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隆德誓言 作者:亮炯·朗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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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隆德誓言 作者:亮炯·朗萨-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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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这些了。小女孩看着这边的孩子们嘻哈大笑很好玩,她干脆停下来,羡慕地望着他们,身后的母亲拾起一小块泥团打在她背上并责备着,她这才一心一意地埋头干起活来。
    “姐,你看那个孩子还没我大,她妈妈就要她干活,还打她,真可怜呵!”沃措玛指着那个牵牛的孩子,同情地说。
    “那块地是她家自己的,她阿爸到甲波爷的地里支差劳动去了,家里人手少,小孩也要干活的。我有时也要帮阿爸阿妈干活。”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说。
    “你比她大那么多当然该干活啦!”萨都措对那男孩不悦地说。
    “那天我也帮阿婆牵牛犁地了呢!”一个女孩高声说。
    “累不累?”沃措玛关心地问。
    “累呢,有次我疲倦得站着睡着了,我阿婆捡起一个带泥的包谷秆根就扔了过来,刚好打在我头上,把我的瞌睡全吓跑了!”女孩笑着比划着,她说得那么轻松,就像在叙述一件有趣的事一样。
    “今天你们怎么没去做活儿?”萨都措问。
    “是顶古(大头人)老爷吩咐我们陪小姐玩,还要保护好你们呢!”其中一个吃蝉肉的男孩说。
    萨都措站起身拍了拍橘红的缎料裙袍,指着远处几棵高大葱茏的果树说:
    “走,我们去爬树,打核桃,摘细蜜去!”她说的“细蜜”是曼图亚特产的水果,树身高而蓬壮,很像梨树,但结出的果实却如蚕豆般大,满树一串串、一团团的,成熟时就变成黄褐色的了,吃起来甜中夹着酸涩。阿婆每年都要让下人把这种微型梨儿晒干后浸在蜂蜜里,这就成了相当可口的蜜饯果了。
    “好啊,我爬树最行,我上去给你们摘!”一个精瘦的男孩蹦了起来说。
    “谁要你摘?我们自己会摘!”萨都措推了他一下说。
    “就是嘛,谁要你摘。”
    “那么高的树,我不信你们爬得上去。我在树下用石头就可以给你们打下很多,我打得可准了!”又一个自告奋勇的男孩说。
    “那些树是顶古老爷的,你们去嘛,不挨打才怪呢!”一个女孩提醒道。
    萨都措瞪了女孩一眼说:“是我喊去的,你像麻雀一样唧唧的叫什么?”
    女孩忙低眉拘谨地不再吱声了。
    那几个跃跃欲试的男孩得到了鼓舞,走在前头高兴地嚷着:“走哦,摘核桃去了!”
    “噢,走哦!打核桃去了!”
    这群孩子紧跟着两姐妹向大头人的果树林走去。
    阿格塔绒正轻松地哼着歌,垂在身后的一只袍袖随着他的步伐十分自得地一飘一荡,当他经过一棵硕壮葱茏的核桃树下时,猛然停住了歌声,他发现脚下有许多肥绿的核桃树叶,有几处石块上还留着核桃砸烂的浆汁和青壳。头人顿时火了,谁竟敢偷那么多核桃,而且核桃还未成熟就……突然,一串小梨打在他头上,他气恼地骂了句,抬头仔细一看,发现有一只穿着漂亮彩色藏靴的小脚在繁茂的枝叶外晃了一下马上缩进了枝叶间。能穿这样漂亮的翘鼻皮靴的,除了是贵族,还会有谁呢?那些农奴的孩子们都是光着脚丫子,就是一般富人家的孩子也不会穿如此精致上等的靴子,那一定就是土司的色姆,自己的外孙女了。这时他又发现旁边几棵灰黑粗壮的核桃树身后有几颗小脑袋悄悄地伸出来又躲起来。于是他故作气恼的样子大声斥责,他那长得比一般人长的眉毛好像竖了起来一动一动的:
    “出来,都给我出来,小奴才,你们几个藏在树后干什么?我看见你们了!”
