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丁太医问,素月便答道,“奴婢没受伤,也没受惊吓。”
皇后和素月两人都看到了鬼,没两天就出现受惊脉象,若说不是有人其中做手脚,谁会相信?纪无咎抬眼看叶蓁蓁,发现她目光中是了然。
“果然有后招儿。”叶蓁蓁冷笑。
“这种脉象若是持续下去,没有医治,会有何后果?”纪无咎问丁太医。
“回皇上,若不医治,会使人身体越来越虚弱,终……力竭而死。”
“若是按照受惊过度方法医治,可有把握医好?”纪无咎又问。
“这个……”丁太医看到他们反应,便知这里头有内情,斟酌着说道,“如果娘娘病因起于别处,微臣也不好说。”
嗯,到时候叶蓁蓁如果死掉,就是被鬼吓死,这么顺理成章事情,估计也就不会有人细究了。叶蓁蓁越想越心惊,此人手段不止阴毒,而且巧妙,简直可以说是杀人于无形。倘若她当时真被鬼吓出一声惊叫,莫说旁人,便是她自己,也要相信自己是惊吓过度了。
屏退了太医,纪无咎站叶蓁蓁床前来回踱步,叶蓁蓁被他黄袍晃得眼前发晕,打了个哈欠又想睡觉,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回床上。
“不行,你不能再睡下去,”纪无咎把已经躺下去叶蓁蓁拎起来,“素月,伺候你们娘娘穿衣服,你们俩今儿就先搬去乾清宫。”
主仆同时中招,这坤宁宫中肯定早就被人动了手脚,不管怎么说先把她们挪到安全地方再说。纪无咎把叶蓁蓁抱起来,看着她懒懒地完全没有了平时活泼欢,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46、收拾
纪无咎让人仔细把坤宁宫搜查了一番;却一无所获。他百思不得其解,问叶蓁蓁道,“你和素月可是同时别处碰过什么东西?”
叶蓁蓁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纪无咎转头又问素月,“坤宁宫可还有人如你们这般?”
这时,站一旁素风答道;“回皇上;奴婢也有些这样症状,但是比素月姐姐轻微,旁人都没有。”
“你也这样大概是因为同样会出入皇后暖阁;只不过不如素月如此频繁;也就是说,”纪无咎对着叶蓁蓁总结,“若是有人下毒,一定是下你房内。”
叶蓁蓁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只不过王有才他们都把我那卧房拆了,也未发觉什么不妥地方。”
几人正疑惑着,外头铁太医来给叶蓁蓁请脉了。叶蓁蓁自昨日搬来乾清宫,已隔了一天多,她自己觉得身上有了力气,头脑也清醒。果然,铁太医看罢,说道,“娘娘好了许多,再过一两日,便无大碍了。”又给素月看了看,也是如此。
虽然如此,坤宁宫还是不能回。
铁太医增减了药材和剂量,重开了个方子,嘱咐好素月。他提着药箱离开,刚走到门口,又转了回来,“微臣斗胆,敢问皇上,这炭盆里燃可是海里香木?”
纪无咎答道,“正是,你也认得?”
“坤宁宫也燃这种炭吗?”
“对。”
铁太医摸着胡子,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
“你可是看出了什么?”
“回皇上,这海里香木是南洋特产,太医院搜集过一些,因为无甚药性,所以并不引人注意。但是它有一个很特别地方,只有当地人熟知,我中土之人知之甚少。微臣也是偶然听吕宋来朋友提起过。”
“哦?是什么?”
铁太医未答,反而问道,“微臣记得皇后娘娘卧房之中有一盆水仙,它可还?”
素月答道,“还呢,一直开着。”
“这就是了。海里香木燃烧时产生香气会与水仙香气起反应,形成一种毒气,人吸久了,便会现出倦怠体乏症状,从脉象上看也看不出是中毒,反而有些像是惊吓过度。皇后娘娘此次凤体生恙,想必就是误把燃烧海里香木与水仙花放一处缘故。”
一番话说得众人恍然。
重赏过铁太医,纪无咎屏退左右,把叶蓁蓁拉入怀中,叹了口气说道,“蓁蓁,让你受苦了。”他这次对叶蓁蓁产生了很直接愧疚之情,因为那海里香是他给她,她明明不想要,他硬是劝她收下了。
而且,这些日子他也看明白了。后宫之中每一个女人都装得一手柔弱,其实害起人来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反倒是叶蓁蓁,看起来有些骄横,与“柔弱”一词半分关系搭不上,但实际上,她比谁都心软。被人算计了这么多回,她也没弄出一条人命,不是她不能,而是她不愿。许才人心计歹毒,她明明有机会斩草除根,到头来也只是帮她褪褪毛而已。
纪无咎忽然就有些心疼叶蓁蓁。其实这个女人,真不适合待皇宫里。
这时,叶蓁蓁说道,“皇上,这次连您都被算计里头了。”
可不是么,海里香是纪无咎主动向太后要,又是纪无咎主动给叶蓁蓁。他自己用了几天觉得挺好,就以为它只是寻常香木,却没料到,太后早早地下了扣儿。
“母后母后,你为何苦苦紧逼,”纪无咎无奈叹道,他轻轻摩挲着叶蓁蓁脸颊,“蓁蓁,这次不能再让你受委屈了,朕要给你讨个公道。”
“不,”叶蓁蓁摇头,“皇上,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哦?”
