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在门外答应一声,须臾捧了一套衣服过来,洛槿初看看外面天色,便站起身对秦暖笑道:“我出去一趟,晚饭姐姐就不用给我留着了。”
秦暖心知肚明,笑着看洛槿初更换了那套男装,见对方要出门,便笑着道:“妹妹,别像姐姐这样蠢,咱们要讲究些策略。”
洛槿初回头嫣然一笑,双手比出一个V形:“放心吧姐姐,咱们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一定让他输的……心服口服。”说完翩然出门。
“高端大气上档次。”秦暖重复了一遍,摇头失笑道:“这词儿倒是新鲜,不过倒是有气势。”她当然不知道这是洛槿初上一世里的偶像经常教育粉丝心平气和淡然处事的言语,只觉十分新颖有趣。
于是吃了晚饭,又去找秦氏说了会儿话,眼看着天色渐黑,便仍回园子来。一直等到酉时末,还不见洛槿初回来,秦暖不由得皱着眉头自语道:“这家伙,还说什么高端大气上档次呢,怎么竟也这般没分寸?这都什么时候儿了?若是再晚归,被上夜的管家娘子抓到,怕不是要去跪祠堂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话音刚落,便听屋外传来脚步声;秦暖忙起身迎出去;只见洛槿初怒气冲冲的回来;她不由得一呆;将人拉进来关了门,关切道:“怎么回事?怎么气成这样儿?铩羽而归?秦世子他……他真变心了?”
“秦锋这混蛋;等着,给我等着;这一次我要不折腾的他求爷爷告奶奶,绝不原谅他。”
洛槿初跺脚;脱了外面的男人衣衫;咬牙切齿道:“我让哥哥打听了他的行踪;这几日每天都是申时三刻准时去软红楼报道;第二天天亮才回去。谁知我今儿去堵他,他……那混蛋竟然没去。气死我了,让我白跑一趟,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本姑娘出去一趟容易吗?我……我这还得女扮男装……混蛋,那个混蛋……”
一番话不等说完,秦暖已经笑倒在榻上,捧着肚子道:“哎哟笑死我了,真真笑得肚子疼,妹妹莫恼,秦世子定然不知道妹妹今儿要去捉他,不然怎么着也要好好配合啊,没事儿,今天不成,大不了明日再去,哎哟笑死我了,你们两个真是……哈哈哈……”
“你还笑你还笑……”洛槿初换好了衣服,上塌与秦暖扭作一团,累得呼哧呼哧直喘气,最后坐直了身子出神半晌,才恨恨道:“等着,明日必去,我就不信我等不到那混蛋。”
秦暖笑得花枝乱颤,不过看到妹妹这气呼呼的模样,她有一种预感:可怜的世子爷是真的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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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还不睡?已经快三更了。”
秦锋的丫鬟露珠从屋里走出来,看着坐在廊下栏杆上的秦锋,走上前柔声提醒。
“嘘!”站在秦锋身后的路六儿忙把食指竖在唇上,于是露珠会意,又悄悄儿退回去了。
恰是月末,夜空里黑漆漆的,没有月亮,只有众多繁星在黑锦似得天幕上闪烁。
秦锋忽然叹了口气,对路六儿道:“你今晚去了软红楼,说的还妥当吧?没有引起凤仙的疑心吧?”
“没有呢。”路六儿陪着笑,又犹豫了下,才小心翼翼道:“爷这几天都在软红楼过夜,怎么今儿突然就不去了呢?”
秦锋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你若真是连这里面的缘由也猜不透,还配做我秦锋的小厮吗?行了,不用在我面前装傻,又没有别人。”
路六儿嘿嘿笑了两声,他心里当然清楚,自家世子爷去软红楼,不过就是逢场作戏,想让六姑娘对他彻底死心,到时不会因为退亲的事而伤心。路六儿在郊外跟着秦锋半个月,自然清楚秦锋的打算了。
因又犹豫了下,便小声道:“爷,奴才今儿出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少年,很像……很像是洛阳侯府的六姑娘,奴才忙躲了起来,那少年没注意到奴才,径自进了软红楼,是了,陪着他的就是洛三少爷。”
“什么?”
秦锋一惊而起,沉声道:“你……你可看清楚了?确实是六姑娘无疑?她……她扮作男装去软红楼做什么?”
路六儿心想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堵爷您了。不过这话可不能由他来说出口,反正自家爷聪明绝顶,这会儿只是太震惊了,须臾间就能明白六姑娘的心意。
果然,就见秦锋慢慢坐了下去,脸上表情也看不出喜怒,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叹一声,站起身道:“好了,休息吧,明儿傍晚,照旧去软红楼。事情……应该可以解决了,从此后再也不用逢场作戏,这般辛苦,唉!”
“爷,您这又是何苦?”
