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不会就是风老头口中的心上人,南越圣女水空蝉吧!
洛梨儿使劲瞪大眼睛,无奈依旧动弹不得,心头突突地跳了起来?这女人说话奇奇怪怪的,怨妇味儿十足,难不成真是当年被这臭老头抛弃了?
传说中南越圣女不是处子之身永不沾尘世吗?怎么会跟个糟老头子扯上关系?最离谱的是,三更半夜的,老头私会老情人把她带过来干嘛?那女子似乎对她很牵挂的样子。
一个不好的念头浮现脑海……
难不成她是他们两个的私生女?
这念头如晴天霹雳,轰得洛梨儿直接懵了!
“说到底,我对你的所有情义,都抵不过你圣女守护南越的使命。”风无尘的眸色一沉,“还以为这么多年,你会改变一点,没想到还是如此固执。你不就是怨我吗?若是真不想看到我,杀了我吧!”
白衣女子漠然一笑:“我怎敢杀你,南越皇族一脉还得靠你庇佑,不是吗?”
“哈哈哈!”风无尘放声大笑,“南越皇族?早已化为历史尘埃随风而去。不爱听我讲的情话,那就讲给月亮听好了,十几年了,我也不再乎。”
“够了!”水空蝉指尖幻化出数根白绫,将躺在地上的少女重重裹住,“梨儿我带走了,跟着你不会有好结果!”
“带走?我何时说让你带走。不过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每年让你见上一面,过几日便会送到韩君夜身边。”
“你……你说什么!”水空蝉一惊,梨儿若是走了,她还有什么理由再来这里?
风无尘嘲讽道:“你以为我想让她走吗?如今中原天下大统,帝都的那个人已经传下诏令,要接梨儿回去。与其回那个虎狼之窝,不如依最初的约定,送到到君夜那里去。”
“不行,我要带她走!”水空蝉的语气越发的冷了。
两人默默地对峙了一会儿。
被裹成粽子躺在地上的那位无限怨念地瞅瞅这个,看看那个,这就是传说中的坑爹坑娘坑闺女吗?
“这次你来要人,莫不是又想重复数年前的悲剧?”风无尘敛起所有的情绪,以为水空蝉是有心与他彻底断绝,隐隐地动了怒气,说话也不再客气了,“论起冷血来,哪里及得上你半分!我心中所爱的小蝉的确是死了,她才不会为了虚无飘渺的复仇大计,牺牲至亲的性命”
水空蝉嗤之以鼻:“你这个叛徒,有何脸面来教训我?不过是楚帝的一条走狗罢了!”
她最了解他,知道他最大的痛楚是什么。
夜风起,阵阵悲凉。
风无尘眸中满是失望,等了十几年,却不料如此不堪。这个笨女人,何时才醒悟呢?
他本是个极骄傲的男人,如果只他一人,当年定当血战至最后一刻,不死不休。然而王都的城中百姓又是否甘愿殉了荒唐昏庸的洛氏王朝,是否就活该被拖来充当亡国的陪葬?
算了,投敌叛国的千古骂名已背负,何必再辩解什么呢?若是能护得她的周全,死亦何惧?
她不能原谅他,他亦无法说服她。
浑身僵硬疼痛的某女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世道太令人绝望了,亲爹亲娘也靠不住了。虽然没听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看样子是要打起来。打吧打吧!最好将她扯开来一人一半,反正她是个没人要的孤儿!
“放手吧,你打不过我。”风无尘淡淡地笑了,“其实你清楚的很,天下之大,却只有将梨儿送到君夜那里,方能安心。”
当今天下之势,哪里是区区几人所能左右?楚帝杨晟此人乱世枭雄之才,胸有城府,如今中原方定,势必将放眼整个天下。若真是为了梨儿着想,断不会将她再带回那里。对与冷血无情的帝王来说,感情太奢侈。
所谓的骨肉亲情,不过是引发另一场战争的献祭品罢了!
“你就这么相信他?那你呢,你就这么眼睁睁地送梨儿走?”
水空蝉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老了,憔悴了,曾经的过往如潮水般涌来。不见时思念入骨,见了之后又恨不得吃人。
“除了他,我还能信谁呢?”风无尘笑得悲凉,“十年前,我已不再握剑。”
水空蝉沉默了。
他说的对,遥远天启帝都中的那只阴冷的手,是永远不会放过他们的。她不是对他没有情意,终敌不过南越圣女悲哀的使命。说到底,她不过是找个借口来见他一面而已,当然不会无情到再不顾梨儿的性命。
十五年前,她错了,不会再错一次。
世上最亲的两个人,却彼此伤害最深。何必呢?见一回,伤一回,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吧?对大家都好。
收起指尖幻出的白绫,水空蝉轻叹一声,穿透横亘万古的寂寞,如来时那样,飘然而去,消失于月夜之中。
风无尘抬起手,又颓然地放下。
“唔唔……”
地上的少女开始拼命地挣扎,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要打的吗,莫名其妙就走了?若水空蝉真是她的娘亲,都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眼。
这臭老头……
终于解脱了的洛梨儿刚想破口大骂,咦?她吃惊地瞪大双眼,这是那个扣脚丫子的邋遢老头吗?
