刚蒙蒙亮时,洛梨儿就醒了,支着耳朵听到外面韩君夜起身开门出去的“吱呀”一声之后,才毛手毛脚地穿好衣服,爬到书房,去寻那本《皇极内经》。
不料整个书架都寻遍了,连个影都没有,白白累出一身汗,无力地一屁股坐到地上。
洛梨儿顿时感到前路一片灰暗。
等她缓过劲爬起来时,韩君夜已回来了。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来,推门而入的刹那,洛梨儿惊得坐直了身子,看到一身戎装英气逼人男子地提剑而入,瞬间被满满的幸福所淹没。
他是她的,谁也不许抢。
“梨儿。”韩君夜放下剑,将手中的包裹递到洛梨儿跟前,“外面天冷,换上这件衣服,吃过早膳,陪我去一个地方。”
穿戴严实,推门出去时,才发觉天空中又飘起了零星的小雪,一匹浑身墨染似的骏马正在雪地上喷着鼻息,焦躁地扬蹄溅起地上的雪,不远处还站着一队装备精良的黑衣骑士。
这情景,似乎隐隐透出一些不安的气息。
洛梨儿迟疑了片刻,很快便兴奋地跑到马儿的旁边,想碰又不敢碰,雀跃道:“这是给我骑的马吗?”
韩君夜静静地走到她的身后,一把将她拦腰抱住,放到马鞍上,吓得她连连尖叫,紧张,害怕,更多的却是期待。
“你不怕吗?”
“不怕!”洛梨儿轻轻地抚着马背上长长的鬃毛,有他在,感觉什么都不会怕啊!
韩君夜微微一笑,左脚稳稳地踏上泛着幽光的马镫,飞身上马,一手牵住缰绳,一手将怀中人搂紧,猛地夹紧马腹飞驰而出!
山路崎岖,寒风凛冽,拂面似刀。
洛梨儿两只小手紧紧抓住马缰,头顶着那人的下巴,随着马奔腾而出,身子不受控制地猛烈摇晃起来,很快,初始的新奇兴奋劲儿被恐惧所代替了,连连惊呼不已。
这马看着骑起来威风,一旦真跑起来,人坐在上面就像置身于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之上,随时都有跌落的危险。要不是腰间那只手臂托着,洛梨儿早滚下来了。
这个坏人一定是故意整她的,一定是。
颠得身子骨都快要散了架了,眼睛被冷洌的山风吹得生疼,哪还有心情去欣赏沿途的狗屁风景?终于等到了停下来的那一刻,洛梨儿直接趴在马背上就吐了。
谁知这只杂毛破马跟它主人一样的坏脾气,闻着异味瞬间尥蹶子了,韩君夜手中缰绳一紧,足下用力,抱着怀中人利落地飞身落下。
甫站定,洛梨儿气呼呼挣脱束缚,背过脸不想理那个人。不料正对上那匹破马的眼睛,满是轻蔑与不屑的神情,难道要逆天了不成?
“看会什么看?”洛梨儿毫不客气地回瞪。
“梨儿……”
“还敢回嘴是吧?”
“……”
一人一马僵持了一会儿之后,那马骄傲地仰起头,长嘶一声,高亢的声音响彻于空谷之中,阵阵回响绵绵不绝。
洛梨儿这才发现他们到了一处陡峭的山腰之上,云峰雾海,白雪皑皑,天地寂寥,顿生苍凉之意。
韩君夜忽地起身吹起响亮的号子,片刻之后,一队黑衣骑士整齐地踏雪飞驰而来。领头的骑士飞身下马,快步走上前,屈身恭敬地呈上一把山桑檀弰弓。
“你不是想狩猎吗?上马吧!”韩君夜接过弓,执起试了试,甚是满意。
“我坐在前面会不会碍事?”
“这样,你坐在我的后面去。”韩君夜利落地跳上马,将手伸到她面前,“抱紧我的腰,以后有空再慢慢教你骑马。”
“嗯。”洛梨儿握住那只微凉的大手,纵身上马,还没及她回过神,骏马便如离弦之箭般飞奔而出,溅起阵阵雪沫!
从山腰一路俯冲到山腰平旷的灌木丛中,因是深冬,野兽大多藏了起来,飞驰了几圈之后,才在一处隐蔽的洼地看见几只小鹿在饮水,听到马蹄声,警觉地四散逃开。
韩君夜夹紧马身,跟在一头健壮的雄鹿身后紧追不舍,手中的长弓缓缓拉开,锋利的箭头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寒光。
身后的洛梨儿虽看得不太真切,感到靠着的男人身体渐渐紧绷,肌肉贲张,也跟着紧张起来。
一声长嘶,骏马跳过洼地,在腾起的瞬间,满弓之箭离弦,“咻”一声破空而出!很快,便传来一声悲鸣,那箭从鹿的左眼进右眼出,顷刻间栽倒在地,乳白的脑浆迸裂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 小梨子,你就从了吧?
☆、第五十七章:雪中狩猎
“啊!”洛梨儿吓得赶紧将脸贴到韩君夜的背上,不敢再看。马冲出了一段路以后,才停下来,韩君夜回头大笑道:“还继续吗?”
“我不玩了,好吓人!”洛梨儿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感觉方才那箭像射在自己身上一般,全身打了一个寒噤,太惨了!
