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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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雅-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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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于遗址区最北部的编号N。XIV的废墟是一处规模很大的建筑,由3座大型房屋和一座奇特的用木板建成的“垃圾坑”以及一些土坯墙等组成。这么大型的建筑在尼雅遗址中极为罕见。另一个奇特之处在于:除了在“垃圾坑”的上部出土了一枚用卢文书写的皮革文书之外,在这个遗迹中出土的文书都是用汉文书写的,一共有大约三十四枚。    
    1906年,斯坦因在“垃圾坑”中挖掘出11件汉文简牍,从内容上看都是赠送礼物的表文。这些文书中提到了“王母”、“王”、“大王”、“臣”、“夫人”、“春君”、“且末夫人”、“大子”等,从这些称谓上看,文书中提及的这些人应当属于当地王室的成员等。文书的行文很儒雅,书法(隶体)也颇具特色,这大约是当时的风尚。    
    1931年的第四次调查,在此遗迹中又发现了21枚汉文简牍。这批文书下落不明,其发表费了番周折。现在所见到的录文,是兰州大学历史系王冀青教授在英国图书馆东方与印度事务部收藏品部费心查阅的结果。这些文书都属于官方文件性质,例如:    
    “大宛王使坐次左大月氏。及上所”    
    “所覆愿得汉使者并比,故及言两□□坐次”;     
    “皇帝赫然斯怒,覆整英旅,命遣武臣,张弓设壤”;    
    “新□亭神井,诏田诏汉者,明新室,以新为号,成乾”;    
    这些文书的内容,与西汉末年及王莽统治时期的某些史实有关。这些汉文文书进一步说明了N。XIV的性质,即它是尼雅遗址北部地区最重要的一处建筑,应当是汉代精绝国王室的驻地了。    
    1995年在尼雅遗址北部发掘的一座墓地(95MN一号墓地),曾经出土了大量的丝绸,都是墓主人穿着的衣装。其中的两座夫妇合葬墓,从入殓的奢华上,人们自然联想到了精绝王。有一位墓主被学者描述作“沙漠王子”,他的形象被复原成了英俊的青年男子。


第三部分 精绝王的宫殿第18节 “衙门”的秘密

    编号N。I的遗迹群是一处“衙门”即官府驻地,它位于佛塔以东1。5公里处,周围地形的变化已令人无法想象当年的景象了:洪水和风力的侵蚀破坏了建筑物的外围部分,使得遗迹像是建在一块台地之上;残破的木头原先曾是房屋的梁柱,现在横七竖八地倒在斜坡之上。房屋和庭院都只保留下了基础的部分,但是依稀还能辨出布局的情况:有一间大厅,沿三面的墙都设有用粘土做成的平台,中心部位是一个用粘土砌出来的火塘,四周是围成长方形的一排立柱,曾经支撑过一个“阿依旺”式的天窗,但现在已经坍塌了。    
    大厅的门外连着一间过厅,沿着一面墙内侧也建有一座粘土平台。这样的平台可能是用来歇坐的,类似于一种炕,因为与过厅相连的其它几个房间里,也都有这种平台设施,有的是沿一面墙,有的沿两面,有的沿三面。所有的房屋都连接在一起,最西侧则是一间牲畜圈。在这些房屋的内侧是一个大的庭院,用枝条和灯心草编成的篱笆仍在,只是人逝院空了。    
    在这座建筑废墟里出土过216件卢文书,都是当时政府里上行下达的文件,包括国王的谕令、法律判决书、契约、公证书、公文和官员间往来的信件等,它的官府性质很明显了。在尼雅遗址,像这一类的遗迹群还有几处:N。V,出土卢文和汉文文书282件;N。XXIV和XXVI,出土142件。上述三处遗迹群是最主要的文书出土地,是鄯善王国下属的凯度多州的官府所在地。次一级的遗迹群有N。III~IV、N。XIII和XXII几处,也出土过数量不少的文书。这几个地方是凯度多州下属的行政区——“阿瓦纳”的官邸。    
    从佛塔向西北行约3。1公里,便来到斯坦因编号为N。XXIV的遗迹。将近一个世纪前,他在这里的一个房间中发掘出了115件卢文木简,有很多都未启封,根据解读的结果,它们大多属于法律文书,其中有一些契约。发现的详细情况记录在他的《西域考古图记》一书之中:    
    “……土块刚挪开,就见鲁斯塔姆的双手挖进了光秃的地面,还没等我发问,他的手已从挖了不到六英寸深的洞中拽出1枚完整的矩形木简即N。XXIV。viii。71,封泥完好,函盖仍由原来的线绳捆扎完好。鲁斯塔姆的手指好象突然灌注了‘寻宝人’的力量,在扩大洞口。很快我就看到,靠近墙的地方及墙柱基座下,堆满了层层摞起的同样大小的木板。”    
    这显然是被人有意识地掩埋起来的一批文件,堆放在这处房屋的一个隐秘的房间里。N。XXIV是一处官署,负有保存公文和经济文件等方面的职责。这些契约等文献可能打算永久地保存在那里,直到有一天突然发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从这批契约埋藏时得到的照顾以及对埋藏地点的标示(在埋藏点前发现的那一大块泥块无疑就是起这个作用,也就是它促使鲁斯塔姆动手刨土)来看,文书的主人明显是在紧迫中不得不离去,但却抱有重返的念头。鲁斯塔姆一下就猜到那块标志的用意,因为现在农民被迫弃家而去时,他们仍然这样做。在掩埋时既没有遮盖,也没有用容器来保存这批极有价值的文件,这本身也清楚地表明离去之匆忙。”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使得主人仓促间离开了这里,还抱着重返的念头?卢文书中曾反复提到一支叫做“苏毗”的人,他们可能是南部山区的山民,性情悍勇,经常攻击凯度多,威胁着它的安全。国王为此颁布了很多命令,令凯度多的州长们注意警戒。战争看来是经常发生的,有可能还造成了绿洲的废弃,居民们被迫迁徙到了其它地方去生存。但是在沙漠地区,河流的突然改道也有可能造成绿洲的突然废弃。当改道发生时,迁徙看来就是必须的了。


