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要说服他,完全不可能!
但如今王家乃风雨飘零之际,倒也不是不可能……
且不提王渊之如何说服王宰相,却说唐娇,离席之后,四处找了找温良辰,却没找着,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便转道朝飞霜殿走去,打算去唐棣那里蹭饭,顺便看看他养的那些戏子。
却不料她昨日提了一句,唐棣竟真的在等她,桌上的菜只动了几盘,唐娇喜欢的那些点心菜品,全都放在边上,一样未动。
“来了啊,坐吧。”见了唐娇,唐棣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然后朝左右道,“还愣着干什么?把凉了的菜拿去热一下啊!”
宫人们连忙将冷菜端走,但被唐娇中途拦下。
“别啊,还是温的呢。”唐娇让宫人把菜端了回来,尝了一口,然后夹了一筷子到他碗里,“不信你吃吃看。”
“你自己吃,我不爱吃这个。”唐棣一边这么说,一边把碗里的菜吃完了,然后拍拍手道,“人呢?快点开始!”
戏台子早已搭好,戏子们粉墨登场,当先一名花旦,扬起水袖,曼声唱道:“吃不得鹤顶红,听不得媒人口,她要说人丑,潘安也是歪鼻裂口,她要说人美,无盐也是绝色妖娆,却说镇上有一名恶媒人,姓刁,故称刁婆……”
唐娇愣了愣,转头看向唐棣。
唐棣哈哈大笑:“怎么样,是不是听着很熟?”
唐娇苦笑:“熟,怎么不熟……”
这台上唱的,不就是她当初那本《三更话本》里的开场白吗?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今天更的太晚了,评论明天回哈么么哒~
=。=既然收到了这么多的烤乳猪。。。那就早点让冷板凳二人组出场吧~
☆、第67章 脸谱话本寂无声
琵琶弦拨;水袖扬起;生旦净丑;粉墨登台。
左边是花旦与几名娃娃生;娃娃生手里提着灯笼,照得四周亮如白昼。
右边是一名武生与老旦;两人一个穿黑,一个穿灰;皆站在戏台阴影处,越发显得两人阴暗诡异。
“却说镇上有一名恶媒人;姓刁,故称刁婆……”戏台左边;花旦手掐兰花,高声念唱。
“你有一副伶牙俐齿,却只为了钱财说话。给你的媒钱多;纵是下三滥的懒汉也会被你说成潘安再世,相反;给你的媒钱若是少了;纵是国色天香,也会被你说成满脸麻子。”戏台右边,黑袍武生低声念唱,“你用你的舌头葬送了无数人,制造了无数个悲惨的家庭……”
一明一暗,一唱一和,《三更话本》再现于戏台之上,再现于唐娇眼前。
往事历历在目,她不禁心里有些酸涩,分辨不清是怀念还是难过。
“怎么样?”唐棣单手支着下颚,侧过头问她。
“我很不开心!”唐娇摇头道,“台上成双成对,更显得我此刻形单影只!”
“哈哈哈!”唐棣大笑起来,“想要成双成对,那还不简单!我明天就给你指婚!只要不是戏里这小子,其他随你选!”
“……你还没死心啊?”唐娇觉得一阵糟心,她最烦人家跟她提这事了,早知他要说这些,她就不来了!
唐棣可不管她愿不愿意听,滔滔不绝的给她介绍起世家子弟来,并重点推荐了暮蟾宫和王渊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年纪也不小了。”唐棣最后总结道,“况且你现在忘不了那人,不过是因为没有找到更好的替代品……”
他还未总结完,《三更话本》已经演完了,戏子下台之后,不久就换上了一支新曲,一台新人,显是两戏连唱。而这一部戏的花旦凤冠霞帔,趾高气扬,身旁一名老旦搀扶,高声唱道:“贵妃娘娘驾到!”
唐棣闻言卡了壳,转过头,满脸阴鸷的看着台上那出戏。
演什么不好,偏偏演的是《美人话本》。
只看了几眼,唐棣就拿手在桌子上一拍,然后举起汝窑茶盏,就要砸台上的花旦,却被唐娇阻止了。
“别啊,我挺喜欢看这出戏的。”唐娇幸灾乐祸道,“要么一起看这《美人话本》,要么我就回去睡觉了。”
虽然嘴上不肯承认,但唐棣其实是很喜欢跟唐娇呆在一起的,就像那些身心迟暮的老人,喜欢将目光放在家里的晚辈身上。
故他犹豫了一下,轻拿轻放,把举起的茶盏放到嘴边喝了一口,又面无表情的盖上盖儿,放了回去。只是心里还不大爽利,故放下来的时候,砰的一声,杯子裂开几条缝……
太监连忙过来给他换杯子,唐棣对他们视而不见,只是单手放在膝盖上,皱眉看着台上的戏目,一条腿不耐烦的跺了起来。
好不容易戏过一半,他勉强转头道,“够了吧?”