    那几个孩子吓得赶快从树后走出来,站在瞪着眼珠的头人面前不敢言语。
    头人指着地上一片狼藉的树叶和核桃壳问:“说,是不是你们几个干的?呃!”
    见那几个孩子不说,他又道:“把你们的脏手伸出来!”
    孩子们胆怯地伸出手,果然手指上都留下了核桃青皮汁液的颜色,这种黄褐色抹多了就会变成黑褐色,很长一段时间才褪得干净。
    “好啊,你们真够胆大的,竟敢偷老爷的核桃吃!还没长熟呢,就开始被你们这群馋鬼偷吃了,等到长熟时,树上恐怕一个也不剩了,我今天饶不了你们!”
    他责骂的时候见这几个孩子的眼睛老往树上瞟,他知道他们在看什么,他又故意地大声说:“看什么?上面有什么好看的吗?”
    “没……没什么好……”一个男孩小声地不太情愿地说了半句。
    “那么都给我跪下,老实承认是谁让你们干的?不说就等着挨揍吧!”说完他四处看了看,想找棍子的样子。他想看看两个宝贝外孙女会不会主动出来认错,如果没有她们的唆使这些农奴的孩子不会如此胆大地偷吃老爷家的核桃。
    这时,他拾起一根干树枝条,在自己发福的大肚子上轻轻拍着,又说:“跪下吧,我要教训教训你们,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我真奇怪,谁这么胆大,竟敢带你们来偷核桃?说不说?不说我就要打了!”他用力高高举起了枝条。
    “阿爷,别打,是我和姐姐喊他们来的!”沃措玛在树上大声地叫了起来。
    萨都措也憋不住“咯咯”地笑了,从树叶间露出了头。她们都从枝叶间钻了出来,还有几个孩子也跟着出现了,他们慢慢地从高高的树上溜了下来,两姐妹最后才下来。
    “真够胆大的啊,你们两姐妹居然爬树,摔下来可不得了,怎么一点不像土司的女儿,跟野孩子一样!”老人生气地说着又用枝条在几个孩子头上敲了敲,“不是让你们保护好小姐吗?怎么让她们也上树了?”
    眼前的两个外孙女跟其他孩子一样,紫黑的嘴,手也脏兮兮的,漂亮的缎袍裙裾已被灌木枝条挑破了许多处。这一看可真把阿爷惹生气了,他对那些农奴孩子骂道:
    “你们把色姆带到什么地方去玩了,弄得又脏又破,像什么话!”
    姐妹俩笑嘻嘻地上前拥住阿爷,想使阿爷息怒,阿爷却推开了她们说:
    “手这样脏,别摸我,我不喜欢你们了,一点不规矩,像穷人家的野孩子!”
    “不嘛,阿爷我知道你不会不喜欢我们的!”沃措玛拉住阿爷的衣袖说。
    “阿爷,我们再不这样了,好吗?”萨都措揽着外公的手臂,“真的,阿爷,我和妹妹一定听话。”
    “阿爷,”沃措玛也抱住外公的手撒娇说,“阿爷,你就别生气了呀,我们真的听你的话,还不成吗?他们也听你的话,是我们让他们摘的,主要想看看核桃长熟了没有,结果砸开一看,还差点呢,有的里边还是稀糊糊的像酸奶酪呢。”
    沃措玛这天真的解释倒把爷爷逗乐了,她高兴地蹦跳起来说:“阿爷笑了,不生气啦。”
    “阿爷,刚才我们在树上抛下的小梨打中了阿爷的头,你没猜着是我们吧?”萨都措问。
    阿爷马上拉下脸说:“你们就是这样爱阿爷的吗?这不是欺负我老头子?走,回去给你们母亲说说去!”
