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澜想明白了,对着铜镜坐下,对正在理物件的阿夕道:“先给我梳头发吧。”
“大娘子,夫人已经在催了,让你快些到前厅去。”小使女阿草匆匆进了房间,对着正在梳妆的云澜道。
阿夕手上的动作加快,给云澜梳了左右两个小髻,这才退后任云澜自己看铜镜。
云澜从盒中取出了两朵钗环左右各别上,这才起身道:“好了,我们这就去吧。”
阿夕和阿草脸上都露出了极为高兴的笑容来。云澜看了她们俩一眼,却没有她们俩那种能回长安的单纯的快乐。是的这次她要随着褚氏回一趟长安,因为谢贞和李氏的孩子出生了。她本来可以不去的,但是她想看一看叔父的孩子,是不是前世的阿恩。
“宜哥,我和阿澜这去长安一来一来要一个月,家中的大小事务我都想胡嫂交代清楚了,你的起居呢,我也嘱咐了乔氏……”褚氏看了一眼一边垂眉低眼的乔氏,心中有些不舒服,却也只能如此了。
云澜进来的时候,没有漏过母亲眼中的那丝郁色,顿时她心中也有些不舒服,阿父,虽然没有正式纳纳妾,但是那乔氏,却还是被阿父收用了,虽然阿父同阿娘还是极为的恩爱,大半时间都是歇在主屋中。
云澜心绪有些复杂,阿父是个好男人,当今世间,除了庶民贱夫,几个男人是只有一个女人的?暗叹一声,扬起大大的笑容道:“阿父,阿娘,阿澜都收拾好了。”
谢宜要同褚氏说的话吞了回去,对着云澜笑道:“你快来劝劝阿懋,这孩子嚷着要跟着你阿娘和你一起去长安呢。”
褚氏也收敛心情,看了胡嫂一眼,见到胡嫂点了点头,心下稍安,将两个不高兴的儿子推到了云澜面前,又同谢宜轻声说起了生活起居的事情来。
云澜见阿梧和阿懋都是一副可怜巴巴被抛弃的样子,不由得好笑道:“不是阿娘和阿姐不带你们俩一起去长安,如果我们都去了长安,只剩下阿父一人在同州,那阿父一个人多可怜啊。所以留下你们俩在家中照顾阿父,你们不愿意么?”
小孩子最喜欢被人看重,谢梧和谢懋看了看谢宜,顿觉自己责任重大,都点头应下了。
云澜一笑,对着谢梧桐道:“阿梧,你已经快八岁了,该给阿懋做个表率的,该告诉他,这一路上去长安,可是很颠簸,不停的赶路的,没什么好玩的呢。而且你们要是不管阿父跟着我们一起去,你们的功课也就落下啦,到时候又怎么办呢?”
云澜见阿梧脸色有些羞赧,就是阿懋也红了双颊,脆生道:“阿姐,我和哥哥不吵闹了,你同阿娘要快些回来啊,阿懋会天天去门口等你们的。”
云澜心中一暖,摸了摸阿懋的头道:“不用天天去的,就算去,也不要忘记带着仆从,知道吗?”
听见阿懋应下了,云澜点了点两个弟弟的额头道:“好,那阿父就交给你们俩照顾啦!”
另一边褚氏也同谢宜说完了话,见云澜安抚好了两个小儿子,夫妻俩相对一笑。
牛车缓缓驶出了同州城,却在城门口碰见了宇文邕同王显一行人。
王显的伯父王懋月末的四十生辰,他回长安城中祝寿。当然,除了祝寿外还另有目的的,要不怎么宇文邕来送他出城呢?
骑着马的宇文邕看见了谢家的车队,让随从上去拦车询问。
王显看宇文邕笑了笑,轻声道:“郡公对谢家人当真是留意。”他总觉得有些不同一般的感觉。
褚氏和云澜在车中听到了他人的询问之声,互相看了一眼,掀开车帘,便看见了一行人之前的两位少年,当前的少年肤色微黑,小辫团成结束在头顶,并不在任何名贵的发饰,衣饰看起来普通,但是褚氏一眼就看出了应该是极名贵的蜀缎。她自然认出了那是丈夫的上司,同州刺史宇文邕了。忙拉着云澜下了马车行礼道:“见过四公子。”
宇文邕翻身下马,看了云澜一眼,才对褚氏道:“谢夫人不必拘礼,夫人母女这是去哪里?”
