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澜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叱罗金啊,难怪永安大长公主的脸色那样难看了。叱罗金,叱罗协的长子,才三十岁出头。他怎么会真心对待已经五十多岁的永安大长公主?云澜心思转了下,她不可能去劝永安达长公主,只得低着头承受昌乐大长公主和元氏的冷眼。
好不容易回了昭云殿,云澜忙将此事告知了宇文邕。
宇文邕冷笑道:“早年叱罗协曾被阿父赐姓宇文,大周婚律,同姓不婚,他前年的时候便已经请旨改回了本姓叱罗氏,然来是抱着这样的心思的。只是没想到,二姑母这般不念骨肉之情,三姑母现在定是伤透了心。”
云澜定下心沉思了片刻嘲讽道:“不是昌乐大长公主不念骨肉之情,而是她太过重视了骨肉之情,只是她重视的是她的亲生儿子,而不是几十年没有见过的妹妹。也对,数十年不见的妹妹哪里比得上亲生儿子重要呢?”
宇文邕知道云澜说的人乃是昌乐大长公主的儿子,表兄尉迟纲,想到这人也是跟着堂兄混的,他就气闷。
“好了,你也不要太生气了,反正这件事情,还要看三姑母自己点头不是?三姑母不点头,二姑母和堂嫂又岂能强逼着她嫁不成?”云澜柔声劝道,“对了,今日百官齐集大武殿举行射礼,可还有其他有意思的事情呢?”
宇文邕叹了口气:“没事,我只需装装样子就成了。一不能表现太出众让堂兄起了疑心,二不能太差让百官觉得我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所以只能略微发力罢了。便是豆罗突,都比我抢眼,他一向和堂兄走得近,估计下个月他要得封实职了。对了,再过几天便是二十二日,我要去少陵原讲习武学。”
云澜点了点头,想到今日昌乐大长公主的面容,还是说道:“我今日见了昌乐大长公主,太阳穴高突,面颊虽傅粉也遮不住红晕,她肝火极重,大病不远矣。”
宇文邕一愣,神色没有什么变化。
云澜闻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也知道了,在宇文邕心中,昌乐大长公主这个二姑母的分量是不重的。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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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层云何时散战将起 。。。
永安大长公主的婚事到了最后,却是以一曲闹剧收场。
宇文护本想拉近心腹之臣,但是却也不可能强逼着姑母下嫁。而且永安大长公主说她并非是反对找驸马,不过要求是未曾娶妻的适龄男子。但是,没有婚配的男子多是弱冠以下,永安大长公主可可以做人家祖母了,哪家愿意这门亲事?当然了,那些个穷困地一辈子讨不上老婆的人除外。
权贵大家里对永安大长公主挑驸马的事儿慢慢地冷了下来,不过还有些人想从中讨到好处,宇文至和宇文乾祖几人居然真打算找个四十来岁的流民弄个身份去做驸马,事情被宇文直和宇文盛知道了,偷偷告知了宇文护(此宇文盛,不是宇文邕的弟越国公,而是宇文家的宗室,忠诚郡公宇文盛,他是宇文护的亲信),事情才算没有闹起来。不过因为这事,宇文护也不好再逼迫姑母了,毕竟干出这样荒唐事情的是自己心爱的儿子和侄儿。
宇文邕这个皇帝自然还是知道了,心中憋屈至极也只得捏着鼻子忍了。想到叱罗家没有娶到姑母,心中才算好受了些。
很快就到了保定三年,云澜分娩的日子也日渐近了。因为大着肚子辛苦得很,脾气也变得喜怒无常,两次用话讽刺过凑过来的厍汗氏和冯氏,这两人不再出现在云澜面前了,云澜能使性子的人只有宇文邕了。还是褚氏某日进宫时好生说了云澜一顿,情形才好些。
“阿娘,我这不是害怕吗?”云澜佛者肚子,总觉得不放心。怎么说前世今生这都是第一次呢。
“傻丫头,哪个女人没有这一关的?陛下对你宽厚,你也不能由着性子来。男人不知怀孕之苦,你就好生让他知道你怀孕生产的艰难,他自会疼惜你和孩子的,拼命撒气像什么事儿?”褚氏轻声嘱咐道。
云澜低着头受教了。当晚就向宇文邕软语赔罪了:“这些日子是我不是。”
宇文邕看着云澜眼中的委屈,笑道:“朕何时怪过你?你每夜往净室去好多次,双腿也都肿了……我也是此时方知怀孕女子生子的辛苦。”
云澜看着宇文邕,眼中有泪,半天才道:“你能这样说,我真是高兴呢……我冲你使性子,其实是因为我害怕呢,我真怕啊。”
“不用怕,我会守在你身边到孩子出世的,恩,你会好好的,孩子也会好好的。”
宇文邕拥着云澜道,此后他也是尽量多守着云澜,直到有一日,宇文护不满地对他道:“陛下,这妇人生产都是如此的,您乃一国之君,岂可如此作派?年前原州大雪成灾,陛下不如去原州巡视一番去。”