    姐妹俩慌了,忙说:“哦,不,不能,阿爷,求求你啦!”姐姐说。
    “别告诉阿妈,她会很生气的,不告诉她,行吗?我不想惹阿妈生气!”妹妹说。
    “你们怕阿妈生气,就不怕我生气吗?”阿爷小孩似的不高兴地说。
    沃措玛着急地马上说:“不是这意思,阿爷,我真的很爱你呀,你不信问阿婆和阿妈吧。”
    阿爷终于开心地笑了,姐妹俩拥着她们慈爱的外公,笑着乐着向回家的路上走去,孩子们也各回各的家去了。当他们走到离头人官寨不远的几棵大桃树的阴凉下时,阿爷说:
    “来,孩子们,我们一起唱歌吧,让你母亲和阿婆知道我们回来啦,好让下人们给我们准备好吃的,我可饿了,你们呢?”
    “我也有点饿了,”萨都措附和着外公说。
    “我不饿,我们刚才吃了那么多……”萨都措别了妹妹一眼,沃措玛马上打住了,忙改口说,“真的,我也饿极了!”
    阿爷笑着在她鼻子尖上点了下说:“耍滑头,真是个鬼丫头!来吧,我们唱首什么歌?”
    萨都措想了想说:“就唱‘飞翔的鸟儿邀我来’吧。”
    于是他们放声唱了起来:
    叽嘎嘎,咕吱吱
    蓝蓝的天空飞翔的鸟
    三只雄鹰邀我来
    雄鹰呵,谢谢你的好情意
    可惜我没有你那样的翅膀
    布谷布谷,布谷谷
    蓝蓝的天空飞翔的鸟
    三只布谷请我往前来
    布谷鸟呵,谢谢你的好心意
    可惜我不能像你一样高高地飞
    丝呖呖,丝噜噜
    蓝蓝天空飞翔的鸟
    ……
                第四章
    “赞词里有马赞、刀赞和剑赞,我知道还有五指的赞歌。五指中的大拇指,洁白的象牙扳指戴上边,飞快的利箭射得远,有力的硬弓拉开弦;五指中的第二指,穿针引线本领强,裁剪绸缎做衣裳;五指里的中指头,戴上金色黄指环,指环嵌着绿光松耳石……”
    ——藏族民歌《五指赞》
    每年的藏历正月,布隆德草原最大的郎泽寺都要举行隆重的传召大法会,也叫大祈祷法会。传说在公元前511 年,释迦牟尼于藏历正月初一到十五的十五天内,在印度甲布可等地曾当众施展各种神变,借助神灵施法术。公元1409年藏历正月,喇嘛教黄教祖师宗喀巴为纪念释迦牟尼,在拉萨大昭寺举行了一次大祈祷法会。后来也把这个月称为“神变月”,就是说在这个月内,无论你行善作恶都会以一变为十万。郎泽寺的大祈祷法会到了土司翁扎·多吉旺登时已有三百七十多年的历史,它是一次政教合一、宣传宗教思想为主的宗教盛会。
    从藏历正月初八到十九,布隆德草原以及周边远近的男女老少、僧俗各界都要赶来参加,或观摩,或朝拜、听经。
    这年在布隆德草原还留守着一支商队,俗称“马帮”。这支商队有几百匹骡马,商人和驮脚娃(赶马人)一百多人,他们是来自康藏南部的藏商。今年为了朝拜大法会,他们中的一部分没有赶回家去过藏历年,而是留在布隆德做买卖,收购些牛羊皮毛等,等到开春时就可以直接赶往川藏商贸重镇达折多(康定)去换茶叶、布匹、绸缎和日用品之类的其他货物。大法会期间商队的货物脱手也快,虽然郎泽寺有一支庞大的僧侣商队,但南部的这支商队从康藏南路等地带来的特产还是挺畅销的。
    藏历正月初八,郎泽寺大祈祷法会正式开始了。当曙色刚刚从东方升起,还在朦胧中的布隆德草原响起了“喔喔”啼晓的鸡鸣声,叫得最欢的要数郎泽寺僧特别豢养的几只大公鸡了。这时距翁扎土司官楼几里外、高高雄峙于西山坡的郎泽寺顶响起了浑厚粗犷的莽号声和海螺声,一个洪亮而浑厚如钟鸣的声音在大殿金顶上朗诵起“无缘大悲经”。
