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丨案,还不许她再问别人。可怜的狗儿带着一脑门问号跑回去,躺在呼呼大睡的师傅爷爷腿上,仰望满天繁星,只觉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唐焰焰一溜烟回到自己车上,往塌上一躺,整个身子都软在了上面,她按按自己胸口,那里面嗵嗵嗵地还是跳得飞快。
“没事没事,这是一报还一报,不会有人知道,一定不会有人知道……”唐焰焰安慰着自己,忽然又懊恼地皱起眉头:“可我咋就觉得亏得慌呢,马燚这个臭小子!”
唐焰焰懊恼地拉过一床薄被,遮住了自己发烫的脸颊,再被单下恨恨地挥了挥拳头,可惜却挥不去深深印在脑海里的那一幕。而且……越不去想偏偏就会想起来:“苍天啊,大地啊,本姑娘被你这臭小子害死了……”
唐大小姐咬着牙根地骂,却不知她口中的臭小子是杨浩还是马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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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队伍继续向西行去。
这一路上粮食充足,又没有追兵之扰,草原风光比之当初恶劣的荒原境地又强了不知多少倍,百姓们的精气神都渐渐恢复过来,他们的脸上开始露出了笑容,开始有暇唠些家长里短,行进间队伍里还会扬起一些人五音不全的歌声,歌声质朴、欢乐。
杨浩与李玉昌骑着马并排走着,随意地聊着天。
李玉昌这两天总在扶摇子的车左右转悠,扶摇子在他心里那可是活神仙一般的人物,据说当年管家就是得他点拨,这才入伍投军,成就天下之主,若是自己能得他点拨一二,李家事业必然在上层楼。就算自己凡夫俗子这位老神仙懒得点化,要是讨得他欢心,从他那儿弄几丸老真人亲手炼制的丹药,也能强身健体、益寿延年不是?
可惜扶摇子一天到晚都在睡觉,他的小弟子马燚又根本不愿与自己亲近,于是李玉昌便整天拉着杨浩东拉西扯结交关系。以他生意人的精明眼光,自然看得出扶摇子师徒对杨浩似乎有种不同寻常的感情,迂回交结,正是他生意人的拿手好戏。
杨浩缓辔而行,顺口问道:“李员外除了盐巴生意,并不做其他行当么?”
李玉昌呵呵笑道:“那也不尽然,老夫运盐贩盐,并不零星售卖的,因此跑一趟总要消停一段时间。家里养着那么多人总不能坐吃山空啊,所以什么行当赚钱,我就做些什么,不过都是短期的事情,李家商号主要以经营盐巴为主。”
杨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用马鞭轻轻敲着掌心,沉吟片刻道:“那么,不知道李员外做不做修桥建房及房地产生意呢?”
李玉昌一怔,失笑道:“这个么,倒也偶有涉及,府州折家扩建的军营就有我李家商号负责承建的一部分,还有府州城内几座宝塔以及寺庙翻修,不过……那也有些年头了。大多数百姓人家都是请亲朋好友帮着建造房舍,所以除了官府修建衙门、建造军营,寺院道观修缮山门,一般来说,靠销售木料砖石、承建房舍院落那可赚不了什么钱。怎么,杨钦差有意要做些生意?”
杨浩一摇头,向前后一指,说道:“李员外,你看,这许多百姓足足有万户以上,西北西南地域宽广,那是足以容纳他们的,可是他们一旦到了那里总需要有个安顿的地方吧?如果待他们到了才做安置,势必手忙脚乱,恐怕府州官吏一时也照应不过来。如果现在有人抢先购买些木材砖石,建造一些庄户宅院,到时安顿这些灾民,那就大大的有利可图了。”
杨浩屈指说道:“首先,这些百姓从北汉迁到宋境,我大宋官家为表宽厚仁爱,一定会分赐田地、赏赐置办住宅的钱财。这个,在我们出发之前,官家已经有所表示。若是有人将这些盖好的房舍交予迁徙百姓居住,以朝廷的安置费用偿付所耗,那么商家与百姓各取所需,各得其利,岂不是好么……”
杨浩还没说完,李玉昌便一拍额头,恍然醒悟过来。杨浩所言,其实大有可待商榷的地方,比如说地方官府安置这些迁徙百姓,大可拿朝廷拨付的钱财自己建筑房舍,而不通过什么商号。再比如,当地官府要把这些百姓安置到什么地方,目前还没有定,安置之地未定,如何就近建造住宅?