第三部分 精绝王的宫殿第19节 文明为什么失落

    精绝人的来源和消失都还是谜。根据玄奘的记载和后世的考古发现,关于塔里木盆地“南道”早期历史的情况多少有一丝的线索。    
    玄奘当年在尼壤(尼雅河流域)以东大约四百里的地方,经过了“货逻故国”(安迪尔河):    
    “再向东行四百多里路,便来到了货逻故国。国中早已经空旷了,城市也荒芜废弃。”    
    “从这里向东方行六百多里,到达折摩驮那故国,也就是沮(且)末的地方。城池依然矗立,而人烟断绝。从此东北方向行一千余里,来到了纳缚波故国,就是楼兰了。”(《大唐西域记》卷十二)    
    玄奘叙述的这些古代绿洲,依次就在今天依然存在的安迪尔河、且末河和罗布泊地区,以一定的距离相间隔,构成塔克拉玛干沙漠南道的天然绿洲。在玄奘经行以前,还是一派繁荣的局面,也就是凯度多人的文书里所叙述的那些地方了。    
    如果能够从语源上确定,“精绝”以及“且末”、“戎卢”、“干泥”(鄯善国都)、“小宛”等的名称,与所谓的“吐火罗(货逻)语”的关系,关于盆地较早时期的历史,就不至于太过扑朔迷离了。    
    同样的谜语,是关于精绝的消亡,也许更吸引人。斯坦因在他的书(《古代和田》)中曾经提出过猜测,以为是尼雅河流程的缩短所造成的。我们曾经奢望,从大量解读出来的卢文书,能够发现造成绿洲废弃的原因,但是现在还没有结论。虽然有几件文书,提到过水源短缺的问题,就像斯坦因所推测的,这样简单的记载并不是有说服力的证据。猜想毕竟是猜想,有些历史问题或许会成为永远的谜,也没有必要把它们全部都解答出来。对于诸如古代文明来源和消亡的问题,留一些自由想象的空间不是更符合人性么?


第三部分 精绝王的宫殿第20节 丝绸之路(1)