路六儿跟在秦锋身后,呐呐劝了一句,却见主子停了脚步,怔怔半晌,方摇摇头,再叹一口气,一言不发的进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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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天边尚有余晖,软红楼便开业了。
洛槿初大摇大摆走进来,洛唯被她撂在门口马车里,瞧瞧三哥那样儿,恨不得把头扎进地缝里当鸵鸟。她就不明白了,老爹是那样一个风流性子,怎么三哥却是半点乃父之风都没有?平日里看他为人处世,也是非常淡然大气啊。
一边想着,老鸨已经迎上来,洛槿初知道这种人的眼光厉害,不可能看不出自己的女儿身,因也不说废话,拿出一锭元宝扔过去,淡淡道:“我今日不是来闹事的,寻秦锋公子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前些日子温都候府世子嫡女大闹青楼的事情老鸨自然也听说过了,此时再听见洛槿初这样说,她本是心思玲珑之辈,哪里还猜不出对方的身份,因一边笑嘻嘻接了银子,一边暗道这真不愧是亲戚啊,连路数都一样,也不知这位名扬京城的六姑娘能不能忍得住,但愿到时候我这软红楼可别遭了池鱼之殃。
心中虽如此想着,面上却丝毫不露,笑盈盈引着洛槿初往楼上走,一边娇笑道:“哎哟,说起秦世子,那真是了不得的人才,只把我们凤仙儿迷得神魂颠倒,不住口的夸赞呢……”
洛槿初皱皱眉头,那些电视剧里有一点没说错,老鸨们说话大概是习惯了夸张,这高八度的声音真是让人难受,恨不能一脚将她踹下楼去。
她心里明白,这老鸨子之所以如此说,便是要引她问话,然后再赚她的银子,这种手段对于老鸨们来说,大概已经成了本能吧。因也不理会,那老鸨见她不为所动,更加卖力说些耸人听闻的话,到底惹得洛槿初忍无可忍,停下脚步冷冷看了她一眼,讽刺道:“成了,歇歇吧,你说了一路,我鸡皮疙瘩就掉了一路,你觉着我是会信你一个老鸨子,还是信秦锋?五两的银元宝,就带个路,不少了,见好就收哈,我的钱是那么好赚的吗?”
饶是老鸨已经在人情历练中将脸皮锻炼的无比厚,这会儿也不禁红了一红,果然再不说话,将洛槿初带到三楼一个房间,喃喃道:“就是这一间。”说完便忙不迭的逃了。
洛槿初深吸一口气,说不动怒是假的,即使知道秦锋的出发点是好的,知道他只是逢场作戏,为了让自己死心,但一想到他和另一个女人搂搂抱抱,她仍是忍不住怒火中烧,这一刻,甚至有一种“算了,退亲就退亲”的想法。
不过她终于还是冷静下来,扮成小厮的香草上前敲了敲门,就听见秦锋浑厚的声音:“进来。”
洛槿初推门而入,只见一张圆桌上摆满了酒菜,秦锋正和另一名艳丽女子对坐,见她进来,那艳丽女子惊讶站起身,大叫道:“你是谁?为何擅闯我的房间?”
洛槿初看也不看那美艳女人一眼,她的眼睛紧紧盯着秦锋,嘴唇抿着,非常明确地表达出一个信息:我很生气。
是的,她确实非常生气,真正看到秦锋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心中的嫉恨和怒气值还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她都忍不住想上前一脚把秦锋那混蛋给踹下楼了。
偏偏那美艳女子还不依不饶的靠向秦锋,一边嗲嗲叫着:“世子爷……”
“滚!”
名叫洛槿初的食人花终于忍不住了,大踏步上前,死死瞪着秦锋,一字一字道:“你是不是也想让我身败名裂,闹得满城风雨?如果不想,立刻让她给我滚出去,秦锋,告诉你,我已经快忍不住了,你知道我的耐性并不怎么好。”
秦锋叹了口气,他看着洛槿初的眼睛,那眼中的情绪很复杂,有愤怒,失望,心痛,哀伤……真可谓是柔肠百转,狠狠击中了他这颗愁肠百转的内心。
一时间,准备好的伤害台词全都用不上,他怔了半晌,眼见那女人擦眼抹泪的又要往自己身上靠,于是秦世子也终于忍不住了,皱眉道:“凤仙姑娘,请你先离开。”
凤仙儿张大嘴巴,看看秦锋,又看看洛槿初,好半晌才眨了眨眼睛,加重了语气问秦锋道:“秦世子,你说什么?你……你说要我离开?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经她一提醒,秦锋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和凤仙儿商量好了,要她留在这里帮自己演戏,没办法,他也知道洛槿初对自己的影响力,生怕一个不慎便前功尽弃,有凤仙儿在此,既能表现出自己对她的迷恋,一旦落下风的时候,还有凤仙儿帮衬提醒。
想到这里,便连忙改口道:“哦,要不你坐着吧……”
不等说完,就听洛槿初冷冷道:“不行,让她出去,你不让她出去,我什么也不和你说,我现在就回去,大不了王府退亲,让我成了京城笑柄后,我剪了头发做姑子,青灯古佛伴一生……”
“好好好……出去出去……”