宇文邕出口推辞也被宇文护所回绝,他看着宇文邕道:“陛下放心去巡查就是了,谢贵嫔的生产,我会让你嫂子看顾一二的。”说完,不待宇文邕多说,就甩袖走了。
宇文邕脸上不豫,心中却是极怒的。云澜知道了,心中虽然不想宇文邕此时出长安,但是却也无法。
“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一定会看着你同女儿都平安的。”宇文邕看着云澜的肚子,着实有些不放心。
云澜捏着宇文邕的手,忍住眼泪,半天才扭过脸道:“你去吧,我同孩子等着你回来……”
宇文邕心中一痛,摸了云澜的撒在枕上头发,这才起身,转过屏风又顿住了脚步,对着钟婆婆轻声道:“若是朕还没有回长安夫人就生产,有什么不对,你便去找皇太后,这这个半珏给太后。还有永安大长公主那里,以及燕国公大家那里也都不要忘记送口讯。”(燕国公,宇文导,他的遗孀乃是李氏。)
钟婆婆接过半珏,郑重地点了头。
宇文邕这才不放心里出了宫带着大队人马和一些臣子往原州去了。
“婆婆,陛下走了吗?”云澜在枕上留了半天泪才出声道。
“夫人,您是何苦?陛下也是身不由己。现在最重要的是平平安安的将孩子给生下来。”
云澜让钟婆婆扶着自己靠在床围栏上,才苦笑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个道理呢?只是想到生产之时只是我一人在,心中就不安。”
“真是傻话,不说陛下心中挂念,就是你阿娘,年前就日日在家中给你祈福,为了您在长安呆着没回宜阳去呢。怎么会是你一个人呢?”钟婆婆平日里话少不代表她不会安慰人。
云澜脸上这才多了点笑意,想了片刻后笑道:“幸好肚中的是个女儿,要是儿子,定不会这般安生的。”话虽这样说,但是还是要早做准备的,便吩咐下去,很做了一番布置。
太医署那里请来的太医,放进来诊脉的只能是姚僧垣;稳婆一举一动有钟婆婆仔细瞧着;每个进出产房的人身上都要仔细检查下;就是提神的药物也提前给备好了等等。此番布置下去后,云澜心中才算踏实了些。而第二日一大早,云澜的肚子的发动了,折腾了三个多时辰孩子还没有下地。
云澜双眼都有些模糊了,只觉得□痛极了,看着帷帐上银红色的石榴花,她只觉得这痛好似无边无际一样,宇文邕,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钟……婆婆……拿布过来给我咬下……”云澜知道孩子若再在腹中不下地,不只自己危险了,孩子也怕会受损,撑着一口气,对着床边的钟婆婆道。
两个稳婆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并不见慌张,见云澜如此,更加卖力了……
此时正在原州刺史府的宇文邕心神不宁至极,对于在坐的众人说笑之语,半句也没有听进耳中去。酒过三巡时,他越发觉得心神不安起来,最终不顾众人的诧异,忽地站起来。
“陛下这是怎么了?”侯莫陈崇坐在宇文邕的左下手,早就看出宇文邕神态不对,颇有些不耐地道。
“梁国公见谅,朕心神颇为不宁,欲此时回转长安去。”宇文邕摆了摆手,随即看向右边小案上沉声吃菜的长孙览。
长孙览迅疾起身,吩咐人去准备銮驾。
“陛下,这天色也不早了,便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回长安不迟呢。”
“就是啊,天黑赶路,若是有了不好,岂不是臣等的不是了?”
……
宇文邕听着众人的话,摇了摇头道:“朕今日心神不宁,定要赶回长安去才放心,众位可在原州盘桓一夜,明日再回长安不迟。”说完话,不顾众人的挽留,带着长孙览及众多侍卫匆匆走了,留下其他诸人面面相觑。
唯有侯莫陈崇不以为然,大喇喇地坐在案后饮酒,看了众人道:“你们以为陛下如此急匆匆地回长安是为了什么?肯定不是什么儿女小事?必是有大事的,前些日子我听算卦的曾说,晋公今年当有大劫,陛下这样急着回京,肯定是晋公出事了。”
众人听了此话无一不诧异,侯莫陈崇这是脑子发晕了么?这样的话也敢说出口。不过众人见他还得意的神情,也没有提醒他,说不定宇文护就放过他了呢?毕竟是八大柱国之一嘛。众人心中各有心思,场面上却依旧是觥筹交错热闹得很,丝毫不将皇帝离席放在心中。
宇文邕连夜入了长安城,回到皇宫便匆匆往昭云殿而去了。
“夫人如何了?小公主可生下来了?”一路急走,便是衣衫也不及换了。
“陛下莫急,谢夫人无事的,皇太后和永安大长公主正守着呢……”木离桥来不及抹去额头的冷汗跟着一路疾跑。
宇文邕听此话已经知道孩子还没有生出来,心中一沉。才入了昭云殿,便听见云澜有些嘶哑且无力的痛呼声。草草给叱罗太后行了礼,便向产房跑去。自然被数个内侍给拉住了。
“阿澜!你怎么样?别怕,我回来了,朕就守在外面——”
叱罗太后看着儿子此举,眉头死命地皱了下,半天才定着声音对着内侍们道:“还不去给陛下搬张凳子来?”
