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慕涵敛去了笑意:“锦公子既然做了,又何必在本殿面前装作不知道呢?不过本殿倒是没有想到,像锦公子这般孝顺之人居然会有这个决心将那些东西交给本殿。”
官锦依然满脸的惊讶:“锦不知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本殿的意思?”司慕涵笑了笑,却未达眼底,“年前一个神秘男子将一个包袱交给了本殿,里面装着一些可以帮助本殿的东西却也可以将另一个人置之死地的东西,而这个人便是锦公子的母亲,或者说,不是一个人,而是官家满门,锦公子,还需要本殿再说的明白一些些吗?”
官锦神色一凛:“十六殿下,锦的确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本殿不想知道锦公子将这些东西交给本殿的用意是什么,也不想知道锦公子明知重回官家是死路一条也坚持要回去。”司慕涵淡淡地道,“不过念在锦公子也算是帮了本殿一个忙,本殿提醒锦公子一声,若是官大人已然将你逐出家门,并且在族谱上除了名,那按照大周的律法,即便官家被诛灭九族也不会动你一根头发。”
“十六殿下!”官锦厉色道:“锦没有做过你所说的事情,也绝对不会将锦的母亲和所有人的亲人至于屠刀之下,即便将来母亲真的出了事情,那锦也愿意和官家一同赴死,还请十六殿下莫要污蔑锦,若是母亲听见了这些话,想必会更加的厌弃锦!”
官锦一脸愤怒:“官锦生是官家的人,死也是官家的鬼,我绝对不会做出这等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事情来!况且,我母亲一向奉公守法,在城守一位上也是兢兢业业,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不忠于陛下之事!”
司慕涵听了官锦的话,不仅皱起了眉头。
官锦看着司慕涵的神色,脸上的愤怒更深:“十六殿下还是不相信锦吗?”
司慕涵眯着眼,没有说话。
“那好,我便证明给十六殿下看,我官锦从来没有做过殿下所说的那些事情!”官锦咬着牙关一字一字地道,然后倏然转过身,脚下一提,便跳进了河内。
司慕涵猛然睁大了眼睛。
官锦似乎不会游泳,跳进了河中便本能地挣扎着。
司慕涵睁着眼睛看着他。
官锦的挣扎渐渐地减少,然后缓缓地没入河水中。
司慕涵双眸一沉,随即跳进了河中,伸手抱住了官锦。
官锦想一个普通的溺水者一般,死死地抓着司慕涵。
“殿下!”韩芷远远地看着这一幕,脸色大变,扔了手中的花灯快步跑了过来。
司慕涵抱着官锦游回了岸上。
韩芷连忙将他们拉了上来。
司慕涵将官锦放下,却发现他已经晕了过去,她叹了叹他的鼻息,却发现已然失了气息,司慕涵心中一惊,连忙俯下身给他渡气。
韩芷见了这一幕,猛然睁大了眼睛,殿下这是做什么?!
司慕涵没有理会韩芷的惊愕,一边给官锦渡气一边摁着他的胸口让他吐出呛进去肺部的水。
只是韩芷不说话,并不代表其余的人不开口。
“你在干什么!?”
远处传来一声怒喝声。
这时,官锦猛然吐出了一口水,然后急促地咳嗽着。
司慕涵见他恢复了气息,不禁松了口气,她不过是想试探一下他是不是真的就是那送账本的男子罢了,怎么也想不到这官锦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同时,那愤怒声音的主人也冲了过来,一手用力推开了司慕涵,一手将官锦抱入怀中。
韩芷连忙扶住司慕涵。
司慕涵稳住了身子,站起来看着来人,正是受了伤的官文舒。
官文舒怒目看了一眼司慕涵,然后顾不得责骂司慕涵便低头叫着怀中的儿子,“锦儿……锦儿……”
官锦神色迷离地看了一眼官文舒,似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一般,地喃一声母亲,然后再次晕了过去。
官文舒见状,连忙抱起儿子,转身便要送儿子去找大夫,但方才走出了一步,便猛然转过身,一脸怒容地道:“十六殿下身上也湿了,不如到下官府上换一套衣服如何?”
司慕涵看了她一眼,然后点头。
官文舒见状,便抱着儿子快步离开。
司慕涵走出了两步便忽然间脸色一变停了下来,她伸手摸了摸怀中,却发现怀中的拨浪鼓已经不见了,她旋即转过身,跳进了河中寻找。
韩芷一愣,“殿下……”
司慕涵没有理会她,神色紧张地寻找着,她的孩子已经没了,她如何连这唯一的一份送给她的礼物都遗失了?!
“殿下……”
司慕涵厉喝一声:“韩芷,下来帮我找!”