    天一大亮,土司多吉旺登和随从、仆人以及家人一行声势赫赫地向郎泽寺走去,一路上乐手吹着海螺和小铜号,几个提着香炉的侍者走在前,香烟袅袅地引领着这支盛装的队伍,在郎泽寺右侧楼上有专供土司下榻休息的寝殿。当土司到达时全寺僧人都已集中在大殿内由领经师带领念起了经,之后就是辩论经典,并给这一年从西藏三大寺学经归来取得学位的人披上显示“格西”学位的黄色披风。
    太阳升起时,阳光把依山腰而建的寺宇金顶和散布在坡下周围的整齐的僧舍群楼点染得神秘而庄严。此时,大殿外已经挤满了僧俗众人,三个高大魁梧、夸张地画着两撇翻卷胡须的铁棒喇嘛身着高翘垫肩,头戴黄色鸡冠帽,双手握在腰间挎着的一把很长的藏刀上,一边威严地大吼着,一边威风凛凛地迈着大方步为活佛开道。后面有为活佛举香炉、吹铜号、扛法垫、打黄伞、捧佛具的,共五十多个僧人把活佛拥戴在中央,队伍两旁还有广通经义,按“道行”深浅,威望高低依次排列着十几个喇嘛,他们缓缓地步入人群,走上了讲经台按序坐下。这时,那些手提大铜茶壶的几个小扎巴一个接一个小跑着给就坐的活佛、喇嘛和贵族们斟茶。
    活佛讲完经给僧俗众人摸顶,之后三声海螺鸣起,活佛回寝休息去了,而寺中各僧人仍进行着念经祈祷。
    下午太阳西斜时,一声长长袅袅的海螺声一响,这天前来听经的所有僧俗男女都随喇嘛、扎巴集中到跳神院大殿的院坝中。
    土司的夫人、女儿、亲戚和贵族们就坐在大殿对面的二楼绛红色廊厅里。大殿门前两侧亭台前的黄色丝缎华盖下,土司和活佛各坐一边。几年过去了,土司的两个女儿已经出落得十分美丽,娉婷优雅。这时,坐在母亲身旁的萨都措把目光停在了院坝里的人群中,她发现一帮外乡人中有个英俊的青年目光奇特地几次向廊厅张望,一会儿又翘首老盯着土司就坐的地方。就在这会儿铁棒喇嘛手持一根长铁棍,在院中空地走来走去,并向众人致着训词,叙述着大祈祷法会的由来,颂扬着释迦牟尼和宗喀巴,也颂扬着翁扎土司家族如何为郎泽寺筹资出力,为百姓消灾免难,为众生造福。
    “嘟……”又是一阵螺声响起,忽然,许多年轻僧人开始吼着喊着向大殿冲去,这时手握鞭子,脸用墨画得像凶神一样的铁棒喇嘛瞪着眼,阻拦着他们,对那些冲得快的小扎巴娃还要抽上几鞭,这样冲上冲下地持续一会儿,当听到螺声鸣三响,那些向大殿拥挤的僧人和扎巴娃们就雀跃欢跳着,轰轰轰地拥进大殿并呼喊着:
    “神胜利了!……”
    而那几个铁棒喇嘛佯装着败退而逃,观众也欢呼起来。
    刚才那一幕原来是一种表示佛教战胜恶魔的表演,然后拥进大殿的僧人们就开始念经了,众人便尽兴地慢慢四散而去,各回各的家去了。萨都措这时想起刚才那个扫视他们的青年,她注意地在人群里寻找着,却早已不见那人的踪影,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留意那个陌生人。
    正月十五的上午,念大经完毕后,郎泽寺就要举行专为逝去的历代翁扎土司进行超度并发放布施的仪式。
    仪式开始,寺里的相子,也就是大管家,身着华丽的官服,手捧着用哈达包好的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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