只听到那一句“剪了头发做姑子,青灯古佛伴一生。”秦锋的心就闷痛的如同被大锤子砸中了一般,他握着拳头,忙不迭让凤仙儿出去,也不顾她挤眉弄眼的提醒。
凤仙儿郁闷的走出了屋子,看见在门外等候的路六儿,不由得气呼呼道:“你们主子搞什么啊?就他这样儿的,还想演戏退亲?趁早儿歇着吧,那六姑娘比紧箍咒还厉害呢,从了不就皆大欢喜了?还扑腾啥?你看看他那一往情深的样儿,他扑腾得起浪花吗?叫我看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一次有他好受的了。”
路六儿是听到老鸨的话才匆匆赶来的,还没等在门外找好偷听的地段,凤仙儿便出来了,说完后扬长而去,只剩下可怜的小厮在门外风中凌乱。心想爷啊,你到底是有多失败?连人家凤仙儿姑娘都忍不住鄙视你了,我看你这次真是惨了。一边想,他就抱头蹲了下来,忽听柱子后一声咳嗽,回头一看,香草正笑眼弯弯盯着他:“叹什么气?赶紧找个方便地方,咱俩好听墙角。”
凤仙儿走出去,一时间,屋里只剩下两个人,洛槿初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秦锋对面坐下,双眼直视着他,又在桌上酒菜瞄了一眼,维持着面瘫表情,一边在心里急速转着念头,暗道我是该打悲情牌呢还是该打冷静牌呢?或是直接掀了桌子,像暖姐姐那样?唔,不要不要,你要冷静你要忍住啊洛槿初。
秦锋哪知道洛槿初心中所想和脸上表情根本就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只是看到她面上的冰冷和茫然,他心里就痛得如同十万根针扎下去一样,只好勉强开口笑道:“六姑娘闯到这种地方,就为了和我说几句话?”
洛槿初深吸一口气,决定先打悲情牌再打冷静牌最后一道天雷把这厮劈焦了,不如此不能解心头之恨。
计议已定,面上便凄惨一笑,本想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凸显下自己悲伤绝望的情绪,可一看到酒杯,想起凤仙儿可能用这杯子喝过酒,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说几句话又能如何?难道像暖姐姐那样,大闹青楼,被夫家退婚,身败名裂,再被家人打死吗?”
洛槿初努力酝酿气氛想挤出几滴眼泪,可实在挤不出来,好不容易挤出来的那点泪水只够在眼眶里打转的,倒是阴差阳错营造出了一种“泪盈于睫泫然欲泣”的可怜可爱情态。
“不会的,有秦某在,谁敢如此?”秦锋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想也不想便沉声保证,说完才想起不对劲儿,这……自己不是要做负心人吗?这么信誓旦旦算怎么回事?
“你都和花魁好上了,过几天就要退亲了吧?还给我下保证?下什么保证?”
洛槿初惨笑一声,用手帕擦了擦眼睛,那上面沾了姜汁,这一回终于是珠泪滚滚了,只听她凄惨的哽咽道:“从你和这个凤仙儿的流言传出后,府中那些姐妹们如今看见我,话里话外全是含沙射影的嘲笑,几位伯娘也总算找到了出气机会,连累的我母亲在她们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你……既然如此容易变心,当日何苦要招惹我?如今弄成这样,秦锋,你……你……你将我置于何地?”妈的姜汁抹多了,辣死我了,可恨的秦锋,这笔账也记在你头上了,等着。
秦锋哪知道洛槿初的心理活动,看见她哭的梨花带雨,不由一下子就急了,失声道:“你……你这傻瓜,我如此声名狼藉,正给你退亲的借口,你不是说你不想嫁进王府吗?你不是说你讨厌勾心斗角吗?我如今给了你这样的好机会,你为什么不利用?何苦让人家说你?你从前那些厉害都哪里去了?难道你们老太太不知道你可怜,也不护着你吗?”
混蛋,这还像句人话。对于秦锋的心意,洛槿初心里还是感动的,但感动归感动,该惩戒还是要惩戒一下,要让这厮明白,不是打着“为你好”的借口和幌子,就什么事儿都可以做的,你他妈征求过我这个当事人的的意见吗?
悲情牌打的差不多了,再哭下去也不像自己素日里的作风啊,秦锋可是很了解她的。
于是洛槿初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这回没敢擦眼睛,换上了清清冷冷的表情,看着秦锋淡淡道:“枕畔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呵呵,负情薄幸的男人我没见过也听说过。只是秦锋,你还没和我同床共枕呢,便这样容易就变心了?莫说我不信,连你自己信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宫大人已经开了口,提了亲,这事儿已经传扬开来,你若再说为我好,就是害了我,我也不想接受这种为我好。”
她看着秦锋,眼中添了一丝希望:“不要玩儿了秦锋,我从前如何对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