韩芷闻言,随即也跳进了河水中。
官文舒转身看着她们,眼中闪过了讶然,但是看了一眼怀中的官锦,便吩咐了一个下人留下,继续抱着儿子离开。
也许是因为焦急,也许是因为担忧,又也许是因为不解司慕涵的行为,她并没有注意到怀中的官锦那本该紧闭着的双眼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线,而带着苍白颜色的唇边也泛起了一丝笑意,一丝比河水更加的冰冷的笑意……
------题外话------
十一点二更
卷一 争储 098 断绝关系
城守府
虽然昨夜遭逢大变,但是今日的城守府却还是如同往日一般,平静安宁。
官文舒死了一个侍夫,但是府中却没有半点办丧事的迹象。
下人依然各自忙碌着。
官文舒将官锦抱回了自己的寝室,随后又让下人去请来了大夫,诊脉开药,在大夫确定官锦只是因为呛了水且跪了一日才会体力不支地晕了过去,并无大碍之时,官文舒紧绷的脸庞方才有松缓的迹象。
送走大夫之后,她走到床边看着昏睡着的儿子。
看着那张与他父亲极为相似的面容,心里说不出滋味。
官锦安静地睡着,只是眉头却还是弥漫着忧愁之色。
官文舒看着他的脸,脑海中却浮现了另一张面容。
她双手紧紧地握着,然后转身离开。
在她离开了之后不久,床上昏睡着的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满目冰冷。
他醒了之后,并没有起身,而是一直安静地躺着,视线却移向了床边,看着周围的摆设,这里面的摆设和他与父亲被逐出官家的时候一样。
官文舒,你还真是长情!
官锦嘴边溢出了一丝阴鸷的冷笑。
“看来你没什么大碍。”一道声音在安静的寝室中响了起来。
官锦没有起身,还是安静地躺着。
半晌后,一个身着下人服饰的女子从暗处中走了进来,此人长着一张英气且带着一丝粗犷气息的面容,那双黑色的眸子中泛着淡淡的琥珀色光芒,身材颀长,骨骼健硕。
“东西我已经交给你了,你还来做什么?”官锦淡淡地道,“别忘了,这里是大周。”
那女子笑了笑,“我方才在河边。”
“所以呢?”官锦的声音还是没有起伏。
那女子敛去了笑容:“我听闻你与那十六皇女在京城之时便相识,方才她那般对你……锦儿,你莫要告诉我,你真的喜欢上这个女人了!?”
官锦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女子沉了沉脸:“锦儿,莫忘了你的身份!”
“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滚。”官锦还是淡淡地道。
女子皱了皱眉,却无可奈何:“母王已经决定了不久便会动兵,你最好莫要再留在这里。”
“我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管。”官锦看着女子,“她答应过我的事情,也最好不要忘了!”
女子挑了挑眉:“你放心,母王一定会亲自带兵杀过来,为了王舅报仇雪恨。”
官锦没有多余的反应。
女子看着他:“当年王舅收下了大周平王的银子不就是为了破坏大周的防御工事吗?本来母王是准备事成之后,让官文舒当这西南的总督,可是官文舒却这般对王舅!”
官锦还是没说话。
“锦儿,待母王大业得成,你便是我阿塔斯帝国最为尊贵的太女夫。”那女子正色道。
官锦还是没反应。
女子神色一变,带着琥珀色的黑眸泛起了恼怒,她想起了方才司慕涵吻官锦的事情,“锦儿,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那十六皇女了吧?”
官锦忽然坐起身来,“我说过,只要父亲的仇恨一日未报,我便绝对不会离开大周!”
“母王夺取西南之后,官文舒和顾若青便是母王的阶下囚,到时候你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女子皱眉道,“这样王舅的仇不就报了吗?”
“你认为我为何要在那十六皇女面前跳河?”官锦冷笑道,那冰冷的黑眸底下藏着一抹不屑。
女子摇头,表示不明。
官锦眯了眯眼:“你母王即便真的可以成功占据西南,但是却仅仅只是西南而已,你们有把握可以帮我一路打到大周的京城,攻进大周的皇宫吗?”
女子神色一变,讶然道:“锦儿,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当年我父亲为何要破坏大周的防御工事吗?”官锦阴冷地道:“父亲这般做是为了替死去的外祖母报仇!”
女子眼中的琥珀色渐渐地浓了起来,闪着一丝异芒,那是野心的光芒。
官锦垂了垂眼帘,掩去了那眼底的不屑与阴鸷,“害父亲的还有一个人!而这个人,你们没有办法为我除掉她!”
女子嘴边难掩笑意:“谁?”
官锦抬头:“大周的皇帝!”
女子低声笑了笑,“所以锦儿方才会接近那十六皇女?”