“我还想看。”唐娇一脸天真的看着他。
“……你这是要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啊!”唐棣怒道,“人类为什么要互相伤害呢!”
“哎,别发脾气嘛。”唐娇单手支着下巴,深沉的叹了口气,“其实您年纪也不小了。现在忘不了那人,不过是因为没有找到更好的替代品……”
唐棣险些呕血,这不是他刚刚才讲过的话吗?她居然一个字不改就照搬啊!
之后,唐娇开始滔滔不绝的跟他介绍起后宫嫔妃,并重点推荐白皇后和王苏美人,两个都是有名的贤良女子……
“停停停!”唐棣顿时头大如斗,“行了行了,我不说你了,你也少说几句!”
“那好吧。”唐娇奸计得逞,立刻住了嘴。
唐棣无奈的摇摇头,然后赶苍蝇似的挥挥手,朝台上那群戏子抬了抬下巴,“叫他们下去,统统下去!”
刚演到精彩部分的生旦净丑们面露惊慌,茫然的站在台上,四下环顾,不明白自己唱错了什么调,做错了什么事,只能心惊胆战的退了场。
虽只演了半出戏,但也花了不少时间,眼看着天已经黑透,唐娇虽与唐棣是叔侄关系,但也不好在他这里过夜,正琢磨着要告辞,就见戏台上慢慢上来一人。
“他是谁?”唐棣忽然皱眉问道。
唐娇微微一愣:“不是您安排的戏吗?”
唐棣摇头:“我只安排了两出戏。”
说完,他抬手召来身边服侍的太监,低声嘱咐了两句,那太监低头退了下去,很快又转了回来,奇怪的看着唐棣道:“班主说,这是皇上您昨天特地传旨,让他加的戏,名字叫做《脸谱话本》。”
他们两人的对话,唐娇没有听进去,她现在的注意力全在台上,全在那人身上。
黑色的头发,黑色的披风,黑色的靴子,脸上却覆盖了一张金色脸谱。
他慢慢抬头望向台下,望着唐娇,那眼神让唐娇觉得心悸,觉得眼熟。
没有生,没有旦,没有净,没有丑,没有水袖,没有唱词,整个戏台寂静无声,只有他静静站在那里,像空白画面上慢慢浮现出来的墨点,像墨点慢慢勾勒出的人形。
然后,他袖子一抖,宽大袖摆里忽然滚落一只脸谱。
那是一张女性脸谱,慈眉善目,姿容甚美。
他手一抬,忽然将女性脸谱高高抛起,然后在她堪堪落地之前接住她,然后手指翻动,让它如穿花蝴蝶般在自己指尖舞动。
那脸谱被他玩弄于指尖,真如一只蝴蝶般,时而挣扎,时而温顺,时而逃离,时而回归,最终,他的动作安静下来,慢慢将女性脸谱拎到脸旁,侧首对它低语,仿佛在与之对话。
说完,他猛然揭下自己脸上的脸谱,朝唐娇丢去。
唐娇吓了一跳,身旁的唐棣却抢先一步接过脸谱,低头看了一眼,便丢给唐娇,然后有些不耐烦的看着台上那人:“朕不爱看哑戏,你滚下去。”
唐娇接过脸谱,低头看了看,拿手敲了敲,惊讶的发现这居然是张纯金……亦或者镀金脸谱,上面画着一张男性面孔,笑容勾画得极为温和。
待她再次抬头,看向那男子的脸,却发现他脸谱底下还有另外一张脸谱。
一张空白的脸谱。
然后,他抽出一管朱笔,慢条斯理的在空白脸谱上勾画了一张朱唇。
抬起右手,他将女性脸谱按向自己,两只脸谱相合,颜料未干的朱唇在女性脸谱的嘴唇上留下了一点红痕,如血如胭。然后,女性脸谱脱手而出,被他狠狠掷向唐棣。
与此同时,一旦,两丑,三个穿着戏服的人,从三个方向朝唐棣与唐娇扑杀过来,手中或持匕首,或握着发簪,或持长刀,寒光烁烁,杀气逼人。
唐棣抓起茶盏丢向其中一人,然后伸手抓住唐娇,将她丢向守卫。
使发簪的被他抬手格住,使匕首的却已经将匕首□□了他腹中,唐棣四面楚歌,眼睛却直盯着最后一人,见他抛下自己,朝唐娇跑去,不由得两眼通红,大吼一声:“保护公主!”
侍卫们连忙将唐娇护在身后,然后分作几组,一组对付使刀的人,另外几组则冲去保护唐棣。
“别中计!”唐棣被两个刺客拖住,见许多侍卫跑来救他,忍不住大急,一边咳血一边喊,“回去保护公主!”