“海里香这个特点太过偏门,整个太医院大概也只有铁太医知道,那么太后娘娘到底是从何得知?这是其一。其二,能够把一步一步算计得这么准,把您和我都玩儿了,而且玩儿是愿者上钩,让我吃了亏也只能往肚子里咽……说句不中听,”叶蓁蓁抬眼看纪无咎,“这样手段,太后未必会有。”
她说得已经很中听了,这样手段,太后八辈子也不会有。
所以说,这件事有太后参与,但肯定有厉害人物出谋划策。
纪无咎是何等聪明之人,方才是太过着急才没细想,现下被叶蓁蓁这么一说,他转眼间已想了个通透,微一沉思,说道,“这种事情应该只有吕宋来人知道。”
“皇宫之中可有吕宋长大人?”
“有。朕登基那年,吕宋进贡了十二名美女,朕留下两名,余下赏给了底下官员。”
叶蓁蓁听他如此说,立刻觉得找出了问题所,“留下两人是谁?”
“……”
叶蓁蓁挺无语,这人,自己女人都记不清楚。
其实这也不能怪纪无咎,番邦异国进贡美女有不少,他自己常常只留下一两个意思意思,往后宫里一放,也就没了下文。他本身不是个好色之人,对待女人也没太多猎奇心思。何况,他记得那两个吕宋美女长得黑黑瘦瘦,一点不符合他口味,所以他一次也没临幸过。
于是纪无咎叫来了冯有德。
“皇上,两个美女都姓安,封了选侍,其中一个当年因思念故乡郁郁寡欢而死,另一个现如今已升了才人,居住摇光阁偏殿。”冯有德答道。
叶蓁蓁听罢,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是个苦命人。”
纪无咎当下让人带来了安才人,沉着脸道,“你若不想背上个谋害皇后罪名而死无全尸,便从实招来:海里香事情,你曾对哪些人提起过?”
安才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吓得跪倒地,不敢说话,看看纪无咎,又看看叶蓁蓁。
叶蓁蓁和颜悦色道,“有人把海里香和水仙花放一起害本宫,本宫知道不是你。你只需要告诉皇上和本宫,此事到底还有何人知道。如若不说,本宫也保不了你。”
“回皇上,皇后娘娘,是……是贤妃娘娘,”安才人一听就知道自己摊上事儿了,流着眼泪说道,“臣妾久居摇光阁,和旁人都不熟悉,平时也无人作伴。贤妃娘娘入宫之后,来过摇光阁几次,陪臣妾说了几回话,臣妾便把家乡风土人情与贤妃娘娘说了一些。臣妾十分确定,海里香一事,臣妾只和贤妃说过。”
叶蓁蓁听罢,笑道,“这个贤妃倒是会做人。”后宫之中,无论上下高低,哪一个都被她哄得好好,谁人不赞她一声贤淑。
纪无咎脸上隐现怒气,“果然是她。”
叶蓁蓁让素月把安才人送出去,叮嘱她此事不要向旁人提起。之后回过头一看纪无咎,发现他脸色不太好,有些疲惫,又有些失望。叶蓁蓁很能理解现纪无咎心情,贤妃本来就讨人喜欢,又是方秀清女儿,平常还是一副超凡脱尘不食人间烟火仙子模样。现却发现她是工于心计蛇蝎美人,一般男人大概都受不了。
纪无咎看向叶蓁蓁目光中含着歉然,“蓁蓁,这次你想怎样对她,朕都会帮你。”
“我能怎样对她?”叶蓁蓁反问。这个连环计,贤妃实做得巧妙,完全是不着痕迹引人上钩,这样一来她就早早地把自己摘出去了,不留任何证据。而且,就算事发,也有太后前面挡着,她伤不到分毫。
叶蓁蓁都有点佩服贤妃了,如此漂亮局,环环相扣,她自问若是她自己,也未必想得出来。只不过这女人算来算去,也算不到她叶蓁蓁天生不敬鬼神,算不到铁太医竟然已偶然得知了海里香特性。所以说人算不如天算。
不管怎么说,这次贤妃轻轻松松全身而退,她叶蓁蓁只能将就吃个哑巴亏。
然而叶蓁蓁打算将就,纪无咎却不打算。男人都是有尊严,作为皇帝,尊严是碰都不能碰。这下可好,他亲妈和他小老婆联手利用他来害他大老婆,不仅差点害死叶蓁蓁,还让他自己女人面前跌份儿,是可忍孰不可忍!