“吓到了?”韩君夜无奈一笑,果然是嘴凶心软的主儿。
颠簸了一早上,也该乏了,将弓挂到马腹上,跳下马,放慢速度,缓缓而行。
“嗯。人家小鹿一家人好好的在喝水,咱们这是不是在作孽啊?”洛梨儿咬着唇瓣,有些困惑。
“你要是不喜欢,以后不杀就是。”韩君夜轻抚怀中人的长发,“可弱肉强食的世道,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若是讲仁慈的话,只能饿死。越是软弱,反而越被欺负,就像有时候并不是我想杀人,只是不想被杀,你能明白吗?”
以前觉得这些事她不懂也无妨,宁愿她一直无忧无虑的天真下去,男人自当为女人撑起一片天。但相处这些日子以来,他感觉到梨儿年纪虽小,却是个相当是主见的女子。
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能一心一意,一生一世,爱我、宠我、纵容我,一起携手比肩逍遥天下。
如此的见识与魄力,确实令人动容,这才是他韩君夜的女人!
“梨儿,若是以后的路注定崎岖坎坷,凶险无比,你还愿意跟我一起走吗?”一身黑衣的清俊公子立于孤峰之上,神情肃穆地遥望远方。刚才的一路颠簸,不过是冰山之一角,真正凶险的猛兽正潜伏在最深的海底伺机而动。
一番诚恳之言,让洛梨儿错愕不已。
这男人,从小时候的冷冰冰的嫌弃,初重逢的冷漠专横,到近日来不怀好意的连番捉弄,一直都当她是豢养的一只宠物吧?不过是长了尖锐的爪子,偶尔挠了主人一下,只当是逗乐子罢了!
就算是昨日一纸“告白”,也带了居高临下的味道。唯有此时,洛梨儿才算真真切切地感觉到韩君夜对她的尊重。
“如果都会像刚刚那般难受,你愿意陪我一起走吗?”
“我……”洛梨儿却迟疑了。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照顾她,自己不仅没任何回报,居然连一个承诺都不肯给吗?
山盟海誓,天长地久。
有些人可以脱口而出,信誓旦旦,待他日食言之时,亦是……干脆。无数个黄昏日暮,美丽温柔的娘亲总会默默地站在院中的小桥上眺望着,等待着,然而,那个男人却迟迟不出现。
“为何爹爹不来看我们啊?”
“爹爹,很忙……”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一朵花,如何凋谢。
一个女人,如何在等待中慢慢心死,枯萎。
她爱这个男人吗?愿意与他生死与共、不离不弃吗?许下的诺言,就是欠下的债。若不是能有十足的决心,岂能轻易点头?
沉默。
“上马吧!”韩君夜将目光从远方收回,不再追问下去,“今日天气不错,难得出来一趟,我带你到附近转转吧!”
尽管洛梨儿的反应早在他的意料之中,还是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失落与寂寥。哪个女子不希望过宁静祥和的日子?谁愿意整日担惊受怕刀光剑影呢?即使这小丫头自小便异于常人的坚忍,毕竟,还是个小女人!
可他没有选择。
青灵峰是清余岭向东延伸的支脉,如母亲温柔的臂弯环抱着平坦富饶的大雷泽平原,孕育了如人间仙境般繁华的南越王城。
站在最高的峰顶之上,王城如花美景依稀可见。
两人牵着马默默地走着,空中的雪花越飘越大,很快,纷纷扬扬地洒落,将整个天地都覆盖了。
“雪大了,我们回去吧?”
“嗯。”洛梨儿轻点了下头,不知为何,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很不好受。
她,是不是太自私了?正如胡子轲说的那样,只为自己考虑,从不顾及身旁人?可她只是想追求自由自的日子,不敢轻易许诺,这有错吗?
上马,沿着来时的路,一路奔驰而去。
鹅毛般的大雪下得紧,寒风朔朔,砸到脸上生疼。洛梨儿将脸紧贴在男人宽阔的背上,整个天地瞬间安宁。
然而,才走到半山腰上,韩君夜突然勒紧了缰绳,骏马前蹄高高地翘起,一声长嘶,打破了所有的宁静。
“怎么了?”洛梨儿疑惑地从身后伸出脑袋,不会又遇上刺客埋伏了吧?
韩君夜警惕地打量着四围,不紧不慢道:“貌似,我们被埋伏了。”
“呃……”洛梨儿真恨不得将舌头咬了,乌鸦嘴啊!
“怕吗?”
“不怕。”洛梨儿笑道,“堂堂南越王岂会被几个小蟊贼吓到?”其实她心里想的是,上回雪山上那么危机,都一步步被韩君夜给化解了。
今日的狩猎,他也定是事先布置好的,要怕也是那几个不知死活的杀手。
“多么希望他们不会来啊!”韩君夜的语气中不无惋惜,“但还是来了。事到如今,梨儿你可明白我为何执意要去帝都了吗?我不犯人,人却屡屡犯我。与其整日地提惊受怕,不如一举戳破毒瘤!”
原来带她来狩猎的真正目的,却是来以身试险,让她理解他,接受他?这男人,果真用心良苦啊!
“可去帝都,难道不是以卵击石吗?”
“你是担心这个?”
洛梨儿刚想点头,忽地止住了,她真是傻了,韩君夜这样的人怎可能白白地去送死?恐怕为了这一步,他早已谋划了多年吧?
“是……晟帝,对不对?”
“你恨他吗?”
“我……不知道。”洛梨儿沉默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记忆中父亲的影子极其模糊,虽同在一城,一年中能见面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