官锦没有否认。
女子像是放下了心,“既然锦儿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好阻难,不过锦儿只身在外,定要小心,我该走了。”她说完,看着他。
官锦没有说话。
女子有些失望,但是很快掩饰了过去,转身悄然离开。
官锦看了看她离开的身影,唇边溢出了一句冰冷的话:“还有另一个敌人,你也没办法为我除掉,不过也没关系,顾若青会替我做的……”
……
司慕涵在河水中找了将近半个时辰,却还是没有找到那遗失了的拨浪鼓。
直到筋疲力尽,直到身体被河水冷的发僵,直到韩芷再也看不下去,一把拉着她游回了岸上。
司慕涵一上了岸,便抡起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岸边的青石板路上,一群下去,她的手背已然血迹斑斑。
韩芷一惊:“殿下!?”
方才她以为殿下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后来殿下说只是一个拨浪鼓,她先是一愣,然后便是不解,但是主子既然下令,即便不解她还是要做。
可是一个拨浪鼓罢了,而且还是到了临淮城才买的,也不会有什么重要的意义。
殿下为何这般的紧张?
“殿下若是想要,可是再买一个!”
司慕涵跌坐在地上,低喃道:“买不回来……”
她不仅保不住远在京城的孩子,保护不了那怀着她孩子的人,如今连就在眼前的一件礼物也保不住!
她为何这般的没用!
司慕涵咬了咬牙,抬起拳头又砸了一下地面。
“殿下!”韩芷随即跪下,“殿下,小的知道不该多问,但是如今却不得不问,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小的虽然无能,但是却有一条命,只要殿下说话,小的万死不辞!”
司慕涵抬头看着韩芷,良久之后才道:“韩芷,本殿是不是很没用?”
韩芷一愣:“殿下何出此言?”
“若非如此,本殿为何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司慕涵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
韩芷脸色一变:“殿下的孩子?”
“本殿的孩子没了……”司慕涵讥诮地笑道,“本殿答应过他,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子的……”
可是如今,她连在他身边安慰的能力都没有!
她看向河面,淡淡的月色照在河面之上,显得异常的阴冷。
西南的河水很冷,京城的水想必更冷。
阿暖,你一定比我现在还要冷十倍吧?
司慕涵闭上了眼睛,硬生生地将眼中的泪咽了回去,她不该在这个时候流泪,流泪的人该是那个害死她孩子的人!
司慕媛,我本不想要你的命,可是如今,若是不杀了,我如何让我得到孩子安息!
她看着那缓缓流动的河水,须臾,站了起来。
这笔账,她一定会和她算清楚!
一点一点地算!
血债只能用血来还!
司慕媛,你等着!
韩芷这时候已然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楚安岚送来的那封家书便是说了这件事?是那雪家的公子有了殿下的孩子,然后又没有了?难道是陛下下旨拿掉的?
她没敢问出口。
司慕涵看着还跪在地上的韩芷,沉声道:“起来吧。”
韩芷应了一声,然后站起来。
“走吧。”司慕涵吐出了一句话。
韩芷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没说出来,跟着司慕涵离开。
……
城守府
官文舒离开了寝室半个时辰时候,便拿着一封书信走了进来。
下人已然通报她,官锦已经醒了过来了。
官锦一见她进来,便下床跪在她的面前:“孩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官文舒冷着眼看着他,脸上已然没有了之前的担忧和关切,只是冷冰冰的疏离,“本官已经派人通知了将军府,她们会派了马车来接你。”她说完,将手中的信件扔给到了官锦身上。
官锦抬头茫然地看着官文舒,脸色苍白却依然未损风华,他捡起地上的信件,看着官文舒:“这是……”
“本官拟好与你断绝母子关系的文书。”官文舒冷冷地道。
官锦脸色一变,急忙道:“为什么?母亲,你别听将军胡说,孩儿从来没有想过要认将军为义母,母亲,孩儿知道不该去找将军,可是孩儿只有这样才可以见到母亲的,母亲,孩儿知错了,你不要赶孩儿走,你不要和孩儿断绝关系,母亲……”
“你闭嘴!”官文舒冷冷地道:“本官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还有如今你已经不是本官的儿子了!本官之所以救你是因为不想被外人说本官这个临淮城城守见死不救!你既然醒了,那便带着这文书滚出本官的府邸,明日本官便会让人撤去你的户籍,将你从我官家的族谱上除名!往后你若是再在本官或者外人面前说你是本官的儿子,莫要怪本官不念丝毫旧情以冒人朝廷命官之子就将收监!”
她说罢,绝情地转身离开。
官锦厉喝道:“母亲,你真的不要孩儿了!”
官文舒转过身,“你若是再唤本官一声母亲,往后便在大牢中度过!”说完,扬声叫来了两个小人,吩咐他们将官锦赶出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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