众人忙拉的拉,搬椅子的搬椅子去了,一阵混乱。倒是坐在小凳上的姚僧垣,见皇帝如此,眼中闪过了笑意。
云澜不知道这痛还会持续多久,只觉得自己快要脱力了,实在是提不起力的时候,好似听到了宇文邕的叫声,顿时怔了下。倒是钟婆婆和白鹤,喜极而泣,俯在云澜耳边大声道:“大娘子,听到了吗?陛下回来了呢,他就在外面,您加把劲啊!”
云澜只觉一阵放松,宇文邕真的回来了?自己若是不加把劲,真是不像话啊。也许是之前服下准备提神的药起了作用,也许是因为宇文邕的到来,总之,小半个时辰后,孩子终于下地了。婴儿嘤嘤地哭声响起来时,云澜只来得及看一眼就晕了过去。
而门外的宇文邕听着女儿的啼哭声,忙匆匆地起身跑进了产房里,左右内侍完全来不及拉住他。
叱罗太后摇了摇头,吩咐了众人几句,这才和永安大长公主各自回殿去了。
姚僧垣在宇文邕等目光下给云澜把脉完,笑道:“陛下放心,谢夫人这生产虽然有些艰难,但是并没有什么大碍,养几个月便没有什么事情的。”他自然把出云澜服下的某种药物极为不错的,看了眼薄帐后的云澜,他心中的疑问愈重了些。
宇文邕这才放下心来,看着被仆从洗干净的女儿,方才发觉自己两腿有些发软。
“陛下,这都快子时了,您还是去歇息吧,明早还要上朝呢。”木离桥凑上来劝道。
宇文邕摆了摆手,又看了云澜片刻,这才轻轻离开的。
而宇文邕也是入睡之时,方才想起侯莫陈崇之事来的。但愿他不是真像梦中那样口无遮拦的了。不过宇文邕注定要失望了。
次日里上朝,他本欲告诉宇文护自己添了个公主,却找不到机会开口。先是被宇文护责斥了大半天,什么不该冒着夜色回长安啊,什么没有君王之仪啊之类的。随后有大臣出面将宇侯莫陈崇给告发了。
宇文邕迎着宇文护的目光道:“堂兄,我朕昨日赶回长安,实在是因为挂心谢贵嫔生产,朕一天都心神不宁的。若非朕赶回来了,你又怎么会多了一个侄女儿呢?堂兄,你觉得朕这个女儿取名葭字如何?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她长大后,定是位美丽的姑娘……”
“陛下,侯莫陈崇挑拨臣同陛下您的关系,你如何看?”宇文护不耐地打断宇文邕的话道。
宇文邕轻咳一声方道“朕同晋公骨肉至亲,晋公为文帝所托辅佐朝政军事,为国为朕分忧,满朝尽知。侯莫陈崇之话,实在是有故意挑拨朕同堂兄关系之嫌疑,着实让朕失望,如何处置,堂兄你自定就是了,不必征询朕的意见。”
宇文邕如此一番说法,朝臣自是口称陛下和晋国公兄弟之义深重的。宇文护满意宇文邕的举动,对于侯莫陈崇就不满了,当下就遣了宫卫大队人马包围了侯莫陈府,赐侯莫陈崇自尽。
侯莫陈崇没有想到自己才回长安,就被人给告发了。他知道自己此番是逃不过去了,心中痛恨却也没法,只得饮下宇文护赐下的毒酒了。保定三年正月二十日,北周大柱国,梁国公侯莫陈崇被迫自尽。宇文护甚至不给死人任何颜面,给了侯莫陈崇一个“躁”字为封号,当真是让侯莫陈家在长安抬不起头来了。
云澜是在好几日后才得知这事儿,才想起前世有这一着来。当天就和宇文邕说起来了:“侯莫陈崇的事儿,之前当真是没有记起来。”
宇文邕见云澜眼中有些内疚之意,忙安抚她笑道:侯莫陈崇的事情,你莫要多内疚的。我的梦中,你所看过的前世里,我着急赶回长安定是有原因。而侯莫陈崇却大放厥词,若非我反应快,死的就不是他,而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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