褚氏直起腰答道:“因为族弟之妻新近生产,但是却无长辈妇人照看,故而妾身带着小女回长安一趟。”
宇文邕一愣,笑道:“想不到元正先生喜得贵子了,真是恭喜了。待得回了长安,我一定亲自去恭贺。你们妇孺上路谢大人也放心,这样吧,王显正好也要去长安一趟,不如你们结伴而行?一路也好有个照应。”
王显笑看了云澜眨了眨眼,在褚氏身边倒是颇有大家千金的仪态。
云澜扯了扯褚氏的衣袖,开口道:“阿娘,既然四公子这样说,我们也不要拒绝他们的好意啦。人多上路也更加的安心呢。”
正是,半月后乃是某叔父的生辰,故而同四公子告了假,回长安一趟。谢夫人同谢娘子这也是回长安?倒也可以结伴上路了。”
宇文邕笑看了云澜一眼,又道:“夫人不必有什么顾虑,阿显也算是谢大人的同僚,我们看阿澜也像妹妹一样,互相有个照应没什么不好的。”
褚氏看宇文邕话语诚恳,也不推辞,再看王显,比之宇文邕更加的俊秀,心中一动,便应下了:“那就多谢四公子了,麻烦王家小郎了。”
王显心中暗笑,暗想自己辛苦四公子做好人,他待谢家的阿澜也实在太好了些。但是却也没有出言拒绝。“夫人客气了,没什么麻烦的。”随即转头对着宇文邕道:“刺史府事务繁忙,公子还是请回吧。属下一月之后便会返回同州的。”
宇文邕点了点头,又对着褚氏和云澜笑了笑,目送着一行人往长安而去。
一路之上,云澜只感叹幸好只走了七天,若是时日再长些,说不得阿娘会同王显认为姐弟了——他们俩每日里聊天甚是投机。云澜只顾着感叹,却不知道,褚氏是抱着丈母娘看女婿的眼光看王显的。
褚氏知道王显出自太原王氏,如今伯父同叔父的官位都不低,自己家如今是有些不及。但是王显本人父母双亡,这一点让他的身份掉了好些,如此同阿澜倒是相配了。且看他人品不差,谈吐不俗,才学也是得到过谢宜的称赞的,如此一人,当真是女婿的最佳人选啊!褚氏决定了,一回同州,却同谢宜说说这个想法。
而王显,应为自小父母双亡,伯母和婶娘待他虽好却也是有隔阂的,倒是褚氏,让他感觉很是温心,到了长安城时,称呼褚氏已经谢夫人改为嫂子了。当然一开始褚氏有些推却,王显还以为褚氏是客气,非常诚恳地表达了心意。褚氏呢,既然嫁给了谢宜,对于儒家的礼教自然不是看重的,也便接受了,心中暗想,真是个好孩子,配云澜真是太合适了。
一直到了长安城,才和王显一行人分头而行了。云澜瘫在马车之中,看着褚氏笑叹道:“总算是走啦。阿娘啊,回了同州,我同阿父说说,你多了一个少年仰慕者,让他也紧张紧张你。”
褚氏拍了下云澜的额头笑嗤道:“傻丫头胡说什么?阿娘看阿显,还是为了你?再过三年也要考虑给你说亲事了,这人选得留意着呢。”
云澜听了,呆住了,阿娘这也太急了吧。自己才十岁好不好?想着王显是个早死的命,云澜有些疑惑了,莫非前世今生自己学了一手不错的医术,就是为了嫁给王显改变他早夭的命?云澜想到王显平日里故作高深的样子,总觉得有些窘然。
“大嫂,真是有劳您了。”谢贞亲自将褚氏和云澜迎进了屋中。
云澜不依了,笑道:“叔父,阿澜一路上也觉得很累呢,你就不夸奖阿澜啦?”
谢贞暗笑,摸了摸云澜的头,“叔父怎么会忘记谢阿澜呢?恩,一会儿,我就让人将一份小玩意送到你房中去,那可是叔父年前给你备下的哦。”
云澜当然看得出谢贞比之前开朗了许多,心情舒畅他的身体也会好许多,大概不会想从前一样,即便多年以后回了江南也不会萧瑟憔悴了。不过晚间的时候,云澜就又为谢贞担心起来了。
“大嫂,如今晋公当政,我等江南世人比之在宇文太师在世之时,日子要难过许多。晋公并不重视士人,弟弟想请七公子代为上表,请晋公放我等回江南去。如今江南已经是陈帝治国,据说他比之萧梁的皇帝们都英明神武,对世家大族也很倚重。二嘛,我的阿母还在建康城,我若是不想法子回去侍奉她老人家,实在是不孝至极。”谢贞在晚饭之后,趁着褚氏带着云澜探望李氏的时候,说了他想了许久的话。
不说褚氏的反应,只说云澜,听了这话,马山扭头看向李氏,见她面色平常,便知道叔父应该是已经和李氏商定过的。
“其实,你兄长之前并没有打算回江南去,不过听你这一说,倒也在理。咱们谢家本来就崛起于江东,在那边倒是比在北方漂泊强……”褚氏其实也有几分心动,虽然说她不怕跟着谢宜受苦,但是能会江南去,对孩子们的将来,谢家的将来会更加的有利。
云澜听了褚氏的话,很快猜测到她的意思,不过这件事情到底如何,一是要看谢宜的意思;二呢,则要看宇文护到底会怎么做了。
“阿贞,我待会回房便会给你兄长写信,告知他你的打算,差不多半个月就该知道他的决断了。不过,不管他会怎么做,你自管去做你已经决定好的事情。比方说请七公子帮忙之事。”褚氏笑着道。
谢贞听了褚氏的话,心中大安。他同谢宜的状况不同,宇文护揽政之后,对于江南士人是极为不礼遇的,如今自己空余一个官名,但是什么差事都没有。所以最终还是回到了七公子宇文招的府中做了长史。但是宇文招都是个被宇文护忽视的主,何况自己?但是谢宜却是同州郡丞,算是有实权的地方官吏,即便四公子将来离开了同州,谢宜也不无太多的忧心前程。所以即便谢宜最终婉拒了自己的建议,也并不稀奇。
“好了,嫂子和婉娘说说话。”谢贞笑道,又看向云澜道:“阿澜是在这里呢?还是同叔父一起去聊聊?”