定罪需要证据那是别人原则,他是皇帝,有什么是他不能做?要是玩儿算计人,他纪无咎连叶修名和方秀清那两个老奸巨猾狐狸都不怵,还怕深宫中两个妇人不成?
太后是朕亲娘又怎样?朕动不了你,朕可以恶心你。你千方百计地想要害死皇后,不就是因为她姓叶吗?
第二天,叶沐芳启程去山东时,皇帝陛下突然带着一队侍卫浩浩荡荡地前来送行,把叶沐芳吓了一跳,其他场工部官员也是受宠若惊得紧。要知道所有六部里,工部算是存感弱是一个部,既不像吏部那样控制着官员任命大权,又不像户部那样掌管天下人口钱粮,也没有兵部左右军队力量,甚至不像礼部那样可以频繁地和皇室接触,有机会讨好圣上。总之,这是一个要权没权,要钱没钱部门。叶沐芳被他爷爷丢工部,也是因为叶家势力需要往工部伸,另一个原因就是他本人确实对工程修建之类东西感兴趣,所以虽然苦累,倒也甘之如饴。
纪无咎当场把工部官员们大夸特夸,把好些个官员感动得直滚眼泪。
不仅如此,纪无咎还把自己一队十二个亲兵给了叶沐芳,声称要保他叶沐芳毫发无损。许多人听到这里,纷纷心里翻白眼,叶二爷一个修河,又是叶修名孙子,谁会闲得没事儿害他?
送走了叶沐芳,纪无咎又顺路去了叶府,给自己老师拜了个年,赏了他不少东西。叶修名对纪无咎突然而来热情不大适应,脑子里一下子蹦出许多很不友好词,这些词终汇成一句话:终于要动手了吗……
纪无咎还不知道自己这一番亲切安抚给叶修名留下了怎样阴影。总之他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叶府,回到皇宫。
太后果然很就知道了今天事情。纪无咎慈宁宫里面色平静地看着太后生气时几近扭曲面庞,心想总这样也不是办法,要想个一劳永逸法子。
至于贤妃么,呵呵……
当天,皇后娘娘因惊吓过度而一病不起消息传遍整个后宫。太后以为纪无咎是因为叶蓁蓁生病才去安抚叶家,于是心情稍稍好了一些,然而很她就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因为,他竟然想让贤妃去静香庵带发修行一段时间,给皇后娘娘祈福!
修行不就是出家吗,虽然是带发,但也是出家啊。好端端一个妃子给弄去尼姑庵修行,搞不好一辈子就翻身无望了。
太后气得五脏乱颤,但又无法反驳纪无咎。因为贤妃平素就塑造了一个积德向善敬事佛祖良好形象,这下好了,皇上想从妃子里挑个能亲近佛祖人给皇后祈福,不挑她挑谁?
不管怎么说,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妃子,皇后有个什么好歹,让你妃子干嘛你就得干嘛。
贤妃这回是真怕了,她没想到纪无咎竟然绝情至此。碍于贤淑习惯,她又不好撒泼打滚耍无赖,只能纪无咎面前一个劲儿地默默垂泪,装出一副十分舍不得皇上心碎模样,不说去也不说不去,只希望纪无咎一时心软,收回圣意。
纪无咎看起来果然心软了,他说,“朕劝你还是先去躲一躲吧,皇后意思,是希望你把头发也剃光了,这样才显得心诚。”
贤妃知道皇后对于给人脱毛有一种变态喜好,所以不敢再犹豫,赶紧打点行装去了静香庵。
47、元夜
自从贤妃去了静香庵;皇后娘娘果真大好了。满皇宫人无不夸赞贤妃娘娘精诚所至,感动了佛祖。贤妃听说之后几乎吐血,恨不得弄个叶蓁蓁小人儿来扎一扎。
且说纪无咎;对于叶蓁蓁怪病从未放弃治疗。不过他现打算纠正一下之前思路:男女房事上;有发言权人并不一定是太医;而应该是……
嗯;于是他又光顾了翠芳楼。
大概是过年缘故;男人们都出来找乐子了,所以翠芳楼生意很好。人一多了,难免遇上熟人,纪无咎眼力好;看到某个品级不低官员,对方未发现自己时及时抓起桌上茶壶挡住了脸。他也知道;身为天子,逛花楼实不大光彩。
冯有德:“……”
作为圣上贴身大太监,可以说冯有德出现哪里就代表着纪无咎出现哪里,所以……皇上您就别遮着了……
那官员从冯有德眼神中微妙地读懂了他意思,赶紧回避,闪进一个包间。
纪无咎让老鸨迅速开了个雅间,把红云唤了上来。红云拧着腰款款地走进来,给纪无咎倒了杯茶,调笑道,“纪公子,您来了?可是想奴家了?”
纪无咎被调戏多了也就习惯了,闷头不语,端过茶来想要润润嗓子,然而一低头,看到茶杯内壁画着一幅春/宫,一双男女不着寸缕地纠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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