作者有话要说: 抠脚老头也有春天。
☆、第九章:身世之谜(9月27日)
眼前这个不算年轻的男子,丰神俊朗,轮廓英挺中不乏轻柔,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笑容寂寞如雪。
“你……你……你……”
“你什么?洗了把脸,就不认得为师了?”风无尘捏了捏小丫头圆圆的小鼻头,顺便好不容易梳了整齐的长发挠回了鸡窝状,顿时感觉舒服多了。
洛梨儿这回真的被吓住了,猥琐老头化身美大叔,这个世界太疯狂了!更疯狂的是,这家伙还很可能是她的亲爹!
“刚才那个女……”
“你不要问那么多了,天色很晚了,快点回去睡吧!”
“不行!”洛梨儿真心受够了,“这事必须说清楚,那女的是谁?你要真不想让我知道,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把我打晕了?老是这样遮遮掩掩的算怎么回事?”
“小梨子,你要记住,不让你知道的事,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带你来,就是想让你见见她,其它的,就不要多问了!”
这张脸平日里灰朦朦的,看不出神色,今晚的月色下显得格外的沧桑疲倦,令人心疼。
洛梨儿愣住了。
她想起了刚刚水空蝉骂师父的那些刻薄狠毒的话,不管眼前的这个人是邋遢老头也好,帅气大叔也罢,是不是她亲爹,为何要瞒她,不肯相认,这些都不重要。
她只知道,这个人是她世上最亲的人。
师父无疑是很在意那个女人的,不然不会像丢沙包似的将她丢给水空蝉,正如一个赌气的孩子,拿彼此最在意的东西来发泄怨气。从来邋遢惯了的男人,居然会自己洗脸梳头了?
怪不得身上那件衣服一直舍不得换,原来……
可那个女人不要他,还咒他死!
“师父,无论到哪里我们一起走,一家人永远住在一起好不好?”洛梨儿揉揉眼睛,拉住风无尘的衣角,看他那单薄萧索的身影,生怕他被一阵风给吹走了。
“她不走,我怎么能走呢?”
“可是她对你不好!”
“感情的事,有时候无所谓对与错。她不肯低头过来,我只能在这里等她。”
“那我就不走,留在这里陪你!”
“傻孩子……”风无法像平日那般伸出手摸摸小丫头的头,“女孩子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师父老了,得看到你有个好归宿才能放心。”
“我不喜欢那个南越王……”
其实她是害怕,昨晚那一幕,如噩梦般挥之不去。即使她好好地活着回来了,可那种被抛弃于荒野的恐惧透骨冰冷!一个比她大好多岁,性格如此阴沉暴虐之人,真的是她的好归宿吗?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好的归宿,并非喜欢的人,而是最合适的人。”
“师父说的我不懂……”洛梨儿眸中含着泪光摇头,“我以后不会再偷懒了,好好练功,一定能保护好师父和姐姐的,咱就住在这里,哪都不去好吗?
“师父明白。你也看到了,归谷已不太平。其实小蝉她说得也对,不是她想复仇,是那些人……”风无尘说了一半又止住了,这些事怎么能让丫头知道呢?她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此生心愿了已。
他与小蝉,终于是情深缘浅。
“师父……”
“嗯?”
“她……是我娘吗?”洛梨儿咬咬唇边,犹豫了良久,才问出了憋在心中的话。
风无尘犹豫了良久,轻叹一声,罢了,有些事是该让梨儿知道了。他招招手,让小丫头坐到他身旁。
“她是世代守护南越的圣女,你是她所守护的南越皇族后裔。”
洛梨儿吓了一大跳:“南越王是我爹?”
“你娘亲是南越的前朝公主,现在的南越王韩君夜是十年前才被贬谪到这里的。”风无尘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这小丫头什么奇怪的逻辑?
“那我爹是谁?”
洛梨儿翻翻白眼,臭老头,她的意思当然不是说韩君夜是她爹,二十八岁的人,会有十五岁的闺女?关于南越前朝皇族的历史,师兄带回来的书上根本没有记载,大概是故意避讳不让她知道的吧?
“你爹……”风无尘迟疑了半天。
洛梨儿迫不及待道:“不会就是您老人家吧?”
噗……
一口老血终于喷出来了!风无尘气得半死,“小丫头不要乱说话,我是从小看着你娘亲长大的!”
洛梨儿继续翻白眼,心想那也不防碍你是我爹啊!