可是这些对李玉昌来说都不是问题,他本来就是依附于唐家的一个大商贾,而唐家就是依附于折家的一个大财阀。
要探听官府对移民的安置,并把建筑一事揽过来,对别人来说很难,对他来说却是顺理成章轻而易举的,是以杨浩只说到一半,他便悟出了其中的商机所在。
此番从回纥回来,他们李家收益来源最大的盐巴生意也就告一段落了,下一次往各地运盐,要到秋末时候,这段时间数万移民的安置自然是一个天大的赚钱机会,李玉昌喜形于色,连连搓手道:“哎呀,还是钦差大人虑及长远,一言便点醒了我这梦中之人啊。如此说来,我当尽快赶回府州先做准备才是。”
杨浩拱手笑道:“如此最好,这件事若做好了,李员外不仅得其利益,亦是一桩善举义行,到那时,西北西南尽皆称颂,李员外不但在百姓中间有个好口碑,朝廷官府势必也要嘉奖赞许……”
李玉昌哈哈大笑,迫不及待地道:“如此说来,老夫倒不能与钦差缓缓而行了,我就得马上赶回去。老夫这就去与罗将军告别,马上率人先行赶往府州。”
李玉昌匆匆一拱手,抖缰策马便向前驰去。
过了一会,便见李玉昌的人马开始聚拢,罗克敌起着一匹马儿向杨浩迎来,到了近前勒缰笑道:“听说,钦差大人给李员外指点了一条财路?”
杨浩笑道:“商人嘛,无利不起早,总得让他有钱可赚呐,反正这钱款朝廷是一定要拨付的,。这样百姓们也能少受些折磨,一到地方就有住处,也容易安抚人心。况且,李员外是有地位有身份的大商人,施工时就会顾及一下自己的名声,若由官方工匠去做,只怕偷工减料的房舍就多了,那种房子既经不得风吹,又禁不得雨淋,遭殃的不还是百姓么?这也算是各得其利吧。”
罗克敌颔首笑道:“说的是,还是杨大人考虑周详。末将只想着把这些百姓平平安安送到地方,这善后事宜却是不曾想过,实在惭愧。”
两人正说这话,李玉昌风风火火的又赶了回来,想扶摇子汗水的那辆马车毕恭毕敬的揖了一礼,说到:〃道长,弟子李玉昌曾蒙令高徒无梦真人指点迷津,逃过了一场劫难。对无梦真人和仙长同行,就好就近服侍照应,以尽地主之谊,还望仙长能赏个薄面。”
杨浩已知这扶摇子真实身份,对这个传奇人物就有了几分好奇与敬畏
虽说,迄今为止,他还没见过这老家伙除了睡觉干过什么正事儿。但罗克敌却是全然不知扶摇子身份的、眼见李员外对以个道人这般恭敬,不禁大为好奇。
车上的扶摇子明明整呼呼大睡,李玉昌说完了,他却打个呵欠坐了起来,瞟了李玉昌一眼,抚须淡笑道:“贫道在哪儿都可以蒙头大睡,山石野地,锦被豪宅,也没什么区别。只是我那小徒儿,体质太过虚弱,这般风餐露宿。对她大为不宜。贫道正想寻个地方让她好生调理一番,然后携她回华山呢。如此说来,贫道倒要叨扰李施主了。”
李玉昌大喜过望,连忙道:“弟子家中正由几处雅致清幽的宅院,就请仙长携令高徒同往,弟子一定安排的妥妥当当,肆后再安排车子送仙长与令高徒返太华山。
13令人意外的是,今天破天荒没像野马似的出来乱蹿的唐焰焰唐大小姐却没有随她舅父先走。她说这几天身子不舒服,不愿意急行跋涉,李玉昌也没有办法,眼看马上就进入折氏势力范围,不虞有什么危险,李玉昌变拨了二十名武士照料她,自己带着大队人马先走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草地上宿营了。从这里再往前走一天半的路程,就到逐浪川了过了那条大河,就将进入折氏势力范围,住户人家也要慢慢躲起来,所有军民都很开心,营地上到处洋溢着欢乐气氛。
唯有叶大少,看着那只残了一爪的瘸鹰一脸落寞。他很想在抓一只鹰回来,可惜这一整天脖子都仰酸了,也没见着一点鹰的影子。
杨浩安顿了百姓,照例骑马巡视一番,待他赶回队伍前边时候,正与迎面走来的唐焰焰撞个正着。一见到他,唐焰焰腾地一下便烈焰上脸,从脸到颈都红透了,像只煮熟了的虾子一般。
杨浩一听说她这几天不太舒服,所以未随舅父先走,料想不过是妇人都有的毛病,所以也不曾探问过她。此时瞧她迎面走来,一张脸红得火烧云一般,不禁大感诧异,便翻身下马道:“唐姑娘,天很热么?”
唐焰焰浑身不自在,虽然眼前的杨浩穿着完整,可是一瞧见了他,她却禁不住脑中所想,一时羞涩难禁,想要躲闪却以来不及了,只得闪躲着眼神讪笑道:“厄。。。是啊,天。。。天真的很热。”
杨浩抬头看看此时已经没有什么威力的太阳,有点莫名其妙,他从自己马背上取下水囊,笑道:“现在天气还算好吧,姑娘若是燥热,便洗一把脸,那就清爽多了。”
“多。。。多谢了。”唐焰焰也不敢正眼瞅他,接过了水囊,便走道一旁草丛中借着清水洗了一把脸,然后掏出一方洁白的丝帕轻轻试着脸上的水迹,将水囊递回给他,含羞一笑:“多谢你了,杨大人。”
“不谢。”杨浩笑笑,接过水囊好奇地看着她。他感觉眼前这位姑娘似乎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哪不对劲。
突地,他脑中灵光一闪反应过来:对了,害羞!她在害羞!她现在的表情就是害羞,非常的害羞。
这怎么可能,唐大小姐会知道害羞?唐大小姐会在男人面前害羞?还有王法吗!!!