云澜知道褚氏和李氏会有妇人的私密话说,她留在这儿,她们俩肯定不好多说的,便道:“自然是和叔父一起去了,阿澜在同州可是很想同叔父讨教学问的呢。”
云澜同褚氏和李氏行了礼,便和谢宜一起往书房去了,叔侄俩很是说了一番话。而云澜对于谢贞这个族叔,也更多了一层认识,他也是心有抱负的人啊!
其后几天,云澜逗着甫才满月的小宝宝便无其他事情了,就想着出门去街上转转。长安的街头自然比同州的要热闹的多,难以拒绝两个使女闪亮的眼神,云澜出门就带着阿夕和阿草了。
即便四处小战不断大战频繁而田地荒芜人口流失,但是作大汉的国都,即便经历了无数次的战火,长安城也有它的雄浑之气。云澜看着街上的商贩,除了汉人,也有很多胡人,很是感叹宇文泰这个人的英明,比之高欢、高洋父子,以及其后的高家人,宇文家的君王从没有将鲜卑人的地位放在汉人之上,可以说是各族不分贵贱了。
正想着,突然听见街另一头传来一阵马蹄之声,云澜忙和几个丫鬟避到了墙边。
骑着骏马的侍卫在前开道,后面则是一辆极为豪华的马车。看着马车后面跟着的一长溜佩刀的卫,云澜眼神闪了闪,在如今大半豪族都是乘牛车出行的时候,敢在长安街上如此招摇的,想来不是宇文护的家人就是尉迟纲或者贺兰祥的家人了。随后,她便从百姓的议论声中知道了,那马车之中的人,果然是晋国公宇文护的大儿子宇文贺的妻子干协氏驶过。
宇文护一家乧如此跋扈,即便后来宇文邕不除掉他们,也决计难长久的。云澜暗道,眼中浮现了一丝讽刺的笑容。又逛了一会儿后,入了一座茶楼,没想到和杨坚同独孤七娘这夫妻俩碰上了。
许是因为独孤信的去世独孤家族的沉寂,独孤七娘身上多了几分阴郁之气。她看向云澜的目光,远没有了从前的柔和。
“谢小娘子什么时候回长安的?”独孤七娘邀云澜同坐一桌后,端着茶杯问道。
“因为叔父家得了孩子,我便同母亲一起回长安送礼的。三日前才到的长安城。”云澜看了一眼不发一语的杨坚,飞快的移开目光道。
“若是有闲,也可来杨府来找我,我这些日子一直想找个人说说话呢……”独孤七娘的话没有说完,茶馆门口进来几个华服的娘子们。当前一人,正是侯莫陈思,她一见杨坚,双眼就亮了亮。
云澜这两日已经打听过了,侯莫陈思的父亲侯莫陈崇前几日更是由大司空更进一步为大司伯,相较独孤家的沉寂,侯莫陈家可谓是极为风光的。云澜没有漏看侯莫陈思眼中的那股得意与雀跃,顿时有些后悔同独孤七娘同坐了。
想也没想,便起身行礼提出告辞了。而侯莫陈思完全没有将云澜放在眼中,挥挥手让她离开了,对着杨坚甜甜一笑,笑容未消失就偏头看向独孤七娘,只是那目光却如针尖般刺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困死了,又有点卡文,前面有点BUG,修改了,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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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百忍成钢顺水推舟 。。。
“谢娘子,这是怎么了?”云澜带着使女从茶馆匆匆走了出来,竟然撞上了王显。心中哀叹,今日出门前真该看看黄历的。
“见过王郎君,并无大事的,我正要回家去呢……”
王显眼中含着笑意道:“不如我送谢娘子回去吧,长安城中并非是没有浑人的。”
云澜见王显并不是随口一说,也就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对了,还请娘子转告令堂一下,本来说好同你们一起回转同州的,但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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