“按辈分来说,我是你的叔爷爷!”
好吧……洛梨儿吐吐舌头,本来以为您是长得沧桑,原来是真沧桑啊!
风无尘顺了一口气,才继续缓缓道:“十五年前,你娘亲遇见了生命中最不该遇见的人,然后有了你。最后你娘亲为情而死,所以……”
原来是书上早已写烂的故事,英雄落难时为痴情女子所救,男子答应等回去之后很快就回来娶她,结果……
洛梨儿撇撇嘴,“负心汉嘛,不提也罢!对了,他现在死了没有?”
“没有。”
“那……”
“你不要再问了,我不想提他。”
洛梨儿乖乖地闭了嘴。她突然想起之前模糊中听到风老头对水空蝉说的一句话。
“如今中原天下大统,帝都的那个人已经传下诏令,要接梨儿回去。”
南越公主,大楚帝王,听起来很威风狗血的样子。
可她清楚地记得书上的记载:大楚皇帝杨晟出身将门,权倾天下的轩辕世家主轩辕信见故杨晟器宇轩昂、仪表不凡,故将才十四岁的轩辕雪山许配于他。
战国末年,天下大乱,轩辕雪山纵横政坛、果断出击,和杨晟横扫整个中原大地,开创大楚基业。
十五年前,建楚王朝,即位三天后即册雪山为皇后。
传闻中轩辕皇后雅好读书、识达古今,论事和楚帝往往不谋而合,她对朝政“随则匡谏、多所弘益”,楚帝对她既宠爱又信服,几乎是言听计从,宫中同尊帝后为“二圣”。
帝后二人两情相悦,誓无异生之子,三子一女,皆为轩辕皇后所出。
请问,她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风无尘见洛梨儿神情凝重,心下一沉,“不要胡思乱想了,小梨子要记住,那些能真正伤害我们的人,往往是最亲的人。无论何时,都不要让亲人伤心,懂吗?到了君夜那里,就和这里一样。若他真敢欺负你,师父一定打断他的腿!”
“师父我会听话的,不让你担心。”
此已至此,既然没了退路,那就面对好了!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她母亲应当是亡国的公主,母卑子贱,当然不容于高贵无双的轩辕皇后。为情而死,根本就是屈辱地死去吧?
南越王韩君夜,天下唯一敢触龙鳞的人。
洛梨儿无声地笑了,昨晚上的那一出是什么,下马威吗?人在屋檐下,就得有低头的自觉性,更何况是以桀骜著称的韩君夜?
“师父知道,你在怨我,瞒着你,擅作主张。”风无尘面上浮起苦涩的笑意,“命运这东西,我原本是不信的,越老反倒越胆小了在外面过不惯就回来,也别担心,你师父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师父……”洛梨儿鼻子都有些酸酸的了,“我真的非走不可吗?”
长久的沉默后,风无尘终还是无奈地摇头,“梨儿,你作南越洛氏皇族的后裔,自当肩负起守护子民的使命。南越的安宁来之不易,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
“乖,这才师父的乖徒儿!”
“嘿嘿……”
洛梨儿脸上笑得有多灿烂,心中就有多苦涩。臭老头之前讥讽南越圣女只顾圣命不顾惜感情,他老人家又何尝不是呢?再深厚的师徒之情,也抵不地南越子民的安宁。她昨夜受的那一点点“教训”,算是了什么呢?
折腾了许久,等他们回到归谷时,天已黑透。洛梨儿实在困得不行,半道上就是睡着了。
风无尘将熟睡中的小丫头放到小竹楼的床塌上,默默地一旁坐了很久才起身离开。
再次醒来时,床前已静候着两个窈窕的身影。
“梨儿……”莲心柔柔地唤了一声,“你醒了,我给你新做了几件衣裳。“
洛梨儿揉着发痛的眉心,坐在塌上不说话。姐姐也真是,自己来就算了,干嘛带个外人来看她的笑话!
莲心但笑不语,收拾好堆成一团的物什,将手中的布包打开:深红的夹袄滚着漂亮的雪狐毛,上面是银线绣得雪梅,含苞欲放。桃红的罗衫,浅碧的长裙,雪白的里衣……
“姐姐,你怎么全做一些花花绿绿的衣服给我啊?”
看得洛梨儿眼睛都直了,也顾不得生闷气,一件件拿在身上比试,很是开心。毕竟才十五岁,小脸上满是童真的稚气。
“小姑娘当然要穿鲜艳一点了。”莲心笑容中带些许伤感,“这是雪姬姐姐,以后你要听她的话。”
“噢。”洛梨儿低头嗯了一声,看这位“姐姐”冷冰冰的脸,哪里像好相处的样子?最为重要的是,她是韩君夜的人,说是来照顾她,不如说是来监视更准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