杨浩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啊!太阳果然在西边。唐焰焰被杨浩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她用手帕擦着脸,躲闪着杨浩的眼神,心虚之下终于被他看的恼羞成怒,不禁顿足娇嗔道:“你做什么,哪有你这样看人的!”
杨浩笑道:“这就对了,方才我还以为姑娘你生病了呢。这下我急放心了。”
唐焰焰为之气结:“你什么意思,本姑娘的脾气一向不好吗?”
杨浩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
唐焰焰目光突然一闪,历声喝道:“不要动!”
杨浩一呆,就见唐焰焰“呛”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短剑,杨浩虽知她性情火爆,却不信她莫名其妙的就要刺自己一剑,不由笑道:“唐姑娘,我又哪儿招惹你啦?你就算没有生病,也不用变得这般正常吧……”
唐焰焰被他的风凉话气得牙根痒痒,可是这时却无暇与他生闲气,她紧握剑柄,猫着腰,紧张地叫道:“别吵,有蛇,你别动,千万别动。”
杨浩顿时一惊,他僵硬着身子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眼睛顺着唐焰焰的眼神向右下方斜过去,果见一条五彩斑斓的大蛇,高高地昂着狰狞的蛇头,丝丝地吐着舌信。
这条大蛇大概是被突然出现在附近并安顿下来的百姓把它惊出了巢穴,那狰狞的蛇头昂起来能有半米多高,蛇颈有些焦躁地前后摆动着,距杨浩仅有一米多的距离。
杨浩的脸一下子就白了,被那蛇盯着,他半边身子都木了。杨浩怕蛇,真的怕蛇,所有的动物里他最怕的就是中软趴趴的生物,哪怕没有毒的小草蛇,这是一种本能,若是这般体形,他看了也一样头顶直冒凉气。
杨浩牙齿快格格打战,哆哆嗦嗦地道:“我。。。我现在怎么办?”
“别动,你千万别动,免得惊扰了它,待我一剑。。。便刺死了它。”唐焰焰说着举剑在手,一抖手腕便掷了出去。
“嗖!”剑光一闪,与此同时,那条大蛇一跃而起,獠牙大张,一口就咬住了杨浩的手腕。
杨浩傻了,唐焰焰也傻了,就见那柄剑射进了草丛,剑尾还翘在空中。
眼看着那蛇一咬得手,立即摇头摆尾地钻进草丛溜之大吉,唐焰焰突地跳了起来,大吼道:“你傻呀,它咬你你都不动的?”
杨浩笑脸煞白地道:“是你叫我不要动的。”
唐焰焰怒不可遏地道:“我叫你死,你去不去呀?”
杨浩可怜兮兮地道:“我以为你的武功很高明。。。”
唐焰焰蛮不讲理地道:“我的武功很高明呀,可它的身手似乎也不错啊、”
杨浩:“。。。”
唐焰焰上下看了她两眼,忽地惊奇道:“咦,你的脸怎么黑啦?”
“我日!”杨浩悲愤地叫了一声,整个人就像一截木头般直撅撅地倒了下去。
唐焰焰呆呆地站了片刻,忽地一蹦三尺,扯开喉咙大叫道:“来人啊,救命啊,杀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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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徐头,你要不配合,这款可发不到你手上……”
“大良哥,你是死还是活,我……我常常梦见你……”
“娘,我会回来的,有冬儿陪着你,你别替我担心,儿子长大了……”
“冬儿,我答应过要呵护着你,让你一生一世不再受委屈,不再受人欺负,冬儿,我……我对不起你……”
唐焰焰坐在杨浩身旁,听着他断断续续的胡言乱语,直到他睡实过去,才小心地一根一根把手指从他紧攥的大手里抽出来。
杨浩躺在唐焰焰的那辆大车里,躺在柔软的,散发着淡淡芬芳的被褥里,脸上的气色已经不那么难看了。
唐焰焰靠坐在一旁窗下的角柜上,双手托着下巴,静静地凝视着他,心中竟有一种心疼的感觉。
初识他时,是在普济寺里,他是一个慌慌张张、行迹败露的登徒子。再见他时,是在姑丈家里,他是一个路见不平、救回堂弟的热心人。第三次见他,是在老太君的寿宴上,他嬉笑怒骂,生生气晕了那讨人嫌的陆大名士。再一次见他,他破衣烂衫形同乞丐,却