    公元4世纪的初年,大约在公元306年前后,一支前往中亚撒马尔罕城的粟特人的商队,经过一路的跋涉,在敦煌北部的长城烽燧上驻足,停下来休憩。    
    他们处身的烽燧,还是西汉王朝的武帝时兴建的,到此时已经几百年过去了,还没有倾颓。用当地取材的西部黄土采用“干打垒”的土法建造成的坚固的城墙,连同巨大的烽火台和供戍边士兵们居住生活用的营房,虽然早已经人去屋空,但如果稍作打扫,却是这些商旅们的沿途最佳的营地了。    
    不倒的万里长城,除了可作往来行旅的临时营地,还可以起到指示路标的作用。自从建造了长城以来,这座无比庞大的人工防卫体系逐渐地变成了一种文化的象征,矗立在西陲的边境线上。对往来于中亚和中国内地之间的商旅、使者来说,这是他们最熟悉不过的景观了。    
    就是这样,这支商队决定在这里休整几天,因为前方不远处就是玉门关的关防了。在此时虽然中原王朝正处在风雨飘摇之中,全国一片动荡,但是仍然可以感觉到它的权威和影响。    
    他们一路上从金城(兰州)仓惶出来,沿途不断地听到中原大乱的坏消息,听上去很糟糕,让这些异国的商人们深感不安。十来天前他们从酒泉启程后的路上,就决定要在敦煌很好地休整一下了。    
    敦煌往西的路途,是真正艰险的路段。这个城市是通往“西域”的门户,是进入西域的最后一个驿站了。虽然不算是座大城市,但是富有特色,深深地吸引着这些粟特人。    
    至少从西汉时期延续下来的传统,就是往来于中原到葱岭以西地方的路途,都把它当作是最重要的一处营地(休整地,驿站)之一。商旅们相信,像中原人所说的“玉门”、“玉门关”,还有汉人修建的万里长城,都是与敦煌绿洲休戚相关的。“玉门”还应该起始于比汉朝更古老的时期,那时在他们目前所经营的中国丝绸贸易之前,存在过类似今天丝绸贸易的玉石。“玉门”是有象征意义的名称。    
    由于缺乏历史记载,我们现在只能想象这一队粟特商人的模样,以及他们在敦煌的遭遇了。    
    根据后世发现于敦煌、嘉峪关一带的公元3世纪~公元5世纪(魏晋十六国时代)的古墓,有一些墓砖上面保留下来一些绘画,另外还有在考古学上称作“画像砖”的画砖上模印出来的图像,可以猜测当时往来于这条商道上的粟特人的形象:    
    他们头戴一种又高又尖的帽子,也就是后世习称的“尖顶帽”。考古学者后来了解到,这种帽式是在青铜时代以来的漫长时期里,在整个欧亚地区所流行的,直至今天还能够在草原上观察到它的影子。这就是古代汉文史书里所说的“胡帽”了。    
    他们身穿一种紧身的衣服,这种服饰与中原汉人穿着的那种宽袍大袖的服饰相比,大异其趣,显得干练而且简朴。这种自古延续的“胡服”,还在战国时代的赵武灵王采取的“胡服骑射”改革中,就已经被引介到中国的华夏民族当中了。这一股新鲜活泼的异族文化因素,在历史的巨流里,又一点一滴地融化到了中国文化的氛围当中了……    
    最为引起中原华夏族人注意的,是这些与众不同异族的体质特征——“深目高鼻”,这是中国古代史书里概括出来的今天人种学上命名作高加索人种的典型特征。正是这种异族的特征,引起了华夏族艺人和历史作家的高度注意,在艺术品和著作里,都记录下了他们的特征。    
    从《汉书·西域传》以来,对于中亚的记载开始增加,这也说明汉人对于中亚的知识以及当时关注的国际关系之所在。汉代的另一部史书《后汉书》,其中关于中国西部地方的专门记录《西域传》,所记录的历史时间与尼雅遗址的历史较为接近,它描述大月氏和粟特的情况,而月氏人最初是居住在敦煌、祁连山一带的:    
    “大月氏国,国王驻扎监氏城,西面邻接安息国,走四十九日的路程,东面距离西域长史驻地六千五百三十七里,距离洛阳六千三百七十里。    
    “当初,月氏被匈奴所消灭,于是迁徙到了大夏,将其国家分成了休密、双靡、贵霜、兮顿、都密五个部族。一百多年后,贵霜的丘就却征服了其它四个部族,自立为王,国号贵霜。侵占安息,获得了高附地方。又消灭濮达、谈宾,全部占有他们的国土。丘就却活到八十多岁去世,他的儿子阎膏珍继位为王以后又灭亡了印度,设置一位将领监督管理那里。月氏从此以后成为最强大的国家,各国称呼它都叫贵霜王。汉朝沿用它的本来名称,称呼大月氏。”    
    “粟弋(即粟特)国从属于康居国。出产名马和牛羊、葡萄各种水果,它的土地和水丰美,因此葡萄酒特别有名气。”    
    汉代时期西域和中亚的历史情况,应该是来自于直接的观察。《汉书》作者班固的弟弟,著名的西域都护班超,曾经在西域塔里木盆地生活过三十年的岁月,他派出的使者甘英也曾经冒险前往西方探险,一直走到地中海西岸地区。汉代对于中亚的了解,可以说是比较多的了。    
    到汉代以后的时期,就在我们谈论的时代——西晋及其随后而来的十六国时期,对中亚的记载也不曾中断过,这说明这个地区连同塔里木盆地,仍然是中原等地关注的外部世界。    
    《晋书·西域传》记载与粟弋(粟特)和伊列邻境的康居国,说该国的“风俗及人貌、衣服略同大宛”;而据同一卷列传的记载,大宛人的特征又是“深目多须”的。另一部唐人编撰的关于整个北朝历史的史书《北史》,记载了粟特国的当时情况:    
    “粟特国位于葱岭的西面,即古代的奄蔡,另一个名称是温那沙。……先前匈奴人杀死了他们的王而占有了他们的国家,这件事到忽倪王统治的时期,已经过去了三代了。该国商人先前大多前往凉州地方贩卖货物,到西魏攻克凉州时都被俘虏了。文成初年,粟特王派遣使节请求赎买他们,皇帝下诏答应了。”    
    自从汉代以来,中国人已经充分意识到了作为华夏族的自己,与来自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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