使刀的刺客原本被几个侍卫压着打,却忽然之间,刀法大开,将几名侍卫统统斩杀,原来之前他是故意示之以弱,就是为了让侍卫们看轻他,然后让大部分人去救皇帝。
如今侍卫已死,唐娇犹如待宰羔羊。
他提刀向前,刚要砍死唐娇,却发现她的目光穿过他的肩膀,看着他的身后。
一柄匕首横过他的喉咙,轻轻一划,在他的喉咙上留下一条笔直红线。
使刀刺客捂住喉咙,不敢相信的回过头来看着对方,从牙缝里吐出一行字来:“你……背叛……”
话未说完,就倒在了黑衣男子脚下。
黑衣男子立在原地,诡异的脸谱,带血的匕首,他静静抬头,看向唐娇,四目相接,他微微颔首,然后压低身子,与她擦肩而过,几个闪身,就消失在黑夜尽头。
来如腥风,去如血雨,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唐娇回头看着他,慢慢抱紧了怀里的金色脸谱。
一部无声的话本。
一场无声的再会。
一次无声的别离。
“天机……”唐娇望着他的背影,喃喃了一声。
“天机!”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温良辰带着大批禁卫杀至,见了飞霜殿内的场景之后,二话不说,抬手朝前方一指,“抓活口!”
使刀刺客已死,最强的天机已逃,留下的两人根本无力对付这么多人,最后被逼到角落,互相对视一眼,齐齐从嘴角留下一行黑血,倒在了地上。
一名禁卫上前查探了一番,回头禀报:“他们已经服毒了。”
温良辰听完,立刻转头盯着唐娇,眼睛灼灼似火。
“全城戒严,不要让任何可疑人物逃出去!”温良辰一边下令,一边朝唐娇走来,声音极冷,“公主,请随微臣来一下。”
唐娇看向唐棣:“先喊太医!”
“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皇上身边也不缺人照顾。”温良辰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半强迫的拉着她离开了飞霜殿。
他步子很大,唐娇踉跄的跟在他身后,若不是被他拉着,险些就要跟不上。
“宴会上,我中途退场,是因为接到了消息。”温良辰一边走,一边说,“说是今夜有刺客来袭。”
原来如此。唐娇道:“难怪你来得这么及时。”
“……你说他到底在搞什么鬼?”温良辰忽然脚步一顿,缓缓转头,脸上的表情颇有些晦暗不明,“一边要杀你,一边又警告我。”
“他不是来杀我的,他是来保护我的。”唐娇摇摇头,将当时的情况详细说给他听,说的越多,眼中的光芒就更亮,最后坚定道,“他信守了当日的诺言……他没有背叛我们!”
“……你信他?”温良辰双手环抱胸前,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笑道,“我却已经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咯……”
唐娇抬眼看他,关于这点,他们两个分歧很大,而且目测将会越来越大。
光靠一张嘴,他们谁都说服不了谁,所以争论这点纯属浪费时间,唐娇索性不再跟他争,将话题放到更重要的事情上。
“既然你一定要拿他当敌人,那好吧。”唐娇幽幽一叹道,“我常听老人说,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诺,给你。”
她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金色脸谱递向温良辰。
“这是什么?”温良辰抬手接过。
“为庆我生辰,今日一共上演了三部戏,第一《三更话本》,第二《美人话本》,第三……就是这《脸谱话本》。”唐娇低头看着脸谱道,“你来告诉我,他千里迢迢而来,为我演出这部话本,究竟意味着什么?”
温良辰皱了皱眉,低头看去。
长廊之中,挂满灯笼,夜风流过,烛火摇曳,照亮他手中那张纯金脸谱。
金色脸谱,男子面孔,无声微笑,栩栩如生。
这就是《脸谱话本》,一部没有文字的话本。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事情忙完了,又可以日更了=。=
哼哼哼天机终于被我放出来了!你们这群喜新厌旧的小妖精啊!早就忘记人家叫天机还是太机了吧!
☆、第68章 相思入骨药难治
城门连夜封锁,官兵四处搜查逃犯,但终无果。第二天;温良辰在早朝时痛斥此等此刺客行径;早朝过后,陆续有官员进宫探望唐棣;但唐棣却并不是什么人都肯见的。
年龄超过二十五的,家中已有妻室的;身体不够健康的;身家不够清白的;以及有超过两个不良嗜好的,全被唐棣挥挥手打发走了。
最后能够踏进飞霜殿大门的人,寥寥无几,但个个都是人间难得一见的贵公子;暮蟾宫与王渊之皆在此列。
“坐吧。”唐棣很快便召见了这两人,许是因为肚子上中了一刀;所以气色看起来不大好,不等两人坐稳;立刻单手支着脸颊,阴鸷一笑,“刚刚那几个都是站着进来,跪着出去的,希望你们两个能争气点!”
见他这样一幅阴阳怪气的样子,暮蟾宫和王渊之顿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暮蟾宫。”唐棣浅色的眼珠慢慢转向左边,蛇一样盯着暮蟾宫,“你跟娇儿虽不是同一个地方出生,却是同一方水土养大的,朕之前也听她说了,她能有今天,也多亏了你的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